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习课业,苦练武功,了解天下局势,也尽量伪装自己,不引起钟离粟的关注。

  可两人的实力还是相差太大,他只能跪在这里任由钟离粟打骂,闻昱心中生出一些绝望。

  甚至忍不住想,要不算了,他也只能这样。

  一颗爆栗打到闻昱抬起的脑门上,这小崽子是什么眼神,看谁都像是想要害他。

  也许是在宫中受人欺凌太久,对谁也不肯全身心的信任吧。

  这么想着,钟离粟走到闻昱面前蹲下,尽量与他平视。

  如此近的距离,闻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清苦中混杂着不易察觉的香甜。

  是清神湿香的味道。

  这种香有安神的功效,是钟离粟用来缓解头痛症的。

  钟离粟有头痛的毛病,一直瞒着。

  上一世闻昱病后偶然得知,为了讨好他,甚至跟御医学了一套按摩手法,可还没有派上用场,闻昱就死了。

  这安神的味道,不仅没有让闻昱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焦躁。

  “你给朕滚远点。”

  闻昱伸手去推眼前的人,却被反应迅速的钟离粟握住了手掌。

  “朕...朕在跪先帝,你...你让开。”

  钟离粟的手掌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的不近人情。

  冰凉柔软的触感却让闻昱的手心更加灼热,整个人从手掌烧到了全身。

  闻昱恼恨这样的感觉,可又无可奈何,生怕被钟离粟发现异样,紧张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钟离粟的心思并不在闻昱身上。

  自从穿到这个地方以来,他好像是对闻昱疏忽了一些。

  他把闻昱当成任务对象。

  但闻昱向来是把他当长辈看的。

  像闻昱这个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承欢,可他却要在永无休止的党争中沉浮。

  钟离粟心中软了又软,既然他注定要辅佐闻昱,那么为什么不坦诚相待,让闻昱从心底里接纳自己呢?

  再开口,钟离粟放柔了声音:“你有心参与朝政是好事,但现在你要做的,是学好课业,朝堂上的事有我呢。”

  闻昱被钟离粟突然放软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一时没有出声。

  这种沉默让钟离粟误以为他不买账,也没有强求,接着说,“帝师一职,还需要有人顶上。”

  闻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全凭王爷做主。”

  这老东西说朝堂上有他,让自己专心课业,还给自己请老师,简直骇人听闻。

  闻昱只能应承下,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钟离粟看着闻昱脑袋上的发旋有些气闷。

  这小崽子油盐不进。

  堂堂一国之君,一天到晚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好像谁都欠他的一样。

  刚才踹翻桌子那股神气劲呢?

  他叹了口气,伸手扶正了闻昱的腰肢。

  “畏首畏尾不是君子所为,九五至尊,首先腰杆要挺直。”

  接二连三的触碰和训斥让闻昱心中的恼火到达了顶峰。

  他现在没有办法同他抗衡,必须得忍着。

  见他这副样子,钟离粟有些力不从心,想让闻昱独当一面,任重而道远啊。

  “有没有喜欢的老师,或者想学的东西?”

  闻昱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以选择自己的老师?

  这个认知让闻昱的怒火瞬间土崩瓦解,仰头看向钟离粟,死水般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点希冀。

  所有人都拿他当个废物,课业如何,根本就没有人关心,闻昱不敢想,吴尽忠死后,他还能有自己的老师。

  “朕仰慕有学识的人,若是能有一个有才学的老师,朕必定不辜负王爷的期望。”闻昱看着钟离粟,谨慎的试探着。

  哎呦,终于会说句人话了。

  钟离粟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笑意。

  原本是敷衍的一句话,没想到闻昱还挺重视。

  在朝堂上,钟离粟总是冷着脸,或威严或嘲讽,闻昱从来没见过摄政王还能笑的如此纯净,不染丝毫杂质。

  只觉得今天他眼角的小痣有些灼人,闻昱低下头,静静的等着钟离粟的答复。

  “有学识的人,那就要属江淮江老先生了...”

  还没说完,闻昱猛地抬头,眼中光华流转,衬的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这才像个少年人,钟离粟的眼睛又弯了几分,“怎么,喜欢江老先生?”

  闻昱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可是...”见他感兴趣,钟离粟故意拉长语气,看着闻昱眼里的希冀一暗,“江老先生,年纪大了,早就已经告老还乡...”

  闻昱闻言低下头,他早就知道,钟离粟怎么可能会请江老先生教自己。

  听闻江老先生曾经是钟离粟的老师,当初老燕王钟离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老先生请去北燕,亲自给钟离粟授课。

  钟离粟这种人,就是想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己刚才的那一点点信任,简直可笑。

  看着闻昱的鼻翼一张一翕,钟离粟就知道,他生气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见好就收。

  “不过...江老先生是本王的恩师,如果本王亲自出马,或许他会回朝哦。”

  闻昱以前怎么没发现,钟离粟这人,不仅心狠手辣,还很恶劣。

  被钟离粟三番五次的逗弄,他早就乱了方寸,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人,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怨气。

  见他这副样子,钟离粟也不好再逗他,“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去找玄万,让他带你去挑一件拜师礼,三日之后,本王动身。”

  今天的钟离粟格外不同,成为江淮老先生的学生,闻昱从来不敢想。

  回到长明宫,苏枚立刻围了上来。

  “那个老东西为难你了吗?”

  闻昱摇头,不算为难。

  戏弄了自己一番,好在是答应请江老先生来当自己的老师。

  只是江老先生是钟离粟的老师,未必肯尽心教自己。

  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想要与钟离粟抗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摄政王离宫,闻昱应该按照规矩去送他,可摄政王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自己悄悄走了,留下闻昱和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对着一个傀儡皇帝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大臣们将折子纷纷收起来,改成了日常念经。

  因着在祠堂罚跪受了风寒,闻昱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即使难受,还是将大臣们的劝谏一一听了,才让他们退朝。

  还没来得及用过早膳,侍卫慌张来报,御膳房昨夜死了三个布菜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