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衫越看越觉得自己被网上的各种案例说服了，逐渐承认自己就是个精神病的事实，而许淮烟......当然并不存在。
他虽然有些接受这个「我有病」的残忍真相，但还是忍不住继续探索，他在网上搜索了云外寺，云外寺也的确发生过大火，胖和尚也的确死了，这点和他记忆中一致。
姜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慌忙调出手机里的微信和支付宝账单，他六月份应该有一笔七千块的支出才对，分别是给云外寺胖和尚的两千和给扶摇道长的五千。
然而，眼前的现实给了他沉重打击，两份账单上都没有那笔驱邪费用支出......难怪扶摇不认识他。
姜衫的身子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无奈又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原来他所经历的惊心动魄全是自己臆想出来，解离出来的世界，包括那个世界的许淮烟。
不知为何，病好了应该高兴才对，但他却仿佛受到了千万重刺激，内心陷入无限怅惘，顿时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是因为许淮烟吗？
是因为许淮烟不存在了吗？
是因为两人所有的经历都是他凭空想象的吗？
......
姜衫感到非常矛盾，明明和许淮烟在一起的时候，他恨不得那些所有都是幻觉、是梦，他不希望他的平静生活被一个可怕的邪神掺和。
可当真的一切都是梦、是幻觉，是他这个精神病的想象时，他又犯贱地舍不得了......
他能回忆起许淮烟的每分容貌，在一起发生的所有事，那些记忆全都刻骨铭心，毕竟自带诡异属性。
姜衫不理解，他明明恨他恨得要死，怎么会想他呢？
而且想着想着，他还泪流满面了......
晚上，他在网上又查了一通，坚信自个儿可能是患上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所以才会对加害者产生依赖和好感。
姜衫想过联系心理医生看病，但关键问题是，他口中的加害者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他的想象，他若是因为想象而患上斯德哥尔摩，不还是精神病吗？不还是得住进精神病院吗？
算了。
经过一晚上的心理斗争和深思熟虑，姜衫决定放下许淮烟和关于他的一切，重新开始认真生活，反正许淮烟不过只是他想象中的存在而已。
*
姜衫的认真生活让家里人终于放下胸腔里悬着的那颗心，认为他已经彻底正常、步入正轨了。
他现在还没找工作，日常主打陪伴，陪老妈看电影、画画、美容、洗脚、吃饭、会朋友等等，老妈对此非常满意。
姜衫的打算是今年就待在家里，等明年过完年再回学校把该考的考了，该搞的搞了，顺利毕业后就找工作。
某天周末饭桌上，老弟姜聿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哥，下午什么安排？和我一起打球呗，我和几个同学一起。”
“可以。”
姜衫懒得抬头，边嚼着嘴里的菜边回答。
*
小区附近就有个体育场，姜聿辰抱着篮球，偶尔手痒拍打一会儿，姜衫无所事事地走在他身旁。
街上有家美甲美睫店新开张，姜衫路过时，美女员工殷勤地递给他一份传单，笑着介绍道：“帅哥，我们这里也可以纹眉祛痣，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光顾我们。”
姜衫接过传单，随口「哦」了一声。
「祛痣......」
他抬手摸了摸右眼下的那颗朱砂痣，他老早就想去掉这玩意儿了，但因为挨着眼睛，老妈担心会影响神经之类，或者有什么副作用，所以一直没让他取。
但此时此刻，他的犹豫竟然和老妈说的副作用完全无关......他忽然想到许淮烟了，哦不对，准确地说，他是忽然想到许淮烟爱的姜灵渊了。
「是不是我去掉那颗痣后，才算真的结束了呢？诶？我为什么会这么想？现在不应该已经结束了吗？」
姜衫想着想着就将传单捏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记得，他在想象中是姜灵渊的替身，连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灵光乍现时，他情不自禁还想到了一点，从精神病院醒来前，他分明是在青云观的客房，而他事实上又从来没有去过青云观，那如果他再去青云观，发现里面的客房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不是就证明，他并非得过精神病？
姜衫有了这个想法后，就想要立即付诸行动，可惜今天已经晚了，他打算明天再去。
巧了，明天也是他的生日——十月十六日。
*
姜衫给老妈的借口是辅导员找他说事，而且事关重大，和他的毕业息息相关，老妈没有怀疑，安排司机把他送回学校，叮嘱他晚上必须回家吃生日蛋糕。
然后，他悄悄来到了青云观，青云观现在已经换了新的掌教，道号「天机子」。
青云观很大，尽管之前有了扶摇的丑闻，但它依旧香火鼎盛，信徒游客众多。
姜衫努力避开那些逛来逛去的道士，悄悄从一处挂着「非公共区域，生人勿进」小木牌的侧门潜进。
里面几乎没有指示牌，他转了很久也没找到想象里被囚禁的那间客房，但他误打误撞进了一处幽静别苑。
别苑正房的檐下挂着一块无字牌匾。
“奇怪。”
姜衫自言自语，见周遭没人，便快步上前，房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发出「嘎吱」一声闷响，门开了。
外面纯净的天光照亮了里面的情景，姜衫抬头看见里面正中央供奉的一座白玉雕像，那是一名穿着道袍的男子，右手持着一柄拂尘，腰间悬挂一把三尺长剑。
雕像的姿势和穿着，与他在想象中玉间教碧落阁里看见的无脸人画像完全一致，不同的是，雕像有脸。
姜衫心跳加速，他的灵魂仿佛也在颤抖，这尊雕像的脸好像就是他自己，而其中最显著的证明，就是通体白玉剔透的雕像上有一点鲜明的朱砂痣，那颗朱砂痣正好在右眼下。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精神仿佛到了一个临街边缘，慢慢地退回到屋外，再次抬头，他看见无字牌匾上居然有字——
「灵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