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在前面领路,许淮烟和姜衫走在中间,身后是一众太师府的家丁护院。

  许淮烟施法屏蔽了他俩的交谈,外人一个字也听不清。

  “许一半,我有了个猜测,”姜衫想了想道,“其实,我不是你师尊,我脑子里那个老想害死我的东西,才是你师尊吧?”

  他一点没意识到,他那不满的语气里有丝丝妒忌。

  而许淮烟也沉浸在怎么完美搞定姜衫的想象里,没有意识到他的那点妒忌,但其实无所谓,反正在他自恋的心里,姜衫肯定对他有感情,这点毋庸置疑。

  “啊?算是吧。”许淮烟偏头看他的眼神深情款款,“但你就是他,你们是同一个人。”

  “......”

  姜衫很想爆粗骂他放屁,在他的认知里,许淮烟口中喊的那个「灵渊」就是他师尊的名字,而他明明叫姜衫啊,从小到大都是「姜衫」,没有改过名。

  “既然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你就把他从我脑子里取出来行不行?”姜衫抬手敲了敲头道。

  “不行,”许淮烟摇摇头,“为夫害怕取出来会有变故,而且取出来就没用了,只有在你的身上他才会存在。”

  姜衫越听越迷糊,感觉许淮烟不仅是把他当替身,而且是把他当他师尊的......有意识有灵魂的实质容器???艹!过分,太过分了。

  “还有,为夫说过,你们是同一人,灵魂自然会合二为一,为夫现在就算想把师尊的那缕残魂从你身上抽取出来,也并非易事,甚至可能将你的魂魄撕裂。”许淮烟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不徐不疾道。

  “......”

  姜衫有理由怀疑许淮烟在骗他,正道的光在他脑子里突兀得要命,怎么可能与他的灵魂合二为一,他可不是白莲花圣母婊......他本性不算坏人,但绝对也不是个好人。

  他是个有良心、但不多的人......

  “不过我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姜衫煞有介事地抚额,“你之前提到过你师尊的一些事迹,他明明就是个邪魔,但为什么在我身上就变正义救世主了?这不科学,而且非常玄学。”

  “说实话,这点我也不清楚。”许淮烟抿了抿唇瓣。

  淦!

  于是姜衫合理推测:“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你的师尊没那么坏?或者,你故意撒谎,只要你的师尊够坏,你的坏就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杀掉他更不算欺师灭祖,而是大义灭亲、替天行道?”

  “呵,”他的话激起许淮烟一声冷笑,“夫君认为为夫会害怕担上「欺师灭祖」的罪名吗?”

  姜衫:“......”好像、的确......不会。

  许淮烟大言不惭道:“为夫就是欺师灭祖、杀师证道,全修真界都知道,为夫才不藏着掖着呢。”

  姜衫:“......”呵,还挺自豪。

  “你的问题为夫明白,为夫也没想通,可能是在瓶子里待久了转性了吧?”许淮烟斟酌了会儿道。

  万一是「思乡瓶」还有劝人向善的魔力呢?

  许淮烟将左手探入右袍袖中,摩挲着思乡瓶想到:小瓶子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君不知道的?

  “什么瓶子?”姜衫追问。

  许淮烟抬手捏了个决,去除了声音屏障,淡淡回答:“说了你也不明白。”

  “妈的,你个臭许一半。”

  姜衫脱口而出的脏话不出意外地被前后听见,赵康惊讶地微张嘴,没想到他敢对神君如此出言不逊。

  “......”

  姜衫略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尖,有意错开了赵康的视线。

  出事的北厢房院落灯火通明,穿过圆月门后,赵康提起衣裙快步跑上门廊前的石阶。

  虽然他们还在屋外,但浓郁的血腥味早就从洞开的大门飘了出来,夜风根本吹不散,反而搅弄得更浓郁。

  整间小院儿仿佛都被窒息的、看不见的血雾弥漫。

  门口两列站了十余名披坚执锐的守卫,他们面容整肃站姿笔直。

  姜衫的目光早已自觉集中在了进门处的一片浓墨重彩的血污,非常符合字面意义的「五官乱飞」,比如临近门口的圆桌上就有一只耳朵。

  “呕~”

  姜衫赶紧捂住嘴,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二位请进,”赵康站在门口恭敬地抬手邀请。

  许淮烟抬袖轻轻掩鼻,姜衫忙首当其冲,但视线不敢落在屋内半分,对许淮烟礼貌道:“师尊请......”

  赵康睨了他一眼,觉得他现在的表现才算正常......不过这师徒俩的关系本就很耐人寻味,之前在门外听见的那幕又在他脑海里浮现,虽然他没有完全理解。

  待许淮烟跨过门槛,姜衫的声音在身后轻飘飘响起:“徒儿就不进去了。”

  “......”

  可惜,姜衫话音刚落,人就被许淮烟顺手拉过道袍衣袖给拽进去了,艹。

  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未曾染过血,他们已经找不到死者人了,但房间里又全是他的东西。

  板凳上析出了一团黄色晶莹的不规则软绵绵的东西,仿佛刚凝固的流体,散发着淡黄色的光。

  赵康忙道:“神君,事发之后,这里的一切我们都没有碰。”

  许淮烟点了点头,连神髓都没有被拿走,似乎应该相信他?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神髓就自动飞起来到他的身前,他眼角瞥向了赵康,这东西在太师府,理应属于赵康。

  然而,许淮烟又偏头看向姜衫,姜衫正绷紧五官适应血腥环境。

  “都见过大场面了,还怕这些?”许淮烟轻笑,“夫君,这是傩途径低端上期的神髓,你想要吗?”

  赵康傻眼:不应该给我吗?

  姜衫并未回答,他也认为这东西应该留在太师府才对,眼神复杂地看向许淮烟。

  “为夫就当你要了,替你收起来。”许淮烟笑了笑,那东西便又自动飞入了他的衣袖。

  赵康:“......”他们师徒不应该都修炼道途径吗?

  “赵公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死的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许淮烟转身离开时,注意到圆桌上放着一支未干透的毛笔和一块盛墨汁的砚台,但却不见一张纸。

  姜衫缀在他身后,转念想到蹊跷之处:等等,怎么是傩途径?不应该是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