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心:“……”

  好无耻!

  什么独一无二,什么荣幸?莫虚无有!凭空捏造!一派胡言!

  周归心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干脆打开书背书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他俩又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同桌,右相虽沉稳且寡言,但偶尔看向段秩的目光中还是会带有一些隐约的敌意。

  左相十分不满:“只有我一次都没有和皇上坐过!”

  右相受段秩启发,竟学了段秩的精髓来:“皇上上课安静乖巧,坐一起也会无聊些。”

  左相听了他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话语,险些没气死。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要脸至极!

  太傅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做了他们班级的班主任,周归心自然是一百个开心,天天跟在太傅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

  左相见段秩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俩,突然觉得心口那口气顺了不少,他给右相道:“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还得是太傅。”

  他说话声音蛮大,足够段秩听清了,右相到底跟他同僚多年,慢吞吞地同他打着配合:“皇上和太傅的情谊,岂是我等外人可以比得上的?”

  左相说:“也是。”

  话未说完,便见段秩轻描淡写地看了过来,眼里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左相和右相看了过去,段秩也没同他们争执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段秩如此淡定的原因,这小子,竟然借补课的理由独占他们皇上!

  “臣已经学习过了这边的语文知识,”太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出身名门世家的从容淡定在,“语文,以及副三科,臣照旧可以教皇上。”

  太傅先前不理会段秩是因为他对周归心的情感同段秩对周归心的情感也全然不同,段秩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地方,所以段秩怎么讨好周归心他也管不着,只要皇上愿意,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只是这次段秩实在过分,竟然将手伸到了皇上老师的位置上,太傅自然不能忍他。皇帝的老师,只能是他。

  “皇上!臣也可以!”左相和右相齐声道。

  这些科目虽然不是他们在大周学习的四书五经,但好歹有共通的地方,自然是会的。

  段秩看向周归心,声音平缓道:“皇上见多识广又博学多思,这四门,皇上自然是万分擅长的,即便是我,也不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左相:“……”

  右相:“……”

  捧一把周归心顺便再踩一脚他们居然敢对着周归心好为人师是吧。就知道这个段秩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太傅倒还算镇定,他也看向周归心,道:“臣等并非对皇上的知识储备有何异议,只是认为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学习的应该是更为深层的东西。一些表面的、浅显的、琐碎的东西,由臣等学会了再给您讲就好了。”

  段秩等他说完后方才道:“正是因为皇上要学的治国之道和这边应试考试的内容不一样,追求深层的意义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学习些考试技巧,拿到高分就够了。其余的,自然是以皇上开心为主。”

  太傅和段秩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不要为难朕。

  旁边的苏青竺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地磕着瓜子,龙井大战铁观音,牛啊。

  “朕觉得,”周归心莫名觉得压力颇大,他闭了闭目,“朕觉得那四门还可以,太傅来教就好了。朕为难的还是剩下那两门。”

  “我数学好啊,”苏青竺力图把这窝浑水搅得更浑,“我大学数学系的。”不仅如此,他还是来自未来,未来数学发展得可比现在难多了,现在的数学他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周归心惊喜道:“皇弟!”

  苏青竺本来是想耽误段秩的事情的,让周归心这么真情实感的一呼喊反倒有几分愧疚和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了一声,反正周归心聪明,他教教也行。

  不教的话,反倒显得他欺负小孩子一样。

  “那英语呢?”段秩抬抬眼皮,看向太傅,“太傅这也会吗?”

  太傅微微一低头:“在下愚笨,确实不会这些。还是段公子更聪颖些。”

  周归心连忙护住太傅:“段秩,你不要欺负朕的太傅。”

  段秩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中似乎带了些许失落受伤的意味。周归心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自己这边似乎仗着人多势众便欺负他。

  周归心轻咳了一声,有几分心虚:“……那,朕还是同段秩学英语好了。”

  段秩回眸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太傅教习皇上多年,已经十分有经验了,如何讲课、罚抄多少,一定了如指掌。我就算了,我还是擅长带着皇上各种游玩,我讲课不好,罚抄这种惹人心疼的事情,更做不来。”

  太傅:“……”

  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段秩。

  周归心倒吸一口气,段秩倒是提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太傅的罚抄手段,那真是狠辣得让人不寒而栗,光是想起来,周归心就感觉自己两眼发黑、浑身颤抖。而且现在还是四科,一科罚抄一次,周归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奋笔疾书到两眼昏花的未来了。

  太傅一看周归心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向周归心,开口试图打断他的思绪:“皇上,这些科目并非大周所要学习的东西那般重要,臣不会罚您的。”

  左相和右相连忙帮着自己人:“是啊是啊。”

  “太傅之前说不罚抄朕,让朕放心背,结果还是罚抄了。”周归心明显有前车之鉴,完全不相信太傅的保障。

  “之前?”段秩惊讶地看了眼太傅,“那皇上岂不是都不到十六岁,果然严师出高徒。”

  周归心提起这件事就手疼,泫然欲泣:“岂止?朕那时只有十岁。”

  段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周归心的眼神中带了些许难受:“但是皇上抄下来了,此等心性,非常人可比也。若是我,肯定做不到。”

  周归心微微一笑,没告诉他,若是抄不完,太傅的罚抄更恐怖。

  “自然,”段秩缓了一下,才亮出来自己的牌,“我也舍不得罚抄皇上。”

  苏青竺:“……”这一刻,这屋的绿茶浓度达到了顶峰。

  周归心当然知道段秩舍不得罚自己,他一瞬间就犹豫了,太傅说了不罚,但是究竟罚不罚一点也不靠谱,段秩不一样,自己同段秩撒娇,他顶多说几句讨人羞的话……更何况,周归心总感觉自己已经快适应段秩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两句花言巧语了。

  “皇上,”太傅认真地开口,“臣这次并没有欺骗皇上。”

  “我也觉得皇上可以相信一下太傅,”段秩看起来像是彻底放弃了争夺周归心的教育辅导权,“毕竟太傅现在不比在大周的时候了,太傅现在要教三个班,那么多学生,疲劳之余对皇上也会把控得松一些吧。”

  太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立刻给周归心道:“皇上,臣的学生只有你一人,至于他人,臣并不关心。”

  “太傅。”周归心倒是觉得段秩说得对,太傅本来忙着学习这边的东西就很忙了,每天还要给三个班上课,再给他单独辅导一下,多累啊,他说:“太傅太累了,朕还是让段秩来教朕吧。”

  段秩抬了抬眸,在周归心看不到的角度给太傅勾了勾唇,随即又装腔作势道:“可是……”

  “没有可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怎么就吵了这么久,周归心也有点脑壳疼了,他道,“就先这样吧,散了。”

  太傅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得体从容的笑容:“皇上心疼臣,臣感激不尽,此后定会对皇上效犬马之力。”

  周归心眨了眨眼,觉得还是有些对不起太傅,他说:“太傅永远是朕唯一的老师。”

  “如此,”太傅眼里似乎有了些许泪光,“臣荣幸至极,死而无憾。”

  周归心绞了绞手,心中愧疚愈发深重,还未等他说什么,太傅却是先行告退了。紧接着,左相和右相也跟着告退了。苏青竺一看好戏散场了,干脆也离开了。

  段秩这才凑到周归心旁边,声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难过:“怎得皇上只心疼太傅,都不心疼我?”

  周归心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要得寸进尺,他猛地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段秩含笑的眼睛。

  “你!”周归心用手指了指他,“朕若是考不好,你就完蛋了。”

  段秩却是伸手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指,将其窝了回去,又顺势握住周归心的手,轻笑道:“是。皇上考不好,我就以死谢罪。”

  他话音刚落,就被周归心捂住了嘴。

  段秩的嘴唇抵着周归心的手心,隐约间可以闻见周归心手心里淡淡的香味,段秩一瞬间就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了个这个反应,他睫毛都颤了颤,连忙收回了手,不自在道:“死罪不至于,朕……”

  他“朕”了个半天也没有后文,半晌,周归心一甩手,有点恼羞成怒:“朕讨厌你!”

  段秩抿了抿唇,一瞬间的爱意似乎要抑制不住,他垂了垂眸,道:“皇上讨厌我没有关系,我……皇上就可以了。”

  只是那个词在嘴里来回翻转了好一次,还是没有送出去。

  这句话说得声音又小,周归心也没听到。

  总而言之,帮周归心补课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段秩毕竟和周归心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给他讲课还挺轻松的,周归心听着也轻松。周归心到底是皇上出身,聪明又认学,很多知识都是一点就透,段秩不用多说,他都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进步神速。

  他学得快,自然和段秩相处得好,对段秩的容忍度也大大提高,苏家别墅里成天酸气冲天,连带着太傅神情都不太好。

  周归心的一众大臣们还专门开了场会来批判段秩,连闲的没事的苏青竺都被拉来了。

  苏青竺:“……”

  神经病!他又不是周归心的狗腿,拉他来干什么!

  礼部尚书发表重要讲话:“诸位同僚也看见了,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我等须得倾全身之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其余人颇有同感地附和道:“是啊是啊!”

  苏青竺:“?”

  这群狗腿说得煞有其事的,气氛又如此凝重,苏青竺不由得坐直了背,眯了眯眼。什么危急存亡之际?莫非是他误会他们了?

  然而下一秒,这几个狗腿子拿出了小学的英语课本,郑重其事:“诸位同僚,能否一雪前耻,就在这些本书里了!”

  苏青竺:“……”

  苏青竺:“。”

  他到底在对他们期待什么?他早就该知道,周归心狗腿们一直是这样的。

  苏青竺在他们之间浑水摸鱼,才发现这群人居然还分工协作,那几个人学什么科都是规定好的,连太医都在奋笔疾书,不知道还以为备考的是他们呢。

  倒是福公公没参与这些事,彼时段秩刚给周归心讲完了今天要学习的题目,周归心便跑下去找福公公。

  福公公给周归心熬了一锅的银耳悉尼羹,晾好了,正等着周归心下来。

  “皇上。”福公公一甩拂尘,满面笑意地迎了上去,这些天周归心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把福公公心疼得不行:“皇上还是不要太用功了,龙体最重要啊。”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他小臂交迭放在桌面上,给福公公笑了笑:“福公公,朕只是觉得,这里学的对朕治理国家也并非全无用处。”

  福公公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低下头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地叹息了一下:“皇上,当真成长起来了。”

  虽然还是喜欢撒娇耍赖,但明显成长了好多。

  周归心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校园的树都秃了的时候,迎来了十一月份的月考。周归心有点紧张但没那么紧张,倒是福公公他们紧张得不行,考试前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周归心一起来看见好几双熬红的眼睛瞬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秩心底对此锐评:“果然小兔皇帝的臣子也是红眼睛。”

  第一场考语文。

  周归心坐到考场上的时候就冷静了下来,这些题型段秩给他讲过,再加上他从古代穿来本身就自带优势,写起来也挺得心应手的。

  只是作文题目却是让他有点意外。

  ——如果世界明日就坍塌,那么今日我会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