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我爱你
六
路屿的状态其实有点狼狈，他衣服皱巴巴，半边屁股还露在裤子外面，上头满是指印。林南恭关上门，咳嗽两声示意。他才后知后觉地红着耳朵把裤子提了起来。
“你差点把我掐死。”他扭头瞪林南恭。
林南恭直勾勾地盯着路屿颈间的瘀痕，好半晌才回过神，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眼底的阴翳：“太入戏了……”
两人这时才打量起偷窥者。
普通的年轻男人，长得没什么记忆点，身材偏瘦，从灰色t恤袖口里伸出两支干柴似的手臂，头发乱糟糟，皮肤苍白，嘴唇干裂，黑眼圈深得快要凹进眼窝里，但眼睛很亮，如同荒野里徘徊的鬣犬，也像魂魄游离后归来的垂死者。
他被路屿抓住以后，就一直用着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痴迷地看着路屿。路屿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缩回手，偷窥者连忙扣住路屿的手腕，脸色反倒慌乱起来。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有肢体接触的机会。”
路屿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手，爬起来揉着腰走到了林南恭旁边。偷窥者想跟过去，看到虽然穿着jk但他只能仰视且脖颈上明显有青筋鼓起的林南恭，畏惧地后退两步，满脸遗憾地垮下脸。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偷窥者问。
“下车就开始了。”林南恭回答。
偷窥者看着自己的手臂，回忆着路屿手指的触感，嘴里说：“你们居然演了一场戏——还有床戏，就为了我一个小粉丝。我真是太荣幸了……”
林南恭似笑非笑地说：“你可不是什么小粉丝，你是私生粉。”
偷窥者瞪大眼：“怎么能说我是私生粉呢？”
“你不是吗？你跟踪、偷拍、发短信骚扰、寄情趣服装，还窃听。”
偷窥者心说情趣服装你不是穿得挺开心的嘛。
“我是拍了照，但我就自己看看，又没有拿出去传播。我窃听了，可我没录音啊。而且我也没跑到你房间里来，也没捡你剩下的东西吃，更没睡你的床。虽然我做得到，但我都没有做。”偷窥者越过林南恭看向路屿，表情居然显得很真诚，“我甚至容忍你有男朋友，把这个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只是发短信警告你一下，你只要不当1就可以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路屿惊呆了。
林南恭摇头：“果然没有私生粉会觉得自己是私生粉。”
路屿终于开口了，问了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我为什么不能当1？”
看路屿直接和自己对话，偷窥者明显地兴奋起来：“宝贝啊……宝贝是娇娇妹妹小公主！只能被狠～狠疼爱！大家都可以疼爱你！但你不能去疼爱别人！如果你一定要爱的话，还不如、不如……”
偷窥者越说越亢奋，眼镜越睁越大，手也激动地比划着。林南恭打断了他的话：“还不如爱你？”
偷窥者怔住，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爱你呀。”路屿开口。
这下两个人都惊讶地看向路屿。
“我爱我的每一个粉丝。”路屿认真地说，“虽然这份爱分摊下来，分到每个粉丝身上很小，但我确实是爱的。”
“爱……”偷窥者重复。
像是扭曲生长的荆棘丛被一星火光点燃，阴暗的欲望倾刻间灼烧起来，偷窥者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路屿：“不，不是的，我是不一样的，我离你最近，我知道你最多的秘密，你应该更爱我。”
路屿又惊呆了。
“我们有肢体接触，我们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你应该更爱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这么爱你，你应该更爱我，你应该只看着我！”
偷窥者扑向路屿，路屿反射性地连退两步。林南恭眼疾手快地推开了偷窥者。偷窥者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忽然尖叫，面目扭曲地爬了起来，居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
“林南恭！你算什么东西！”
他挥刀刺向了林南恭。
“别！”
路屿不由自主地扑了出去，想挡住那道划过半空的银色弧光。在那瞬间，时间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眼前慢了下来，但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偷窥者的刀尖在离他手指一寸的地方擦过，带着呼啸声朝林南恭的方向掠去。
嘭。
林南恭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把偷窥者踢飞了出去。偷窥者在路屿眼前撞上了墙壁，刀也当啷掉到了地上。
“那个，我拍过武戏，练过，可能手有点重。”林南恭踩住刀，看起来带点歉意地说。
偷窥者腹部遭遇重击，差点吐了出来，他惨白着脸抱着肚子跪倒，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
“呃……”路屿发觉自己没有用武之地，挠了挠耳朵，“那我通知M姐过来吧。后面的事情就……就交给她了。”
*******
半个小时后，M姐带着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路屿家门口，带走了被捆成粽子的偷窥者。林南恭被路屿勒令避嫌，躲进了卧室。没想到偷窥者在工作人员的控制下扭着身体叫了起来。
“你们公司就是这么管理艺人的吗？他在房里藏了个男人！丑闻啊！这是大丑闻！”
路屿被他在M姐面前当场喊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M姐看了看路屿玄关前的两双鞋子，表情不快地挑了挑眉。路屿紧张地讪笑起来。
M姐叹气，看也不看偷窥者：“这年头男演员之间的正常交友也算丑闻了吗？
“他们搞过了！”偷窥者大吼，“你看他的脖子！那是林南恭掐出来的！我都听到了！”
“你窃听？”M姐接话，“你准备坐几年牢？”
偷窥者噎住。
“从现在起，你要是敢再说一个字，我有的是方法治你。”M姐冷笑。
偷窥者蔫了下来。M姐挥挥手，让工作人员把偷窥者带走。她一直看着路屿，路屿笑得脸都要僵了。
“你最好让他也一起走。”M姐提醒路屿。
路屿摊手：“都是朋友。哪有朋友上门来找自己玩，还赶他离开的道理。”
M姐气笑了。路屿的情况其实她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说破，反正有人兜底，她没必要去当那个坏人。她带了路屿六七年，知道路屿看似很好拿捏，其实有些事油盐不进。她也没多说什么。路屿看着她，眼底如同夜色一般沉静。她垂下眼，怅然地转身。
“你好自为之。”
*******
路屿处理完一切，也没有把林南恭叫出来，径直去了浴室洗澡。他洗完澡出来，发现林南恭已经睡着了。林南恭从竖店日夜兼程地赶过来，其实也没好好睡过觉，好像觉得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某根弦松了下来，还知道自己没洗澡，只是坐在地上，脑袋半靠着床，柔软的长发从肩膀上垂下来，被床头灯铺了一层金绒。
终于安心了吗？
路屿想。
他凑过去闻了闻林南恭身上的味儿，说了声好酸。然而还是弯腰去搂林南恭，把他往床上放。林南恭醒了，轻笑一声抱住了路屿，打个滚把路屿压到了身体下。路屿被汗酸味直冲上天灵盖，什么柔情蜜意都被冲散了，正想破口大骂，就听到林南恭在他胸口打起呼来。
他又忍了，摊平身体准备入睡。林南恭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话：“宝宝真好。”
“没睡就去洗澡。”
“宝宝真的不介意了吗？”林南恭也不抬头，只是撒娇，“痣的事。”
路屿动了动身体，将两手架到了后脑勺：“鼻子上有痣的人太多了，金智贤、韩美人、关小童、刘艺妃……她们都有。但是除了痣以外，她们哪里都不同，也没有人会弄混淆。”
林南恭抬头，看到路屿的姿势，忽然间笑了起来。他往上爬了两步，两手撑到路屿的脸边，又低下头亲他的鼻子。
“我喜欢鼻子上有痣的人，我觉得这种面相的人又漂亮又善良。”
路屿没动，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影帝抿了下嘴，说：“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鼻子上有痣的小男孩，他比我小，带着三个更小的孩子在公园玩，买了块雪白的奶油蛋糕，一块蛋糕分成四份吃。然后他把他那份给了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蛋糕。”
“为什么给你？”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盯了他十分钟吧。”
“……怎么听起来有点可怕。”
林南恭不理会路屿的打岔，又开始亲他的脖子。路屿这时想起来脖子被掐紫了，捂住脖子不让他亲。
“你有的时候满可怕的。”
“我爱而不得，所以偶尔会有点阴暗。”林南恭亲他的手背，“你可以给我戴上项圈，拉住我。”
“你有时候还有点变态。”路屿揉他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跟我说。”
因为我觉得你会接受我。不会离开我。林南恭心说。他有太多想说的事，但眼下说出来只会破坏气氛。他还能再遇到路屿那样的人吗？柔软的，透彻的，坚定的，善良的，玉一样的人。不管自己发生了多少事，仍然暖暖地发着光。
林南恭忽然问：“你小时候住曹山区吗？”
“不住。”路屿回答。
林影帝垂下头，又躺到了路屿的胸口：“真可惜，我好希望遇到的那个小孩是你。”
“为什么？”
“就好像我之前的不顺利，都是因为冥冥中，我注定就应该来到你身边。”
路屿被麻到了，忍不住摸了摸发热的耳朵。
林南恭没有再说话，他打了个呵欠。路屿被传染，也扯开了嘴。倦意上涌，两人连姿势都没换，就这么抱在一起睡着了。
*******
路屿做了梦。
梦到了那块雪白的奶油蛋糕。
他小心地用肥嫩的小手把蛋糕分成了四份，然后将其中三份用叉子叉起来，递给了等在旁边的弟弟妹妹。那块蛋糕分完以后，剩在他盘子里的就只有鸡蛋大小。他正想把蛋糕放进嘴里，就感觉到有视线从不远处投了过来。
他看到对面的秋千上坐着个小男孩，瘦瘦的，像个火柴人，脸小五官大，长得像猫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蛋糕，紧紧地抿着嘴唇。这种表情他在自己弟弟妹妹脸上见过，他们想吃棒棒糖的时候就会这样，如果一直吃不到，可能会哭出来。
他端着蛋糕走过去，把蛋糕递给了那个孩子。
“请你吃。”
那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但还是接过了蛋糕。妈妈在远处喊他，他答应了一声，说了声拜拜，就赶着弟弟妹妹们去找妈妈。
“快上车，我们要回去了。”妈妈领着他们上了旅游巴士。
车开了一会儿，弟弟妹妹们就睡着了。妈妈和同事们聊了会儿天，拿着两个橘子走了过来。
“小屿。妈妈很抱歉，只能带你们来一日游。这里也没什么可玩的，要坐两个小时的车，还要你带弟弟妹妹。累了吧。”
“又不要钱。我们玩了个下午，很开心啊。张阿姨还给我们零花钱，让我们买蛋糕吃。”路屿回答。
妈妈问：“蛋糕好吃吗？”
路屿其实没吃到。他想了想，笑着对妈妈说：“好吃。”
“要谢谢张阿姨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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