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路安静的为他带路,一言不发。

  瓷砖地板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两人上了楼,到了三楼后,走廊上幽暗的灯光打得整片天地都有些诡异。

  直到走到尽头的一间卧室前老人才停了下来。

  燕南槿悬了一路的心神这才缓缓落下。

  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身冲他笑了下:“您进去吧,今晚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原来有事指的是这个。

  燕南槿冷着脸,没什么情绪的道:“麻烦了。”老人的身影很快停在走廊尽头。

  宛若站岗。

  站在空荡的卧室门前停顿了一会儿,雪肤黑发的青年恹恹蹙着眉,直接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内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人。

  只有月光洒入的暗淡光芒,照的满室清冷。

  燕南槿左右看了一圈,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在门边的墙壁上摸了摸,准备开灯。

  然而常规放置开关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他只能磕磕绊绊的借着月光往卧室深处走。

  直到走到床边,才发现床头有一个明显的开关按钮。

  他坐到床上,摁下开关。

  下一刻,预料中的白炽灯光没有亮起。反而床头柜上一盏只能照亮一方天地的小壁灯亮了起来。

  柔和模糊的光晕让床边的空间里充满温馨的暖意。

  燕南槿放松的抬起头,下一瞬,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无言的凉气直窜心底,他瞳孔震颤,脸色倏然间变成一片空白——

  ——他看见了一堵墙。

  恰好能被床边壁灯完全笼罩在内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密密麻麻,覆盖了他此段时间所有照片。

  几乎只要是他睡后的照片都有,难怪每次醒来都昏昏沉沉.....原来早设好计了....

  最角落的墙壁上有几十张风景照。

  袅袅水汽晕染着照片。

  那是一片雪白的仙境,其上有两朵娇樱点缀,柔软红嫩。

  其下朵小小粉粉、羞怯嗡合的娇艳花苞。

  构图精巧,角度绝妙。数十张各种情况下的风景照,无一例外的拍的高清仔细,恨不得将那娇樱细嫩的枝梗,花苞嗡合的频率也拍得一清二楚。

  风景照应该被主人把玩过许多次。

  上面甚至有些被水沾湿后留下的大片痕迹。

  每一张都有。

  无一例外。

  空气变得冰冷刺骨。

  燕南槿愣了一瞬,被气笑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择人而食的野兽,他该想到的,西里尔这老变态,他想也不想的就要起身离开。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男声。

  突兀,却又低冷平静——

  “燕,谁带你过来的。”

  骤然响起的男声犹如一道惊雷劈下,燕南槿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头皮发麻,紧张地呼吸凝滞,回过头后才发现卧室离床最远的角落里,坐着一道如利刃般修长挺拔的身躯。

  男人穿着浴袍,刚洗过澡的模样,水汽晕染了黑发,落下点点水珠。碎乱额发下的凤眸狭长幽邃,犹如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漆黑深渊,幽邃漠然。

  他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间若隐若现的五官轮廓深刻明晰,空气中以他为中心展开风雨欲来的压迫气息,他坐在氤氲而起的白烟下,仿佛即将挣脱束缚、彻底撕裂假面的冰冷猎食者。

  无形之中,燕南槿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舒展筋骨的凶兽。

  它在贪婪又充满迷恋的盯着自己。

  像是要像那些风景照一样,尝一尝那些风景的味道。

  潮水般的强悍又不容置疑的气场压制下,燕南槿坐在床上看着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倨傲。

  坐在柔软宽阔的大床边,大脑一片冷静的看着黑暗角落里的男人起身,随手掐灭烟后,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来。

  他走到中途又拉开了一个柜子。

  ——取出了一条精致的且非常眼熟的墨绿色裙子。

  裙子在空中发出细微的类似丝绸滑落的声音,一看质感就非常好。

  墨绿色丝绸质感的裙子,不算很长,应该说有些短,只能遮盖到屁股下面,眼熟到不能再眼熟。

  燕南槿彻底气白了脸。

  有些生气又无奈地看着越岸手中的裙子,犹如看到了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他的眼眶甚至泛起了怒气的潮红,眼睫颤动,被泪水浅浅濡湿。

  卧室空旷僵冷的死寂中。

  男人俯身上了床,大片阴影压面而下,床畔朦胧模糊的暖橘光影打在他大理石一般冰冷苍白的脖颈上。

  他眸色幽深,呼吸平缓。

  静静看着身下浴袍不整,露出大片雪白细腻肤肉的黑发青年,对上那双不安泛红的妖冶凤眸后,他深深低下了头,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犹如被驯服了的巨兽,向自己此生忠诚无二的主人宣誓服从。

  “燕,穿上。”

  呼吸骤然一窒。

  燕南槿怔怔看着手心上的墨绿色长裙。

  暖光打不到的阴影中,男人垂下的额发遮住了脸庞,只能听到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平淡的道:“——穿上以后,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朦胧的光影如一层薄纱,轻笼在二人身侧。

  大房内排气系统正在运作,空气中是沁凉的薄荷气味。

  燕南槿手里捏着那条冰凉的墨绿色裙子,像是看着洪水猛兽一般,冷眼扫了眼越岸。

  “西里尔,你真是一点没变啊....”

  “穿上,宝贝,我太久没看你那副骚 样了。”

  男人一动不动的压在他身体上方,露出来的眉眼狭长深邃,眉骨很挺,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翳,看不清神色,唯能感觉出他气势很冷,那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漠然。

  下面是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如燃烧的火焰,炙热滚烫,一下一下跳的急促,那是男人心底对他深深的、浓厚的眷恋,不容任何质疑。

  浴袍被微风吹动的瞬间,隐约有银光从瞳孔中划过。

  似是窗外清冷月光的倒影。

  ……

  燕南槿彻底失语地坐在了床上。

  手指僵硬如木雕,每一个动作都由掌控他全部行动的黑发男人操控。

  夜色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笼子。

  银质光芒,冰冷触感。

  黯淡的光线下,那里蛰伏着一头静静躺卧的凶猛巨兽。

  “想都别想。”燕南槿将裙子扔到一边去,他抱着手臂,仍然如过去那副冷漠的样子。

  但除此以外还透着一股羞恼。

  雪白的皮肤下透露着的那股红晕,让越岸看着,就仿佛是垂涎欲滴一般,马上就要生扑上去。

  越岸看着眼前的小玫瑰,将旁边的裙子捡起来,像是喟叹一般,将裙子埋在鼻息间嗅闻着。

  一如既往地痴态。

  燕南槿冷冷看着,越岸在走动间,本就系的宽松的浴袍松开,露出了紧致的小腹,上面似乎有什么印记一般。

  燕南槿扫了一眼。

  那是一片明显的、灿烂盛开的玫瑰刺青。

  娇嫩的玫瑰舒展着花瓣枝叶,蕊芯红润柔嫩,花瓣片片柔软婀娜,随着男人呼吸的粗重急促,那盛开的玫瑰花瓣越发嫣红,红的耀眼、红的勾人魅惑。

  燕南槿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被男人扼住了脸颊,他的唇被男人摄住,整个人像是被野兽纠缠一般。

  本已止住泪水的眼眶再次因为极大的冲击啪嗒啪嗒落下泪来。

  月色下,青年漂亮冶丽的细长凤眸含着浓重的水雾,沉沉密密的长睫湿淋淋的,如鸦羽般细密的缀在眼睑下方。

  直到呼吸都在急促,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停下。

  幽暗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一声轻响。

  卧室房门忽然被推开。

  一道修长慵懒的身影走了出来。

  厚重的羊毛地毯铺满每一处角落,脚步落在其上,变得轻不可闻。

  正站在走廊尽头等候的老人敏觉的回过头,看清黑暗中逐渐走过来的黑发男人后,眸中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嘿,越,感觉如何?”

  男人没有说话。

  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水汽让老人眼里流露出一分戏谑,笑着掏出手机,他冲越岸挑了下眉:“头领的电话。”

  “终于得偿所愿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越岸走到了楼梯口光影明灭交错的暗处。

  半明半暗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侧,老人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头领。”从老人手中接过手机。

  他道。“嘿,威廉,”电话里传来一道苍老却又温和的男声:“我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您派宣磬堵的顾霖安?”越岸低垂着眼,语气毫无波澜:“为什么?”

  电话里老人的声音越发温和:“昨天是你加入我们组织的一年半,我听说当年那个顾霖安似乎对你很不好,还抢走了你的爱人。”

  “组织不会亏待每一个做出过重大贡献的成员,尤其还是你,你是我们组织的中坚力量,下一届首领的第一候选人,我愿意为你做出一些改变,把你被夺走的东西当作惊喜送给你。”

  “所以你让宣磬开车撞了他们。”

  “这只是个意外,越岸,”老人叹气:“你要知道,宣磬的性格太不可控,幸亏你中途得到消息,不然他可能会酿成大错。”

  “可他还是撞了他们,在我说行动停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