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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那通电话的福，钟奕接下来几天都精神百倍。
电影里，小常在同性澡堂里遇见了一个成熟男人。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好像肌肤相吸一样亲热了起来，那人像是这里的熟客，把他带到了小隔间。在升腾的蒸汽里，他们互相拥抱抚摸，发生了关系。直到对方走了，小常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拍这场戏的时候钟奕脸都蒸红了，不过这场戏在电影里基本用的都是模糊的远景，只有一两个镜头切到了他的表情。毕竟真正的亲密戏还在后面。
他全程都把对手戏演员想象成易先生，一想到如果是和易先生在那样的环境下，而且他还被剥夺了视觉的话……他的脸就更红了，整个人透出青涩的情动来，简直就是小常本人，看得片场的工作人员都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明显入戏了不少。只是路大导演要求极高，单从他的表情上，钟奕仍然捉摸不透对方是否满意。
顾子山是这部戏的男二，也就是金然的角色，他资历不浅，电影电视剧的作品都很多，属于戏红人不红，而且跟路遥也搭档过好几次了。金然这个角色跟他很贴，三十多岁，自带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
外界盛传顾子山已婚多年，钟奕和他对戏的时候还挺放松，但是一下戏两人几乎就是点头之交。
今天是小常在按摩店里的戏，他在这儿做学徒，店里上上下下住了十几口人，无一例外都是盲人，从最小的小常到五十多岁的都有。一楼是店铺，有个窄小的楼梯通到二楼就是大家的宿舍。条件挺差，收入也低，但是盲人找份工作本就不容易，这里好歹包吃包住。
白天的戏份基本是钟奕在按摩店的戏，拍得很顺畅，路遥趁着性，忽然说要把之后的一场重头夜戏提到今晚来，连带着后面几天的戏顺序都要重排。
这场夜戏讲的是小常晚上守店，最后一个客人正要出店门。忽然从门外窜进一个人来，抢了收银台的钱，就跑了。小常眼睛看不见，倒是把客人吓得惊呼一声。在客人的帮助下，他们才报了警。警察一来，竟然是就是他在澡堂遇见的那个男人。小常这才知道，他叫金然，是个警察，就管着他们这片儿。
对于路遥的临时决定没有人敢说不，反正都呆在组里，提前拍影响不大。但是钟奕却有些坐立难安，越到了晚上他就越是魂不守舍。
因为今天易先生要来。
易先生是晚上的飞机，到了会去钟奕给的酒店地址。如果剧组这边拍的顺利，钟奕盘算着一收工就回去说不定还能勉强赶上。
可事不如人意，演抢劫犯的那个群演发挥不好，来回跑了好多趟路大导演都不满意，嫌弃他动作磕碜极不流畅，不像抢劫犯，倒像个不上场面的贼。钟奕在旁边看得心里干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演。
那群演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路大导演眼睛一闭，大手一挥，终于让这场戏过了。只是他的表情显然不甚满意。
拍完这一小段，路导宣布大家休息十分钟，休整休整。钟奕赶紧让孙冉冉给他拿手机来，他鼓起勇气给易先生发了好长一段短信，解释今天临时要拍夜戏的事儿，表示自己会尽快赶回来。他心里估算着时间，易先生的飞机差不多快落地了。
他心急地守着，可直到副导演来催，也没收到对方的回复。
也不知道易先生看到没有……
钟奕的心里装着事儿，路遥给他讲戏的时候也有些走神。
“金然一出场，你只听到他的声音就浑身一震，那种掩饰不住的惊讶混合着惊喜。你以为以后是再也遇不见了，没想到这么巧。你得把那种少年人隐隐的惊喜劲儿表现出来，明白吗？”路遥猛吸了一口烟，语气不耐地说道。
钟奕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Action。”一声令下，导演拍了板。
钟奕立刻恢复到盲人的状态，他穿着薄薄的T恤，在初冬的天气里，却演着夏天的戏码。客人陪他报完警，就走了。他一个人在门口等着，脊背显得单薄得可怜。
夜很深了，这时有个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那身制服一看就是个民警。
“你报的警？”
小常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太巧了。
那一夜之后，他还回味了挺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遇到对方。而他居然是警察。
“咔。”路大导演忽然叫停，“重来。”
钟奕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导演没说原因，他看了路遥一眼，对方只是皱着眉，他只好迅速调整了状态，重新开始。
“Action。”
钟奕不知道之前哪里不好，只好按照类似的方式重演了一遍，这遍他倒觉得好像状态更好一些，他找到感觉，正准备张嘴回答金然的话，就听到路大导演清脆的一声，“咔，重来！”
仍是没有任何原因。
钟奕有些紧张起来，他不自觉地瞟了路遥一眼，对方脸色不好，并没有要上来跟他说戏的意思。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副导演再次打了板。
果然这次演到同样的地方再次被路大导演叫停了。
同样没有原因。
路遥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越发紧锁，明眼人都看得出导演心情不好，没人敢在枪口上造一句次。钟奕心里的防线在一点一点地崩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又没法问。他之前就听闻过路遥的大名，在片场对演员要求很严。所以来剧组之前，他早已做过心理准备。
只是百闻不如一见。
在十四次叫停之后，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凝结，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留着目光在路遥和钟奕之间来回逡巡。
钟奕绝望地瞟了一眼墙上的钟，指针指着凌晨两点。易先生应该早就到了，也许去了酒店发现他不在已经走了……也许会因为这次失约以后再也不联系他了……
心里万般委屈和担忧交织在一起，一股热意顿时上涌到了眼眶，他长呼出一口气，花了十万分力气才把它们给压下去。
路大导演一声“准备——Action”，又把钟奕立刻拉回到戏里小常的模样。
这次路遥倒是一路没有叫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次能成。在钟奕演到见到金然露出欣喜的表情的时候，路遥又再次大喊一声“咔。”
谁也没反应过来，而钟奕更是茫然。
只听路遥冷着脸丢下一句“别演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说完，他不顾整个剧组，径直走向一旁抽烟去了。
钟奕怔怔地站在那里，倏地一下眼眶全红了，出道三年，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甚至比被当众打了一耳光，还要难堪。
导演撂了挑子，剧组的人面面相觑，副导赶紧跑上前去。只见路遥眉头紧蹙和副导说着什么，过了会儿，副导小跑回来，通知大家先休息，也没说几点钟再拍。
孙冉冉赶忙上前把羽绒服给钟奕披上，钟奕浑身都散着冷气，手脚早就僵了。顾子山眼神有些不忍，想上前来安慰他，却被他躲过了。
钟奕脸色发白，眼睛更是红得吓人，他不敢看任何人，疾步往休息室走去。
“奕哥……”孙冉冉追着他的脚步，在后面低声喊道。
休息室的门一打开，一股暖气迎面而来，钟奕惊讶地发现，一个修长的身影此时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那人神色慵懒地靠着椅背，长腿交叠，悠闲地翻看着他的剧本，听到声响，才抬起头来。
钟奕一脸的难以置信。
“……易先生？”
孙冉冉气喘吁吁地追进来，“奕哥，我正想跟你说呢，易先生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话音未落，她立刻机灵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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