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乔逾这次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宋峻北的私人工作室——或者准确点说，因个人爱好而布置的画室，租在一处僻静的居民小区，简直不像是宋峻北这样子的人会出入的地方。乔逾没有钥匙进不去，大夏天热得不行，就干脆蹲在楼下甜品店门口蹭人家空调的冷风，一边张望等宋峻北的车。
明明是周日的傍晚，宋峻北看上去倒像是才下班，还穿着正装。停好车出来，碰到“蹲守”街道口的乔逾，两人隔着小路对视一眼，乔逾就像只刚养还不熟，只顾偷跑出来玩结果转眼就进不去家门了的可怜家猫一样。宋峻北稍稍讶异地一抬眉，接着便穿过小路过来领他回去，把傻子家猫捡走了。
“提前多久来的？”宋峻北问，“下次可以晚一点。周日没有工作和应酬的时候，我固定要回老宅一趟，参与家族聚餐。有时候可能会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迟一些。”
乔逾记下了：“好。我没关系的。”
“吃饭了吗？”
“吃了。”
“不考虑弄台车么。”
这话题的跳跃度好像有点太大了。
原本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的时候，乔父是说要给乔逾买车的。乔逾连驾照都考好了。只不过这个提议被乔父的妻子否决了罢了。
后来乔逾就什么都懒得说了。
乔逾眨了眨眼，装作没听懂金主在意指什么，回答说：“等毕业后再考虑吧。现在我还是学生，有车才不方便。”
“这样。”宋峻北点头。“也行。”
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两个人慢慢往回走去。
画室门前放了两个箱子，都是新到的快递。不知道是买了什么，隔一周收货也不急。
乔逾有种错觉，宋峻北看到快递的时候，似乎……隐隐在笑？
宋峻北进门开了空调，随手脱下浅灰亚麻西服搭在沙发，又慢条斯理将衬衫袖子卷起，露出一截肌肉分明精壮的小臂。
“去把快递拿进来。”他说。
亲自去抱了一口箱子进来。
乔逾盯着他的背影。这充满男性力量的倒三角身材，弯身时腰背的肌肉在白衬衫下隆起，像是起伏的波涛，漂亮得令人羡慕。举手投足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风度和气派。
乔逾也跟过去，将较小些的那口箱子搬进来。
迎面就看到宋峻北的神情，的确是在笑的。
不过有那么点不怀好意。
“这两箱都是画图时要用到的参考道具。今天让你来开箱。就开一箱，你自己开，开出来的东西就用在你自己身上。”宋峻北笑，“提前说好，有一箱比较重口，可能会吓到你。”
乔逾已经被吓到了。
“用……用在我身上？”
“对。”
乔逾咽了咽口水。看着两个箱子，颇有些举棋不定。
什么道具啊……
“选不了吗？”宋峻北及时出现在他背后，提议说，“我来帮你选吧。”
乔逾顿时懂得了所谓的耳后凉飕飕是种什么感觉。
“……不了，我自己选！”
伸手便将那个小点的箱子拆开了。
看清里面的内容物后，有些傻眼。
这都是什么啊。口球，眼罩，皮质项圈，带毛的手铐，形状各异的肛塞和尾巴，长度直径各自不同的硅胶假阳具……上次宋峻北好像说过，他要是乱动就拿绳子把他绑起来，现在这里真的有绳子。还不只一根。还有一些带链子的，乔逾也不知道是用在身上哪里的道具。
满满一箱子的情趣玩具……
……？
？？？
宋峻北探过来看了一眼，语气遗憾。
“那今天就用这些吧。”
乔逾听见他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个箱子。
那里面的是什么。
有点好奇。能有多重口。
“！”
等等，不对！
乔逾猛地清醒过来。他一把将手上这个箱子关上。
“……我现在说想取消协议还来得及吗。”
“那当然，”宋峻北握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帮他把箱子打开。“是来不及了。”
“不想看的话，你可以把眼睛蒙上。”
乔逾警惕，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
宋峻北淡定地打量他。
“……”乔逾这才发觉不该对金主用这种语气。
仿佛是极度不信任金主的人品。
乔逾倍感压力。他放软了声音请求说：“宋先生，不要蒙眼，也不要把我绑起来，好不好？我不想用这些。”
可怜巴巴地望着宋峻北。
宋峻北像是在考虑他的话。沉吟半晌，坐回到他那张人体工学椅上，两腿叠起。他说：“我不对你做什么，你用不着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叫你来也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些道具实际用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
宋峻北如同上次一般拉过绘图桌，执起笔，在桌面支起手肘，平静的目光看向乔逾。他强调说：“出于画图的工作需要，这样测试效果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请你自己动手。”宋峻北说，“接下来，若没有事先问过你的同意，我不会随意靠近你。”
乔逾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金主对他实在太好，太宽容了。是金主花钱请他当漫画模特，现在倒成了他撂挑子，金主反过来来配合他……由于没有一下子就相信宋峻北，乔逾甚至感到有那么点愧疚和不安。
原本是什么都想好了来的。
乔逾没和gay深入接触和交流过，但他不恐同。他想更多地了解一下目前这份“兼职”，想试着更多地配合宋峻北的作画工作一些。好对得起金主开给他的那么高的价钱。画一张画的酬劳比他一个月的实习工资还高。可他什么都没做呢，仅仅是在宋峻北的画室里待了几个小时而已。
于是，思前想后一周，乔逾觉得这大概是唯一能让自己心里稍微好过一点的方法。
当苦力再多回报金主一些吧。
乔逾抱着箱子朝自己的座位走去。那张宽大的木椅就靠着沙发背静静摆放在那儿，等着他。
宋峻北摩挲下颌，旁观乔逾的动作，问：“准备好了吗。”
“……嗯。”
“那就像上次一样，裤子脱掉一半。然后选一样你喜欢的玩具，我们开始测试效果。”
“……”
乔逾心里扑通直跳。紧张和尴尬都是在所难免的。
他强作镇定，解开裤头，听见宋峻北改了口：“这次脱到膝盖吧。内裤也脱掉。”
宋峻北一副研究重要资料的表情，考虑着说：“把大腿露出来。”
“衣服卷上去。肚子也要露出来。”
乔逾咬牙照做。牛仔裤和内裤一并脱下，夹在腿弯。屁股和大腿光秃秃地贴在椅子上，相当清凉。他在男人的注视下大腿闭得紧紧的，挤得蛋疼，脸都红了。
宋峻北真不觉得他这个难堪的样子很好笑吗？
乔逾完全不知道，他这副样子简直就像被逼着下海拍gv，正在接受导演面试和检查身体的素人演员。
对此，宋峻北心里啧啧称奇。
腿好白。
真没毛啊？比脱过毛还干净。
还有一点恶劣又快乐的感想：
调戏小朋友，其乐无穷。
只是宋峻北也不知道，乔逾能玩到什么程度。
“……”
乔逾半天没动作，偷偷瞥了一眼金主。宋峻北面无表情，笔就夹在指间，明晃晃地在等乔逾做完心理建设，好停止浪费时间。
可这一大箱道具，有很多乔逾想都想象不出来是怎么用的。他不知道该喜欢哪个，干脆眼一闭抽盲盒，随便拿了一个。
有点软软的……
好大一根……
拿到了一根假阴茎。
乔逾手都在抖了，不敢看它，仿佛烫手，又不敢随便丢掉。这根仿真的男性硅胶性器还不是这箱里面最长的，但是相当粗，快赶上他的拳头宽了。模拟的肉肉的手感，表面做出了细致的褶皱和青筋的纹路。
乔逾竭力说服自己，他拿的不是男人的那玩意儿。
但是这，这这这要怎么试用啊……
乔逾默默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金主，近乎哀求地问：“我真的……要用这个吗？”
苦着脸色，无声在喊：救命。
宋峻北没有接收到这种信号。大概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他冷酷无情地反问：“你觉得呢。”
乔逾绝望。“我不知道。”
“这些东西本来是给女人用的吧。我要怎么用这个。”乔逾低头，看见自己两腿之间毫无性致的器官，无言。“在gay看来，0就像女人一样吗？我只要等着被插就行了……”
宋峻北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笔在纸上画下一个个连结起来的无意义的圆圈。
他是不是太害怕了。
小直男。
“0和1的属性并不是生来就决定好了的。一般把喜欢前列腺高潮的那一方叫作0。”宋峻北在仔细斟酌一阵后给出了答案。“但绝不是因为1有需要，就可以把另一个人变成0。”
“在健全和健康的伴侣关系中，两人精神上的地位是平等的，感情的付出是双向的。当1还是当0，没有人可以罔顾其本人的意愿强迫他。”
话题似乎扯得太远了。宋峻北停顿了一下。都不是圈子里的人，教他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不用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这些道具被设计出来是用来获得快感，就像我画色情漫画也是为了获得快感。如果你连拿着它都觉得痛苦，那就扔掉吧。”
宋峻北想了想，最后还是叫了他的名字：“乔逾，听着。”
“你做得好，听话，会讨我喜欢，让我觉得开心。但这并不是说你走进这间画室，你就变成了道具的一部分，你的价值就是变成成人漫画里的角色供人淫乐。并不是。不要给自己那种定位。”
“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不做。不喜欢我提的要求，你可以拒绝我。”
“这是个扮演游戏，我希望我们的行为始终在双方的意愿和可控范围之内。”
“当走出这间画室，你还是你，你不会被每个周日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影响到你的生活乃至人生。”
宋峻北此时的语气分外认真，又带着他独有的那种淡然，叫人觉得镇静和安心。
“可以做到吗？回答我，乔逾。”
“以上这些内容，我会补充进我们的协议里。”
乔逾早已陷入了呆滞状态，傻傻地听着这个人的言语。
他的声音浑厚却清晰，振聋发聩，用特别的力量贯入听者的内心，修正误区，成为全新且唯一的准则。
乔逾再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金主对他真的很好。
不是，是宋峻北真的很好。
过了好久，乔逾才点一点头，轻声回答：“好，我知道了。我会那么做的。”
宋峻北笑起来。乔逾现在才发现，这个人在生活里其实是不怎么笑的。除开商业笑容以外。
宋峻北笑道：“那行。你可以接受的话，我们继续。”
撑起下颌，笔在他手里转起来。
“不想用屁股试的话，就用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