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傅知言主动问祁彦想吃什么, 但他却把人带进了一栋砖瓦房里。这家的主人是一位年长的老奶奶,满头白发,佝偻着身躯, 拿着簸箕晾蘑菇。

  “小傅,你来了。”老奶奶看见傅知言, 立刻笑开了。

  傅知言走过去:“我今儿个带朋友来尝尝您的手艺。”

  “好啊, 那我去准备准备。”老奶奶看见傅知言身后的祁彦, 还有方娅。

  “谢谢阿嬷。”傅知言接过她手里的簸箕, “我来帮您晒。”

  老奶奶脸上挂着明显的笑,缓慢地走回了屋子里。

  小院里,满地橘红。夕阳斜照,在地上拉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傅知言端着簸箕放在前面的夹子上。

  方娅左顾右盼, 好奇道:“言哥, 你说请我们吃饭, 怎么来这里了?”

  傅知言回答:“徐阿嬷的手艺一绝, 我带你们来尝尝。”

  “你怎么认识的?”祁彦看了一眼老人去的方向, 隐约能看见屋子里忙碌的身影。

  “前几天拍戏,有一个救助老人的戏。”傅知言说,“之前选好的老人对镜头有恐惧, 拍了好几条也没过, 正好徐阿嬷路过,梁舒选中了她, 就临时换了人, 一条就过了。”

  “哇!”方娅惊讶道,“徐阿嬷这么厉害啊。”

  傅知言笑了笑:“她以前是村子里文艺汇演的演员之一, 有过一些演戏的经验。”

  祁彦四处看了看, 这院子不大, 用红砖搭建的房子覆盖了岁月古朴的味道。远处的山似乎藏在缭绕的白云中,余晖为其蒙上一层橘红的滤镜。

  “看样子你们处得不错。”祁彦说道。

  傅知言偏头看向他,淡然说道:“戏拍完后,我送徐阿嬷回家,她请我吃了一顿饭。这段日子我经常在拍摄结束后来看她,一来二去,也算熟悉了。”

  祁彦往屋里看了看,老人正在炒菜,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炒勺。村子里都是烧柴火做到,烟顺着烟囱冒出来,随着风往山林方向飘去。

  祁彦收回视线,看着傅知言,后者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先一步解释道:“徐阿嬷的儿子走了,只剩一个孙女在外地读书。”

  孤寡老人留守家乡。

  在村子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难怪傅知言会对她格外照顾,是想着留在村子里拍戏的时间能多陪陪她吗?

  “小傅。”屋内,传出老人有些暗哑的嗓音。

  傅知言闻声进屋,不一会儿,他搬出一个四方矮腿的小桌子出来。

  祁彦准备伸手去接,傅知言往旁边偏了一下,躲开了。

  “你别动,这个沉。”傅知言说。

  小方桌虽然看着不大,可是是用实木实打实做的,又结实又耐磨。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把椅子帮我拿出来。”傅知言把小方桌放在了院子里。

  祁彦脱了外套,搭在了院子里的桃树枝上,回头和方娅说:“帮我看着衣服。”

  方娅点头:“好的,祁哥。”

  祁彦跟着傅知言进了屋子,徐阿嬷的家不算很小,左右两间屋子,中间即是客厅也是厨房。两人拿了小椅子出来,一手一个,前后出来,对应着放在小方桌四面。

  方娅觉得这一幕烟火气十足,影视公司大老板和当红男星凑在一起摆放吃饭的桌椅的画面,特别接地气。

  鬼使神差的,方娅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快速地抓拍了一张。

  照片里摆放完椅子,同时起身,双双抬头,正好对视。

  一个背对着,一个迎面着,正好形成了一个方向差。

  徐阿嬷一共做了四个拿手菜,都是云南这边的特色菜,红烧鸡枞、砂锅鱼、辣子鸡和烧豆腐。

  “来尝尝。”老人好客,还准备了一壶普洱茶,用紫砂壶沏的,味道纯正。

  “谢谢。”祁彦双手端着茶杯。

  老人笑笑:“别客气,你们是小傅的朋友,就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他经常来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倒是没那么寂寞了。”

  傅知言给她夹菜:“我每天都会来看您的。”

  “你们还有多久拍完啊?”老人问。

  傅知言说:“大概还有十四天。”

  十四天后,《逍遥客》就正式杀青了,在他演员的职业生涯中,这是他演绎的第二个完整的作品。

  “上线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老人说,“我要看看我上了电视的模样。”

  说完,老人笑出了声音,忽然又想到家里的电视机坏了许久了,一直没修。

  “算了算了,告诉我也看不到。”老人立刻摆手道。

  傅知言却说:“您放心,上线的时候我一定通知您。”

  老人知道他这是在说客气话,也没当真,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让大家吃菜。

  老人家的手艺很好,祁彦很喜欢今天的几道菜,吃得十分满足。

  傅知言说请他吃饭,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意外之余,还觉得很惊喜。

  几人吃完饭,傅知言帮老人收拾桌椅,打扰厨房,顺便又把院子里剩下的一些活都干了。他手脚麻利,很快就干完了。

  天渐渐暗了。

  几人准备离开,老人送他们到院子门口。

  “阿嬷,明天戏比较多,我可能会晚点过来。”傅知言说。

  “没事,你只要想起老太婆,空了过来看我一眼就行。家里有饭,管饱。”老人笑眯眯的,面目慈祥。

  傅知言顿了顿,说:“好。”

  祁彦和方娅也和老人道别,老人让他们下次有空再来。

  三人回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村子的路没那么平摊,土地坑坑洼洼,走起来有些困难。

  祁彦不小心踩到一个坑,身子一歪,被人揽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把祁彦包裹,他闻到了和自己身上同样的味道,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的夜里,格外的清新。

  “你没事吧?”傅知言低声问。

  他的嗓音好听,是标准的音色,低沉中透着一股苏感,撩拨得祁彦整个耳后都跟着发麻。

  《剑川天河》里,他是唯一用原声出演的演员,当时傅知言还特地去录音棚里录音。这事还被方娅当做营销宣传的噱头,赚了好一波口碑。

  “没事。”祁彦挣脱了一下,却发现傅知言没动。

  他的胳膊被傅知言握着,感觉到隐藏在暗夜里的手顺着臂弯往下,最后握住了他的手掌。

  祁彦的手指很凉,傅知言的手却很热。他握着,低头问:“很冷?”

  “不冷。”祁彦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攥着,动了动,丝毫没有要被松开的迹象。

  “方娅还在前面。”祁彦小声提醒道。

  “你担心?”傅知言问。

  祁彦被问得愣住了,他确实在担心,但他不确定自己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方娅看见他俩在牵手,还是担心两人开始变质的关系。

  尽管谁都没有捅破,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祁彦沉默了。

  傅知言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你昨晚睡在哪儿?”

  祁彦回答:“剧组安排的。”

  “和许嘉煦一起?”傅知言追着问。

  祁彦看了他一眼:“没有,他和徐采绮住在楼上。”

  得到了答案,傅知言勾起嘴角,刚想说话,祁彦的电话响了,他掏出兜里的电话,来电显示是许嘉煦。

  祁彦没立刻接,反而是抬眼看了傅知言一眼,对方轻挑了下眉,示意他接。

  祁彦这才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祁哥,采绮说你今天不过来给我们讲戏了,不是真的吧?”许嘉煦是小男孩性格,属于吃不到糖就撒娇,撒娇不成就哭的那种类型,他担心祁彦拒绝,立刻又说,“哥,我还有好几场戏不懂呢,你过来教教我吧。”

  许嘉煦打着算盘,等祁彦回答。

  请求教讲戏是真,但别有用心也是真。自从昨晚祁彦主动上门给他和徐采绮讲戏,他就知道,祁彦对他一定还是有感觉的。

  虽然他失忆了,但毕竟曾经想潜了自己的心不是假的。

  大半夜孤男寡男,讲戏讲着讲着就讲到床上去,那不就成了。

  后续他想要什么资源,祁彦不都得给。到时候想要压过傅知言,根本不是难事。

  算盘打得叮当响,谁料,他没等到祁彦的回答,反倒是听到另一道声音说:“没想到对戏这么认真,不如一会儿我过去教你啊。”

  许嘉煦一愣,确认道:“傅知言?”

  “是我。”傅知言说。

  “你怎么在?”许嘉煦纳闷,他怎么和祁彦在一起?

  “我请祁总吃饭。”傅知言坦白道。

  许嘉煦忍不住腹诽傅知言真是心机,请祁彦吃饭肯定是想要什么好处。

  “祁哥,我请你吃宵夜,你过来给我讲戏吧。”许嘉煦说。

  祁彦心说,真吃不下了。

  他其实根本不想给许嘉煦讲戏,昨晚也是被迫无奈,梁舒太忙,傅知言不愿意,虽然他答应了追加超出的拍摄预算,但总不能因为许嘉煦和徐采绮两人,耽误整个剧组都陪着他俩。

  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讲戏。

  他不会演,但作为有这大量ip评估经验的人,分析剧本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事实证明,他的讲戏确实有效,今天拍摄的几场戏,许嘉煦和徐采绮过得都比较顺利。

  祁彦没把傅知言刚才的话当真,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傅知言伸手切断了电话,看着祁彦的眼睛说:“我一会儿过去。”

  “你不是不想吗?”祁彦知道傅知言不想看见许嘉煦。

  傅知言把祁彦的手焐热后才松开,语气散漫道:“我是不想,但我更不想你去找他。”

  夜色中,风吹过。月光笼罩着轮廓,祁彦感受到傅知言的目光,无意识地吸了口气,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