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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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又是正月里一场盛会,上京城中遍布花灯,美不胜收。
姬姒在黑夜里苏醒, 她低头,手在身上摸索寻觅, 她四肢短小, 声音稚嫩,手指掌心触及之处,全是刺痛。
借着朦胧月色, 她撩起裤腿, 现出满是青淤小腿。
“娘亲……娘亲, 娘亲……”姬姒哭起来。
画面顿转,姬姒握住一把小小的匕刀,在桃林里不停的挥砍、挥砍、挥砍。
一道华服锦衣的女子身影出现在桃野烂漫处, 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她不住咳嗽, 似乎孱弱多病。
姬姒脸上带着泥团, 被汗晕开沾在脸上,转头惊喜的看着她:“娘亲!”
小姬姒跑向女子, “弟弟呢?”
女子咳嗽严重,捂住胸口软倒在地。
“夫人!”顿时一堆婢女鱼贯而入, 将小姬姒搡倒在地, 去扶女子。
血色从脚底蔓延,涟漪泛起,天地变色。
漫天挑花变成纸钱, 明亮斑斓的天空变成暮气沉沉的墓葬。
婢女悲怆哭喊:“夫人!”
“娘亲!”倏地,姬姒从梦中惊醒, 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
烛光驱散了整个黑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姬姒满头大汗转头,见着秦珺手里拿着一块白帕。姬姒目光失散,瞳孔骤缩,显然还未从梦里惊吓转醒。
“别怕,”秦珺替她擦汗,用打湿的热帕子一点一点擦姬姒汗湿的额头,“你睡了一天。”
姬姒目光重新聚焦,突然出手擒住秦珺的手腕,一把拉到榻上来。
烛火晃动,视野颠倒,秦珺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秦珺慌忙的想爬起来,被压住双膝,又倒了回去:“……”
“你怕我,”姬姒压低眉骨,“为什么?”
秦珺咽了咽口水,太近了,近的她能闻到姬姒身上淡淡的香味和一身怨毒气息。
“我没有。”秦珺皱眉道。
姬姒阴戾的看着秦珺,她的眉眼倒映着屋内的烛火,一半在光影交界的黑暗里,一半在烛光照耀里的光明里,仿佛游走在黑白边缘的佛陀,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姬姒语气沙哑:“疼吗?”
“比奴还疼吗?”姬姒低声说,不断收紧钳住秦珺的手。
秦珺皱眉,眼里飞快疼出泪水,“颦娘……”
姬姒偏头,似在打量她,“你想要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秦珺沉沉的呼吸,“你现在有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本宫给的!”
“定然是有的,”姬姒道,“只你不肯说……”
姬姒攥高秦珺的手腕,拉至唇下,唇似桃瓣,舌似玫红,桃红里绽出花蕊,舔在秦珺腕上一个红痣上。
秦珺瞳孔巨震,在姬姒的动作下,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秦珺:“林颦!”
姬姒:“奴只有这个了。”
秦珺:“……”
姬姒摸到秦珺衣领,“那日洗澡,奴看到公主心口也有一颗红痣。”
“……”秦珺登时喊起救命,“……锦绣!”
一枚石子破空而来,击打在姬姒颈上,顿时令她昏迷过去。
锦绣破门而入,毫不犹豫粗暴的把姬姒一把掀开,“公主?”
秦珺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差点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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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珺坐在火炉边,让杏儿帮自己上药。叫来王叔问话。
秦珺这才知道飛也一直昏迷不醒,锦绣方才去给他吃了解药,毒发七个时辰,再迟个片刻,这刺客就没命了。
秦珺扶额:“……唉。”
王叔跪在地上:“颦娘不是有意调包解药,她只是怕……”
秦珺无奈:“她定是怕刺客飛吃了解药,在自己也发病虚弱之时遭飛暗算。”
王叔立刻点头,“是,小姐明鉴。”
锦绣在旁蹙眉,“为什么?”
秦珺:“性情大乱之人,是不讲道理的,她多疑愤怒,谁知道飛什么时候惹着她了。”
锦绣在一旁,单手斟茶递给秦珺,“幸而留了个心眼,趁夜赶来看了一眼。”
上完药,秦珺试着活动活动了手腕,“昨晚竹园有客吗?”
杏儿:“康王府的下人来过一次,奴婢打发走了。”
秦珺按住额角,“都不省心,宋温州呢?”
杏儿:“……也晕了,被飛吓的。”
秦珺:“叫醒他,王叔你去把林颦吃的药方给他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缓解毒性的法子。”
“诺。”
王叔依言去办事,杏儿和锦绣便伺候秦珺在竹园歇下。
一夜难眠,秦珺趁夜出宫还为了第二天一早的事情。
元宵刚过,南下剿匪的日程已不能再拖了,李无端带领的军队于晨曦时分出城。
秦珺裹着厚裘赶来送行时,秦况正与李无端喝完践行酒,两人将酒碗一摔,互相抱拳。
秦况:“小六,你怎么来了?”
“父皇都给我说了。”秦珺走过去。
既要出征,李无端也豪迈起来,“你久在上京,不曾见过江州的颜色,这次剿匪若胜了,陛下答应我带你回江州住两年!见见你外公!”
原书里,并无李无端剿匪带六公主回江州一事,所有脱离既定轨道的事情都令秦珺慌乱。
“江州随时可去!哥哥不要恋战!”秦珺说。
秦况这次没顶嘴了。李无端答应剿匪,来得太过突然,他与秦珺夜谈之后几乎不做犹豫便奏疏上报了禁中。
身后,姬姒已然恢复正常,牵着玄骘马前来。
玄骘马打了个响鼻,秦珺曾经拉过它,它似乎还记得,朝秦珺喷出一股热气。
“这马有灵性,颦娘愿意借给世子,南下剿匪。”姬姒朝李无端福了福身。
李无端顿时眼神复杂的看着姬姒,“林……姑娘,这马……”
“无妨,”姬姒笑笑,朝李无端风雅一笑,“就当是奴昨夜冒犯公主赔罪了。”
李无端:“……”
秦珺:“……”
秦况:“……”
玄骘马不耐烦的踢了踢前腿,李无端确实却无一匹战马,于是翻身上马。
玄骘马性情烈,几乎无人能驭,只听姬姒的话,顿时就将李无端甩了下来。
姬姒拍了拍马头,“你已几年未潇洒奔跑过了,去吧。”
立时,马儿似乎受到鼓励,绕着姬姒转了两圈,再踱步到李无端面前。
“好马!”李无端大喊,但也不骑,“便是好马,上战场再用罢。”
李无端翻上另一匹马,拉紧缰绳一夹马腹,玄骘马领头,率先冲向城门。
“驾!”
厚重城门缓缓被拉开,玄骘一跃,从漏光的城门缝隙里飞跃而出。
“跟着那马儿!”
大军拔营,骑兵冲出,城外步兵早已出发,在沉沉冬霭里浩浩荡荡赶赴南方。
日头升起,秦珺被光照得微微眯起眼睛。
姬姒走到秦珺身边,抬起袖子替她遮挡光线,“公主,回去罢。”
秦珺转头,刚想说什么,看到秦况看着姬姒的目光。
话还没说出口,城内又有一男子驾着快马赶来。
秦珺转头去看,仔细辨认。
锦绣:“是三皇子。”
“小六——老四!”
秦珺立刻道:“颦娘,上车!”
“吁!本王来晚了,李兄出城了?”三皇子一身黑甲,胡子拉碴,应该是刚从禁中交完班就赶来了。
秦况:“早就走了,三哥实在太慢了。”
秦逆哈哈大笑,解释:“京城要从玉兰关调兵,忙了好大一通,本王——”
姬姒正随秦珺登车,刚爬上马车,便吸引了秦逆的注意力。
“这位姑娘是——”
姬姒将要回头,脸颊被马车里的秦珺伸手轻柔一捧,带进车里。
秦珺:“……”
姬姒半摔在秦珺身上,似笑非笑与她对视。
秦珺脸一红,推开姬姒爬起来,掀帘便对上一对马鼻子,“……”
秦逆矮身,嘿嘿直笑:“这位姑娘就是六妹享誉上京的小外室啊?怎的不能给哥哥看看?”
秦珺猛的拽下帘子,隔着马车和秦逆和秦况告别,“没甚可看的,小六回去了。”
马车轻摇,秦况和秦逆也没有追上来,秦珺暗松一口气,转而对上姬姒的目光。
“怎么?”秦珺问。
姬姒伸手揉脖颈,“不知怎的,脖子疼得厉害。”
秦珺:“……”
秦珺扯了扯袖子,盖住自己的手腕,“昨晚睡落枕了罢。”
姬姒便说:“醒来之后彻夜未眠。”
秦珺:“……”
“奴弄疼公主了?”姬姒目光垂落在秦珺腕上。
秦珺嘴角抽搐:“……你都记得。”
姬姒目光转开,轻轻嗯了声,“公主恕罪。”
“我错了,下次还敢,是不是?”秦珺别扭审问姬姒,“你心里是这么想的罢。”
姬姒眨眼:“当然不是!”
秦珺气呼呼的扭头,已经不信任姬姒了,心底对她犯病就要献身的毛病实在心有余悸。
“公主要罚奴吗?”姬姒问。
秦珺未转头,但嘴角一笑,心想就等着你这句话了,“你听过中京吗?”
姬姒:“出了上京,横渡河渠往南一百里便到中京,听闻近年来中京也繁荣异常。”
秦珺点头,“虽不比上京,也幸好不比上京,叫你和飛学武,学得怎么样了?”
“还有半月,莫懈怠了,我有件事交代给你做。”
姬姒一愣,继而点头:“诺。”
“书看得怎么样了?过两日我要考校功课。”
“奴已经熟读三字经。”
“唔,那便开始学诗三百吧。”
“诺。”
元宵一过,正月便过得快如流水,竹园开始搬来许多大小箱柜,全是成箱白银珠宝,皆由姬姒出面,以李家的名义在上京大量购换成银票。
刺客飛修养过后,虽没一刀劈死姬姒也没让她好过,日日练武折磨,恨不得将姬姒练废。
距离临水宴还有五天,满京豪爵都在等着参加临水宴,再离京回到封地。
“姑娘,”王叔在照壁前回话,“医者允诺的药方到了。”
又过一旬,姬姒头疼如火烧般难受,“小姐今日回来吗?”
王叔摇头。
姬姒撤下软剑,“飛呢?”
杏儿出现在照壁之后,“被公主打发了,你可自去休息,不必但心。”
王叔立刻道:“我去抓药来煎!”
姬姒目光危险一眯,剧烈情绪波荡之后就是无力虚软的身体,她很需要休息。
“公主何必如此,”姬姒目光冷然,“何事都要瞒着我。”
两日前,上京外涉谷,风雪交加,一支商队沿着幽僻小径不断向前。
“就此埋伏,等钟惠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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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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