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三个月内要组建OU+欧洲分部，立稳脚跟，达到这个体量……”
“……有些太仓促了。”
“我知道。”
“但我等不起了。”
“刚开始大家都会觉得不适应，进入了陌生的市场，情报和资源匮乏，风险把控不足，经验不及同领域的本土竞争者，新入职的本地员工配合度和磨合度不够……会涌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转型期该经历的剧痛和阵痛我们都会经历。”
“起初，我们会过一段比较艰难的日子。”
“但是，我们会克服的。”
从宋峻北带着一小部分原班人马落地芬兰赫尔辛基，宣布OU+集团欧洲分部的名号将自此打响……不，当这个大胆的构想在脑海中成形之际，宋峻北就已知晓自己有达成这个目标的能力。
宋峻北这个姓名在过去从未让宋家失望过。
宋家会同意这个交易，让他放手去做的。
剩下的就是透支自己，和时间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无论这整个过程会有多勉强，多难熬，多困难重重，最终宋峻北会重新打造一个由他自己亲手制定的未来。
然后，赢得他的人生。
还有此生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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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虹色的特别关注提醒弹出来时，宋峻北正在摆弄那些照片。房间里的背景音是重播了无数次的，和一个人的电话通话录音。
宋峻北自以为拿到他的照片就能解渴，但事实是几张薄薄的纸片根本提供不了一丁点的温度和真实感。越是试图用照片和录音去复现他的样子，宋峻北心里就越是渴得厉害。
他远在7800公里以外。
都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7800公里的距离却是宋峻北这辈子要跨越的最大的鸿沟。
新收到的消息在闪烁，宋峻北收回思绪，切进了虹色的聊天框——
宝贝：我好想S先生。
这是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宋峻北将录音关闭，手抚上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出这句话。
城北：我也很想你。
宝贝：…………
宝贝：你想你自己男朋友去。
宝贝：别在这里乱撩啊。
宋峻北靠上椅背，没忍住笑了一声。
能够想象得出屏幕前乔逾一脸纳闷又郁闷的表情。
大概正板着脸在吐槽这个“小版主”呢。
宋峻北没回复，直接点了发起视频。
电脑屏幕上网络信号图标亮了三下，视频还没接起就被对面挂断了。
“薛定谔的鱼拒绝了您的视频通话请求。”
宝贝：？？？
宝贝：小版主你干嘛？
宝贝：叔叔不约！我们不约！
“噗。”宋峻北笑出声来，想解释几句又作罢。
要拆穿城北的真实身份不知道有多容易，奈何乔逾对城北这个账号压根就没有想要了解的兴趣。哪怕有“论坛管理者”和“CP粉头子”两种滤镜的双重加持，对乔逾来说城北也只是个ID比较眼熟，能聊得来的网友罢了。
这常常让宋峻北想要“暗示”得更明显一些。宋峻北会故意抛出契机，制造巧合，留下破绽，想和小朋友玩个游戏。
乔逾最接近真相的一次，是他问城北以前发的帖子都是什么内容。
——那些是宋峻北在十几年间画的插画和连载的漫画。它们基本都是r18级别的男同向作品，全部发布在普通用户不可见的子版面上，薛定谔的鱼并没有权限浏览。
其实虹色这个社区的经营本身是有灰色成分在的，作为吃国内流量的论坛，首先不能明牌搞黄。于是为了规避审查风险，虹色里有一个专门隐藏起来的子版版面叫做“浪爱”，又被称作“里版”，定位相当于暗网。浪爱版面在言论管理和内容发布上几乎不作任何限制，因而被普遍默认为是虹色不足为外人道矣的成人版面，大量的色情违规内容充斥其中。
普通用户想要进入浪爱版面需向管理组提交申请并通过审核，而城北早在多年以前就因为论坛贡献成为了子版版主之一。
彼时，宋峻北借城北之口问乔逾想不想进浪爱玩玩，故意勾引他说，里面刺激的东西可多了。
可乔逾听完条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是嫌写申请麻烦。哪怕城北保证了能“开后门”，乔逾也坚持拒绝了。他对城北的过去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他也对男同热衷的色情内容毫无兴趣。
宋峻北很喜欢他这一点。
其他男性的身体在他眼里没有性吸引力。
他只为一个人兴奋不已。
因此，虽然乔逾在每个小圈套前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宋峻北倒没觉得有多大的挫败感。城北依然乐此不疲地逗这条小鱼玩，坚定不移地将媚眼抛给瞎子看。
宋峻北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都什么岁数了，还学小男生小女生试探恋人的心思。
但也有焦虑发作得来势汹汹的时候。
宋峻北想他想得都快疯了，他却在照片中堂而皇之地顶着红唇印，露出略有些羞涩的笑。那是惊讶的，意外的，却带上了一点说不清的无奈和原谅的笑。
乔逾知道这个吻只是一次玩笑。
可他这么笑的时候，真像一个没和别人有过亲密接触，不懂得怎么推开女生的处男。
宋峻北隔着照片和他对视，他睁大了眼睛直视镜头，这双漂亮的眼睛好像在说：“可不是我做错了事哦。”
“总得让让女生吧？”
“她开心就行了啊。”
……
好吧，其实这些话全都是宋峻北的臆想和过度解读。
好吧，其实他笑得没那么明显。也许那只是出于礼貌，为了掩饰尴尬才条件反射露出的笑。
好吧，好吧……
有人心里的火起，心里的火熄，火星明明灭灭就是掐不掉，乔逾还什么都不知道。
时至今日，当初对赌协议里定下的目标已几近完成，分部这边的事务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可宋峻北却久违地在梦中尝到了些许恐慌的滋味，为此患得患失。
宋峻北梦到不知是在哪条分叉路口走错了路，两人渐行渐远。宋峻北看见乔逾过上了另一种人生，这个本被宋峻北珍藏于心的天真小朋友和看不清脸的女人谈情说爱，这个小朋友长大了，娶妻生子了，他在无关宋峻北的世界里生活得幸福美满。
他笑着解释说：我本来就是直男。
——若不是宋峻北出现，他应该有无数种选择，无数条风风光光的路。
宋峻北惊醒。
宋峻北找了好几个极光的视频发过去，半夜骚扰薛定谔的鱼。
宝贝：哇！
宝贝：无论看过多少次，我都还是会一眼就喜欢上这种绚烂壮阔，美得如梦似幻的画面。太美了，我真想亲眼去看看。
宝贝：小版主，这是你自己拍的吗？
宋峻北骤然清醒过来。
S市现在不是半夜，是上午。
城北：不是。
城北：芬兰的夏天没有极夜，只有极昼，现在每天日照时间能有20个小时，白天特别长。你想亲眼看极光，那得等到冬天。
城北：小鱼，以后和S先生一起去看极光吧。
这句话在聊天框里静静地停留了一会儿。
宋峻北拿着手机，眼睛几乎要将屏幕盯穿。
宝贝：好啊。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回应。
宋峻北的下一段话立刻发送了出去。
想问一个问题的冲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每当我谈及以后，你都会回避话题？
——在你对未来的设想中，就不能有我的位置吗。
城北：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和S先生在一起。
城北：你不相信。
城北：为什么？
很久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死寂般的白底黑字的对话界面。
宋峻北放下手机，起床开始找文件，查资料，翻看证件。
特别关注的提醒音再度响起之时，宋峻北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无所谓答案了。
宝贝：因为，他要结婚了。
宝贝：他会结婚的。他得去履行婚约，那是很久以前就定下的事情。况且他的那位结婚对象，对他，还有他家里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有什么理由不结婚呢？
宝贝：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选。
宝贝：至于在一起……我想不想和能不能，这本来就是两码事。
城北：你很在意那个婚约。
城北：但对于很多世家子弟来说，结婚只是做戏。你可以不放在心上的。
宝贝没吭声。薛定谔的鱼这个账号还显示在线，可他头像里的布偶猫和毛绒玩具鱼现在看起来都一股子可怜巴巴的味道。
宋峻北思索片刻，凝重的神情渐渐放松了。
城北：你不相信S先生，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城北：我赌S先生一定会放弃婚约，只选择你，只和你结婚。
宝贝：嗯？
宝贝：那看来得让你赢了我才会比较高兴啊……
城北：所以无论输赢，你都不亏。
宝贝：那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城北：这件事你肯定做得到。
城北：我和我爱人打算过段时间去周边国家来次长途旅行。到时候你陪我们去吧，旅费我给你报销。
宝贝：？？？？？
宝贝：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部分吗？？？
宝贝：你们俩在前面卿卿我我，我一个单身狗在后面吃狗粮，我就负责当工具人给你们搬行李和拍照是吗？？？
宝贝：小版主，你好恶毒！
城北：哈哈。
城北：不会让你搬行李的。
城北：赌不赌？我输了条件任你开。
宝贝：我……我和你赌了！
宝贝：但要是我赢了，要你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城北：没事，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
逗自家的宝贝鱼成功了，宋峻北心情大好。
好到一想到往后的事情就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天还未亮，宋峻北转头去睡了个回笼觉，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一个和前半夜截然不同的梦。
梦里是芬兰的冬天。到年底了，街上没什么人，乔逾一个人站在街边看下雪。
他在等人，等了有一会儿了，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手机刚刚响过一声，现在手机里躺了一条道歉的消息。看到消息后他笑着哈了几口气，眼尾弯起柔软的弧度。
他收起手机，站在路口一动不动地等。他的帽子、围巾和肩头上都落满了雪，大红色的厚羽绒服外套上也挂了几层雪，远远望去，就像一颗蓬松的小雪松。
宋峻北走过去，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和他交换了一个干燥的，没有过久停留的吻。宋峻北亲了亲他温热软和的嘴唇，又亲了亲他沾了轻柔雪花的眉毛，给他掸掉毛线帽子和格子围巾上积的雪。
“久等了。”宋峻北低声道歉。“我在路上耽误了，回来得有点晚，我……”
乔逾嘻嘻笑起来。他抢先说：“我原谅你了。”
乔逾埋头扎进宋峻北怀里，使劲儿把雪都蹭在宋峻北身上。
“冷吗。”宋峻北问。
“不冷！”乔逾回答。
乔逾摘下手套，把热乎乎的一双手塞到宋峻北的口袋里去捉宋峻北冰凉的手。宋峻北回拢住他稍小的手，两人十指交扣握得紧紧的。
确实是不冷的。
宋峻北被寒风吹得僵硬的一张脸孔也展露出了最温暖的笑容。
“我们走吧。”
宋峻北陪乔逾黏糊了一会儿，拉着他朝前方大路走去。
…………
梦醒了。
宋峻北睁眼。他拨开窗帘，看见芬兰七月的夏。
这个季节的日光极其充足，早晨暖烘烘的阳光从落地窗倾斜进来，涌进卧室，将宋峻北包围。
宋峻北眯着眼给自己的特别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安排一下今天的机票，谢谢。”
“要尽快。”
当晚，宋峻北踏上了回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