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第一站是一座繁华的小城,叫永照。

  这里距离人间的皇城很近,整条街上还有不少富贵子弟、达官贵人出行。他们的马车在路过田间乡村时总是引人注目,在这里反而不会。

  “师尊,我们要在这里停下吗?”迟归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这里是人多的地方,马车还是由人掌握安全一点。

  宁忘探出个脑袋,十分有兴致地看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现家家门口张灯结彩的,似乎在过什么节日。

  “这里不错,我们在这玩一段儿时间吧。”

  迟归含笑点头,观察着合适的客栈。

  遇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宁忘也不想继续窝在车里了,干脆和迟归一起坐在外面。

  彼时人间寒冬腊月,两人身上都披着雪白的厚厚的披风,看上去十分雍容华贵。

  迟归忧心道:“外面太冷了,师尊还是进去吧,我找到客栈在叫你。”

  宁忘没有进去,而是笑吟吟地看着街边两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孩在打闹,道:“你看这里,是不是在准备过年啊。”

  迟归也看向那两个孩子,道:“嗯,的确是要过年了。”

  宁忘来到这个世界,只过过一次年,那一次迟归刚好下山了。宁忘只和听弦山的弟子吃了年夜饭,每个人都发了红包之后就睡觉了。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迟归过年:“哪有大过年的我们去住客栈的道理,这里环境不错,我们直接买个院子住下吧,等住到不想住了,把院子直接卖掉。”

  “好。”迟归顺从的答应下来,反正他从来不会拒绝宁忘什么。

  迟归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宁忘在马车上吃了午饭,睡了一小觉他就回来了。

  宁忘睡颜惺忪道:“这么快就好了?”

  迟归低低应道:“嗯,师尊接着睡,到了地方我在叫你。”

  宁忘就安心的睡了,这一路上,他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其他事情全部由迟归包办了。不像他陪迟归出门散心,倒像是迟归来陪他。

  半个时辰后,马车晃悠晃悠地走到一座大院子门前,从外看看,像是大官住的屋子。

  宁忘被迟归叫醒,看着眼前气派的院子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推开大门走进去,入目一个巨大的喷水池,里面游荡着色泽好看的红鲤鱼。

  四周还种植了不少鲜花品种,由于是在冬天,能开花的很少,到了春天必然很壮观。

  他沿着石子路走进主屋,掀开厚厚的帘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瞬间让他冻得有些僵硬的脸缓和了不少。

  他走进去,又被脚底下传来的绵软触感惊呆了,他低头一看 ,发现整间屋子都覆盖了厚厚的地毯,哪怕赤脚走上去也不怕冷。

  “师尊觉得如何?”

  迟归去停放马车了,比他晚到一步,掀开帘子走到他身边道。

  宁忘转头看向他,还是难以压下内心的震惊,道:“这些真是你今天才弄好的吗?”

  见他猜出来了,迟归也不瞒他,温和地笑了笑:“师尊猜到了,这房子的确不是我今天买的。当初下山处理白帝山后续事宜时,机缘巧合之下弟子来到这里,觉得这个地方很是舒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带师尊到这里小住几日。于是就买下了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宁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但眼里的情意已经很容易明白了。

  迟归这人真是,对他不好的,他会毫不留情的还回去。可对他好的,哪怕只有一点,他也能记一辈子,并且以更多的付出报答。

  当真是,至纯至性的一个人。

  明天就是除夕了,想到这是第一次和迟归一起过年,宁忘就很是在意,打算第二日早起出去逛一逛提前做些准备。

  他起床推门一看,就看见个小厮正在打扫,宁忘没意外,毕竟这么大个院子,不找个人帮忙打扫,光凭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干得了,而且宁忘的潜意识里认为迟归并不会让他做这种事。

  他这么想着,就看见迟归从不远处一间屋子里推门而出,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早餐。

  一见宁忘已经收拾妥当站在门口了,他诧道:“师尊醒这么早,是睡得不好吗?”

  宁忘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睡得很好,只不过想早点起来出去逛一逛。你怎么这么早起来做早饭,我昨天看外面有不少饭馆呢,出去买就行。”

  听他这么说,迟归面上的忧虑才淡下去,道:“外面做的恐怕不和师尊口味,既然师尊起来,就先用早饭,随后弟子陪你一道出去。”

  “好。”宁忘笑着点头。

  吃了早饭,他们一起出门了。

  宁忘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出门买年货的行人就心情大好,从前在不息山除了统一颜色体制的弟子服还是弟子服,早就审美疲劳了。

  他正准备要走,肩上忽然一沉,原来是迟归把一件厚厚的披风给他披上了,还交代小心着凉。

  宁忘抬手曲着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弯着眼睛道:“贴心!”

  说完他就几步走进人群之中。

  迟归蹲在原地,鼻尖还停留着被宁忘碰触过的瘙痒,像是有魔力一般传到心里。

  他们逛了了大半天,买了不少东西。

  有吃的喝的,还有一些华而不实但宁忘的喜欢的摆件,还有过年必不可少的烟火爆竹。忙活了一大早上,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家。

  想着晚上要做丰盛的年夜饭,两人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随便吃了点外面买的点心就完事了。

  由于很多菜需要提前腌制准备,迟归一回去直接把自己关在厨房研究。

  而宁忘就找那个小厮来帮自己挂灯笼,贴对联。

  小厮的名字叫阿阳,才十六岁,是个孤儿,很早就被迟归找来打理这个院子了。

  “阿阳,把灯笼递给我。”宁忘站在竹梯上,把手伸向阿阳。

  阿阳一颗心吊起,拿着灯笼不知所措道:“宁先生,您还是让我去挂吧。”

  自从迟先生把这位带来,他看得出来迟先生对这位的尊敬,那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让他挂灯笼,就是要喝杯水也不舍得让他亲自动手,这要是让迟先生出来看到,估摸着要生气。

  宁忘却完全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是他和迟归的第一个年,想亲自动手做些什么。

  他道:“我都已经站上来了,快给我吧。”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弯。

  阿阳吓了一跳,生怕他摔下来,赶紧把灯笼递上去。

  这时,迟归从厨房走了出来,阿阳看到他,几乎快哭了。

  迟归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阿阳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宁忘挂好一个灯笼,非常满意,伸出手头也没回道:“阿阳,灯笼。”

  这一次“阿阳”没有在扭扭捏捏,直接递了过来。

  宁忘又挂上了,问道:“怎么样,对齐没有。”

  “非常齐。”迟归道。

  宁忘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迟归笑道:“刚才。”他说着,伸出手。

  宁忘顺着竹梯下来,自然的把手搭在迟归手上,任由他把自己扶下去。

  迟归道:“这些事让阿阳做就行。”

  宁忘道:“过年嘛,我自己做比较有氛围感。”

  迟归笑了笑,随他去了。

  挂好了灯笼,宁忘又兴致勃勃的去挂对联。

  当他展开那一对对联时,迟归稍稍吃了一惊。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奇怪的不是这两句诗,奇怪的是这对联上的字,很是眼熟。

  迟归道:“这莫非是师尊亲手题的?”

  宁忘含笑点了点头,莫名地有些羞赧。

  他其实不会写毛笔字,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任何他以前消遣的东西都没有了,无聊了只好练练字。现在把自己的字用在这种地方,还要贴在门口被人观赏,想想都有些不好意思。

  迟归托着下巴看了半晌,道:“师尊写的,非常好。只是挂在门口怕是不太好。”

  听见他前半句,宁忘一个忐忑的心好不容易下去一点,再听到后半句时,又猛然提起:“你想怎样?”

  迟归笑了笑,坦诚道:“弟子想收藏。”

  宁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难以置信道:“这,不太好吧,我写的也没多好啊!”

  迟归认真道:“师尊的墨宝,当然是贵在师尊。而且,弟子从未见过比师尊写的更好的了。师尊,这一幅就给弟子吧。”

  “给给给。”宁忘生怕他再吹出一些有的没的,赶紧的塞给他。转身跑进屋里重新写了一幅对联挂起——幸好他多买了一对。

  等到新的对联挂起时,迟归特地跑出来看,一看先前那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已经改成普通的贺岁词,莫名地勾起嘴角。

  做完这些,宁忘总算心满意足地进屋去葛优躺了。原本他是想进厨房帮迟归打打下手,但想想自己那个手艺,还是不去献丑,以免堕他仙尊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