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还未离开，裴青玉也不起身，在叶轻耳边悄声问：“我送你了，你的呢？”
夜风拂过，裴青玉身上清淡的香味飘到叶轻鼻中，他们躺的屋顶上有一颗颇大的枫树，几片火红枫叶飘落，其一片落在裴青玉肩上。
叶轻捻起那片小巧枫叶，开玩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裴青玉并未嫌弃，垂下眼睛，接过那片枫叶小心收入怀中。
叶轻心一动，情不自禁吻了裴青玉眼角的泪痣，裴青玉眼睫微颤，看向叶轻。
叶轻回过神，尴尬地正要解释，几只在树上栖息的老鸹扑腾了起来，底下那对鸳鸯被惊动，惊慌往上看去，却只能看到颤动的枫树枝，并一轮高挂明月。
屋檐另一边，裴青玉抱着叶轻翻身躲了过来，叶轻此刻压到裴青玉身上，心微微跳着，只觉得此刻气氛尤为奇怪。
裴青玉面上依旧沉静，不动声色，叶轻却发现对方的不寻常之处，微微笑道：“不过两个凡人，施个障眼法便是，青玉为何如此慌张？”
裴青玉一顿，掀开叶轻坐起来，“回去了。”
说完便跳下屋顶走了。
叶轻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听着树叶娑娑声，看着手腕上的剑穗呆了一阵。
翌日，阿穆来邀请他们一同上路。
几位年轻女子都留在客栈，阿穆见裴青玉定定看着那几个人，主动解释道：“路程遥远，女子跟着受苦，让她们留下在这里打理客栈生意也好。”
裴青玉便不说什么了。
骆驼商队浩浩荡荡上路了，沙漠中不见植被，天气炎热，一路无风。叶轻二人不觉什么，阿穆也神色如常，车队其他人却将脸颊胳膊都紧紧遮住，依旧晒得汗流浃背。
叶轻正想找机会问裴青玉那些女子有何异常，阿穆便主动和叶轻攀谈，两人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阿穆说他的商队做的是青金石的生意，青金石当地叫吠努离，这种宝石深受中原商人喜爱，能很好换到茶叶瓷器等物，品相好的甚至还有灵气，许多修士也有需求。
对这种石头，叶轻也有所耳闻，不过暂且想不起哪里见过。
赶了一天路，晚上休息时，叶轻终于有空和裴青玉单独说话。
裴青玉道：“这位阿穆自称散修，看起来却分明有人供奉，这些人为他马首是瞻，却不像雇主与雇员，像是主子。还有那些女子，我从第一天就觉得奇怪，她们身上毫无修为，我那日不小心碰到其中一位，却发现她们身上有和你相似的灵力波动。”
“你说的是醉欲蛇的妖丹灵力？”
叶轻皱眉道：“窦则琛说过醉欲蛇是用在炉鼎身上的，这样说来那些女子岂不是可怜人？阿穆明知我们找的是什么，却一路把我们引到这里。”
裴青玉不回话了，扣住叶轻的手腕探查体内状况。
叶轻也习惯了他的动作，并未反抗，而是继续说道：“至少我们离目标越发近了，不管他有何目的，眼下只能跟着走下去。”
裴青玉点点头道：“上次才安抚过妖丹，暂时不需担心。”
又过了两日，晚上安营扎寨时，阿穆主动找到叶轻与裴青玉，对他们说道：“还有几日便到了，那个教派藏身隐蔽，到时候还望不要私自乱走。”
叶轻与裴青玉自是答应。
过了几日，阿穆便带他们去了其中一个城池，说是城池，聚落地只用帐篷搭建起住处，众帐篷高低错落挤挨在一处。只有教派正宫用石块雕琢出了威严的柱子和宫殿，到处可见蛇图腾。路上有许多本地人，各个面色蜡黄，不像修仙者，倒像是哪里的奴隶，见到他们，要么表情麻木，要么眼神不善。
叶轻心里提了个尖，眼神示意裴青玉。阿穆带叶轻二人去见了一位老者，老者头发花白，视力不便，衣物上绣满了蛇鳞纹样，比外面的人体面些许。
叶轻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阿穆与对方交谈了一会，便和叶轻说道：“长老已经同意让一位教士带我们进去，饲养蛇灵的地方在后方山洞里。”
山洞入口在宫殿后方，把守森严，若是没有人带路轻易不能进入，阿穆和教士带头进入洞里，叶轻紧随其后，裴青玉跟在叶轻后面。
洞里很阴冷，路面墙壁挖掘得很平整，墙壁却奇怪地挖了许多孔洞，周遭的痕迹看起来年代久远，不像是近年修建的。两边火光跳跃，影子也跟着扭曲，像黑色的蛇蜿蜒扭动。走了一段路，洞内的气候变得潮湿起来，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股甜腻腻气味。
叶轻越发觉得这个气味似曾相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带路的教士忽然停了下来，往前一看，发现前方有个坑洞，底下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蛇，不过这些蛇体型偏小，只有手腕粗细，虽然比普通蛇大了许多，但是比起那日所见的天阶醉欲蛇，体型还是小了许多。
不知为何，那甜腻的味道越发明显，闻到这股味道，叶轻的心不由自己跳了快了些许，全身血液也有些上涌。
他心知有古怪，便问到：“这就是你们饲养的灵蛇么？”
阿穆和那教士聊了两句，便道：“这些是雄蛇，专用来引雌蛇发情所用，雄蛇有剧毒，被咬之后只能用雌蛇的血解毒，你们小心不要被咬到了。”
教士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山洞走道渐渐宽敞起来，那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远去，面前是个比方才的坑洞大得多的凹陷，甚至称得上地坑了，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见不到，顶上却挂着无数一人高的笼子。
地坑里传出幽深的嘶嘶动静，庞大的物体摩擦过地面的声音，让叶轻头皮发麻。
若刚才那些雄蛇还能说是饲养，这里的布置与图腾分明是祭台！
就在这时，裴青玉忽然抽出饮青剑挡在叶轻面前，刀光划过，一条黑蛇便断成几截落到地上。
那名教士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面色狠毒，拿出叶笛召出雄蛇，众多毒性极大的黑蛇从墙壁孔洞中钻出，嘶嘶吐舌朝着叶轻三人而去。
裴青玉不慌不忙斩落近身的毒蛇，余光看到阿穆在叶轻身后，立刻旋身去接叶轻，叶轻时刻提防着阿穆，却没想到阿穆不知按了哪里，叶轻脚下的地板忽然消失，阿穆和叶轻两人瞬间掉落了下去。
裴青玉的剑倏忽即至，却被不知是何材质的地板挡住了，只插入了剑尖，露在地面上的剑身发出不甘的嗡嗡剑鸣。
甬道极深，叶轻一路往下坠去，四壁光滑无比，凭他的身手竟然抓不到任何凸起。就在他快摔到地上时，腰上被谁击中了往旁边翻滚了一圈，幸而没有摔成重伤。
叶轻捂着腰趴在地上，心里想到的竟是这里这么黑，好歹没人看到自己这么丢脸。
只可惜叶轻的愿望很快破灭，黑暗里响起了阿穆的声音：“叶修士，既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阿穆敢问两位恩公到底找醉欲蛇做什么？寻常修士并不知我们供奉蛇灵，上面的人才来过，不会这么快又来要蛇，仔细想想你们出现的时间也蹊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上面？你们到底是在替谁养蛇？”叶轻问道，顺便还想解释，“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想打听关于醉欲蛇的……情报。”
空气中的甜腻气味不减反增，叶轻皱起眉头，这时想起来，这正是一开始遇到那条天阶醉欲蛇时闻到的味道，不过那时味道很淡，刚刚路过雄蛇坑是气味十分浓烈，而这股气味，阿穆身上也有。
“哦？”阿穆的声音越发近了。
叶轻什么也瞧不见，此刻只能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下巴，温凉甜腻的鼻息扑进叶轻唇齿间。
“我一直便觉奇怪，你身上似乎有些古怪，没有经过‘供奉’，怎么会有雌蛇的气味？”
“……原来如此。”
阿穆说着，忽然咬住了叶轻的脖子，尖锐的犬齿咬破了皮肤，叶轻痛哼一声，想推开对方却无可奈何，只好骂道：“你做什么！”
叶轻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似乎被注入了什么东西，体内的蛇丹也变得活跃起来，身体也越来越热，很像发情时的状态，不，比那更甚，叶轻只觉前后都瘙痒无比，渴望有什么东西填满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