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这会完全回过神来，看到了地上的水杯还有客人湿了大半的裤子，连忙弯腰把水杯捡了起来，随即说道：“先生，我去给您拿条毛巾。”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此时周遭的空气微微凝滞。
半晌，对方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楚先生，你刚才说什么？本人可不姓穆，我姓林，胡先生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像是迎面被人打了一巴掌，楚非瞪大眼睛，张着嘴巴。
此时服务员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条干净清爽的毛巾递了过去，“先生，毛巾来了，您赶紧擦一擦。”
楚非感觉纷乱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机械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服务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接过了毛巾，茫然地将毛巾压在了湿淋淋的膝盖上。
他说他不姓穆，而是姓林，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故意不承认自己是穆秋晨，同时也想假装不认识自己吗？
微微颤抖地手指顺着膝盖上的缝隙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尖锐的痛疼让楚非暂时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自称姓林的穆秋晨，气息不稳地说道：“你真的姓林？”
对方两只手放在两边的扶手上，交叉地抵在唇边，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楚先生，您真爱开玩笑，哪有人会拿自己的姓氏胡说八道？”
说完之后，略带迷惑的视线扫了他全身一眼，“从我一进来，楚先生就好像很震惊，还把我的姓说成了穆，是不是我长的跟你口中的穆先生长的很像？”
楚非喃喃自语地说道：“……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对方挑了挑眉，说道：“还有这么巧的事？该不会是我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哥哥吧？楚先生要不然介绍我们见一面？”
楚非默默地看着对方，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恰到好处地充满了意外，惊奇和感叹，一点也没有他预料中的嘲讽和冷笑。
楚非忍不住想，难道是我认错了，他真的不是穆秋晨？
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容貌，身高，甚至连气场都那么相似？
对方轻松惬意地交叠了一下双腿，双手交叉，拇指相对地轻轻碰了碰，“抱歉，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方便我也不是执意要见。”
说完之后伸出手来，彬彬有礼地说道：“楚先生，第一次见面，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林一泽，比你年长两岁，你可以叫我林先生，或者叫我林哥，或者一泽哥都行。”
楚非看着对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怔怔地想，这双手曾经在两人紧密相贴的时候摸过自己全身每一个地方，也曾经狠狠地掐过自己的脖子。
对方看到他迟迟没伸手，戏谑地说道：“楚先生对我不满意吗？”
楚非回过神来，将定定的视线收了回来，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紧接着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对方的四根手指，用堪称平稳的声音说道：“抱歉，刚才有点走神了，今天很荣幸能见到林先生。”
楚非并没有延长握手的动作，只是象征性地轻轻一碰对方的掌心，便抽回了手。
倒是林一泽微微愣了一下，撤回去的手慢了两秒钟。
很快他的脸就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抬手将服务员叫了过来，“菜单。”
顶楼餐厅是整个酒店的高档消费区域，除了舒适的就餐环境之外，服务员随处可见，可以第一时间为客人提供最周到的服务。
服务员闻声走了过来，将菜单递给林一泽。
林一泽翻了翻菜单，看似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份招牌套餐，又要了一瓶红酒。
楚非深吸一口气，说道：“抱歉，我不喝酒。”
林一泽悠闲地坐在皮椅上，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楚非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林一泽听到他的回答意外地挑了挑眉，“所以你认为现在是在工作？”
一开始，楚非微微低着头，故意跟对方的视线错开，像是不敢看他一样，此时他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直直地看向自称林一泽的男人，说道：“您正在对我面试，这难道不是工作吗？”
“虽然确实是面试，”林一泽点点头，说道：“不过已经决定用你了，这不过是走走过程。”
一般人提到内定估计都会心花怒放，但是楚非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
林一泽没听懂他的意思，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楚非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选我？你应该知道我根本没什么名气。”
“据我所知，这种片子国内是不会上映的，”林一泽迎着他的视线淡淡一笑，“所以有没有名气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楚非咄咄逼人地说道：“那也不是非我不可，应该有更多合适的人选。”
楚非的话音刚落，林一泽反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楚非被噎地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既然人人都有平等的机会，为什么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呢？
服务员将他们点的套餐端了上来，楚非盯着摆盘精致的西餐，自嘲地一笑，“因为我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服务员周到地拿起酒来，想要给两人各倒一杯酒，楚非及时地拦了一下，说道：“我不用倒了，谢谢。”
服务员一愣，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给林一泽倒上了半杯，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一泽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猩红色的液体，“楚非，十年前毕业于首都影视学校，换了三家娱乐公司，试镜了三十多次，却只演了七个角色，失败的二十三次中除了面试原因的是四次之外，有五次是导演对你很满意但是投资公司硬是塞人进来，顶替了你的角色，有八次你的热度不及其他的人而被遗憾舍弃，有一次戏份拍了一半，因为你得罪了女主，从而被人栽赃陷害不得不离开剧组，而最后的五次则是有人想对你潜规则而被你拒绝了。”
楚非：“……”
林一泽刚想把酒杯挨在唇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将酒杯从嘴边拿开，说道：“对了，还有一次我忘说了，前两天你面试了一次，对方耍小聪明，想要在内定别人的情况下潜规则你，被你严词拒绝了。”
楚非脸颊不由绷紧，他不觉得对方工作到位，而是觉得对方像是一个正在监视自己的神经病。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林先生对每一个面试的人都调查地这么清楚吗？”
林一泽没回答他呛人的问题，悠闲地品尝完了酒之后感叹地说道：“说实话这十年来你确实挺倒霉的，好像什么糟心的事都被你碰上了。”
“不过，”突然他话锋一转，有点挑衅的意味说道：“我这个人天生不信邪，不都说人人生而平等吗，运气这东西也不应该厚此薄彼，你说是吧？”
楚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又觉得对方是在赌气，简直有点幼稚地像学龄前儿童。
从这一点来看，对方跟穆秋晨在性格上并不相同。
难道他真的不是穆秋晨？
楚非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
“就因为这个你就决定让我来演男一？”
“并不完全是，”林一泽动手拿起刀叉，得心应手地处理起了牛排，“综合考虑了你的年龄，外貌和身高跟角色的契合度，还有……”
林一泽像是吊他胃口一般地拖长了尾音，看到楚非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之后才继续说道：“你是所有人里最便宜的。”
如果对方说跟角色的契合度楚非还有点半信半疑，到了最后这个理由，他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
对方追逐利润之下才选择了自己，这样才表明这并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一泽尝了尝牛排的味道，最后点了点头，对楚非说道：“这里的味道还不错，尝一尝。”
这两天楚非算在公寓里加起来才吃了三顿饭，他现在巴不得国家推出像书里的营养膏，即方便随身携带，节省时间，最重要的是省钱。
疑虑消了，身体的饥饿感涌了上来，楚非瞬间觉得饥肠辘辘。
他拿起刀叉，切开鲜嫩多汁的牛肉，然后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这里的大厨手艺不能说出神入化，但是客观地来说，食材的品质确实没话说，所以味道属于中上水平。
此时，耳边传来了林一泽的声音，“楚先生，你说工作不喝酒，我完全尊重你的自律原则。”
楚非听到动静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对方拿起酒瓶在他面前晃了晃，“但是现在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是不是可以干个杯，预祝我们的第一次合作成功？”
楚非仍然没有松口。
林一泽适时朝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关键是只有我一个人喝实在太无聊了。”
楚非看着他故意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心里有丝茫然，穆秋晨从来不会说这些话，也不会做这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暂时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