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江畔不识月>第44章

  张楚源在决定去h市之后,就把拖把送去了秦彦家里代为照顾。

  彼时拖把刚吃完狗粮,秦彦揉着它鼓囊囊的肚皮,心驰神往道:“拖把能生个小狗给我们养吗?”

  张楚源闻言先是一怒,想着秦彦这厮竟然惦记着自己儿子的肚子,转而又是一喜,想起拖把早就已经做过绝育了,最后笑容一僵,怒吼道:“tmd我儿子是公的啊!”

  林柯切完水果回来,十分无语地看着两人又在吵架。

  临走前,拖把抱着爪子十分期待地看着张楚源,张楚源敷衍地撸了把它的狗头,口中安慰道:“我去h市找你那个白眼狼哥哥。”

  也不知道拖把听没听懂,总之冲着张楚源嗷了一嗓子。

  张楚源是个行动派,当即定了当天下午飞去h市的机票。

  登记后,他戴上眼罩,想浅浅地先补个觉,这段时间劳心劳神又劳力,还有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通胡思乱想后,疹栗酋裙遛仈祁捂凌究鳍儿椅他满脑子的计划就是把于纾先揪出来教训一顿再说。

  可是不由自主地,他脑子里又开始回想起自己在网页搜索的相关内容。

  自闭症,主要特征是漠视情感、拒绝交流、语言发育迟滞、行为重复刻板以及活动兴趣范围的显著局限性……

  患者“有视力却不愿和你对视,有语言却很难和你交流,有听力却总是充耳不闻,有行为却总与你的愿望相违……”

  自闭症患者对外界的一切都很迟钝,麻木,对情感尤是。

  张楚源那时下移鼠标滑轮,目光一滞,而后看向最后一行。

  人们对于自闭症患者无从解释,只好把他们叫作“星星的孩子”。

  ——犹如天上的星星,一人一个世界,独自闪烁。

  “在上面,那颗星星就是我。”于纾那天指着那张素描这么说道,眼底浸润了些许悲哀。

  张楚源无法去想象于纾那时为了走出自闭的状况做了多少努力,这么一想,他的心霎时又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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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h市后,张楚源手里握着手机有些许的犹豫,虽然于爷爷给了他具体的地址,可他想着要不要再尝试着给于纾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心有灵犀般,一直静音的手机忽地弹出来电页面,呼叫人是——于纾。

  张楚源一愣,而后立刻接起电话,说道:“于纾,你……”

  “张楚源。”于纾这么突兀地打断了他,“我有话想和你说。”

  “……”张楚源话音一顿,说道,“好。”

  “我……我想起了一些事,很多事。”于纾慢而清晰地说道,“我想起了那张照片的出处,是我们在游乐场里照的,我还记得妈……张阿姨,还有张叔叔,他们以前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张阿姨经常来看我,给我带很多小点心,她有次告诉我,我喜欢的甜点口味和她的儿子很相似。”

  张楚源久久没有出声,于纾近乎颠三倒四地解释道:“我在A市签售的那场活动中遇到了楚未,我那时候很慌很乱。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楚未是……是我去A市本该要见的人,因为你们名字相似,所以我认错了人。”

  “不,不是认错了人,我本来一直想见的人就是你……只有你。”

  “张楚源,我……”

  “你在哪?”张楚源忽地开口道,“你那边好像很吵。”

  于纾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在h市的机场,我买了回A市的机票,但是怕你生气不理我,所以先给你打了电话。”

  张楚源:“……”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h市机场的某个角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周遭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于纾漆黑的眸子里清晰闪亮地映着张楚源略带着些疲倦的面容。

  张楚源糟心地看着眼下的状况,捏了捏眉心,正要开口,下一秒,于纾倏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张楚源。

  一旁有人路过这处,不时投来些许八卦的注视。张楚源耳根一红,被于纾突如其来展示出来的亲密砸得一懵,一双手僵硬地伸直举在空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而后干巴巴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怀柔政策啊……”

  于纾把他的手拉下环着自己,随后更深地埋进张楚源的怀里,闷声道:“就是有点想你了。”

  他的嗓子不如往日清润,带着些鼻音,凑近间体温还有些高,张楚源问:“发烧了?”

  “还有点。”于纾又趁机诉苦道,“回来烧了几天了,可能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张楚源重复了这个词,玩味地笑了笑,“那你不还是紧巴巴地急着赶回来。”

  于纾不说话,抱着张楚源的手又紧了紧。

  好一会儿,张楚源才把他从自己怀里挖出来,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于纾。小兔崽子脸色有些病中不正常的苍白,但好在精神还不错,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短短几天看起来像是清瘦了些,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卫衣,年轻又无害,像路上寻常刚放学的高中生。

  “先去吃饭吧。”张楚源淡淡道,他简直见不得于纾这么略带着憔悴又消瘦的样子。

  张楚源已有许多年没回h市,爷爷的那间郊区的房子落灰多年,一时半刻自然是不能住人,来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在于纾家周围定了酒店。

  两人吃完饭后,于纾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执意带着他回了家。

  保姆早上打扫完已经走了,整栋别墅空空荡荡的,于纾拉着张楚源的手径直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楚源还没来得及调侃于纾一句“引狼入室”,下一秒,他的目光霎时顿住了,他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副相框,一时间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那是张楚源当年随手塞给于纾的拍立得“全家福”,背面还写着他的名字,于纾前不久才把这合照从抽屉的漫画中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相框里。

  于纾顺着张楚源的目光自然而然也落在了那张合照上,他拿起相框递给张楚源,心头一时闪过许多情绪,最后也只能小声说道:“叔叔阿姨……是很好很好的人。”

  张楚源笑了笑,接过相框。明明身处同一张合照,照片中的四个人却神态各异。于纾微微低着头,并不看镜头,右手则牵着张楚源的衣角不放,张楚源和爸爸一贯的面无表情,一大一小两位老干部做派,唯有张妈妈对着镜头笑颜如花,还在张爸爸背后偷偷比了个耶。

  这时距离那年已过了许多许多年,拍立得的纸面都有些微微的发黄。

  于纾轻声开口道:“叔叔阿姨的……是不是快到了?”

  “嗯。”张楚源说道,“在四月开春。”

  “……”于纾有些不知所措,他伸出手勾了勾张楚源的手指。

  好在张楚源很快调整过来,他收拾好情绪,甚至还能勉强地笑笑,“在A市,到时候一起去。”

  于纾立刻答道:“好。”

  他慢慢磨蹭过去,随后坐在了张楚源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而缓慢地说道:“对不起。”

  尽管两人吃饭时,于纾已经半带着语无伦次地说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可是这时冷静下来,他也依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辞而别、突然消失的鲁莽,他把头搭在张楚源的肩膀上,抿了抿嘴唇,又重复道:“对不起,我错了。”

  张楚源微微后仰了半步,和于纾拉开了些距离,目光却紧紧锁在于纾的脸上,而后不辨神色道:“你连我……连拖把都能丢下,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真忍心啊小于同学,全地球的白眼狼加起来都没你血统纯正。”

  张楚源一贯是正经、严肃的,生活中活像个一板一眼的老干部,眼下听他这么阴阳怪气地讽刺,于纾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很新奇,还有些想笑。

  好在他还知道收敛些,在张楚源虚张声势恼怒的眼神扫过来时,他略微收了笑意,一副虚心低头接受说教的模样。

  他这低眉顺眼的姿态让张楚源先前满腔的暗火瞬间泄了个彻彻底底,骂吧,舍不得,纵容吧,以后还不得上天。当下他心里是真生出了些隐隐约约的无奈。

  张楚源从脚边纸箱里随手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没好气道:“快下去,压得我腿麻。我要去洗澡,还要补个觉,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客房能住人吗?”

  于纾蓦地抬起头,先前装模作样的认错表情立刻消失,他的眼睛亮亮的,凑到张楚源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张楚源没想到他能把话说得这么大胆直白,一口水喝得不上不下,被于纾吓得差点拿不住瓶身,好不容易等水咽下去后,立刻咳得惊天动地。

  于纾千算万算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目光中流露出满满的疑惑。

  张楚源心头思绪百转千回,脑子里却又仿佛一片空白,半晌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没有润滑剂。”

  于纾搂着张楚源脖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伸手勾来桌上的面霜,说:“这个可以。”

  张楚源:“……”

  他脸色一言难尽得活像正被老鸨逼良为娼去接客的清白大姑娘,停顿了好久又委婉道:“家里没有套。”

  这下于纾也沉默了,张楚源正要推开他去洗澡,于纾忽地又凑上来吻住张楚源,他轻轻地咬住张楚源的唇瓣,说出口的话快速又含糊:“那你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