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伴随着两个冷冰冰的字, 一个香炉重重砸在司礼渊助理兼老管家的头上。

  司礼渊站在香堂前,手边是手下人刚刚搜集到的司兰清的行程信息,那上面显示司兰清一周前赴瑞士, 在一家医院秘密住下了一段时间。他让手下人费了很多心思才打听到司兰清具体是在看什么病症。

  骨癌。

  一个只要宣传出去, 就能将司兰清彻底从继承人位置上打下去的疾病。

  但是, 司兰清已经成功动了手术, 治愈了。

  司兰清的弱点就在司礼渊眼皮子底下消失。

  逼仄的空间,压抑的氛围。司礼渊知道司兰清已经在丰满羽翼了, 而且是在他层层包围和监视中做的。可是他手下的人却一点都不知道!

  银丝框眼镜闪着冷光,司礼渊透过眼镜片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堆无用的下属。没有本事, 没有胆量。连司兰清身边那个宋秋圆都比不了。

  手机震动两秒, 司礼渊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人, 接通。

  霍煜焦急忙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咬牙切齿问:“司礼渊, 昨天晚上撞破我们的人你查到了吗?要是传出去, 我们就死定了!”

  “嗯, 在查。”司礼渊敷衍道。

  “昨晚我们在的那个别院,听说司兰清、霍烬和陈景嘉都在, 要是那人是他们的人, 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来查我们!”

  “冷静点。”司礼渊不耐烦地皱眉冷声说,“你把身边人都打点好,清理掉一切和我相关的痕迹,我们短时间不要见面了。”

  “……好。”那边的霍煜哭哭啼啼挂了电话。

  司礼渊将手机扔回抽屉, 抬眼, 冷漠无情的眼睛看着手下的人, 命令道:“时刻关注司兰清的动静, 包括和大股东联系、收购小股权, 还有,找到司兰清的软肋。另外,去查昨晚出现在陈氏酒店302的可疑人员。”

  “是!”

  **

  大学路ICE酒吧这两天因为驻唱歌手的爆火也爆火了一把,店主听说今晚他们的驻场歌手要邀请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来听歌,当即将最好的位置让出来。

  宋秋圆就坐在最佳观赏位置,惬意地吃着小食,喝着酒吧里的各色酒。他将尝过觉得苦涩的酒都放在一边,将甜甜的酒放在眼前,偶尔小酌。

  周时宴看来是个十分勤俭节约的人,没有另外点酒,专门喝宋秋圆喝过不要的酒。

  如果宋秋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周时宴沉迷于液体里的神色,是如此地虔诚,又压抑着亵渎。

  可惜,宋秋圆并不会盯着主角攻的脸看很久。

  他反而注意到,酒吧里有几位专业的黑衣保镖。尤其是周时宴驻场的位置,旁边卡座都不动声色坐着几位黑衣人,耳朵里别着微型耳麦,目光在周时宴四周警惕逡巡。

  宋秋圆在司兰清身边待久了,对保镖的存在还是容易发现的。

  他顿时警觉,抬眼看着周时宴。

  不知道周时宴惹到了谁。

  看起来像是周时宴招惹不起的豪门人。

  “周时宴。”宋秋圆身子往桌子上倾,同时也朝周时宴招招手,等周时宴立刻放下酒杯,红着脸朝他靠过去时,他小声问:“你得罪人了吗?有人在盯你。”

  宋秋圆神色戒备地扫了眼周围的黑衣人,朝周时宴微抬下巴。

  周时宴余光看到那些人,神色顿了下,犹豫了几秒后他说:“不是会伤害我的人。”

  宋秋圆眉头微挑,看周时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也就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周时宴不说那些人是谁的人,宋秋圆就不会知道答案,他也不会主动去探查答案。周时宴是注定会快速成长的主角攻,而路人甲宋秋圆只是个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的背景板。周时宴和他的距离注定会越来越远。

  他只能陪周时宴走一段路。

  而那段路,从某个夜晚他驻足在孤独的流浪歌手的卖唱摊前开始,他抓着流浪歌手的手逃过了地痞流氓的追赶之后,两人短暂地同行了一段时间。

  现在,是宋秋圆站在旁边,看着流浪歌手努力褪去青涩与尘埃,走向万丈光芒、名利双收的时候了。

  宋秋圆抬手在周时宴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无声地给他加油。

  周时宴感受着他的动作,目光紧紧盯在宋秋圆脸上。他感觉宋秋圆似乎有几秒钟的落寞,但他又看到宋秋圆在看着他笑,那饱满漂亮的唇弯起来的弧度很明显。

  于是他张了张嘴,咽下了那些他觉得现在还不适合讲给宋秋圆听的话。

  他想分享的话是,他是豪门周家周京凯的第三个儿子,通过他不动声色的靠近和故意的透露信息,周京凯似乎注意到了他,也在查他。

  今晚在这家酒吧的那些黑衣人应该就是周京凯派过来观察他同时也是保护他的保镖。

  周京凯认出他的事情,还得从昨晚的陈老爷子生日宴说起。

  他故意报了陈氏酒店生日宴的兼职侍应生工作,这对于在上流社会里没有朋友没有背景的他来说是唯一一个能正当进入宴会厅接触到周京凯的机会。

  他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他给周京凯那一圈的人都倒了酒。因为他脸上特别的面具装扮,不少人会下意识抬眼看一眼他的脸。他给周京凯倒酒的时候,余光注意到,周京凯看了他一眼。

  与周京凯有几分相像的眉眼还不足以引起周京凯的注意力。

  于是,周时宴走到了周子屈身边。

  周子屈看到周时宴竟然也出现在这个上流社会的宴会厅里,脸上立刻挂上嘲讽的表情,让周时宴给他倒酒,并且在周时宴倒酒的时候,狠狠撞了周时宴一下,以至于酒全部倒在周时宴身上。

  面对周时宴无声的质问,他摊手,还是那副贱兮兮的口吻:“手滑了。”

  周子屈从皮夹里掏出十张粉色纸币,啪一下拍在周时宴脏掉的侍应生衣服上,“给你的洗衣费,都够你这一天的工资了吧。这工作我看你就不用做了,反正你在这里也与我们格格不入,司兰清是看不到你的。”

  周时宴没接这十张侮辱他的钱,他放任纸币掉在地上,又凭着服务员的身份从地上捡起这一千块放到周子屈身后的桌上,余光看了眼坐在不远处并没有对这边分出一个眼神的周京凯,他语气冷静,不卑不亢,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一点。

  “周子屈先生,我是来工作赚钱的,不是靠你的欺辱赚钱的。”他整理了下衣服下摆,顿了下又说:“你和你父亲周京凯先生,天差地别。”

  后半句话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对于仰慕者儿子的失望。

  周京凯微微偏头,侧目看过去。

  周时宴收起酒盘,盘口向内,不急不缓从周子屈身侧离开,路过周京凯,走向外面的侍应生衣帽间换一件干净的制服。

  周子屈低低骂了一声周时宴还不解气,他猛地站起身,去找周时宴。

  周京凯看着自家二儿子在老伙伴的生日宴上冒失又莽撞地对付一个家境清贫的侍应生,皱着眉,手指敲着酒杯。

  自家二儿子,平时任性一点也就算了,但是今天他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周京凯站起身,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往走廊走去。

  换好衣服出来的周时宴正好在衣帽间门口碰上周子屈,他脚步一让往旁边走,周子屈也往旁边堵他。

  周子屈看起来十分火冒三丈:“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叫嚣?凭你也配把我和我父亲作比较?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在这个地方彻底消失?!”

  周时宴余光瞥到走廊入口的地面上逐渐靠近的人影,他不卑不亢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毕竟你有有权有势的父亲,而我同样姓周,却只是个与父母离散的孤儿。”

  “跟我博同情?”周子屈冷笑一声,抬手拍拍周时宴的脸,“没用,还不如在你这另外半边脸上割一道疤好用。”

  “周子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走廊入口响起。

  周子屈立刻收敛了嚣张跋扈的表情和动作,他恭敬面向周京凯:“父亲。”

  周京凯走到两人面前,他抬眼认真看向周时宴。面前的青年与父母离散的过往正好戳中周京凯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他看向周时宴时神色很认真。

  在认真打量了周时宴的五官后,周京凯看着周时宴的眼睛一眨不眨,十分亮。

  五秒钟后,周京凯才转头,看向周子屈:“进去吧。”

  周时宴低头,目送他们离开。

  低头时,余光没漏掉周京凯转头又看向他的身影。

  当天晚上他宿在了陈氏酒店别院,在宋秋圆卧室门口守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他才找到兼职负责人结算了当天的兼职工资,踩着晨光回到破旧的出租屋。

  打开灯,走进潮湿阴暗的卫生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牙刷头。

  牙刷头的方向变了。

  有人来过这里。

  取走了他的生物材料。

  说明周京凯注意到他并且成功怀疑上自己是他遗失在外的小儿子了。

  周时宴在铁制单人床边缘坐下,拿起桌上早就变干的一捧野雏菊,捡拾起掉落在桌上和水泥地上的枯萎花瓣和叶子,小心翼翼放进透明蜜蜂袋子里。

  不出意外的话,在亲子关系报告出来之前,周京凯还会查他。不仅会查到他的过往,也会查到他在神圣帝国商学院被周子屈针对和欺负。

  很多人年轻时作恶多端心狠手辣,到老了开始心怀慈悲,也希望儿孙向善,不要争权夺位。因为争权夺位很容易伴随着逼他退位。

  周京凯也老了,所以周京凯最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互相陷害。

  有了周子屈欺凌周时宴的一桩桩往事在,周京凯自然会主动加强对周时宴的保护。

  周京凯的保驾护航是周时宴迈向豪门之路的第一步。

  他走得很顺利。

  宋秋圆不用担心。

  所以周时宴什么都没有向他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