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

“侯爷,前面就是宿迁城了。”

副将李栩指着北方,温声说道。

周鉴微微点头,举目望去,远处就是黄河,周围一片荒野,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县城。

黄河两岸,原本是肥沃之地。

然天灾人祸,乱世之中兵匪横行,若没有结寨自保的能力,良田不过是贼人眼中的肥肉罢了。

世道越乱,越不安全,律法道德皆崩,处于强者为尊的时代。

老百姓怕权贵夺走他们的田地,而权贵亦怕贼人抢走他们的财富。

故此,乱世中有太多的土地荒废掉。

不是不想种,是不敢种,辛辛苦苦半年,准备丰收,结果被人摘了桃子。

开封之战时,闯军和官军便在城外大规模的争夺过粮食,双方挥舞镰刀争相收割粮食,也不交手。

最后各自收获粮草回营,苦的却是百姓。

说到底,大环境不安全。

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必须有一片安定的环境生产。

周鉴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可否如种田游戏那般,通过自己的管理,将治下之地,打造成一片桃源之境!

停了一会儿,一行人继续前进。

亲兵营二百骑兵一路护送周鉴北上宿迁县。

身为当朝侯爵、太子太傅、漕运总督,周鉴的身份十分尊贵,身边亲卫至少百名。

王业泰不放心老哥安危,又让李栩增调了百名亲兵。

这年头外面很危险,尤其是当官的。

邸报上经常传出,哪里的官员在外面被流贼干掉了。

还有的上任途中,被流贼所杀,骨灰都扬了。

贼人甚至假装那官员上任骗开城门,一举攻破城池。

搞得现在当官的都不敢轻易出门,有事便派出家仆前去。

官职越大,越危险,出行需要官兵护送。

周鉴策在马上,腰间佩剑,身着青色便衣,内中穿着半身棉甲。

天气寒冷,棉甲既保暖又安全。

与小兵的棉甲不同,此棉甲乃是定制,精致合身,如同防弹衣穿在里面,只护着胸腹和后背,几乎看不出。

在官道上策马奔腾,但见路上的难民成群结队,个个衣衫褴褛,顶风而行。

周围难民见大队人马,纷纷后退,拉开距离,眼神中皆是畏惧。

周鉴虽没穿官服,但鲜衣怒马,让人一眼看出是个当官的。

更何况周围有如此多的骑兵护卫。

周鉴拉住缰绳,停了下来:“你们可是从河南逃难来的?”

他在马上询问,尽可能的展示出亲民的模样。

难民们麻木的看着他,无人回答。

迎着周鉴的目光,有大人将小孩藏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

周鉴叹了口气,驱马缓缓向前,准备去后边问一下情况。

人群散开,自动避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他们策马过去,很快来到宿迁城门外。

这边的难民更多,还有这成百上千个窝棚,如同市场。

城门紧闭,有一班身穿红色罩衣的衙役在看守,他们手持腰刀,呼喝难民退后。

一些难民想要进城,跪在城门前苦苦哀求。

他们中有的家人生病,急需要看郎中。

还有的忍受不了饥饿,想要进城混口饭吃,找个谋生的路子定居下来。

“上官有令,谁都不准进城,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差役扬刀呼喝,将城门前一众难民喝退数米。

呼喝间,听到杂乱的马蹄声,差役们看去,只见大队骑兵用来。

他们清一色的铁盔铁甲,如钢铁洪流般,给人强大的压力。

差役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倒吸一口气。

班头上前,冲着周鉴点头哈腰:“军爷.......敢问这位大人是?”

他们在难民面前能十分嚣张,但面对真正的大佬,唯有伏低做小。

“本侯乃漕运总督。”

勒着缰绳,周鉴身下战马打着响鼻,喷出两行白气。

“是......是镇安侯?”

班头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畏惧讨好的神情,姿态变得更低。

镇安侯的大名早已传遍淮河两岸。

今日总督大人竟亲身前来宿迁!

为何无人提前通知?

班头却是不敢怀疑眼前之人。

数百骑兵皆穿崭新的鱼鳞甲,腰间清一色的明亮马刀......如此阵仗,便是普通流贼也拿不出,是漕运总督无疑了!

周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刀刃多向敌人,莫要对着自己的百姓!”

班头赔笑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否则灾民们涌进城,可就坏了大事!”

转身扫了眼仍跪在那哀求进城看病的流民,周鉴道:“去城中找几个郎中给他们看病用药,费用由漕运衙门出。”

历朝历代没有让流民、难民进城的例子。

一旦出现难民涌来,当地官府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紧闭城门,不放灾民进城。

并非当地官员冷血不作为。

事实上,若是放难民进城,将是末日般的灾难!

古代城池都很小,尤其是这种地方县城,人口一般只有几千人。

数万灾民涌进去,都是饿了很久的人,看到满是食物的地方,必然会打破规则,吃喝基本都是零元购。

因为法不责众,以一个县城的那点官差,根本抓不了几个。

有的难民还巴不得被抓进去吃牢饭,挨打就挨打,起码能活下去。

更可怕的是,会有流贼混入难民中,趁夜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引流贼大军破城。

所以,为了城内的治安,也为了避免难民闹事,流贼混入其中,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局面。

当地官员只能将难民拒之门外。

周鉴虽心有百姓,却不能因一时不忍,干那等没有脑子的事。

好在当地官员有点良心,在城外设有粥棚。

周鉴看向那边的粥棚,问道:“这里有多少粥棚?每日施粥几次?”

“回总督大人的话,只有一个粥棚,每日施粥两次。”

班头补充道:“昨日县尊大人召集城中士绅捐粮,说是得了八百石粮食,让我们全部拉来施粥,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八百石.......此处有上万难民,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两万斤粮食够吃几天的?

快到腊月了,往后越来越冷,这些难民饥寒交迫,只怕很多人挺不过这个冬天。

“狗官!拿命来!”

忽然,难民中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灰衣男子,他手持铁叉,对着周鉴一跃叉来。

亲卫纪伯长已横在周鉴身前,右手持刀做出劈砍状。

“咻!”

箭矢划破长空,瞬间将灰衣男子射翻在地,倒在周鉴身前两米处。

李栩缓缓放下弓箭,面色不变,发出一系列命令:“上前查探此人,周围警戒,小心流贼哨探偷袭侯爷!”

一队亲兵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