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云易之来说, 挖掘人鱼治愈能力的极限显然比保护一条人鱼的治愈能力更重要,但他不能在人鱼面前表现出来。
直到阎霖和小鲛离开后,他才对小苓说, “你和白鱼关系很好是吧?如果你能帮我拿到他的治愈能力数据,我会送你去想去的任何实验室。”
小苓不想去别的实验室, 他只想和阎霖在一起。
于是他说, “如果我给你他唱歌治疗时的录音,你能让白鱼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阎霖不知道他走
后, 实验室的两人暗中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他只是一路听着小鲛絮絮叨叨感觉自己就快要睡着了。
“你怎么能给那种人治病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人鱼的治愈能力有多珍贵?怎么可以用在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身上……”
小鲛絮叨一路, 十几分钟时间里半句话都没重复, 到最后阎霖都感觉自己是真的做错了。
他闷声说,“知道了, 以后不会了。”
小鲛松了一口气, “这还差不多。”
他带阎霖来到人鱼宿舍, 里面满是中心特地准备的蚌壳床和海草床, 小鲛说, “空着的那几个你随便选, 我睡在门边那一张蚌壳床,你可以睡在我旁边。”
阎霖对睡在哪里并不挑剔, 他在浴缸里也能睡得很好, 只不过刚躺到那张蚌壳床里面的时候, 他忽然想起了邵知夏那张柔软大床的触感。
算了,歌也唱过了, 还想他干什么。
阎霖拉下了蚌壳的盖子, 把自己关在了床里。
*
从这天起, 也许是小鲛的念叨起了作用, 阎霖很少再想起邵知夏这个人了。
毕竟在邵宅那段时间,只是他漫长鱼生里极其短暂的一部分,过去便过去了,阎霖自认为是条随遇而安的鱼,在中心的日子过得也算顺遂。
每天去餐厅帮忙,再给云博士帮忙,过得很充实。
又过了几天,小鲛在吃饭时偶然提起了邵知夏的名字,说他腿好了之后很少再出现了诶。
阎霖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但也只停顿了一秒,就用指尖戳起一条鱼,随口道,“邵知夏是谁?”
小鲛闻言也是一愣,见阎霖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怔怔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不记得了也好。
毕竟人鱼的记忆不像鱼,真的只有七秒,人鱼的记忆可以鱼为控制,除非是鱼本人不想记得了,小鲛心想,所以白鱼其实非常讨厌邵知夏对吧,才会选择忘记他。
虽然觉得这是件好事,但小鲛是条细心的鱼,还是留心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每次从云博士那里回来之后,白鱼都会睡上很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鱼对邵知夏的记忆也越来越浅,到后面提起邵知夏的名字,白鱼已经几乎没有反应了。
这天阎霖照例去云博士的实验室帮忙,他拿着新到的实验器材走进去,把东西在桌上放好后,实验室里面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一个模样好看气质清冷的男人,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男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悲伤。
阎霖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色,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面前这人。
于是他问,“你是谁?云博士呢?”
听到他的话,对面的男人表情一暗,“......云博士离开了,以后这里我来负责。”
阎霖对云博士倒也没什么感情,中心谁来负责对他来说差别都不大,于是他嗯了一声后,熟门熟路地躺在了两人之间的单人床上。
男人走过来,垂眸看他,“你在做什么......”
阎霖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他,漂亮的白色鱼尾在床上拍了拍,“云博士每天都会给我打针,今天不打了吗?”
“...不打了,以后都不用打了。”
阎霖只觉得男人的声音像在隐忍些什么,感觉有些奇怪,但因为背对着,所以便没有看到对方紧咬到泛白的嘴唇,和紧紧握拳戳到皮肉里留下深印的指尖。
他从床上翻身下来,看了看那个陌生男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说了句,“那我就回去了。”
男人没有回应也没有拦着他,阎霖心里想着一会儿去餐厅帮忙的事,也没再说什么,鱼尾在空中迅速摆动着离开了。
到了餐厅后,人鱼们都已经得知中心易主的事情,凑在一起讨论着这个神秘的新管理者,似乎还没有人鱼见到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仍是一个人类。
让阎霖感到奇怪的是,小鲛难得没有凑过去说着人类的坏话,而是在角落里愣愣地擦着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阎霖走到小鲛面前,“你怎么自己在这?”
小鲛一怔,似被吓了一跳,见是阎霖才松了口气,“是你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新负责人说云博士离开了,所以今天就没打针,以后也不用打了。”
小鲛明显顿了一下,张张嘴,“你,你见到新负责人了?”
“见到了,”阎霖皱皱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小鲛少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纠结半晌还是开口说道,“那个新负责人,就是邵知夏啊!你不记得了对不对?”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话便顺畅许多,小鲛于是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很讨厌人类啊,但是云博士救了我,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直到前几天,我看到云博士给你注射的药剂,是减退记忆力的药剂,我才发现不对劲。”
“我本想自己去收集些证据,然后,然后前几天下班时候在海滩边看到了邵知夏,我脑袋一热就把这事和他说了。你,你不会生气吧?不会怪我吧?”
其实阎霖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邵知夏是谁,所以也不知道小鲛为什么会怕自己生气,生什么气呢?
不过他还是听出了重点,“云博士为什么要给我注射减退记忆力的药剂?”
小鲛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邵知夏应该知道原因。”
阎霖打算回实验室去找那个鼻梁上有颗小痣的男人。
结果刚转身走出餐厅,就看到那个人站在门外,苍白的脸在炽热的阳光下泛着些不健康的红晕,显然是站在那里有段时间了。
阎霖站在台阶上看他,“你就是邵知夏吗?”
“......是。”
邵知夏的眼神晦暗不清,直直看着一旁的地面,始终无法落在阎霖身上。
“你认识我吗?”阎霖说,“云博士给我注射了记忆消退的药剂,我好像把你忘了。”
空气中安静了几息,就听到邵知夏用极轻的声音问,“只忘了我吗?”
那声音太轻太淡,尾音几乎消散在风里,但人鱼听力发达,这句话还是被阎霖捕捉到了。
阎霖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又沉寂了几秒,邵知夏平静地说,“我来是有事找你,跟我过来吧。”
说罢他便转身,双脚平稳地踩在沙滩上行走着,阎霖下意识跟在他身后,盯着男人细长笔直的双腿,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来。
仿佛对方不该是这样走着的,而应该是,坐着?
阎霖眨眨眼,有些不理解自己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一路走回人鱼保护中心,邵知夏走进了一间不常用的实验室,拉开了里侧一个小房间的门。
阎霖走过去一看,“小苓?”
只见房间内除了一张椅子别无他物,小苓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邵知夏,淬着狠毒的光。
小苓见阎霖跟了进来,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布满恨意,咬着牙说,“你带他来做什么?邵知夏!你到底想怎么样!”
邵知夏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说,“你害怕?怕我把你做的事全都告诉他是吗?”
“你放屁!”小苓呸了一口,“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说说吧,”邵知夏淡淡地说,“说说你是怎么和云博士达成交易,给白鱼注射药剂,导致他失去记忆的。”
小苓急忙大叫,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着,“那叫什么失去记忆?他只是忘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要他一直记得你!”
屋顶吊着的白炽灯泡亮得灼眼,阎霖站了几秒感觉有些晕眩,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让头脑清明。
但过了没多久,鼻尖还是渗出了几颗细小的汗珠,额头也开始微微发热,整条鱼都有些晕乎乎站不稳,耳边也开始不断嗡鸣,两个人的声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邵知夏先发现了阎霖的不对劲,焦急地凑过来,扶住了人鱼歪倒的身子,冰凉的手背探了探人鱼的额头,忽然面色一沉,“你发烧了,我带你去休息。”
小苓也变了脸色,想凑过来看,但又被绑在椅子上,只能眼看着邵知夏把人鱼带走,然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恶狠狠地骂了几句。
另一边,邵知夏把阎扶到实验室的单人床上后,就见那双颀长的腿瞬间被白色鱼尾取代,而一旁的检测器给出了“该人鱼正在进入成熟期”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