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槿被一股刺鼻的香气唤醒。

  闻着有点像他之前用的香水。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正看见穿着笔挺西装的明叙站在他的梳妆镜前,蹙着眉挥散空气中的刺鼻香味。

  那梳妆镜是原主住进来后,让忠伯给他装的。

  为了扮演妖艳贱/货的人设,他没少装模作样的往自己身上涂涂抹抹, 储物间里一货架雅霜、雪花秀, 全都是给他涂脸涂身子的。

  燕南槿倒还不排斥这些东西,在末日里没这个条件,虽然总有人在耳边说女人才用的东西,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会儿明叙站在梳妆镜前,面色不太好看,大掌捏着一瓶透明瓶身的香水,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些都是什么?”

  燕南槿直了直身子,腰酸背痛,下身还很奇怪,他才从迷糊中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和明叙....

  他闭了闭眼,玩大了.....

  明明是不想的,只是以为男人生病肯定对自己做不了什么,他来到这就差不多知道明叙他应该是卡特,男人一见面就对他的黏腻,燕南槿能看得出来。

  也起了逗弄的心思,之前卡特总是那般逗弄着成了人偶的他,燕南槿就想着报复回去。

  而且生病的男人肯定不能人道。

  谁知道....

  燕南槿低下头,脖颈间全是大片斑驳,仿佛打翻了印花颜料。

  注意到燕南槿幽怨的眼神,明叙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淡的,他瞧了眼燕南槿,拿起手里的小瓶子摇了摇,又询问了一遍。

  “这什么?”

  燕南槿眯缝着眼,懒懒靠在床上答:“……香水。”

  他困的不行, 连表面的乖顺听话都懒得装, 翻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就想继续睡觉, 身后忽然响起乒乒乓乓的奇怪声音。

  隐约觉得不对,他翻身坐起, 就见明叙冷着脸把他桌面上一堆劣质口红、劣质香水倒垃圾一样倒进垃圾桶里。

  “……明叙....”他茫然问:“你干吗全给扔了?”

  这会倒是不像昨天那样黏黏糊糊地叫爷了。

  明叙也不觉得奇怪,仿佛天生便觉得床上那漂亮青年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

  明叙:“这些玩意儿你用多久了?”

  燕南槿眼睛一侧,有些心虚的答:“没多久。”

  两人相处不久, 燕南槿想着明叙也不知道他天天用, 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怎么了?”

  男人沉沉看他一眼:“没标签没证件你也敢瞎用。”

  见燕南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年纪小就是这一点不好,仿佛桀骜不驯惯了,燕南槿更是如此,细细小小一团,身子骨还弱, 他平日里拿燕窝人参精细养着, 好不容易气色养好看点, 他倒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往身上瞎用东西。

  明明已经漂亮到近妖,却偏偏还在那张脸上用些奇奇怪怪的玩意。

  明叙走到床边坐下。

  燕南槿眯着眼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颊边碎乱的长发被男人耐心地用手拨开,听男人沉声道:“以后不许用了。”

  燕南槿坐没坐相的靠在床上,像个尊贵的老佛爷似的随意的应了声:“哦。”

  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明叙警告的揉揉他的后腰,帮他舒缓僵硬的肌肉。

  燕南槿身体一僵,猛的坐直了,瞧了眼男人后,含含糊糊地憋出一句话。

  “知道了,不会用了。”

  说着想要推开明叙作乱的手,但却反手被抓住,明叙在他的手上摩挲两下后,从床头柜子里翻出一沓东西来。

  然后递到燕南槿的手里。

  “这是机票和钱,还有留学证明。”

  明叙向来是个不动声色的人,但拿着这些东西时,眼里却像是淡了光,没了亮。

  “一个月后,你就离开这里,这里的是非多,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待在明府没人护着你...”

  明叙抬起脸,苍白英俊的脸上唇色有些淡,失了血色,这时再看,男人的确久病。

  燕南槿沉默着,他心中复杂,眼眶也微微发酸,男人总是这样,把他放在第一位置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可是....

  燕南槿沉默着将手里的东西打开,几张干净的纸,他仔细看着,发觉旁边的男人身体僵硬,视线也转向了旁边。

  像个落寞孤寡的老男人。

  燕南槿嗤笑一下。

  明叙一顿,慢慢回过头。

  却见燕南槿将机票和留学证明,以及护照合在一起,慢慢撕开,青年还带着漂亮的笑容,撕开的动作却干脆利落,显得格外洒脱。

  “明叙,你听着,你可管不了我。”

  燕南槿抬着下巴,像一只矜贵倨傲的猫,等着人给他顺毛。

  这在明叙眼里,却像一豆烛火,陡然在黑暗中亮起。

  漂亮的晃眼。

  “好....”明叙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这么沙哑了。

  燕南槿挑了挑眉,伸出手。

  “没有其他东西要送我了?你早上出去过一趟,回来还带了东西,我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白玉般的手掌在明叙眼前晃了晃,明叙抓住,放在自己的手掌里。

  听到这话,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买的东西.....有点羞耻,本来想再等等,再等青年晚上意乱情迷的时候拿出来,让青年用上....

  比较怕青年不同意....

  “快点。”

  明叙沉默了一瞬,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了衣柜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来了。

  在看见东西的一刹那,燕南槿笑容未褪,但脸上已经都是茫然。

  ——那是一件精致昂贵的旗袍。

  丝绸质地,袖边胸襟皆用银线绣有低调端庄的牡丹,花纹精巧细密,扑面而来一股神秘优雅的贵气,侧边还开了很长的叉,足以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腿肉。

  燕南槿呆住,一时间失了语。

  身前却缓缓压来一片影子,明叙抱着他,轻吻他的耳垂,语气温和含笑:“喜欢吗?”

  燕南槿:“……”

  明叙还在道:“喜欢可以试一下,要是不合身......”

  燕南槿羞恼地捂住明叙的嘴,有些恼意似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群人,怎么总喜欢让自己穿女装。

  燕南槿红着脸,有点烦躁。

  他恍恍惚惚的回头,男人正低头看着他,幽黑深邃的凤眸含着笑意,似是怕他感到羞耻,又轻轻开了口哄他:“不丢人,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燕南槿继续去看床上这件旗袍。

  旗袍实在漂亮,做工精细质地均匀,就连银线勾勒出的繁复花纹都美不可言,并不显风情反而端庄优雅。

  床头的灯光忽然调暗了。

  他回头,便见男人坐在床头,一点点将本就昏暗的灯光调低,这样的光线十分安全,安全的同时令人的羞耻心也会缓慢下降。

  燕南槿犹豫的摸了摸旗袍。

  触手细腻冰凉,能清晰的感受到绣线的纹理起伏,一看便是纯手工制成。

  他有些心动。

  偏头看了眼,明叙正微阖着眼,似乎知道他害羞,很有君子风范的让他选择。

  他脱下身上的浴袍,解开旗袍前的盘扣,小心翼翼的往身上套。

  旗袍盖住眼帘,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

  系好盘扣后,他深吸一口气,趁着明叙还没有看他,赤着脚下床,软着腿跑到镜子前,隔着昏暗的光线看镜子里的自己。

  有点好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穿了女装。

  之前那件绿色丝绸短裙,让他穿两次都不乐意,燕南槿摸着脸,觉得又烦又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欣赏半天,明叙被请去和老夫人吃早饭,他则是被留在房间里,但燕南槿想了想,突然打开房门,走下楼去。

  他缓步走下去,高高抬着下巴,像是居高临下的王视察自己的领土。

  楼下响起厨娘控制不住的声音:“天啊……”

  楼梯上缓缓出现一个人影,沈彦跟着抬起头,紧接着冷淡的神色僵在脸上。

  青年穿着纯黑色的开叉旗袍,五官秾艳昳丽,身段纤细,细窄柔软的腰肢被旗袍勾勒的好像一只手便能握住。

  他凤眼漂亮妖冶,唇瓣涂了口红,越发嫣红饱满,身上一股甜腻惑人的腥香,丝绸般柔顺细密的黑发缠在颈侧,漂亮的像画中走出来的人。

  众目睽睽下,他弯眼笑着,清纯勾人的气质和旗袍糅在一起,不远处几个下人眼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羞得满面通红。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怎么能……

  他们在心里荒谬的想,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看向青年,越看脸越红,被几个匆匆回过神的女仆拎着耳朵拽走。

  寂静无声的餐厅内,沈彦忽然听到了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心里幽冷阴沉的暗火烧的莫名,熄的也莫名。他不紧不慢的撩起眼皮,呼吸骤然一窒。

  “扑通、扑通”。

  他喉结干涩的滚了滚,看着不远处穿着旗袍、我行我素的顶着众人视毫不羞涩的青年。

  他站在阳光下,脸上满是矜贵傲慢的神情,漫不经心间和他对视上,细长冰冷的眉梢顿时一挑,冷眼瞪着他,漂亮干净的小脸明晃晃的浮起几分厌恶。

  心跳的越发的快,体内游窜着灼热滚烫的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