第二天，庄城一早起来去公司，助理殷勤地替他冲了一杯美式无糖咖啡。
他轻抿一口，将手腕袖扣解开，戴上金丝眼镜后投入工作中。
这场高层会议已经开了四个小时，期间庄城坐在主位一言未发，漆黑的眸子让人望不出情绪。
眼见着马上就到中午饭点，精神上的施压让每一个人都饥肠辘辘。
但无人敢说出来。
营销部部长身后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把汇报工作做了收尾。
整个会议厅无人敢大声喘气。
庄城掀起眸子，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白地问：“你们觉得这份报告怎么样？”
没人敢回答老板的问题，脑袋一个比一个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庄城用笔敲了敲桌子上，扯了下领带，鼻尖指着其中一个人：“你来说。”
正是刚才作报告的那人。
“我…还、还行吧？”被大boss一问，他脑子一片空白，险些丧失语言功能，磕磕绊绊地差点咬到舌头。
庄城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接着每一个人都被他点到，强制性发表了自已的意见，无非都是“还可以”“还不错”类似的回答。
男人眉宇不耐，刀削斧凿般的脸上阴沉沉的，他站起来，走到最前方，敲了敲PPt上的内容。
薄唇轻言：“半个月，就弄出些这些垃圾。”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庄城扯掉领带，声音如同天山积雪般冷漠，眉毛下压：“今天晚上之前各部门重新做好发我邮箱，否则取消今年年终奖。”
话音落地，所有人均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庄城轻笑，身为上位者的威压无形散发，“就这点垃圾还想拿百万年薪？”
“时安从不养闲人，没能力的趁早滚蛋。”
“有异议的去人事部辞职。”他扔了笔出门，大步流星往外走，语气淡淡：“散了。”
身后的助理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地追上去。
老天鹅啊，太帅了，庄总气场两米八！
回到办公室，庄城顾不上吃饭，眉头紧锁。
昨晚发的跨国邮件已经得到回复——
【庄总就这点诚意？】
【都是熟人了，您再让我五个点，咱们立马签合同。】
沈氏集团在云城有百年基业，到了沈以诚这一辈，又出来个金融天才。
哪怕濒临破产的项目都能被他拉回来起死回生，甚至越做越大。
到现在，分公司都快开遍全球了。
而时安公司的一个重要核心智能芯片只有沈氏集团能够批量生产，他要想在这条路上做大做强，沈氏绝对是合作伙伴的不二之选。
一时的让利并不是失败。
庄城思索片刻，很快给出回答。
【那么，合作愉快。】
*
宋时野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他翻身滚到另一侧，体温都是凉的，看来庄城已经走了一段时间。
洗漱好，他把崽崽交给阿姨，自已开车去找许凡。
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经过上次的刺激治疗，很多记忆浮沉在他的脑海，离归位只差临门一脚。
二是，今天是孟喻的忌日。
他带了一束白桔梗，许凡说孟喻还在的时候钟爱白色，宋时野便简单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西装。
到墓地时，天色阴沉沉的，乌云盖顶，成团聚在天上，估计快要下雨。
他快步往里走，看到熟悉的身影后脚步猛顿，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许凡正单膝跪地亲吻墓碑上的照片。
一串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啪嗒”一下砸在地上，荡起层层回响。
泪珠映射出他们纠//缠不休的十年时光。
种种甜蜜散去，能支撑下来的只有永恒不散的爱意。
世间最大的痛苦不在于棒打鸳鸯，而是相爱却阴阳两隔。
宋时野收回脚步，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许凡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音色微哑：“去吧。”
痛苦能够互相传递，看见风光霁月的人如此愁态，宋时野也难受得紧。
他是这段虐恋的旁观者，也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
宋时野轻轻抱了下许凡，安慰道：“凡哥，别难过，喻哥看见会伤心。”
许凡眉宇间尽是沧桑，鬓角冒出的白丝刺得人眼睛发酸。
他回揽了一下，轻笑：“这家伙让我哭了那么多次，让他难受一天也是应该的。”
宋时野笑不出来，他摁了摁眼皮，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照片上的男人眉目精致，脸部线条流畅柔和，乍一看很像港风演员，鼻挺唇薄，眸子里含着浅浅笑意。
他把花放下，看着照片说：“喻哥，好久不见……”
坐车回去的路上，许凡一个劲地盯着窗外发呆，整个人像是衰老了十岁。
宋时野不敢去想，他得多有勇气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但人总得有些执念。
或许正是孟喻临终前的那句“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个世界”，许凡才会选择一个人继续活着。
这场酝酿了半天的大雨终究落下，噼里啪啦地砸下，豆大的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下一秒又被擦走。
宋时野把许凡送到家，门口的大黄开心地向他吐舌头。
上次的刺激治疗确实有效，至少他已经知道这只狗的来历了。
七年前还是个脏兮兮的流浪狗，现在一看就知道被主人照顾得很好，毛发发亮，欢腾的尾巴摇个不停。
许凡揉了揉狗头，给他开了瓶罐头吃。
“想起来了？”
宋时野：“嗯，差不多记起来了，但还有一点印象很模糊，总感觉浮在眼前，但等我去看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正常。”许凡还是那套说辞，他从柜子里拿了一些茶叶出来，泡上之后说：“说明离成功仅差一步之遥。”
宋时野已经不像之前焦灼，他点了点头，竟能尝出来这茶的清香，没忍住多喝了两口。
知道他身心劳累，宋时野没多待，进屋喝了杯茶便起身离开。
许凡想要出去送他。
宋时野眼疾手快给他摁在座位上，“不用了哥，我自已回去，你好好休息。”
许凡没推辞，“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