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醒了！”
宁忘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置身在山谷之中，栖华笔立在一旁，散发出的刺眼白光将他与另一个人包围。
另一个人……
他这才发觉，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着，所用的姿势正是栖华最后拥抱着着折风的姿势。
不多时，迟归也悠悠转醒，他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栖华笔的幻境中，睁开眼时浓烈的绝望气息看得宁忘几乎快要窒息。
他也格外心酸，直到最后一刻，他都被至深的痛苦缠绕着。
他看着迟归的眉眼，一时间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颤声道：“我到底是谁，折风还是宁忘……”
他最终精疲力尽，再次昏睡过去，彻底昏死之前，似乎听到迟归喊道：“师尊！”
——
宁忘觉得身体十分沉重，似乎悬在空中，正在无止境的漂浮着，他睁开眼睛，发觉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正漂浮在其中。
“这是哪里？”他问道，张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那声音像在远处又像近在咫尺：“这里，是你的意识之中。”
宁忘喃喃道：“系统？是你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系统：“是我。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神识将散，你要死了。”
宁忘顿了顿，一双眼睛眨了两下，最后苦笑道：“那这么说，我的任务失败了？真没想到，一个栖华笔幻境有这么大的威力。”
系统：“不是栖华笔有这么大的威力，是那个系统太厉害了。我也没想到。”
宁忘看着一片黑暗，内心无限荒凉，想着自己可能就要永远待在这里，只有系统和他说话，没忍住和他聊了起来。
“没想到我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心，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我估计我会发疯。”
系统却道：“谁说你死了。”
宁忘诧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要死了。”
系统：“我是说要死，没说一定会死。”
宁忘来了精神，道：“这么说我还活着喽！”
系统：“也不算。”
“……”宁忘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系统：“你的确是快死了，但还差点。现在整个不息山都在想办法救你 ，为你吊回了一口气，你陷入了沉睡。”
宁忘嘿嘿笑了：“真仗义。”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迟归呢，他不会也跟我一样吧。”
不息山上的人对迟归的偏见还是很大的，他在时那些人还能顾忌他有所收敛，他不在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望阳或许可以耗费心血救他，但却不一定会救迟归。
系统：“他比你好多了，你现在能吊回一口气也是靠他。”
宁忘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系统：“当然是真的，他活了两辈子，现在收敛隐藏实力，你真当他是吃素的？”
系统这么一说，宁忘再一想：确实，他总是习惯成自然的把迟归挡在身后，却忘了他是除了沈萧之外的主角，也有属于反派的光环。
系统：“反正你捡回来一条命，再沉睡一段时间就可以醒过来。”
知道自己没死，宁忘就放心，和系统讨论道：“你说另外一个系统会是在沈萧身上吗？他是男主，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他服务，迟归不能黑化直接影响的是他，系统肯定是在他身上。”
系统的声音传来：“我不能确定，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在他身上。这就是它的厉害之处，它能够察觉我的所在，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能把剧情往它想要的地方发展、利用。我不知道是谁赋予他的权利，但我肯定，他有把剧情改到面目全非的实力。”
宁忘暗暗心惊：“这么厉害，那我岂不是怎么怎么做都敌不过他？”
系统：“目前看来是的。”
宁忘叹了口气，眼前的路仿佛一道巨石，凭他使劲浑身解数也闯不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忘自己的意识回到身体上，逐渐能感觉周围的声音里。
他已经不记得这段时间昏过去几次了，反正数不清楚。每每醒过来迎接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以至于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处听弦小筑时，还有些不习惯。
“师尊，你醒了。”这时身边传来一道温润嗓音，宁忘身体莫名其妙抖了抖，转眼看去来人是沈萧时，又莫名松了口气。
“觉得身体如何？”沈萧又问。
宁忘觉得浑身酸痛，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反应了。
他撑着床坐起来，有气无力道：“我睡了几天了。”
沈萧道：“整整一个月。”
宁忘一惊：“这么久？”
沈萧解释道：“栖华笔幻境以人入境，消耗是入境者的元神，再加上幻境里受的伤也会反应一半在师尊身上，睡这么多天是正常的。”
宁忘点了点头，又问起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他进入神音谷后久久没有出来，留在原地的尉迟掌门以及其他掌门终于发现不对劲，一群人冲到神音谷中，就看到了进入栖华笔幻境的两个人，照理说进入幻境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便在幻境中死去，也能在现实中醒来，死不了才是最可怕的。于是一行人就把筵席搬到了栖华笔周围，一群人就在那里看了一场万年前的大戏。他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苦了身临其境的两个人，久久不能走出来。
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宁忘终于下定决心问道：“迟归人呢？”
沈萧道：“那日师尊你晕倒之后，师兄也跟着晕倒过去，不过他比你早醒几日，一直在这照顾你。望阳师伯说你今天有可能会醒，师兄说你醒来可能不会想见到他，就走了。”
迟归这么有自知之明，宁忘反而不好受起来，他现在确实不怎么敢见到迟归，毕竟那个幻境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但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幻境终究只是幻境，他和迟归都要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把他找来吧。”
沈萧垂下眼睑，道：“是，师尊。”
宁忘一边看书一边等了大约一炷香，一道黑影才迟疑着走进来，却并不前进，就站在门口躬身道：“……师尊，您找我吗？”
宁忘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笑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怕为师吃了你啊。”
迟归纤长地身影顿了顿，随即踏进几步，依然不敢太过靠近宁忘。
宁忘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睑下有一团乌青，看起来这段时间他自己也不好过，整个人都有些瘦削下去了。想到系统说自己能吊回一口气全是因为他，而他肯定不会把原因告诉望阳，估计还是受到了刁难。
宁忘压下心里的难受，用手里的书轻轻拍在迟归头上，道：“你这个臭小子，沈萧说你知道我今天会醒就跑了，为什么？”
迟归整个人一僵，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忘，道：“师尊不记得？栖华笔幻境的事？”
宁忘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眉宇间染上一丝茫然，道：“我是记得和你一起进入了栖华笔幻境，但在幻境里面经历了什么，就不怎么记得了。怎么，发生了什么？”
迟归原本紧绷地身体放松了一些，这一放松，眼眶就不自觉的泛红了，艰难道：“……发生了，很多事。师尊不记得也好，弟子在幻境中，做了很不好的事。”
宁忘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拉着迟归坐在自己身边，抬手就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道：“真是笨啊。你也说了，那是幻境，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都不是你的本意。你本也是无辜受牵连，为师怎么会因此生你的气呢？”
听见他这么说，迟归的眼睛更红了，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宁忘再次无奈地道：“你怎么这样啊，为师哄哄你，别哭好不好？”
迟归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哭笑道：“弟子只是高兴，师尊并不怪我。”
宁忘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道：“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眼看迟归还陷在情绪里，宁忘找了个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栖华笔后来怎么样。为师都是听别人说，不如你给为师说说吧。”
迟归的声音还有些发抖，道：“尉迟掌门说栖华笔落在那里万年，形成了执念。我没能化解他的执念，栖华笔便不肯为我所用。而且，上瑶仙境前身是栖华笔主人栖华的住所。”
宁忘心里一惊，倒是没想到上瑶仙境就是焦树林。面上只能若无其事道：“果然是这样。”
迟归倒吸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我若拿到栖华笔。每每看到他都会想起在幻境中做的事，更加难受。”
宁忘看着他，心想他怕是真的庆幸自己没有拿到栖华笔，否则就算拿到，他这一辈子也不会用得安心。
宁忘道：“辛苦你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迟归点了点头。
宁忘道：“去给为师做点好吃的吧，好久都没吃你做的饭了。”
迟归道了句“是”，便立即站起来冲到门外，末了又刹车回头问道：“师尊想吃什么？”
宁忘笑道：“都可以。”
迟归道：“好！”说罢转身冲出了屋子。
宁忘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门，笑容一点点收敛下去。
让迟归知道自己不记得栖华笔幻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