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询问,可季晴却听出了一种既定事实的味道。

  在谈论眼前这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演员时,祈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很笃定的情绪,就好似,他想要塞进来的人,一定是最优秀的一种卓越感。

  季晴不可否认,祈彦的眼光向来很有水准,以她的经验评估,如果眼前这个演员真的出演了柳岩歌这个角色,那么不久的将来,娱乐圈可能会掀起一轮新的流量风暴,因为不管是外形、颜值、气质,甚至是演技,他都有。

  一场试戏结束,沉默许久的梁舒在摄影机后面喊了句“cut”,这不是正式拍戏,但傅知言的表演让他觉得这就是非常正式的一场表演,他作为执掌镜头的导演,身临其境在戏中,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接下来是一些比较简答的交谈环节,问到经济公司的时候,傅知言下意识皱了皱眉,他的眉形很好看,不用怎么勾勒都很英气。他似乎很回避这个问题,不想提起公司,含糊的说了句:“只是很小的公司。”

  站在角落处的祁彦闻言挑了下眉,身边的季晴轻笑了声,打趣道:“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公司。”

  祈彦心道,何止,他还不喜欢公司的老板。

  梁舒问完了话,傅知言转身离开了试镜厅,祈彦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他听见身边的季晴又说:“你的人还不错。”

  祈彦转头,看向她,他知道季晴一定对傅知言产生了兴趣。他扬唇,颇有自信地附和道:“季总看得上就行。”

  试镜还未结束,祈彦便提前离开了。

  《剑川天河》的试镜周期为一个月,由于前期追资的问题已经浪费很长的时间了,季晴把所有的进度都拉到了最快,横店的影视车已经申请批下来了,置景,服装道化,以及通告安排,全部准备完毕,就等演员确定后,直接开拍。

  不到一个月,演员基本都确定了下来,只差一个男二柳岩歌。

  严升跟着梁舒一起试镜,内部消息他都知晓,他冒着泄露剧组内部消息的风险给傅知言打电话:“你试的两个角色都确定别家的演员了。”

  傅知言刚睡醒,坐在懒人沙发里,头发很乱,心情更低落,他没什么精神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严升在为他抱不平:“明明是你演得更好啊,我们总导演都一直在夸你来着,结果大师兄这个角色竟然定了原天赐,他就一个流量爱豆,根本不会演戏。八成是带资进组。”

  原天赐是个爱豆,公司实力不差,资源也多,经常往剧组里塞自家人。像严升说的这种情况不少,但傅知言觉得,大师兄这种憨厚老实傻白甜角色,在形象上,原天赐确实比他更贴合一些。

  有时候,演技也不是能决定一切的,选角角度多种多样,更何况,角色半路截胡是娱乐圈常态,签了合同的都能反悔,更何况只是一个试镜阶段。

  “我都没什么感觉,你那么生气干吗?”傅知言有些好笑地说。这种事他经历的多了,说实话,早就不痛不痒了,现在让他回想起那天自己到底抽了什么疯跑去面试都记不得了,也许是祈彦那人老是在自己面前念叨着这事,让他潜意识里又开始复苏一些念头。

  “我就是为你感到不值啊,你到底哪里比那些人差?”严升气不打一处来。

  傅知言站起身,开门,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这个时间还早,公司的人都没来上班,他一边走一边对着电话说:“是是是,我不差,但现在没选上也没办法,下一个更好。”

  他安慰着严升,同时也欺骗着自己。

  哪还有下一个?

  就算有,也不是他的。

  “行了,大早上的你扰我清梦,你今天没活啊?”傅知言问道。

  严升说:“有啊,不过要下午呢,下周我就要跟组去横店了,剧组里还有个男二没定下来呢,导演和制片人今早要在公司开会,可能是为了商量男二选角的事。”

  闻言,傅知言蹙了蹙眉,疑惑:“选角还没结束?”

  “对啊,就差一个男二了。”严升一向不瞒着傅知言,有什么内部消息都和他分享,“男二这个角色戏份特别重,听编剧的人说,其实人设比男主还要有亮点。我们试镜了一圈,把圈里的演员筛选了一遍,也没找到合适的。”

  傅知言思索了一下,这种男二也确实不好找,程显已经是顶流男星了,其他顶流不可能给他作配,找不火的演员吧,这好歹是个戏份很重的男二,不能如此敷衍。要符合基础条件,有形象有演技,还得中和这两个极端要求,这个角色确实不好选。

  “下周都要开机了,男二还没确定下来,你们剧组还真是玩速度与激情啊。”傅知言开玩笑道。

  严升无奈道:“没办法,我们导演和制片人对于重要角色就是挑剔文学的代表人。选角就跟便秘一样,半天出不来。”

  “真恶心。”傅知言对他的比喻很不屑,他洗了把脸,没擦对着洗手台开着扩音的手机继续讲电话,镜子里的人头发有点长了,胡子也有些长了,他半个月没进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跑试镜,就是窝在公司的休息室睡觉,他连郊区的租的屋子都没怎么住了。

  “我哪儿恶心,我说的是事实。”严升想起还有些事没做,又说,“行了,不和你扯淡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有空一起喝酒。”

  傅知言漫不经心道:“你请客就喝。”

  严升笑着骂道:“你个孙子,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滚吧。”傅知言同样笑着回他。

  电话挂断,傅知言摸了摸自己鬓角有些长的头发,决定下午去剪个头发。

  他拿起手机,回身拉开卫生间的门,也许是猝不及防,门外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会开门,愣了一下,眼神透着一些局促。

  “我是不知道你还有爱听墙角的习惯。”傅知言有些嘲讽着说。

  听墙角倒也不至于,祈彦站在原地,迎着傅知言质问的目光,一闪即逝的局促后,反而倒是坦荡地说:“我只是恰巧听见而已。”

  他知道傅知言肯定在公司过夜,所以赶了个早,休息室没人,他就来卫生间看一下,结果就听见了傅知言在打电话,通过电话内容,他猜出对方应该是《剑川天河》剧组里的人,想必还是个副导演。

  傅知言眯着眼,带了警告意味地说:“不管听到什么,就当没听见。”

  他想走,却听见身后的人说:“《剑川天河》的试镜你去了吗?”

  傅知言停下脚步,不知为什么,尽管严升告诉他已经没戏了,他都没什么感觉,但被祈彦这么直白的一问,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瞬间翻涌了他的血液。

  “没去。”傅知言冷淡道。

  “是吗?”祈彦说,“那我怎么那天在试镜现场看到你了?你试镜的是大师兄和魔族二殿下两个角色,对吧?”

  傅知言转身,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

  这人什么意思?

  拆台很好玩吗?

  还未等他说什么,只听对方又说:“那两个角色不适合你。”

  傅知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很快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和一样每一次看向祈彦时的目光如出一辙。

  “你有病吗?”沉默了片刻,傅知言实在没忍住,他搞不清祈彦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一再说服我去试镜的人是你,现在和我说我不适合的还是你,祈彦,你是不是有毛病?知道我那天去试镜了,现在站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地问我,你是觉得耍我挺好玩是吗?”

  堵了很久的气在这一刻顺出去了,傅知言得承认,他装的再云淡风轻,每次试镜被刷下来的经历都无形地叠加,成为了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他不想坐以待毙,但又无能为力。

  “我没有耍你。”祈彦否认道,“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那两个角色。”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他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脸颊上的水已经干了,但呼吸还泛着潮气。他的心绪从来没有起伏过,都是拜某人所赐。他甚至开始思考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他先出哪只手。

  祈彦不假思索道:“柳岩歌。”

  傅知言想了一下,这个角色名字不是《剑川天河》的男二吗?

  说什么疯话呢?

  “季晴已经决定了,让你来演柳岩歌。”祈彦又补充道。

  傅知言越听越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和祈彦浪费时间下去,他回休息室拿充电器,穿上外套离开公司,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和祈彦说,直接把人无视个彻底。

  一大清早,就经历了莫名其妙的事,傅知言出了写字楼才把堵在胸口里的那口气顺了出来。

  天气晴朗,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路口旁点了根烟。

  其实他今天根本没什么行程,如果祈彦不回来给他找堵的话,他应该会再睡个回笼觉的。

  还真是烦躁。

  算了,还是先找家理发店剪个头发剃个胡子。

  把剩下的半根烟碾灭在垃圾桶里,傅知言正准备走,兜里的电话震了震,他掏出来接通,很随意地说:“喂?”

  “请问是傅知言先生吗?”对方很有礼貌地问道。

  “你是谁?”诈骗电话吗,这么恭敬。

  “我这边是《剑川天河》剧组,麻烦您今天过来一趟,我们制片人想和你聊聊。”

  还真是诈骗电话。

  傅知言想都没想就挂了。

  结果没过多久,电话又打了进来,是一个新的号码。

  “我真没钱,不用白费力气了。”傅知言接通后便直接说了句。

  那边显然是愣了一下,没过多久,一道成熟的女声传来:“傅知言你好,我是天启的季晴,也是《剑川天河》的制片人,你的试镜我看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面和我聊聊?”

  傅知言闻言,愣在了原地,随后他听到路过的车响了一阵很悠长的喇叭鸣笛声,震的他耳朵有些微微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