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筠脸庞闪过喜色,拿过手机,“不该洗澡的,错过了。”
拨回去,打不通。
她神色黯然,弯腰,小声询问,“程警官,安安跟你说什么了?”
程言睁眼,清清嗓,“她说,顾姨呢。”学得有模有样。
顾千筠困惑,“这么凶?”
程言闭眼,点头,“嗯。”
醉成这样,讲话也不利索,顾千筠不再追问此事,而是说:“程警官,去客卧睡吧。”
程言立刻应:“好、好。”
可话还在说,人却睡着了。顾千筠摇头,不打扰她,取条被子给她盖上后,回卧室了。
今夜,更凉。
顾千筠看书,看很多页,都不想睡觉。她惦记时安,书根本没看进去几页。
城市另一角。
时安躺在宿舍床上,怕吵到室友,不敢翻来覆去,她睁眼:顾姨,我想你。
不知夜又过去多久。
时安闭上眼:你能入我的梦吗?
神明没听见。
于是,翌日清晨,时安愁容满面,用力刷牙,用力洗脸,她特别不开心。
走出宿舍楼,路过昨晚绊倒她那处,时安又踢一脚石块,“讨厌的女人。”
在她身后,乔予轻笑,“跟谁生气呢?”
时安:“没生气。”
乔予快走两步,直到并排,“昨晚你生闷气,我可都看见咯。”
“呃。”时安哂笑,“我在跟坏女人生气。”
乔予:“谁是坏女人?”
时安:“喝醉酒的女人。”
乔予没听懂,可并不妨碍她搭话,“我妈妈也爱喝酒,不过她喝多了,会乱亲她闺蜜。”
时安反应大,“真的吗?”
乔予:“对啊,她不仅亲闺蜜,还亲我爸,每次想亲我,我都躲开。”
时安:“完了。”
乔予:“什么完了?”
甩甩胳膊,时安欲哭无泪,她在想,坏女人会不会乱亲顾姨,越想越难受,嘀咕:“讨厌的坏女人。”
乔予笑出声,“昨天是讨厌的女人,刚才是坏女人,现在又变成讨厌的坏女人,时安,你也太可爱了。”
时安:“可爱没用。”
乔予又笑。
时安心想:我也要坏,从今天到放假,我都不会再给顾姨打电话的!
时安心里有气,也就忍得住。
只是,苦了顾千筠,等了整整五天,都没再等到时安的电话。
其实,自从那天,错过时安电话以后,顾千筠不管干什么,手机都不离身,连洗澡都是。
周六晚上,在浴室。
听见铃声响,一看是陌生号码,她心喜,连手上泡沫都没来得及擦,按下接听键:“安安。”
那边传来播音腔,“您好,女士,需要办理信用卡吗…”
顾千筠待人温和,像现在这般冷漠,少见,她说:“不用了。”
将手机扔到一边,莫名烦躁。埋怨水热,埋冤水凉。难不成,要埋怨时安?
为什么不联系我。
顾千筠摸着锁骨的痣,笑着埋怨自己: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
关上花洒。
顾千筠赤.裸双脚,看着玻璃瓶里的花,“花需要水,我需要时安。”
*
周日下午,睡完午觉。
顾千筠开车去超市,买零食,买生活用品,看什么都想给时安买。
半小时后,把后备箱塞满。
抬头,看天上有乌云,记得车上有伞,顾千筠便安心往学校开了。
到了学校门口,顾千筠往门卫看,运气不好,今天不是杨叔值班。
她站在车边,给时安班主任打电话,关机,八成是上课,没办法,只能一直等。
四十分钟、两个小时。
再打,还是关机。
叹气,但顾千筠一直没上车,天上飘小雨,她也没去找伞,生怕错过时安。
等了三个课间——
终于,顾千筠在一堆校服里,找到时安,隔很远,她朝时安挥手,她相信,时安能看见。
可惜,时安自始自终,都没回头,上课预备铃响,她走进教学楼。
和人群一起,消失不见。
顾千筠缓缓放下手,她眉头紧锁,生涩地强笑一下。
小雨变中雨,顾千筠没打伞。
她打开后备箱,去敲门卫室的门,“你好,我是高一一班时安的家长,联系不到她的班主任,给她带的东西能先暂存到您这里吗?”
门卫大叔:“行,放进来吧,等我看见她班主任,让她转告一下。”
顾千筠:“谢谢您。”将零食放好后,她湿着身子,把车开走。
路上,不见黄昏,车轮碾压过几斤树叶。
顾千筠透过后视镜看清自己的模样,脸色苍白的有点渗人。
脆弱时,容易生病。顾千筠开得很慢,下车后,她强撑着身子,往家走。
到家,吃感冒药。
顾千筠很困,很累,连走到卧室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睡。
平日,那样强大。
到头来,竟禁不住一场雨。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学校里,课间。
时安从门卫室出来,提着两大袋零食往宿舍走,手上沉甸甸,心上也是。
想到“顾姨来过”。
她屏着一口气,不呼出来,漫不经心地往家的方向看,重重叹气。
然后,她飞快跑。
将零食送回宿舍后,直奔电话亭,她想和顾姨说说话。
可是,接连三个电话。
都没人接。
看腕表,距上课只剩一分钟。
时安只得回去,她垂头,长睫微颤,似在诉说满心苦楚。
回头。
她看见一片黄昏。
时安说:“记得捎信给顾姨,告诉她,我特别想她。”
但顾千筠。
未见黄昏。
深夜一点。
顾千筠渐渐清醒,浑身难受,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
三通未接来电。
将糟糕的心情搞更糟。
又错过了。
捧着手机,顾千筠脑袋昏沉,她呢喃,“我要换个小房子,这个。”微带哭腔,她继续说:“太大了。”
*
五天后,是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就能回家了,时安,既期待又紧张。
因为——
自那天打三通电话没接后,她没再去联系顾千筠,总是想:就快回家了,等回家再说吧。
说得好听。其实,时安是在闹别扭,坏女人的事,十几天了,她还在“记仇”。
因此,出现接下来这幕。
并不奇怪。
顾千筠在开车,一言不发。时安坐在后排,环抱双臂,看窗外,生闷气。
时安就是个受气包。
顾千筠憋笑,假装生气,“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轻“哼”。时安总算把脑袋转过来,“我明明给你打过,你一次都没接过。”
顾千筠:“不是接过一次?”
时安使劲“哼”一声,碎碎念,“又不是你接的,不想接我电话就直说…”
顾千筠唇角上扬,“出息了,还敢说我坏话,我可都能听见。”
时安撇嘴,“知道你能听见。”
顾千筠:“那你还说?”
时安被宠,当然理直气壮,“反正你又不能把我怎样。”
顾千筠浅笑,“你不听话,今天就让你饿着,不给你做饭吃。”
时安得意,“我有你给我买的零食。”
顾千筠:“那又吃不饱。”
算了,看在零食的份上。
不气了。
这样想,时安便将手臂搭在副驾驶座椅靠背上,委屈道:“顾姨,我好想你啊。”
顾千筠调侃,“想我还去后排坐。”
时安懊恼,“顾姨,能停车吗,我不想坐在这,我要去前面坐。”
“不行,老实待着。”
“为什么啊?”
“快到家了。”
“就靠边停一下嘛,顾姨。”
“不了,费油。”
一路说笑,但她们都有所隐瞒。
时安没说,她吃醋的事,顾千筠也没说,她发烧一天两夜的事。
报喜不报忧。
这两人,一向如此。
*
假期两天。
周六,顾千筠上班,时安一人在家。等周日,顾千筠终于放假了。
早上,时安躺着不动,“顾姨,我今天要在床上躺一天,明天就躺不了了。”
顾千筠眉开眼笑,“行。”
说完,她走出卧室,一小时后,她把门推开一个缝,“安安,我出去一趟。”
抬眼,时安询问:“去哪?”
再看,她瞪大眼,迅速起身,“躺着好累啊,顾姨,你带上我呗。”
顾千筠:“好。”
时安出去,在经过顾千筠身边时,刻意用手捶后腰,“是该出去走走,人该躺废了。”边说,边咳两下,“这屋子也有点闷。”
等走进卫生间,时安才停止演戏,对着镜子刷牙时,她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一眼——
浓妆,黑色束腰长裙。
长发披散,一动,几缕发丝荡来荡去,美艳的不可方物。
时安一瞬的念头竟然是:这样的顾姨,不想被第二个人看见。
可是太自私。
所以,时安又想:得站在她身边。
为什么?
其实答案,白纸黑字写在纸上,但时安就是看不到。
只要她想躲。
她能躲一辈子。
有心事,手上效率会变低。
顾千筠坐在沙发上,手撑下巴,“安安,你还要多久啊。”
时安:“马上!”
五分钟后,时安换好衣服,十分自信地走出来,“顾姨,怎么样?”
顾千筠:“呃,好看。”
难为她了。
九月中旬,中午还热。
可时安不仅穿黑衣黑裤,还在长袖卫衣外搭一件黑色外套。
眨眼,顾千筠没忍住,“安安,你不热吗?”
时安:“不热啊。”
“换一件吧,我怕你热坏了。”
“不用。”
“不是安安,你穿一身黑,是要干嘛?”
“当然是保护你了。”
闻言,顾千筠无奈笑,“那走吧,安安,别迟到了。”
时安:“去见谁呀?”
顾千筠:“程警官。”
她们往外走。
时安又问:“哦,是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顾千筠摸她头,“傻呀,案子都破了,还要什么线索,是去吃饭。”
时安:“吃饭啊。”
顾千筠点头,“嗯,前几天程警官喝醉,睡在我们家,她过意不去,坚持要请我吃饭。”
这话一出。
时安就黑脸,“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