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神对视着,火光四射,谁都不肯退让。

  钟离粟舔了下后槽牙,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事再同闻昱起争执。

  闻昱需要顺毛哄着。

  “这次的疫病看起来又急又凶,也不是全无攻克之法,我会小心的。”

  钟离粟上前了一步,几乎要贴着闻昱。

  只要闻昱一伸手,就可以将他抱在怀里。

  “安之,若我执意不让你前去,你是不是连对付我的法子都想好了。”

  闻昱的声音里疲惫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长长的睫毛垂着,将眸子里的神情藏住。

  “闻昱,我们讲讲道理好不好?”

  钟离粟伸手捏了捏闻昱脸上的软肉。

  面对隐忍委屈的闻昱,他始终没有办法狠下心来。

  “讲什么道理?钟离安之你告诉我要我讲什么道理?江东西域燕北,你哪次不是遍体鳞伤?”

  一句话彻底击溃了闻昱的理智。

  钟离粟永远都不会知道,失去他的那两年,闻昱是怎么熬过来的。

  “除了你,朕的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吗?”

  “我答应你,不入兖州,好不好?”

  钟离粟蹭了蹭闻昱的下巴,想要安抚他。

  兖州是疫病的重灾区,最初的疫病,也是在兖州发现的。

  钟离粟还有几个月才结束丁忧,为了疫病的事提前回朝。

  必然是有对付疫病的经验。

  他这么做,是为了减少百姓伤亡。

  若不是皇位禁锢着,闻昱至少可以陪他一同前往。

  陪他一同前往?

  闻昱面不改色的看向钟离粟。

  “既然我拦不住你,那你就去吧。”

  钟离粟出了御书房,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突然就松口了,闻昱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压下心中的疑虑,钟离粟领了圣旨,带着户部工部和太医院的一行人出发了。

  路途遥远,带着一众文官根本走不快。

  钟离粟看着只要路上颠簸就要吐一会儿的工部尚书,没了脾气。

  天气炎热加上事出紧急,这样慢的速度实在让人上火。

  御医不仅要商议解决疫病的方法,还要沿途照顾吐到脱水的官员。

  越到南方雨水越多,一行人大多时候都是冒雨赶路。

  有时候因着路上泥泞或者雨势太大,钟离粟也不得不停下休息。

  这日傍晚,突然下起了雨。

  恰好前面就是驿站,钟离粟便命人停下休整。

  “喝碗绿豆粥吧,路途已过半,不出半个月,一定能抵达西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钟离粟没有接碗,偏头去看一身影灵卫装束的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钟离粟的火气更旺了。

  这狡黠的眼神,这一脸无害的笑容,这两颗傻里傻气的小虎牙。

  不是闻昱是谁?

  “安之,你要是不愿意我跟来,那我回去?”

  闻昱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路上隐忍着,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到现在才出现在钟离粟的眼前。

  就是看准了现在送他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钟离粟愿不愿意,都要带上他。

  钟离粟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难怪出发之前闻昱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这一出阳奉阴违,真的让钟离粟措手不及。

  好一个月影,居然敢帮着闻昱算计他。

  钟离粟夺过绿豆粥,一饮而尽。

  真是要反了天了。

  “安之,是我强迫月影队长帮我的,你不要怪他。”

  闻昱扯着钟离粟的袖子,给月影求情。

  钟离粟直接转过身,不去看他。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谁家皇帝动不动就跑出皇宫?

  西南一行少说也要三个月。

  等朝中众臣发现闻昱不在宫中,会出乱子的。

  钟离粟不理人,闻昱也不多说惹他心烦。

  恭敬的侍奉钟离粟吃饭更衣。

  因着驿站位置偏远,条件有限,几个人挤到一间屋子里。

  工部户部几位大人,早就认出了闻昱。

  只是闻昱假装钟离粟的属下,他们也不敢多说话。

  尽量离着闻昱远远地,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偷跑出来的圣上。

  侍奉钟离粟躺下,闻昱并没有离开。

  他自己脱了外衣躺到钟离粟的旁边。

  这时候看书的聊天的,通通熄了灯,假装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天气闷热,钟离粟不想闻昱靠自己太近,一个劲的将人往外推。

  闻昱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把扇子,静静的给钟离粟扇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众臣见闻昱不在,纷纷松了口气。

  就在几人放心的起床,用早膳的时候,闻昱端了一碗冰粥,兴冲冲的进来。

  “安之,消暑的甜品,快尝尝。”

  闻昱:星星眼,早起做的冰粥,求表扬。

  众位大人:没眼看,这不是他们的圣上。

  钟离粟:脸都丢尽了,快把闻昱弄走。

  知道闻昱做的辛苦,钟离粟还是拿起了勺子。

  上面撒了绿豆沙,特意将煮熟的绿豆碾碎去皮,磨成沙。

  尝一口清甜解暑。

  闻昱仔细观察着钟离粟的反应,见钟离粟眯起眼睛,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用过早膳,一行人便起身赶路。

  闻昱暴露了,不再藏匿,鞍前马后的跟着钟离粟。

  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份的做法,着实让知道实情的人开了眼。

  钟离粟答应了闻昱不入兖州。

  这时候闻昱就在眼前,他不可能出尔反尔。

  于是在兖州上游的平城,与各部的官员分开。

  工部负责勘察娄江沿岸的堤坝,户部前往江南筹粮。

  平城的情况比起兖州,并没有好多少。

  感染的人被知府集中安排到了城外的土庙中。

  受染死亡的人集中起来焚烧,更多是躺在城外的路上,没有人处理。

  流离失所的人三三两两的躺到大街上,听天由命般的待着。

  车队进城,并没有引起流民的骚动,甚至都没有人抬起头来看他们一眼。

  只有官府施粥才能让他们离开原地。

  御医检查了染病的情况,与之前的结论相同。

  只是他们没有搞清楚这疫病的来源。

  “多半是水。”钟离粟说道。

  大祁对水源的保护意识不强,很多垃圾杂物都会扔到水里。

  洪水一过,上游的垃圾沿江而下,感染了沿途的灾民。

  “怎么会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