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声过后, 是有人特意放慢的脚步声。

  到底是谁啊?

  在夜色里,李安洲半睁开眼,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的光, 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这模样也太像做贼了吧。

  李安洲憋不住想笑,他倒要看看程景望深夜进他房间想干什么。

  于是, 他硬把笑收了回去,重新闭上眼。

  脚步声在床的另一侧停下来了, 随后, 李安洲感受到了那侧床垫的轻陷。

  程景望躺到他旁边了!

  李安洲正纠结要不要继续装睡下去,程景望贴上来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李安洲心里直打鼓,但搂在他腰上的手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程景望的呼吸扑洒在他的后颈处,湿热湿热的, 刺挠得很, 让他心猿意马的, 想直接睡过去也睡不着了。

  憋了不到一分钟, 李安洲受不了了, 问:“堂堂总裁,何故做贼?”

  程景望低笑:“吵醒你了?”

  “我本来就没有睡着。”

  一听这话, 程景望抱得更紧了:“那你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间找我?”

  “只有闪电,没有打雷, 你又不害怕。”李安洲说。

  “我不管,”程景望说,“你之前打雷还摸黑去我房间安慰我, 现在在一起了,反而不去了, 你不重视我了。”

  李安洲听得直想笑:“你够了啊,我查了一下,这是‘云闪’现象,不会打雷的。”

  这时,腰间的手往下探了探。

  李安洲一个激灵,要去阻止那不安分的手,却反被抓住了双手。

  程景望单手制住他,另一只手继续往下,那宽松的棉麻睡裤,能让手轻而易举地伸入其中。

  李安洲呼吸乱了:“你、你别乱来。”

  程景望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不是睡不着吗?”

  “我要睡觉了,”李安洲挣扎着,“明天还要上班,能不能好好睡觉?不能的话,你出去。”

  听人言辞这么激烈,程景望松手了,他吻了吻洲洲的脸侧:“好,睡觉。”

  李安洲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多一个人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来的时候,程景望已经不见踪影。

  李安洲翻了个身,那侧的被窝也不热了,按照往常,程景望应该是早起去锻炼了吧。

  那家伙真是有毅力啊。

  李安洲感慨地笑了一声,起床洗漱。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一连几天,每天晚上程景望都要爬上他的床来和他一起睡。

  虽然每次都只是单纯的睡觉,没有过多的举动,但是李安洲总觉得怪怪的。

  今天更是过分,晚上八点不到,他回房间,程景望直接跟进来了。

  李安洲忍不住了:“程景望,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为什么天天晚上来我房间睡啊?”

  程景望拿着笔记本电脑,轻车熟路地绕过洲洲,把电脑放到了房间的书桌上,然后自顾自地坐下:“我发现抱着你睡,能睡得很安稳。”

  李安洲本来想问“你难道之前都睡得不安稳吗”,但一想起程景望的身世和老程总的教育方法,顿时问不出口了。

  他略带无奈地关上门,走过去:“不是,那你天天晚过来,被刘姨发现了怎么办啊?我们要怎么解释?”

  程景望目不转睛地打着字:“保姆房在一楼,她晚上不来二楼,不会发现的。”

  “你......那你也没必要现在就来吧,你看你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程景望敏锐地捕捉到了洲洲话里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来太早了,晚点就可以?”

  李安洲移开眼,耳尖有点发烫,转移话题说:“你先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吧。”

  “我马上就处理好了。”

  听人说话的语调上扬,打字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李安洲怀疑程景望会错意了,他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景望利索地关了电脑,回身抱住了他:“我知道。”

  李安洲的推脱以失败告终。

  而且这架势,程景望怕不是以后都要跑来跟他睡一张床了......

  次日,李安洲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苏若莹就发消息找他下去一趟。

  他来到约定的小会议室,苏若莹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若莹,这么着急找我下来有什么事啊?”

  苏若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这是王砺平给我的当年有关我爸失踪的资料,我昨天研究了一天,就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的,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李安洲翻了翻,大部分是些十三年前无关紧要的新闻:“真的是......”

  “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他,害我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苏若莹有些恼怒,“怎么看,王砺平跟我爸都不可能是好兄弟。其实这段时间,我去走访过我爸的老领导和同事,但他们对当年的事闭口不谈,好想有人特意打过预防针了一样。”

  李安洲思索着:“这也是问题所在,如果真的像王砺平说的那样,你爸当年是为了调查程氏集团的竞标对手才失踪,那竞标对手早就放弃槐州市场了,而且已经过了十三年,那些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苏若莹应和:“对啊,加上周年庆宴会那天老程总听见我的名字那么惊讶,总感觉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李安洲想起程景望爸妈的事和苏若莹爸失踪是同一年发生的,不由得问:“若莹,你记得你爸是几月几号失踪的吗?”

  苏若莹回答:“6月16号,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爸的工作经常要加班,但是他除非出差了,不管多晚都会回家的。”

  “而且十三年前的6月16号,那天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的,我白天还当心我爸出外勤有没有带雨衣,结果之后,我就在也没有见过他了。”

  6月16号?

  还电闪雷鸣的?

  想起程景望怕打雷的根源,就是因为在雷雨天目睹了老程总枪击他的妈妈。

  李安洲若有所思地说:“若莹,我怀疑一件事情,我可以把程总叫过来吗?”

  苏若莹:“可以,当然可以了。”

  程景望很快下来了,听他们说了原委。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妈被老头枪击的那天,也是6月16号。”

  虽然心里早就有猜测,但听程景望这样说,李安洲还是有点惊讶:“所以......若莹父亲失踪和你母亲被枪击是同一天。”

  程景望的眸光深沉,看向苏若莹说:“这两件事绝对有关系,不然那天宴会老头听见你的姓不会那么惊讶。”

  苏若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缓了几秒,才说:“我爸只是一个小记者,怎么会和你妈扯上关系?”

  李安洲也忍不住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程景望思索了几秒,把视线移向窗外:“或许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

  “什么?!”

  “你妈被你爷爷枪击和他爸失踪是同一天?!”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了他们的讲述,周连勋非常意外,看了看程景望,又看了看苏若莹:“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景望:“说。”

  “那我先说,你们可不能打我,”周连勋停了几秒,得到不会被打的答复,猜测说,“会不会你妈和他爸......有婚外情啊?虽然你爸妈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你家老太爷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会不会是......你妈和他爸相爱了,两个人要私奔,所以才......”

  程景望:“不可能。”

  “不可能!我爸不是那种人!”苏若莹也信誓旦旦地说。

  周连勋摆摆手:“好吧好吧,当我乱说的,而且程景望,6月21号不就是你爸生病去世的日子吗?这么一算,就差五天哎。”

  一旁听着的李安洲很诧异,原来程景望母亲出事和父亲去世的时间相隔这么近的吗?

  天呐!

  短短五天之内,亲眼看见爷爷枪击母亲,然后母亲失踪了,结果父亲又去世了。

  当时程景望才不到十岁吧,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安洲有点心疼,暗中握了下程景望的手,程景望轻轻回握,仿佛在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程景望说:“是的,就差五天。”

  周连勋问:“那你今天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程景望回答:“我觉得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当年的内情。”

  “有一个人知道当年的内情?”周连勋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我奶奶啊?”

  程景望点了点头。

  “对哦,我奶奶和你奶奶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来着,”周连勋轻叹,“当年你爸去世后,你奶奶的状态一直不好,好像不到一年也走了,那时候我奶奶还天天去医院看望呢。”

  “刚好,我奶奶前段时间从国外旅游回来了,心情应该不错,那我直接带你们去见她吧。”

  程景望:“好。”

  周家的老宅不像程家的古典园林风,更偏向于山庄庄园的风格。

  从气派的金色大铁门进去,还要坐一段时间的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路上,周连勋讲述起了程周两家的关系——

  “我们两家算世交吧,从太爷爷辈就认识了,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奶奶和他的爷爷奶奶还是同学来着,关系一直很好。不过,从我这辈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终于到了建造恢弘的庄园主址,他们下车,跟周连勋进了门。

  一走过前厅,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老太太在喝茶。

  老太太虽然头发全白了,但是精气神很足,身上有种经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年轻的时候肯定非常地漂亮。

  周连勋欣喜地跑过去搂住了老太太:“哎呀,奶奶,不是让你在书房等我们的吗?你怎么还出来接我们呀?”

  老太太拍拍周连勋的手,起身面对他们:“这是景望吧,好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啦。”

  程景望打招呼:“林奶奶好。”

  “好好,”林奶奶高兴地笑了,又看了看李安洲和苏若莹,“小勋,你还不介绍一下这两位贵客。”

  周连勋:“哦哦,奶奶,这位是李安洲,是程景望的助理,这位呢是苏若莹,是程景望的同事。”

  林奶奶跟他们一一问好。

  周连勋搂着林奶奶要往前走:“奶奶,我们不要在这说了,去书房吧,我们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林奶奶:“好吧好吧,先说好,有些事不该说的,我是不会说的。”

  书房里,林奶奶听了程景望他们的讲述,眉头紧锁。

  周连勋小声催促:“奶奶,怎么样?”

  林奶奶这才抬眼看向程景望:“程功做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拿你妈妈来威胁你,他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

  林奶奶最后一句话问得太真情实感了,听得李安洲差点笑了出来。

  说实话,老程总那精神,离老年痴呆还远着呢。

  程景望:“或许吧。”

  林奶奶思索一番:“景望啊,这件事确实是程功做得太离谱了,看在你奶奶的面子上,我在他那应该还能说上几句话。这样,我去劝劝他,让他把你妈妈放回到你身边。”

  没想到林奶奶肯去劝老程总把霸总的母亲交出来,但是李安洲听出了一丝不对——林奶奶一直在提程景望的母亲,却闭口不谈当年的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

  “谢谢林奶奶,”程景望问,“那您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