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大着胆示爱不说,晚上又屡屡主动跑来他这边玩,哪里有半分孤僻的样子?

  段秩笑了一声,道:“我是不爱与人说话,又不是高冷不近人情。更何况——皇上怎么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呢?”

  周归心:“……”真是花言巧语。

  他撤回手,回到他常坐的椅子上去,捻了一块绿豆糕吃。

  “说了这会儿话,朕乏了。”周归心吃完绿豆糕,看向段秩。

  段秩手撑到他面前的案台上,微微靠近他了一些,带着神秘的笑容:“明日上休沐,皇上不用上早朝,今夜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周归心换了个姿势,撑着头,勾了勾唇:“私自带皇帝出宫,你好大的胆子。”

  段秩说:“臣既又看向胆子提出来,自然也有法子解决被发现的事情。”

  周归心挑了挑眉。

  片刻后,段秩带着乔装好的周归心从偏门离开了,床幔中,另一个“周归心”正睡得香甜。

  段秩是坐马车来的,周归心一进马车,就掀开了自己宽大的兜帽。马车内不比宫中,冻人得很。周归心手都冻凉了,后悔不已,他怎得就忘记带个手炉来了。

  段秩脱了大氅给他披着,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冷?”

  段秩笑了一声,道:“不冷。”

  怎么可能呢?周归心觉得自己裹了段秩的大氅一夜,明日段秩就得受风寒,他还是脱了丢给段秩,道:“自己穿着。”

  还挺……心善。

  段秩摩挲了一下指尖,将大氅穿了回去,周归心还没说什么,突然觉得手上一暖,他垂头看去,是段秩握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段秩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给皇上暖暖手。”

  周归心抽了抽,没抽出来,干脆随他去了,反正暖和的是自己。

  “你想带朕去哪儿?”周归心抬抬眼皮,问他。方才段秩用他那20%得来的钱去他那系统的商场换了个假人,周归心倒是见别人用过,不过都是为了金蝉脱壳救命用的。换这么一个东西,就为了滴水不漏地带他出来玩,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更何况,他也不会给段秩涨进度,相当于一笔赔本买卖。

  段秩含笑着看他,握着周归心的手又收了收,他想,这可不是赔本买卖,他分明赚大了。

  到了地点,段秩扶着周归心从马车上下来。周归心看着眼前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冷笑道:“带朕来吹风?”

  段秩摇摇头,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些箱子来,给他道:“宫里不让明火,我便带皇上来放烟花。”

  周归心喜欢热闹,段秩一向知道。

  他将那箱子打开,把里面的烟花尽数搬出来,周归心好奇地凑过去看他捯饬这些东西,还以为这些烟花有什么名堂。

  “之前也有攻略者给朕放烟花,”周归心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有这么些个事情,却不记得烟花的模样是什么了,只能含糊道,“反正,各式各样的都有。”

  “嗯,”段秩自然知道他肯定见过很多样式的烟花,毕竟古代讨人喜欢的手段也就这几个,他将烟花放在空旷的地上,给周归心道,“这是引线,一会儿你点燃这里,就赶紧跑回来,不然会受伤。”

  周归心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你想让朕放?”

  “是啊,”段秩笑了一声,“皇上看过那么多烟花,没放过吧?很好玩的,你试试。”

  周归心确实没放过烟花,宫里的人看他都跟宝贝似的,平日里连火折子都不让他拿,更何况放烟花,他向来都只是坐在一旁看别人放。

  段秩问他:“会擦火柴吗?”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段秩笑了一声,和他一并走到那个烟花前,替他擦好了火柴,将这一点火光递到了周归心面前。

  周归心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把火柴的火渡给了引线,见引线燃起来了,他连忙甩灭了火柴,手忙脚乱间,段秩拉着他的手就飞速跑向安全地带。

  冬风呼啸着自耳旁掠过,周归心眼角渐渐带上了笑意,段秩拉着他跑到一旁,他来不及停下,栽到了段秩怀里,还没说什么,段秩便道:“皇上,看天上。”而后替他捂住了耳朵。

  周归心下意识看了过去,一缕明光升入夜空,随即炸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光线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又参差不齐地朝四面八方落下去,明光接二连三地升入空中,空中便接二连三地多出好些个明亮火花,万条光线落下,像是亮晶晶地铺天盖地地垂落下来,点缀了夜空,笼罩了地面。

  即便段秩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也能清晰地听见烟花炸开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地,像是他的心跳声。

  周归心睁大了眼睛,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到烟花落幕,空中再无半点火星。

  段秩放下了捂着他耳朵的手,周归心的心似乎还随着方才的烟花砰砰直跳,他眼睛亮晶晶地,扭过了身体,惊喜地看着段秩:“那是朕放的烟花!”

  段秩顺势揽住了他的腰,道:“是呀。”

  周归心眼中流光溢彩,他揽住了段秩的脖子,轻车熟路地撒着娇:“朕还想放。”

  段秩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软的性格,心尖都颤动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又拿出来一个火柴,帮他擦着了。周归心用手给着火柴挡着风,一路小跑地奔去烟花那,燃了引线后,再马不停蹄地跑过来。

  他跑得快,每次都停不下,最后只能面对面扑段秩怀里,再转过身,去看空中的烟花。

  周归心新奇得很,乐此不疲地一直把烟花放完,才有些累了,靠段秩怀里轻轻喘着气,他方才跑了那么多趟,额头出了点汗,黏住了几缕发丝。段秩一手揽着他,一手帮他捋了捋头发,问道:“好玩吗?”

  周归心眉眼带笑地点点头:“嗯。”

  他笑得明媚极了,连带着脸上都漩出了一个小梨涡,段秩方才发现,原来周归心脸上是有梨涡的。

  “朕累了。”周归心后知后觉地开了口,他慵懒地靠在段秩怀里,不愿意动弹。

  段秩将他横抱起,周归心受惊低呼了一下,几步间便被段秩放回了马车里的软座上。马车里舒服极了,周归心找了个舒服姿势靠着车壁,段秩进来了马车,从车载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来,问他:“饿不饿?”

  周归心的兴奋劲一过,连带着活力也被抽走了,他靠着软垫,被他这么一问,确实有些饿了。

  段秩打开了食盒,捻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周归心抬抬眼皮,咬了一口,吃出来这是什么了:“玉露团。”

  段秩应了几声:“知道皇上不爱吃,不过臣这儿实在没有旁的糕点了,皇上就凑活一下吧。”

  周归心不置可否,只是又吃了几个,方才止住。段秩坐了过来,马车才开始行车。周归心困了,靠在车上昏昏欲睡,头老是撞到车壁上,难免有些烦闷。

  段秩见他这般,便主动把他揽到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睡觉,他道:“皇上睡吧,到了臣喊你。”

  周归心颔了颔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睡了,段秩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他,皇帝还泛着红的半边脸藏在毛绒绒的大氅里,惹人疼得紧。

  段秩轻轻握住了周归心的手,目光柔和。

  有一就有二,段秩后来夜夜带周归心跑出去玩,连带着福公公都摸出了时间,每逢差不多的时候,便道:“这个时辰,将军该来了。”

  常常他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清脆的声音,随着走动一下一下地,简直要汇成一曲独特的曲子。

  福公公并不知段秩是来带他们皇上偷偷跑出去玩的,只以为段秩不过是来给周归心说话解闷,也乐得替他俩打掩护。

  周归心一连大半个多月,都跟着段秩出去玩,段秩的马车上渐渐塞满了周归心喜欢的吃食和话本,还点着皇帝喜欢的香。周归心靠在段秩怀里,懒洋洋地吃着刚买来的糖葫芦,他道:“车里太挤了。”

  车厢的木条太硌人,周归心又喜欢靠着什么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在段秩怀里不太好,后来发觉段秩还挺喜欢抱着自己,干脆就一直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了。

  “那皇上赏臣一辆大马车?”段秩剥了一瓣橘子,塞给了周归心,周归心慢吞吞吃进了嘴里,被又凉又酸的口感刺激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气得拍了一下段秩的手心:“好难吃的橘子,你想谋害朕!谁要赏你大马车!”

  段秩把他往怀里抱了抱,笑道:“谋害皇上可是死罪,皇上莫要污蔑臣。”

  周归心从他怀里坐起来,夺过那个橘子,直接掰了一半塞入段秩嘴里,段秩一开始只是看着橘子大而饱满,还以为他好吃呢,一入嘴才发觉竟然如此酸。

  酸得他牙根都要掉了,他面部扭曲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吐出来,周归心捂住了他的嘴,威胁道:“你敢吐,朕就按谋害治你的罪!”

  段秩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咽了下去,总觉得酸得下巴都没有知觉了,他道:“皇上,好狠的心。”

  周归心揽着他的脖颈,看了他一会儿,笑倒在他的怀里。段秩对他又爱又恨的,最终也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心。

  周归心笑了一会儿,就不愿意动弹了,他继续靠在段秩的怀里,无聊地翻着话本看。

  车内一时只有周归心翻动书页的声音。

  “明日要开始下雪了。”不知过了多久,周归心冷不丁地道。

  段秩应了一声,旋即问道:“明夜带你去堆雪人?”

  “才不要,”周归心一口否决了,他神情恹恹,“朕最讨厌下雪了,朕明夜要睡觉。”

  段秩挑了挑眉,捏了捏他的手心,果不其然被他十分嫌弃地打开了。

  “怎么最烦下雪?”段秩被他打开也不恼,又伸手去捏他的手,而后再被皇帝轻飘飘地打开,这样来回几次后,周归心烦不胜烦,便由着他玩自己的手去了。

  听见段秩的问话,周归心思索了片刻,道:“一下雪,好多花花草草便冻死了。”

  有时就连梅花也得被压下来几片花瓣,看着就烦。

  “本来就看不到多少花,”周归心语气十分不好,“下小雪还好,下大雪整个都压树上了,一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雪。”

  看了就烦。

  段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次晚,段秩来找周归心的时候是福公公来的,他听见声音,连忙迎了出来,道:“将军,皇上已经睡下了。”

  段秩撑着伞,看向他。

  福公公悄悄给段秩道:“将军有所不知,先皇和太后皆是下雪天驾崩的,皇上素来不爱下雪天,便早早睡了。”

  段秩看了眼已经灭了灯的屋内,想到周归心昨夜窝在他怀里心情不佳的模样,也不太能笑出来了,他微微一点头,给福公公塞了一些银两,道:“辛苦福公公了,还请福公公等皇上醒来,不必告诉他在下来过。”

  “是、是。”福公公应道。

  段秩便再次撑着伞离开了。

  这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周归心上早朝的时候都不太能提得起兴致,就撑着头看他们吵来吵去。

  下了早朝,福公公替他撑着伞,忽听身后一阵清脆的响声,周归心便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皇上。”段秩给他行了礼。

  周归心以为他有话要说,便挥手支开了多余的下人,站在原地,示意他有话直说。

  段秩弯了弯眸:“不知皇上可否赏脸,同臣去御花园一观?”

  周归心一听就知道他又在御花园折腾了什么东西,他从福公公手里取了伞,一边跟着他往御花园走,一边道:“将军好大的脸面。”

  段秩将手炉塞到他手里,主动接过伞帮他撑着,他低声道:“许久不见皇上,臣实在思念至极。”

  “花言巧语将军还是留给其他人说吧,”周归心懒洋洋地走着,“朕不吃这套。”

  他说完,御花园的景色便映入了眼帘,让他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