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丽区大队询问室里,宴笙坐在椅子上细心整理着风衣的下摆。
本来熨烫平整的风衣,因为刚才挤在面包车里,皱巴巴揉成了一团。
现在散开来一道道的褶皱,难看得很。
他又是捋,又是扯都没能复原。
宴笙盯着一道道横七竖八,乱如蛛网的褶子,忽然笑了。
他终于还是被当做“嫖客”抓进了派出所。
哦,不,公安局。
不知道是感叹运气差,还是命运的神奇。
这间询问室里只有他,另外一个客人加三个理疗师,应该被作为重点对象正在隔壁接受突击询问。
幸运的是:没有骨折不过腰背肌肉拉伤严重,疼得一宿没睡着。
棒极了,这真的是抓了现行。
“这会趴桌子上嚎得要死要活的,说耽误了他治病,要找我们要精神损失费。”
既不让区大队的人尴尬,也要让他们查清楚,他们在那里面不是准备干点啥见不得人的事。
极少需要验伤走刑事流程,自然就不用出动他。
今天勉强支撑继续工作,下了班死活要过来。
询问室薄薄的门板几乎不隔音,外面走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不时传进来。
“那个嫖……那个脱光了的男人死活说他是去接受正规诊疗。”
多数时候以警察批评教育,和解,相互道歉,互相或者自担医药费结束。
等宴笙退回询问室,并且自己关上大门后,外面的嘀嘀咕咕声音不断传来。
也省去了低头回避的尴尬……
民警瞧着宴笙自己出来了,顿时急了。
他一边不太光彩的“偷听”,一边琢磨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自己。
可能大王小王来的多一些。
“嘿,机会来了!”宴笙赶紧起身拉开了询问室的门。
“法医的检验结果可以作为权威记录,不怕举报人说你们徇私枉法。”
打架斗殴大部分都是看起来血流一地,实际就是破皮,鼻血横流之类的。
本来只有他一个人了,但是有个老客人昨晚上摔了一跤。
一路上打过照面的警察,他一个都不认识。
刚才和武师父闲聊,好像说天气不好,他和隔壁的男人是今天最后的客人,弄完就收工。
“还说我们如果害他落下了残疾,要投诉到底,还要申请国家赔偿……”
客人说再不弄,要死了。
所以……
“怎么办?叫个医生来检查下?”
腰背肌肉拉伤,少不了抹药油,扎针之类的,穿着衣服不好操作。
“一会就来询问你,你甭着急。”
结果就是,直到现在东丽区和他打过交道的警察寥寥无几。
“我给你们推荐个人,市局法医古振乐,可以验伤,可以检查。”
好像宴笙刚进房间,就听到外面嗷嗷嗷叫救命的声音。
宴笙笑着摇了摇头,难怪东丽区的穷名气全省皆知。
宴笙一次都没来过,连古振乐都来得少。
按他们的流程推断,应该警察冲进来那会,隔壁正在脱衣服或者刚脱完衣服。
大部分时间只需要负责痕检的人过来就可以。
东丽区经济条件不怎么好,社会治安多是偷鸡摸狗,命案少。
外面的声音源源不断的钻进宴笙的耳朵。
看看这个办公硬件设施就知道了,的确是穷。
武师父想着反正没有客人了,就同意他过来。
从起初警察冲进房间呵斥他配合,到刚才走进这间审讯室。
“你干嘛呢,回去坐好了。”
他当时心里还笑了笑,这是得有多疼,大男人都要疼哭了。
“我看他那样不像装的。”
他们还在犹豫怎么处理隔壁那个叫痛的“嫖客”。
“要不叫个法医,再叫个医生来?”
“法医好叫,正经医生叫谁来?你认识吗?我不认识……”
“你说他怎么知道咱们局里法医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不会是骗咱们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被法医验过呢?”
“行行行,快去,先请过来再说。”
宴笙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你才被法医验过……
进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啥都被收走了,一会要怎么和小古接头呢?
幸好这次是东丽区出的手,要不然他都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和刑侦新来的警察有仇。
当了大半辈子良民,被当成不良中年这辈子就三次。
还挺巧,都是折在自己人手里。
宴笙抹了一把脸,幸亏他脸皮厚……
换个人,可能原地辞职了吧?
宴笙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大拇指打着圈,心里数着羊,等到他数到三千只羊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伤者在哪呢?”
古振乐接到通知,说是东丽区分局有人需要验伤,指名点姓要他来,他提着勘察箱带着肖萍萍就来了。
“这边,这边。”
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古振乐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这是胡闹,治病找医生,找我这法医干嘛!”
“他就是肌肉拉伤,人说了自己不小心摔的,又不是打架,你们叫我来干嘛!”
“真伤了啊?”
“还能是假的啊!”
古振乐就是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案,刚端上手的饭都没来得及吃,一扔筷子就跑来了,结果跟他完全没关系的事。
“我们抓回来的嫖客,手一搭上他就叫唤,这闹腾一路了,我们不是怕他假装的想要跑路嘛。”
“您也知道,现在这些人诡计多端。”
古振乐深吸了两口气,和颜悦色告诉几名警察,这个人确实是腰背部肌肉拉伤,至于他当时去你们接到举报的地方,究竟是不是□□他不好说。
不过以他的拉伤程度来说,怕是要进行点什么有点困难。
“古法医,您能帮我们出个验伤报告不?我们准备登记他的信息,把他先放了,之后要是查出问题再传唤。”
“不过就这么放了,得有个依据不是。”
干警一听肌肉拉伤,要干点啥挺困难,立刻觉得应该让人家赶紧去医院,不能耽误了治疗。
“行。”
古振乐掏出纸笔,手写了一份情况说明,又叫肖萍萍补拍了几张照片。
古振乐签好字,叫肖萍萍把照片传给他们,让他们照着他写的内容附上照片再出一份打印版,他签字确认。
等待的间歇,古振乐问他们怎么想起来叫他来的。
古振乐接到的通知是:区里指明是要他来。
一般他们有一个法医值班表,需要谁,就叫当天值班的过来。
指名点姓要他来,还以为是多复杂的事。
而且过来一看,这当值的民警他都没见过,所以怎么会有认识他的人?
“嗨,我们哪知道找谁啊,是另一个抓回来的说的找您。”
“抓回来的?也是嫖客?”古振乐纳闷了,他认识的人,知道他能管这事的人没谁长得像违法乱纪的啊。
“对啊,还没来得及审呢。”
“人在哪呢?”古振乐起了好奇的心思。
“就这。”干警顺手推开了旁边的门。
古振乐站在门外,宴笙坐在门里,四目相对,相望无言。
“不认识。”古振乐当机立断伸手拉上了房门。
宴笙嘴角一挑,很快听到古振乐开始在外面询问扫黄的细节。
得知他们都是从那家中医理疗抓回来的人时,差点冲口而出:“一派胡言。”
“除了刚才那个没穿衣服,还有其他的可疑吗?现场有搜到什么工具吗?”
“没有,所以奇怪呢。”
说到这些区大队的干警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抓了五个人,两个是客人,一个进来嚎的就像杀猪一般,刚才倒是确认了确实身有顽疾。
另一个进来不吵不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两个人的反应都和被抓了现行的不法分子相去甚远……
“你们区这种案子多吗?”古振乐心想一看就是没经验的,这明显是有人报假案。
“不多,咱们这区都知道穷,出最多的就是打架斗殴,入室盗窃金额大的都不多,这种事更少……”
“古老师,打印好了,您看看再签个字。”肖萍萍拿着鉴定记录走了过来。
古振乐掏出笔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别的区类似案件多的,交流一下。”
“你们办案这么些年,对犯罪分子的嗅觉还是敏锐的,就算经手类似案子少,也是一通百通。相信自己的判断。”
古振乐拍了拍干警的肩膀,把笔揣回兜里。
“古老师,里面那人是谁啊?”肖萍萍刚才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充满了好奇。
“不认识,可能我名气太大吧……走了走了,下班了。”古振乐自我吹嘘一把转移了话题,带着肖萍萍离开了区分局。
走出分局大铁门,肖萍萍忍不住回了几次头。
“他们这个区分局怎么这么小,比派出所大不了多少。”
“咱们市局也没多大,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了,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咱们空跑一趟说起来不太合适。”
临别前古振乐再三叮嘱肖萍萍对今天的事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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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说好出来吃饭,结果被宴笙“□□”的事一打岔,忘了这一茬,一脚油门给叶枫送回了家。
叶枫刚进门,还没拖鞋,就有人敲门。
他打开是周云飞,手里拿着一桶泡面。
“没吃饭吧?凑合吃点。”
叶枫赶紧拿热水壶烧水,周云飞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拆封泡面。
“宴老师被放出来了吗?”
“可能被带走了。”叶枫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现在宴笙怎么样了。
“啊?那完了,这一下不知道多久才出来了。”周云飞语气充满担忧。
“他又没干坏事,肯定很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