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霖随便拿了件外套穿在身上, 把公寓的门拉开。
公寓的门是朝里面开的，一打开走廊上的冷风就呼呼向里面吹，阎霖把衣服裹紧了一些, 从童嘉奕手上拿过一张对联在门上比了一下。
长度刚好，就是福字因为门锁的缘故, 要稍微贴高些, 几乎要挨着横批才行。
阎霖打算先把横批贴上再去贴左右，比较好找位置, 话还没说出口，童嘉奕就把贴好胶条的横批递了过来。
“你个子高, 你来贴。”童嘉奕笑着说。
阎霖嗯了一声, 伸手接过那张春联，举到头顶的位置, 大概比对了一下左右的距离, 然后贴在了门上。
之后是上下两联, 最后两个人一起把福字倒过来, 贴在了一组对联的中间。
童嘉奕搓了搓手, 先走回了屋子里比较温暖的地方：“快关门吧, 太冷了。”
说完，却好半天都没听到关门声, 童嘉奕疑惑地看过去, 就见阎霖仍站在门边, 盯着那副对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童嘉奕问道。
阎霖转头看看他：“手机, 能借我用一下吗？”
“哦哦, 好啊。”童嘉奕从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递过去。
阎霖接过来之后, 按开了拍照键, 对着那扇贴了红色春联，异常喜庆的门拍了张照。
童嘉奕低头一看，噗嗤笑出声：“你这拍的什么啊，这都是暗的。你过去，去站在门边，我给你拍。”
见阎霖站着不动，童嘉奕直接上手把人拉到门边，又从门口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阎霖怀里。
阎霖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只穿着红色马甲的兔子玩偶。
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向上扬着，好像在对自己笑。
阎霖没忍住，也对着兔子微微笑了一下。
童嘉奕眼疾手快，找好角度，按下了拍照键。
照片里，阎霖半低着头，露出好看的眉眼，嘴角微微上扬着，眼里一片柔和，整个人高挑颀长站在门边，身后是喜庆的春联。
童嘉奕忍不住对着屏幕欣赏着，心道这照片说是哪个明星的拜年营业照片他都信啊。
阎霖关了门走过来：“拍了吗？”
童嘉奕得意地把手机转过去举在身前：“看，帅吧！”
其实阎霖很少拍照片，每年福利院的合影也是集体照，他只有在学校领取奖学金，和拍证件照的时候有单人照片。
不得不说童嘉奕的确拍得很好，阎霖甚至恍惚地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家门口，那照片有种家的温馨感。
他点点头：“拍得很好。”
“那当然！”童嘉奕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啊，十一点多了，我们还得吃年夜饭。”
年夜饭？
阎霖看过去，童嘉奕跑到门口，蹲在地上继续从袋子里翻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十几种美食，有鱼有虾，有肉有菜，还有几道当地传统美食，它们都被装在保温盒里，这会儿还热乎着。
阎霖看着一桌子菜：“……你从家里拿的吗？”
“啊？”童嘉奕一惊：“这你也能看出来？”
阎霖指了指餐盒：“粉色的。”
言外之意，是童嘉奕妈妈会买的餐盒。
童嘉奕挠挠头：“其实是家里的年
夜饭，我偷偷装了些出来，他们应该发现不了的，没事。”
阎霖看着那条完整的鱼沉默了一下，不太相信童家发现不了这些菜的突然消失。
“我看到厨房的泡面了，原来你这些天一直在吃泡面啊，你早说我就每天都给你带好吃的了，”童嘉奕边把筷子递给阎霖边说，“或者我给你叫外卖也可以啊，光吃那些怎么行，高考还得用脑子呢。”
阎霖接过筷子先尝了一块鱼肉，很嫩很鲜，也没什么鱼刺，虽然他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但显然很名贵。
说实话吃了这么多天泡面，这些菜哪怕味道平平无奇，此时的阎霖都会觉得它们是人间美味，况且这些菜的味道其实很好，几乎是高级餐厅的水平。
只有其中一道菜，味道吧，说不上难吃，但也绝对好吃不到哪里去。
童嘉奕羞涩：“你不再尝尝这个排骨了吗？”
阎霖严肃：“不了。”
童嘉奕夹起一块递过去：“你不要客气。”
阎霖严防死守：“我没有客气。”
童嘉奕一愣，顿时嘴角眉梢都耷拉下来：“…是不好吃吗？”
阎霖：……
他看着童嘉奕眼里的期待，认命地把排骨夹到碗里，“…没有，挺好吃的。”
阎霖顶着童嘉奕的目光又吃了一块，下一秒，没忍住，吐回了碗里。
童嘉奕：“……”
真的不好吃吗？不应该啊？
他不信邪地自己也夹起一块尝了尝，还没等肉咽下去，童嘉奕就嗖地一下站起身，跑到水池边吐了进去。
“呸呸呸呸呸！”
童嘉奕擦擦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啊，我跟王阿姨学了大半天呢，王阿姨也夸好吃啊，我以为很好吃呢…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阎霖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心想，在童家当保姆也是件苦差事啊，还得哄着小少爷玩。
好在剩下的菜据童嘉奕所说，均出自王阿姨之手，两人便在春晚的背景声中放开肚子吃了一顿。
吃到一半的时候童嘉奕又想起什么，啪嗒啪嗒跑到门口，继续翻袋子。
这次翻出来的是半瓶洋酒，度数不低。
阎霖在杂志里见过这种酒瓶子，一瓶就要小两万块钱。
童嘉奕拔开酒塞，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用自己的杯子去碰阎霖的：“新年快乐！”
阎霖也举起酒杯：“嗯，新年快乐。”
说完，阎霖把酒杯端到唇边抿下一口，其实酒的味道并不好，几乎只能喝到苦涩的滋味，阎霖只喝了一点就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但童嘉奕则是一杯接一杯喝着，最后那大半瓶几乎都进了他肚子里。
到了吃完饭的时候，童嘉奕的脸已经红得有些吓人了。
从通红的眼珠，到耳朵，到两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和从衣领处露出了一点点的胸口，整个人像是被染了色，从上到下都是红的。
童嘉奕从椅子上站起身，脚下发软袜子打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幸好阎霖及时站起身伸出手拉住了童嘉奕的胳膊，他才没摔到地上。
阎霖看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你喝醉了，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
结果童嘉奕一把甩开阎霖的手，晃悠晃悠地去看表：“快十、十二点了，我们、还得、放、放烟花呢。”
“放什么烟花，你都喝成这样了。”
童嘉奕走路不稳前后晃着像个不倒翁，阎霖甚至觉得他连穿鞋都困难，别说下楼放烟花了。
再说家里根本也没买烟花。
童嘉奕似乎站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说：“不，不是我放，是天上放。”
没救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这会儿打车估计也很困难，要不，把次卧收拾出来给他睡吧。
阎霖刚要去卫生间拿清扫工具，就被忽然起身的童嘉奕拉住了胳膊，他力气极大，直接把阎霖拉到了沙发上。
下一刻，阎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处被烙上滚烫的温度，没等反应过来，童嘉奕就已经攀着自己的膝盖，把通红的脸凑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间距离极近，阎霖几乎可以闻到童嘉奕炽热鼻息中裹挟的淡淡酒意。
那味道并不难闻，只是呼吸极烫，让阎霖不自觉地想要躲闪。
他向后仰头，结果抵在了沙发边缘。童嘉奕眼神有些聚不上焦，手按在阎霖膝盖上又往上挪了一点，再次贴近阎霖的脸颊。似乎要靠得如此近，才能看清阎霖的脸。
童嘉奕醉醺醺张嘴：“马上，就十二点了。”
阎霖被他压着不敢动，只嗯了一声说：“你能先下去吗？”
醉鬼什么都听不见，只对着面前人说着想说的话。
“一会儿看、看烟花。”
“我、我为你准备的。”
阎霖本被他念叨得有些烦躁，但又没法跟醉鬼计较，阎霖叹口气，放缓声音道：“好，看烟花，你先下来。”
“不要！”醉鬼摇摇头，脑袋一扎，直接扎进阎霖怀里，蹭了两下。
阎霖咬着牙，忍了好几秒才没把童嘉奕拎起来扔出去。
以后真的不能再让童嘉奕喝酒了，简直比儿童节时的福利院还折磨人。
醉鬼童嘉奕忽然扭头去看身后墙上的表，11:58。
他眼睛一亮，可能是太兴奋，所以撑在阎霖膝盖上的手没扶稳，人直接栽进了阎霖身旁的沙发空隙上，阎霖也终于能从他的禁锢里脱离出来。
但阎霖还没放松两秒，就被醉鬼拉住手腕，走到了一旁巨大的落地窗前。
童嘉奕站在窗边看着天空，嘴里小声说：“59，58，57……3，2，1。”
在他的倒数结束时，一旁无人在意的春晚直播敲响了震耳的钟声，而在阎霖面前，璀璨的夜空中，无数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绽开，那一瞬像忽然来到了白昼般明亮。
童嘉奕转过身，眼里已不复先前的迷离，他微微弯了弯眸子说：“新年快乐，现在是真的新年了。”
阎霖看着那接连在自己眼前绽放的烟花，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烟花也没有停息的意思，对面楼的每一个落地窗前都逐渐聚满了看烟花的人。
“…是你准备的吗？”
童嘉奕点点头。
“为什么。”
童嘉奕一笑，那笑看上去莫名有些苦涩。
他像是等待这一刻已许久，似是叹息般开口。
“……因为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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