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郁淫宫气氛不似往日低沉战战兢兢的人们也终于不那么小心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魔宫内来了一个仙宁的姑娘魔尊喜欢得紧每天进进出出都让她陪着。

  童司晴性格软糯,从来不和人生气也不喜欢看大家起冲突所以魔尊的脾气也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起来。

  前几周本来有几位犯了过错要被处置的人,就因为童司晴路过停下来问了一嘴魔尊就宽宏大量地放了。

  童司晴:“尊上不是说虽然可以重罚,但是一定要赏罚要分明吗?”

  师知华心情正好着呢:“无碍规则都是本尊定的。”

  童司晴:“哦哦,好的。”

  “稍等一下。”师知华叫住她,帮她拂去发丝沾上的蒲公英,满意道,“可以了真好看。”

  童司晴疑惑地看天:“什么好看?”

  师知华微笑:“当然是你……”

  话说一半,师知华突然拐了个弯,改口成了“你的发型”。

  童司晴又问:“真的吗?”

  她总不是很习惯现在的发型总觉得有些张扬,不符合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

  师知华连连肯定还问了地上跪着的下人们:“你们说是不是很好看。”

  地上的仆从们头也没抬额头抵着地面口中却连连称是:

  “对对对很好看!”

  “天下无双!”

  “尊上真有独见之明!”

  谁不知道今天的发型是魔尊亲自为这姑娘编的魔尊亲自做这些小事无论结果如何,她们必然会往死里吹捧。

  哪怕对方手残到给对方头发打了个结,也丝毫不影响。

  童司晴:“……”

  别欺负她傻,她怎么没看到这几个人抬头呢!

  头也没抬,闭眼瞎吹吗。

  “你骗我。”童司晴苦恼,“一定不是很好看,不然她们几人不会不抬头。”

  地上的几位:“……”

  救,救……魔尊的女人谁敢抬头去看啊!这种情况糊弄糊弄得了,要是真抬头看了以后一通猛夸,是嫌活得不够长吗!

  果真,师知华一听童司晴这话,便对着地上的几位假笑道:“怎么了,抬头看一下啊。”

  她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笑意不达眼底,因此显得格外阴鹜吓人。

  地上的几人脖子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抬头。

  这就是一个送命题了——你是要现在死,还是五更死。

  好在童司晴没让她们为难太久就拽着魔尊走了,原因是,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花蝴蝶,好奇地要去追。

  师知华这几天心情不错,对童司晴几乎是百依百顺。

  童司晴幼稚,不想拿术法囚住蝴蝶,便拉着师知华蹑手蹑脚地亲手去抓。

  结果好半天都没有成功捉住,眼看那蝴蝶就要飞走,师知华暗搓搓地使了个小术法,强行逼着那蝴蝶降落到了一朵小白花上。

  童司晴转身对师知华:“嘘——”

  师知华含笑不语,点点头。

  童司晴拿出十二分的谨慎,鼓足一口气靠近那朵花。

  天光正亮,郁淫宫笼罩在光华之下,师知华暗红色的瞳眸渐渐收紧,她盯着童司晴的背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只蹦跳的兔子,那兔子心思纯明,可以驱散一切的阴霾和肮脏,过处皆是美满,师知华甚至觉得对方呆过的那块地皮都比其他地方顺眼。

  师知华就像酒过三巡后带了些微醺一般,是那种弥蒙中带着些美好的状态。

  在位数百年,她过得日子都相差无多,时光在她眼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几年,几十年,也只是过眼云烟。

  她以为……这世上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直到她被乌紫郁投毒,遇到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姑娘。

  童司晴叫她穿好衣服再打,但是她不仅没有穿好自己的衣裳,反而还拉下了对方的月白小衣。

  如今再回首,她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此举。

  本是气氛上头时使的坏招,谁想到竟然成为了自己今后幸福生活的开端。

  师知华含蓄地深吸一口有童司晴所在的空气,眼神幽深地继续望着对方。

  虽然童司晴今天没有梳她最喜欢的垂髻,但是师知华依旧觉得对方脑后仿佛还垂着俩耳朵一样,让人很想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不顾对方挣扎,恣意地抚摸那乖顺微软的耳朵。

  师知华手头有些空,她摩挲着自己指尖,在童司晴扑向蝴蝶的那一瞬间故意惊起蝴蝶,让童司晴扑了个空。

  童司晴瞳眸放大,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和低落。

  “哎呀,怎么没抓到呢。”师知华看似很真情实感地替对方难过,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守住童司晴,然后安抚她,“都怪那只扑棱蛾子不识抬举,不怪你,怪它。”

  “没关系。”

  童司晴嘴上说着不难过,但是嘴巴确实轻轻抿着的,眼里的悲伤犹如实质。

  她没有抓到蝴蝶,是真的会难过的。

  就这么一点小事,真的……难过。

  师知华就爱童司晴的纯粹和无忧,她轻揽衣袖,像个曼丽又懒倦大猫:“求求我,我帮你把它抓回来。”

  修习者为万物至高之士,只要她们想,就能改变任何自然规则和运行逻辑,比如现在这只蝴蝶,只要童司晴想要,她动动手指就能把它抓回来。

  但是她一向不喜欢这样,她是书中的主角,万物自然围着她转,就像一副画卷中的中心。而她也像一只非常和谐的小动物,自然地融入进去,无拘无束。

  童司晴同知华对视:“我不喜欢强迫它。”

  师知华一顿,突然发现童司晴的瞳眸比正常人的要大和黑一些,像个小动物,难怪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天真的感觉。

  师知华走神了一下,回答她:“那就不用了。”

  话虽这样说,但师知华还是要强迫蝴蝶回来的,因为她不想童司晴感到伤心,这比让她自己心情难过还要不爽。

  于是师知华指尖流转,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施法重新召唤蝴蝶……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童司晴仰着脑袋唤了一下不远处的蝴蝶,礼貌询问:“可以在我手上停一下吗?”

  师知华:???

  她在干什么,居然妄图和一只未开神智的蝴蝶交涉?

  师知华有些啼笑皆非,这能行吗?

  可是,就在她打算看好戏的时候,那只未开灵智的蝴蝶居然听话地慢悠悠飞了回来。

  师知华眉头一蹙,意识到了什么,她以为这是一只蝴蝶妖,便也试着同对方对话,结果却探到这只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物类——根本没有灵智可言。

  在魔界地界上,妖魔都听从她的调配,那些修为不高的,基本无法生出反抗的念头和能力。

  所以师知华肯定了——这只蝴蝶要么是无意识地飞了回来,要么……

  就是仙界派来接应童司晴的。

  魔界蝴蝶大多色彩绚丽,而这一只色调非常的清新,所以童司晴愿意去追赶。

  师知华起了些疑心,施法驱逐这只即将飞回来的蝴蝶。

  她顺便还试探了一下——这只蝴蝶身上并没有童司晴施法召唤的痕迹,也就是说,刚刚童司晴确实是想要通过直接喊的方式来叫蝴蝶的。

  师知华:“……”

  她一边疑心蝴蝶是仙宁那边派来的,一边抽空嗔怪了童司晴一声傻瓜。

  童司晴小小地打个个喷嚏,垂顺的发丝都扬了一下。

  师知华在心里偷偷地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惊骇地看到——原本被自己驱逐的蝴蝶居然真的落到了童司晴的手上。

  ——而对方甚至没有用法术。

  眼前这一幕已经超脱了“放松心情”的范畴,几乎在蝴蝶脱离控制的第一瞬间,师知华就严肃了下来。

  她不信邪,再次施法去驱赶。

  可是那蝴蝶明明被自己施压,却还是乐意停在童司晴手上。

  片刻之后,师知华放弃了,她不是心疼蝴蝶,而是担心那蝴蝶炸成一堆血雾扰了童司晴的兴致。

  童司晴瞧够之后,托着那只蝴蝶回来给师知华看:“尊上,你看——”

  就在童司晴走到师知华差不多五步远的时候,蝴蝶振翅而飞,生怕飞慢了被师知华抓回来弄死。

  师知华:“……”

  童司晴也有点尴尬,她笑了一下:“没事,我们再去抓一只。”

  师知华有些郁闷,问童司晴:“你方才使用术法了吗?”

  童司晴摇摇头:“没呀,她可能刚好要飞回来吧。”

  其实不然,只有童司晴自己知道,自己是通过主角光环才把蝴蝶唤回来的,简单来说,她自己也走了捷径。

  自从觉醒个人意志后,她的心态就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初见知华那天晚上,自己犯了个原则上致命的错误,从此一错再错,再也没办法按照既定路程走下去了。

  她没办法回头,也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既然自己是造物主创作的中心,那就要按着最舒坦的方式来活,不必按着原本的轨迹去走。

  身边的师知华还在同她开玩笑:“为什么我喊就不管用呢。”

  “她可能刚巧要飞走,这说明这只蝴蝶和尊上没法结缘,但不要气馁,这只不行,还有下一只,下下一只,下下下一只……”

  童司晴知道,这是因为知华是反派,在这个书中世界,她时时刻刻都会体会到那种刻在命理中的无能为力。

  挫败,无奈,亲眼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胜利被主角抢走。

  所爱、所惜、所念纷纷流失,就像指间流沙,都是一场云烟。

  童司晴低落地垂眸,感觉自己就像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窃贼,她根本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收造物主的馈赠。

  如果要她按照原本的轨迹去抢夺反派的东西,她如何心安?

  所以童司晴留在了魔界。

  她回绝了父尊接自己回家的要求,她只想留在魔界。

  这里人烟市肆繁华无比,最抚天下凡人心;这里有天下独一的师知华,她是自己见过最好看最有本领的人;这里还有很多有意思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童司晴是天然乐天派,只要高兴,她才不管有明天没明天呢。

  “在想什么呢?”师知华看到她走神,便问,“你有愁事尽可以提出来,我来为你解决。”

  童司晴露出一个纯明到晃眼的笑容:“我没有愁事。”

  师知华揉揉她头发:“如果有心事,一定要说与我听。”

  “那我在愁……尊上所愁的事情。”童司晴笑得开怀,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她说,“那尊上有愁事吗,可以分给我一些吗?”

  师知华知道她身份,所以故意开玩笑:“本座身为魔尊,要愁的自然很多,你分都分不过来。”

  童司晴抱着胳膊,点头:“也是啊。”

  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些白兔,是师知华叫人捉来放在郁淫宫的,她便指着那些兔子,对童司晴说:“还是做猫猫狗狗兔子什么的比较舒心,小兔子才没有什么烦恼呢……”

  她喃喃自语,心事渐渐落下:“小兔子能有什么烦恼呢?”

  “可是天下迟早都是尊上的,尊上何必发愁,结果已定,徒增的只是烦恼。”童司晴想到啥就说啥,丝毫没有留后路,“不必愁,真的。”

  “什么?”

  师知华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童司晴无比肯定:“天下迟早都是尊上的。”

  师知华:“嗯???”

  不是?

  童司晴在说什么?

  她可是仙宁的九圣之首,圣文天尊的唯一的女儿,可以说立场完完全全是站在仙宁那边的,怎么可能……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这些话,师知华都会嗤笑一声对方的虚与委蛇,但说这话的人偏偏是童司晴。

  童司晴的直率和纯真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对方说什么话,几成撒谎,都写在脸上。

  以她的性子,完全不会为了讨自己欢心,故意说这种违背立场和原则的话。

  所以师知华还是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试图揭过这个话题:“未知之事,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

  童司晴打断她,用一种异常坚决的语气重新一字一句地肯定道:“结果都是已知的,这天下——就是你的。”

  师知华:“……”

  幸亏她是受益方,若她是圣文本人,现在估计得气得掐人中。

  圣文养女儿真是奇葩,居然能教出这么独一无二的女儿,这谁听了不得称奇道绝?

  师知华失笑:“这话可别和别人说。”

  童司晴点头:“我只告诉你。”

  师知华内心甜丝丝的,哪怕她知道童司晴和自己立场本是不和,甚至方才的话也不能全信,但她听着就是高兴。

  虽然她不信,但是她欢喜。

  可能……这就是为何天下爱侣宣发情意时,愿意说违心话的原因吧。

  毕竟违心却讨好人的话,谁听了不迷糊呢。

  仙圣尚且不能免俗,自己也……不能吧。

  师知华驻足,心跳不止。

  她确信,童司晴心里是有自己的。

  哪怕对方表达爱意的方式奇诡中带着些直率,但她依旧领会到了那份心意,心意嘛,有就行,无外乎形式。

  师知华不在乎那些凡俗的形式,她只要真心。

  不过童司晴有时候表白很直球,往往正盯着自己呢,就突然冒出来一句“好美”的感叹词,或者有些天真地指着心口,歪歪脑袋告诉自己——这里跳好快。

  师知华又何尝不是呢?

  心跳不止,爱意蓬勃,藏也藏不住。

  她想,一定是自己从未见过这般热烈纯明的求爱,所以才会被这种笨拙的人勾了心魂。

  师知华高傲地整理好袖口,心说——是她先喜欢我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回报一下吧。

  “尊上,尊上,尊上……”童司晴在她面前招手,疑惑地开口,“尊上好像魂都丢了哎。”

  当面被拆穿,师知华只好端起架子,轻轻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本座在思考天下大事,你说天下都是我的,有何依据。”

  童司晴:“这个啊……”

  师知华挑眉:“嗯?怎么说?”

  童司晴想,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将来造物主让世界线收束的时候,所有的所有都归于自己本身,那么这就叫“天下归于己”吧。

  而自己呢……也留在魔界了,魔界,是知华说了算,所以自己也归给了知华。

  这样一换算,天下不正是知华的嘛!

  没问题,等式正确,换算成立!

  于是童司晴眼神很亮地告诉她:“因为我就是天下。”

  说罢,她把手递给师知华,托着长长的尾音:“‘天下’,给——你——”

  童司晴好不容易聪明一次,差点让师知华没反应过来,她怔愣一瞬,再看,手心已经多了一抹温热。

  师知华深吸一口气,快要受不了了,对方的爱意太过汹涌热烈,是她见过最繁盛最珍贵的。

  来的时候毫无预兆,像是一团笨拙又狂热的白日净火,直直扑到怀中,叫人根本无力招架。

  师知华还能怎么样呢,她只能去拥抱,去抚摸,去捧着她的脸亲吻她,不止浅尝辄止,还带着些迫切的攻势,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

  “你们看那两个人,她们在亲嘴儿哎!”

  “骗人,明明是在互相吃人。”

  师知华:“……”

  气氛正浓的时候,哪儿来的不怕死的东西来吐槽?

  往日魔尊带着童司晴在郁淫宫散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仆从都要回避退让,尤其是发现两人情意绵绵时,更是要回避。

  就是怕扰了魔尊的兴致。

  不过通常情况下,师知华也不会席地幕天地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和童司晴温存的画面。

  唯有这一次忍不住,就有人打扰。

  师知华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闭上眼,掰回童司晴的下巴,然后反手给声音来源地来了一记狠厉的处决。

  “草草草草,草啊!”

  “啊啊啊啊!救命啊,魔尊杀草了!”

  “草!你还活着吗!”

  这是师知华上次摔了朱笔后,那万年功德和灵气滋养出来的精怪,但是师知华当时没放心上,现在早已不记得了。

  她只好放开童司晴,朝着那聒噪的声音走去。

  郁淫宫草坪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株小草成了精怪,偏偏还不是妖魔,而是仙宁宗那种地方才会孕育出来的花草精怪。

  可是这得靠纯正的仙气和功德才能培育出来吧?

  师知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郁淫宫魔气滔天,怎么能孕育出这么纯正的花草精怪?

  “叫素容过来一趟。”

  师知华命令发下去,站在草坪不远处瞧着这几株成精的小草。

  从反常的蝴蝶,到成精的精怪,最近郁淫宫奇怪的事情桩桩件件,怎么也有点刻意了吧。

  “本座怀疑有仙宁宗的人混进郁淫宫了。”师知华面色不虞,杀意在周身流淌,她肯定道,“一定有奸细,本座给你三天时间揪出此人。”

  素容内心荒凉一片。

  怎么好好的,突然有觉得有奸细了呢!

  是不是哪天自己送信时被察觉到了,所以魔尊故意来用话敲打自己……

  还是说……

  素容猛地看向童司晴——难道是司晴暴露了?!

  不对不对,魔尊早知道司晴的真实身份了。

  那是为什么……

  明明尊上最近和司晴看起来很好……怎么说也不该……

  不对,尊上就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别看她现在是笑着的,其实心里早就怀疑到了司晴对不对!

  她是不是怀疑,司晴仙圣对她别有所图,所以不放心,故意要仙宁这边给个说法?

  素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尊上近日看向司晴的眼神里全是爱意,根本不加掩饰,说不定就是故意演给大家看的!

  对方一定早就察觉到了猫腻,发现郁淫宫被仙宁宗的人动了手脚,所以才演给自己这个内应看,为的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擒住司晴仙圣要挟仙宁宗那边。

  素容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理解尊上为何突然想要追究此事,所谓事出必然有因,自己怎么说也得找到让尊上怀疑的契机才行吧。

  “你怎么还不走?”

  师知华莫名其妙地看着地上发呆的素容,她发现对方既没有领命也没有反驳,就一直放空眼神盯着地面,很是奇怪。

  素容回过神来,一拜到底:“属下……”

  “本座以为最近郁淫宫有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有些奇怪。”师知华是真的感到不对劲,不是在阴阳怪气,也不是在虚情假意,她对待素容,还算是真心实意将其当做心腹,所以她又随意感慨了一句,“怎么就连你都怪怪的。”

  素容后背皆是冷汗,说话时声线都在颤抖:“我……属下……”

  那种奇怪的直觉又出现了,师知华抬眸:“什么?”

  眼看局面就要变糟,大殿内突然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人,来者穿了一身金丝蜀绣的鸦青色劲装,青色高束成尾,随着矫健的步伐摇荡……

  青临二话不说跪在素容身边,她那箭袖刚硬,火急火燎地走来却没有伤到素容一分。

  素容小心地偏头去看,发现她胳膊上面的玄铁护具还未取下,一看就是刚训练赶回来的。

  师知华:“青临你又什么了?”

  青临一路狂奔,回话的时候还气喘吁吁:“属下突然想起个事儿,特来告知尊上。”

  师知华:“何事?”

  青临深吸一口气,理不直气也壮:“跑太快,忘了。”

  师知华:“……”

  素容:“……”

  素容不傻,这一看就知道,青临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才故意转移尊上的怒火的。

  她感动极了,当场泪目。

  青临淡淡一笑,望着她……

  师知华扶额,摊上这俩倒霉下属也是让人糟心不已,她还能怎么说呢,这要她怎么样?

  “滚出去。”

  两人迅速圆润地滚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还有种互诉衷肠的畅意。

  师知华施法摔上门,差点磕到青临脑袋。

  青临捂着脑袋,与素容相视一笑。

  三日为期,不可能揪出那样隐藏极深的内应。

  师知华也知道,所以她只是单纯地吓唬一下素容,素容为人正直,吩咐下去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办,这样也好,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再加上一个眼巴巴赶来办事的青临,这内应啊,就能更快揪出来了。

  师知华放心极了。

  她的两位心腹虽然看起来有些脑袋上的缺陷,但是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师知华忙完回去的时候,童司晴已经睡了。

  但是童司晴把那几株会说话的草搬到了魔尊寝殿里。

  师知华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凑上去想要偷亲一下童司晴的时候,那几株草又发出了碍事的声音。

  草们叽叽歪歪道:

  “草啊,她又要嘴儿那姑娘了。”

  “都说了是吃人,快!吃一个给我们看!”

  师知华正要脱下秾丽的绸衣,突然被这声音惊到,她瞬间火冒三丈,掌心腾起艳火,打算一把火把这些杂碎都烧了。

  “等等,我们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们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师知华懒得和低等物种掰扯,她只是担心起火时候,这帮小东西吵到睡梦中的童司晴。

  于是她转而用那修长的手指缠绕住灵草的根,“嘎嘣”一声连根拽断,非常解压,非常痛快。

  草们呜呜咽咽地为同伴哭起丧来。

  有几根胆大的草眼看性命不保,便主动证明自己的价值:“尊上饶命,我们毕竟也是你的造物。”

  师知华:???

  草:“尊上记得你拿万年功德笔描过口脂吗,功德笔碎裂,我等得以开了灵智,你可以问我几个一些问题,我们可以尽可能的解答。”

  从功德笔出世那一刻,到转移到圣文天尊手里,再到入仙库,经人手,再来魔界,用来涂了口脂后,碎裂一地,功德散去,散去后成就了灵草群……这段时日里,所以的秘密都被她们所知。

  只要师知华想要问——比如圣文说了什么,素容做了什么,明里暗里的,那么多秘密,那么多阴谋和隐瞒,只要她想问。

  灵草群窸窸窣窣,明明是精怪,却因为声音过于嘈嘈切切,反而像是勾人下地府的恶灵:“只要您想问,只要您需要……”

  她们没啥原则,只要师知华问得出口,她们就可以让真相大白。

  就让秘密到此为止吧,嘻嘻。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草群:“嘻嘻嘻,您问吧。”

  师知华正色下来,神情凝重又严肃。

  灵草群兴奋地摇摆,想要趁机揭穿这一切:“嘻嘻嘻。”

  师知华:“童司晴有多喜欢本座。”

  憋了一肚子秘密的灵草:“……”

  师知华:“或者说‘有多爱我’,本座觉得那就是爱。”

  灵草群沁出一些类似露珠的晶莹颗粒,但那不是泪,也不是露,而是流下的汗。

  草们纷纷沉默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们发现,童司晴对魔尊并没有产生“爱”或者类似于“爱”的东西,换句话说——童司晴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如果非要解释她的行为动机——可能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灵草的沉默让师知华耐心继续下降,她最后换个说法问道:“听不懂吗?就是我亲吻的那个姑娘,她,有多爱我。”

  童司晴爱不爱师知华,灵草们是不怎么敢肯定的,但是她们知道,师知华肯定特别喜欢童司晴——毕竟她的问句都是那么绝对,那么肯定。

  甚至……她问的是“有多爱”而不是“爱不爱”。

  每一株草都有自己的想法,每株草都有自己的灵智,于是灵草在如何回话上产生了很大分歧。

  一部分认为需要实话实话,但是另一部分却觉得,实话说一定会被心狠手辣的魔尊辣手摧草,不如虚与委蛇地骗一骗她,哄她高兴了,就完事儿了!

  最终,就在师知华认真驻足去听时,那帮草七嘴八舌地说:

  “她不爱你。”

  “她可爱惨你了。”

  “她对你没有任何喜欢。”

  “她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拔。”

  师知华:“……”

  到底哪个是靠谱的?

  那些意见不一的草彼此互相瞧了一眼,果断顺着对方重新说,于是又出现了这样一副完全相反的局面:

  “她爱你,爱到山崩地裂壮士死!”

  “她不爱你,只是单纯见色起意而已。”

  “所有的海誓山盟都不及她爱你的千分之一。”

  “她不爱你,你看她睡得多死。”

  师知华:???

  这一次,她刻意留心了一下,发现那原本持“喜欢”意见的灵草全部转变了口风,而那些说不喜欢的,也改了主意,还夸大其词地把爱情说得那么轰轰烈烈。

  “居然敢戏弄本座,聒噪。”

  师知华轻笑一声,果断一把火将这些知道所有秘密的灵草烧没了,她想,自己不需要知道爱意萌发的来龙去脉。

  自己可是至高无上的魔界尊主,童司晴没有理由不喜欢自己,而喜欢的程度,自己也是人,可以用心亲自去感受。

  没必要非要从几个小精怪地口中听来。

  若是真的听了,反而辱没了童司晴那份炙热的真心情谊。

  一把火之后,耳畔终于清净了,师知华又拾起了自己的本心,俯身去榻边含住了童司晴嘴唇。

  童司晴是因为呼吸不畅才醒来的。

  她大口的呼气,眼眸挂着泪,又被师知华轻轻吻掉。

  “发生什么事情了。”童司晴嗅到了空气中的火星味儿,有点不安地问她,“是不是起火了,我怎么闻到有烧焦味道。”

  师知华秾丽衣裳,柔情似水地侧卧于她身侧:“本座烧了你带回来的灵草,你会因此生气吗。”

  童司晴好似没睡醒,她艰难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挖了几株草回来净化空气:“是哦,我好像带了草回来,我去看看它们。”

  师知华有些无奈,看来童司晴还没有睡醒呢。

  她一把按住童司晴肩头,抬手为对方整理了一下月白色的小衣:“听清楚了吗,本座说——把它们都烧了。”

  童司晴“扑通”一声摔回床榻:“对哦,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你怪我吗。”师知华嗓音懒倦,在绯色床帐的映照下,她用那极其曼丽一张脸,不慌不忙地盯着童司晴再次问道,“你为何如此好脾气,从来不和本座生气呢。”

  童司晴反问:“是我脾气好吗?可是我看到素容和青临也不怎么和尊上生气啊。”

  确实没有,因为通常都是师知华和她们生气。

  毕竟主动和魔尊生气的,脑袋早就分家了,怎么可能发展成贴心下属。

  师知华耐心同她解释:“你和她们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童司晴反问:“我很特殊吗?”

  师知华眼眸睁大,学着她那天真的模样,哄小孩似的点点头:“是啊,当然了。”

  童司晴再次反问:“真的很特殊?”

  师知华不厌其烦地再次回答:“不然呢。”

  “尊上待我如此好。”童司晴说,“我有什么理由将您和一盆野草作比呢?它们只是一些花花草草,用来观赏,用来净化污气,就算不小心起火了,尘归天地,也是它们的宿命,来年春生,再起便是了。但是知华不一样,知华是……”

  是和我一样,故事里的人啊。

  后半句童司晴及时住口,没有脱口说出来。

  她可能真是睡糊涂了,差点没管住嘴巴,童司晴有些后怕,因为她方才叫着叫着不小心变了称呼,由“尊上”直接变成了“知华”。

  这会不会忤逆到对方啊!

  由于童司晴平日里在心中这样想对方,所以方才半睡半醒地不小心叫出了这两个字。

  完蛋!

  童司晴急忙住口,把脸埋进软枕:“尊上,对不起。”

  师知华也一下子被她这个称呼搞晕头了,在位这么多年,她作为魔尊,无人敢直呼其名地来一句“知华”,这还是头一次。

  也就童司晴敢这么没大没小。

  可是……师知华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起来,因为对方叫得太顺其自然了,好像她日日夜夜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她们似乎是耳鬓厮磨的道侣,一起生活了岁岁年年,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

  尤其是两人现在还在床笫之间,这种道侣才能一起呆的地方,这样叫……

  师知华心漏了一拍,鸦睫震颤,有些难以置信。

  “你再叫一声。”

  童司晴哪儿敢呀!她魂儿都要被吓没了,直呼对不起。

  “不行,再叫一声我听听。”师知华没打算就此放过童司晴,她依依不饶地将对方翻过来,让她和自己对视,“刚刚不是说得挺自然的吗,怎么现在不敢了?”

  童司晴结结巴巴:“方才口误。”

  师知华:“我不信,你叫得可不像口误的样子。”

  童司晴:QvQ

  呜呜呜。

  这样一胡闹,师知华倒是也没有注意到童司晴的那后半句“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她放下帐子,回首去细细追究那个称呼的事儿了。

  童司晴拉紧自己小衣,哆哆嗦嗦地往榻最里面躲去。

  “躲什么?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话是这样说的,但师知华做的却完全不一样,她青丝散了满床,艳绝的容貌染上了几分图谋。

  •

  可怜的素容并不知道是那只摔了的朱笔惹出来的怀疑,更不晓得魔尊没把这个三日期限看得太重,她只知道自己三日内肯定没办法给魔尊一个交代。

  万一查不出来,该咋办呀!

  素容真的战战兢兢,头发都要愁白了。

  她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了,眼看第三日就要来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要去请教一下天尊了。

  毕竟最坏的后果……就是魔尊打算和仙宁撕破脸,到时候司晴仙圣的安危就很是问题了。

  唉,这事儿可太难了。

  自己必须尽快告知圣文天尊,让对方想想办法。

  素容本来打算直接送信去仙宁的,但是她倏地想起可能是最近信件被拦,所以魔尊发现了端倪,于是为了保险,她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仙宁宗吧。

  时间已经拖到最后了,按照正常路子一来一往肯定不够,只能按着危险一些的方式直接传送到仙宁宗。

  素容想了想,拿出了圣文天尊给自己的法器。

  那法器有个弊端,只有穿着弟子服时才能使用,素容只好褪下魔界的衣裳,换上了雪白的弟子服。

  因为一直是仙宁弟子,所以素容穿起白衣来也是异常清逸,美人腰若束素,黑发明眸,仿佛一阵风就能带倒。

  她深吸一口气,正把手放在法器上时,突然,门开了——

  门口,是目瞪口呆的青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准备上架子,更新时间调整一下,挨个拍拍小脑瓜,这几天先不要囤文哦~

  周五,早上08.05更新(就是大家明天一睁眼,记得来看!)

  周六,凌晨00.05更新

  周日,照旧23.05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