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带着两个小孩吃完饭，闻星阅回到家，他的父亲闻仲秋正在沙发上大摇大摆的抽着烟，面前的电视里放着足球比赛。
看到闻星阅回来，他哈哈笑了两声：“呦，老大回来了？那俩小屁孩送回他们妈妈那边了？”
闻星阅点点头。
闻仲秋继续专心看他的球赛，茶几上丢着好几根抽完了的烟头，闻仲秋的周围也是烟雾弥漫。虽然他无所谓的说着将闻阆闻琦送走的事情，可是闻星阅知道，他的弟弟妹妹没来看他，他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男人一个人在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闻星阅也自觉地打扫了起来。
他一边打扫一边问道：“这新年你打算怎么过？”
闻仲秋嘴里吧唧了两口香烟：“去你隔壁王叔家打打牌，看看球赛，就那么凑活过呗，那两个小白眼狼还能过来陪我过年不成？你就更不用想，毕竟你妈就是——”
他说到一半噤了声，摆了摆手，让闻星阅别挡他看电视。
闻星阅呵呵笑了两声：“那我不陪你过年了，看你跟王叔过得挺乐呵。”
闻仲秋掐灭了烟，叹了一口气：“爱陪不陪！老子跟你王叔俩光棍志趣相投，过年快乐的很！……去年这家里这时候还挺热闹的，现在就孤零零我一个人了。”
“你别卖惨。这么多年，我该去老房子陪陪我妈了。”
闻仲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是，你也该去看看她了。”
……
他上高中住校，偶尔回家也只是住在闻仲秋那里，跟着他的后妈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五个人的年还像个样子，更别说闻琦和闻阆是两个活宝。
但是他的后妈最终是无法忍受他爸爸没有目标的生活态度，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闻仲秋离婚，怕闻仲秋不能给闻琦和闻阆良好的教育，便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一并夺走。
闻阆和闻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学业繁忙，更是很少来看他。
而闻星阅自己的大学离着家一千多公里，自然没办法回来看他。
闻仲秋爱逞强，还特别大义凛然的说自己一个人快活的很，喝酒抽烟打牌再也没有人管了，也没人跟他抢电视频道看什么动画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每次说这种话都是喝醉了说的，说完就哭，那种言不由衷的遗憾，闻星阅每次都能感觉到，却又无法安慰。
他也没办法一直陪着闻仲秋，更没办法过一个欢喜的春节。
他的母亲林华梅在春节前夕去世，别人欢度春节的时候，他要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那是个很朴素的女人，以优异的成绩从医科大毕业，做了一名优秀的临床医生，然后在一次偶然的手术过程中，染上了一种传染病。
病发的很快，而且好像故意跟林华梅作对一样，那些原本可以减缓病情的药剂，在她身上却加速了病情的发展。等到闻星阅在学校知道这件事情奔到医院的时候，林华梅独自一人沉睡在重症病房里，旁边的仪器显示着她那虚弱的生命体征。
因为是很严重的传染病，纵使他怎样哭闹，医生都不可能让他进去再碰一碰他的母亲。
甚至林华梅没来得及再生命前夕见一见她的儿子。
而当林华梅被罩上白布，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把她从病房里推出来，一直推到救护车，送到火葬场里，闻星阅都没有再看到她一眼。
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结，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该释然早已释然，但是那结总在特定的时间，箍的他心疼的紧。
……
闻星阅陪着闻仲秋到了小年，给闻琦闻阆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过来看看爸爸，然后拖着行李箱关上了家里的门。
闻仲秋和林华梅在他五六岁的时候离婚，闻仲秋家在城东，林华梅家在城西。
城西的那个家住在一个老式小区，屋里没什么东西，大多漏了灰，他也无心收拾，稍微拿出受潮了的被子，抖了抖床，将就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拎着祭品来到墓地，林华梅的坟前已经有了别人送来的鲜花与水果，大多都是曾经一起与她共事的同事们。
他把祭品拿出来，却是饭菜，和酒肉。
他蹲在墓前，看着林华梅的相片，眼眶发红，最终却还是没有掉下眼泪。
“妈，给你送花的人那么多，我就不送了。”
“我小的时候你说等你老了想吃我做的饭，我这就给你送来了，您慢慢吃，吃腻了明年我换别的给您做。”
“就……在那边也要保重身体，别老熬夜给别人看病，记得照顾自己。”
“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也不知道给我托托梦，我什么都梦见过，就没梦见过您老。”
“害，不说了……吃饭吧吃饭吧，外面风这么大，一会儿凉了。”
他拿出两份饭，一份放在林华梅墓前，一份捧在手里自己吃了起来。
闻星阅自认为是个胆子不大的人，换是其他人的墓地，他可能都不敢往里踏一步，但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他却不害怕了，就像是受到了上天的庇护一般。
他吃完饭，又絮絮叨叨的和林华梅唠了一个下午，他这一年所经历的一切，都想念叨出来给母亲听一听。
直到天色渐暗，他起身与母亲告别，回到家中。
……
第二天早上醒来，眼睛酸痛酸痛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梦里哭过。
起身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在手机新闻上胡乱翻动。
明天就是春节了，他却没什么过年的兴致，拿起手机看到“天顶”的游戏图标，他才想起来这个游戏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
连游戏都换上了红红火火的界面，他的心情却一直红火不起来。
无聊的玩儿着一把又一把，因为队友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一直输多赢少，直到看到徐述言在线，他才有些兴致的邀请了他。
打开语音，闻星阅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了。”
徐述言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最近不常打游戏。”
“事儿有点多，刚闲下来。”
徐述言又“嗯”了一声。
闻星阅和徐述言打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夜深，播放着晚会的电视机里倒计时开始。
三。
二。
一。
游戏画面中徐述言的人物忽然不动了。
闻星阅正纳闷，却听到徐述言的声音说。
“学长，新年快乐。”
闻星阅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嘴角慢慢地上扬。
“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