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回头看他一眼：“你是他家属？”
简嘉沅啊了一声：“还, 还不是呢。”
“什么叫还不是”，护士瞪他一眼，“这事儿就得交给家属, 一天吃四次呢，得从早到晚盯着。你到底是不是？不是别掺和啊。”
简嘉沅只好讪笑两声, 不说话了。
阎霖看他快把自己塞进墙缝里了, 短叹了一声对护士说：“我没有家属，我下次会记得吃的。”
护士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闻言斜他一眼，“都这么说, 回头又忙忘了, 不是还得来我这？下次可别再来了啊。”
叮嘱完之后，又给阎霖开了瓶盐水——过度疲惫引起了低烧, 所以阎霖才会感觉到头重脚轻。
挂上水之后巨大的疲惫感袭来, 阎霖眼皮打架, 很快就睡过去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正有个生面孔的小护士在给自己拔针。
那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 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两颊红扑扑的，眼神还到处乱飘, 那副模样很难看不出她的心思。
阎霖一只手被她握着, 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搜寻起简嘉沅的身影，这时他才发现简嘉沅没在病房里。
怎么走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阎霖完全忘了自己才刚睡醒, 而简嘉沅并没有异能可以和睡着的人打招呼这件事。
小护士还在盯着他的脸看, 她把针头拔出来之后立刻给阎霖按上一根棉棒, 轻声叮嘱：“你按一会儿, 不要太用力，止血了就可以丢掉了。”
“好。”
小护士本应该走了，但她明显依依不舍，没迈出去半步就又折返回来，“我再给你测个体温。”
明明旁边的桌上就放着测温枪，但小护士非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水银体温计，作势就要让阎霖夹在腋下。
就在小护士的手即将伸到阎霖病号服领口时，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简嘉沅怀里抱着两瓶水，手里拎着粥铺的纸袋子走进来。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体温计掉在了阎霖的被子上，她伸手摸过去：“不好意思啊，我没拿住。”
“测体温？”简嘉沅皱了皱眉，把纸袋放在桌上，拿起纸袋旁边放着的测温枪，“为什么不用这个？”
小护士尴尬地收回手，“那，那个不准。”
她可没乱说，水银体温计就是比测温枪要准确呀。
小护士略带心虚但又理直气壮地继续去拿体温计，然后顶着简嘉沅强烈的视线，把体温计缓缓伸向阎霖的领口。
“啧”，简嘉沅越看那只手越不爽，干脆上前一把夺过体温计，对小护士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测就好。”
这不算不符合流程规范，小护士也不好说什么，目光又在阎霖脸上流连了几个来回之后，才端起托盘离开。
小护士走后，简嘉沅认真拿起体温计，正要去扯阎霖的衣领，就被阎霖冷冷地睨了一眼。
“干什么？”
简嘉沅：“给你量体温啊。”
“……”阎霖松开按住针口的手，从他手里拿过体温计，淡淡说：“我自己有手。”
刚才他就想说了，结果两个人就在他面前争抢上了，他都插不上话。
简嘉沅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那白皙的皮肉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似乎还有一小点红色，小小的，红红的。
他忽然猛咳了几声，咳得满脸涨红，脑袋缺氧，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阎霖塞完体温计后皱眉看他：“呛着了？”
简嘉沅连忙摆手意思叫他不用担心。
阎霖：……他没想关心。
他其实想说如果简嘉沅还想咳嗽就出去咳，他听着头大又心烦。
但简嘉沅很快就不咳了，阎霖也没了赶人的理由，想想还有点不开心。
之后，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子，简嘉沅一直靠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倒是愈发红润，眼神也飘飘忽忽的。阎霖则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
过了好一会儿，简嘉沅才出声提醒：“体温计，该拿出来了。”
阎霖便收起手机，拿出来一看，37.5，还是有点低烧。
于是简嘉沅就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润润嗓子，吃点药。
简嘉沅往阎霖手心里倒了好多药片，让阎霖没法自己喝水，简嘉沅便可以明目张胆借着这个名义照顾他，给他喂水喝。
水递到阎霖唇边时，他听到头顶上方响起闷闷的声音：“你知道刚才那个小护士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阎霖喝水，没空理他。
闷闷的声音似乎也没想听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是想要把你带回家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再牵过一条长长的绳子拴在你的脚踝上，让你只能在屋子里待着，没法去其他地方的眼神。”
阎霖抿下一口水，不动声色地用舌尖把杯子推远，结果简嘉沅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更红了，本应顺着他的动作把杯子拿走，但手它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僵持了好半天。
被迫喝了好几口水的阎霖擦擦嘴：“你从一个眼神里就能看出这么多？我看你也别做什么人工智能了，研究心理学微表情吧，出几本书赚的钱都够你后半辈子花了。”
简嘉沅没应他的话，而是继续自顾自说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得出来吗？”
“不想知道。”
阎霖把药吃完，伸手把水杯推开。
简嘉沅只好哦了一声，帮他把水杯放好，“我买了粥，你稍微吃几口吧。”
他把小桌板打开，先用手按了按，确认结实后，才把装着粥的袋子放在桌上，一个个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碗青菜肉丝粥，粥的温度已经不烫手了，刚好合适入口。
阎霖确实很饿了，只是一时忙碌忘了吃，胃里先前也有些绞痛，这会儿吃些粥是很舒服的。
他拿起勺子盛刚要放在嘴边吹一吹，就见简嘉沅又从袋子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然后又去掏，转眼又拿出一个，打开盖子......
不一会儿，面积不大的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五个外卖盒，两碗粥，两碗汤，还有一份小笼包。
阎霖本以为是两个人的量，眼神扫过那碗番茄疙瘩汤，有点想吃，但又怕是简嘉沅给他自己吃的，于是就盯着那个碗没动。
简嘉沅把东西都摆好，轻飘飘道：“你吃吧，我晚上吃多了。”
然后人就向后退了两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也不玩手机，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阎霖。
这，都给他吃的？
阎霖不禁无语，这人是在养猪吗？
然他等了半分钟，见简嘉沅的确没有来分食的意思，反而一直在用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自己的眼鼻嘴，再次眼和嘴，最后还是嘴。
这人什么意思啊，阎霖抿了抿唇。
还说人家小护士眼神里东西多，我看他简嘉沅也没好到哪里去。
阎霖本还没觉得简嘉沅的目光有什么，直到他默认了喜欢自己之后，眼神真是一点都不加掩饰了！
这会儿简嘉沅还盯着阎霖被粥润湿的嘴唇看得入迷，一寸寸扫过那红润的唇，小巧的白牙，和那偶尔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粉嫩舌尖。
他还以为阎霖看不出来，眼神愈发大胆。
阎霖被他盯烦了，咣当一下把勺子扔进粥里：“简嘉沅，要不咱俩打一架吧。”
“啊？”简嘉沅懵了。
阎霖：“你别总盯着我看了，要么咱俩打一架，输了的从病房里出去。”
“可，可你在生病啊。”简嘉沅圆睁着眼睛，显得有些无措。
“嗯”，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被当作小孩子对待，阎霖前所未有地想要任性一次：“所以你要打赢我吗？”
那当然不会啊！简嘉沅无声呐喊。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好吧，那我走。”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走之前看了阎霖一眼，然后就把门带上了。
宽敞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这本该是令人愉悦的，但不知为何，阎霖忽然有些烦躁。
比刚才简嘉沅盯着自己看时更加烦躁。
过了好久，他才重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吃起粥。
吃的时候，阎霖不禁想，究竟是这几年简嘉沅变了太多，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不够了解他？
他原本有这么……变-态吗？
这话也不准确，准确地说是只对自己变-态。
阎霖下意识想去查简嘉沅这几年来都经历什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连事务所的微信都点开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这微信那头确实是简嘉沅。
等等，所以就是说 ，简嘉沅知道自己的一切，包括原主做的，和自己来了之后做的所有事。
但自己却对简嘉沅一无所知。
连对方究竟为什么接受傅明远的建议来给自己做血库，为什么忽然消失数年，等等等等，全都一无所知。
这怎么可以！阎霖又把勺子扔进粥里，绷着一张脸想，这种人，还想追自己？
呸！想得美！
他得赶紧走，不能让简嘉沅以为自己很享受他的照顾。
阎霖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穿好鞋就要回家，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再次开门的时候，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