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庭清弯着腰从走廊一侧进来，落座在蒋宗乐旁边。
说实话他觉得挺奇怪的，以前蒋宗乐忙的很，加上他在上课，一个月能在爷爷家见上两三次就不错。可这段时间，他感觉蒋宗乐蛮闲的，经常能看到他。他这样想，也这样问出来了。
蒋宗乐：......
蒋宗乐：“周末，不加班，可以吗？”
蒋庭清：“那你之前周末不加班怎么也没见你？”
蒋宗乐被噎住了，想了想自己以前，没好气地说：“问那么多干嘛？小屁孩！”
蒋庭清不问了，他问了另一个问题：“秦叔叔没跟你一起来？”
蒋宗乐：“...闭嘴吧，看表演！”
蒋庭清转回头去看舞台。舞台上的灯已经暗下来了，报幕的主持人已经下去了，他们的位置还算前排，所以能听见台上传来的悉悉窣窣的声音。
估计是戚元嘉在整理衣服，他想着，而后听见伴奏响起，聚光灯亮了起来，只照在了中央那人的身上。
戚元嘉坐在舞台中央，腿曲了起来，双手环保，侧着头靠在了膝盖上。蒋庭清看得很认真，他想到在等待的时候，戚元嘉和他说的话，他说：“一会你要认真地看啊，真的要认真的要认真的看。”
他那时答了好，就算戚元嘉不说，他也会认认真真地看的。
但直到看见了他的舞蹈，才知道戚元嘉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用这支舞蹈向他表白。
少年人对遇见的同性之人，青涩的、胆怯的表白。
蒋庭清右手撑在了扶手上，歪着头，借着姿势的遮挡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因为担忧，而迟迟不敢前进一步的那些时日，又看着舞台上用舞蹈表达爱意的戚元嘉，对比起来才觉得，戚元嘉，真的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伴奏渐渐低下去，戚元嘉干脆利落的结了尾，定格，而后站直身子向台下的评委和观众致谢。等他到了后台，正准备听从工作人员离开后台去前面的时候，蒋庭清捧着花束出现了。他看着蒋庭清，笑得灿烂，他对工作人员说：“我和我哥哥先走了，辛苦你了！”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靠近蒋庭清。他看了看他手上捧着的花束，他不是很懂花，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只是觉得颜色搭配的很好看。
“哪里来的花呀？”
蒋庭清把花递给他，解释：“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应该要带一束花给你，让妈妈临时去花店买的，她快开场的时候去接爷爷顺便拿了花。”
“嘿嘿，好漂亮，这是什么花？”
蒋庭清也不懂花，但他还记得妈妈和他说的，他就复述：“听妈妈说，是洋桔梗和月季，还搭配了满天星。”
“哦哦。”戚元嘉美滋滋抱着花，“我们现在出去吗，衣服好像还不能换。”
“还好，”蒋庭清打量着他的演出服，“没有上次那套衣服复杂。”
“题材不同嘛！”
他们走进了走廊，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
最后成绩出来，戚元嘉果然是第一名，不过和第二名差了大概只有零点五分的差距。不过舞蹈比赛就是这样，客观技术分和主观感情分对半开，说不定这次就是有评委比较喜欢他的表现形式，给了高分。
李素找了人帮他们一家子合照，戚元嘉站在正中间抱着花束，脖子上挂着奖牌，一手还拿着奖杯，蒋庭清站在他旁边，抬手揽着他的肩膀，李素站在他的另一边，勾着他的手臂，蒋爷爷和蒋宗乐站在他们后面。虽然他爸爸没有来，妈妈已经离开了，但是也没什么的，他想，至少现在，他拥有了很好的爱意。
比赛是还有一个奖牌牌匾的，不过是要等个一个礼拜才能收到。
后来牌匾寄到了家里，戚元嘉想了想，打算把牌匾放到舞蹈培训那里，这次的舞蹈改编是他和培训室的老师一起弄得，奖章也有老师的一份功劳。这个牌匾放过去，也能打打名气。
他找了个周末，蒋庭清和他一起过去的。
牌匾被放在了陈列柜里，培训老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也没干什么吧？”
戚元嘉说：“哪有，老师帮了我很多，很多动作衔接都是你帮我改帮我看的。”
“那大部分还是你自己的努力。”
戚元嘉认真地说：“不是哦，真的很感谢老师的指导。”
培训老师一愣，而后也非常认真地说：“好，我接受了。”
戚元嘉这才笑着，蒋庭清从背后悄悄摸了一把他的腰，戚元嘉差点一哆嗦，扭头瞪着人。
培训老师没注意到他们的小九九，看着那个金奖的牌匾看了一会，然后问：“元嘉，以后真的不跳舞了？”
说到这个话题，总归是有些让人难过的。可是戚元嘉也只是很淡地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能说完全不跳舞了，只是不往职业发展了。可能作为兴趣，还是会跳的。”
“说不定哪个时候，我会过来蹭个课什么的。”
培训老师：“欢迎你来，”她顿了顿，“以后不会后悔吗？”
戚元嘉：“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会吧，但我现在不后悔。”
培训老师：“嗯，”她也跟着笑，看着这个从很小时候就开始学舞蹈的少年，“不管以后做什么，都别忘了这里啊。”
“不会的。”
培训老师和他们聊了一会，“行了，我也要到时间要去上课了，你俩就随便逛吧，反正都是自家地盘。”
“好。”他俩和人说拜拜，而后戚元嘉像是放松了一般，靠近了蒋庭清，把脸蹭在了他的肩膀上，疯狂蹭蹭。蒋庭清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肩膀上的头：“怎么了，困了？”
戚元嘉抬起头，下巴抵着：“没有啊，我又不是猪。”
“嗯，不是吗？”蒋庭清揽着他的腰，“那是谁早上叫他起床的时候还哼哼唧唧赖床啊？”
“哦？谁啊，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我。”
“嗯——”蒋庭清拉长了音，而后靠近了戚元嘉，在他耳朵旁轻轻地说：“是我的小、男、朋、友。”
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戚元嘉觉得耳朵好热，伸手去掐蒋庭清，准备和人打一架：“闭嘴吧你！”
蒋庭清被他打了几下，而后制住了他的动作，手臂圈住人的脖子，“好了好了我错了嗯？带我逛逛这里？”
戚元嘉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看，哼了他一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蒋庭清帮他整理头发，戚元嘉拍拍他的肩膀，像个巡视地盘的狗狗，他说：“走，带你逛一逛。”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走廊镜头是一个落地窗，两边都是房间，里面有人在练习。蒋庭清来这里就只是去戚元嘉的小舞蹈室接他，或者上次在那个房间进行乐队排练。
戚元嘉走在他的面前，他跟着，偶尔会从门上的玻璃窥见里面的练习。每一个动作单拆出来可能会不好看，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又会变成非常摄人心神的舞蹈。而这背后，是日复一日，枯燥的基础练习。
他望向戚元嘉的背影，戚元嘉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然后现在，他要转个弯，去往另一条路了。
他想，刚刚戚元嘉对培训老师说的话是真心的。他不清楚自己以后到底会不会后悔，只是现在的他，有了比跳舞更加重要的理想。
戚元嘉从前面转头喊他，问他怎么走得那么慢。他笑了一下，加快步伐赶了上去，伸手拉住他的手，戚元嘉有些不好意思，好歹是在外面，指不定会被谁看到呢。他说：“没事，大家不会往那方面想的，只会觉得我们感情好。”
“你说的也对。”
不管怎么样，蒋庭清握紧了他的手，他都会在他的身边。
那天他们本来逛一圈就要回去了，结果在前台遇见了一个小朋友，大概才七八岁，上小学的年纪。扎着两个冲天辫，牵着家长的手仰头看着戚元嘉。
看了好一会，而后问：“哥哥，你是不是那个小王子？”
搞了半天他们才弄清楚，小朋友那天也在现场，看了戚元嘉的表演，觉得跳舞好好看，于是闹着要来学习舞蹈。家长怕她三分钟热度，一开始没想着答应，结果过去了一个礼拜还想着要学舞。刚好听说市中心这个培训机构不错，就打算来问问，哪知道遇上了“偶像”。
小朋友像个小跟屁虫跟在戚元嘉后面，一点也不怕生人。戚元嘉没办法，陪人玩了一个下午，也带着人转了转，告诉她练舞有多辛苦。
那天日头将落，透过窗户将光落在了地上。戚元嘉站在边缘躲着太阳，小朋友还是喜欢玩影子的年纪，跳来跳去，他问：“小桐，你真的想好了要练舞吗？”
小朋友停下动作，仰头看着好高的哥哥，她说：“嗯嗯！”
戚元嘉笑了一下，说：“好吧，那你要加油哦。期待以后在舞台上见到你。”
小朋友：“那我练好了以后，能不能和哥哥一起跳舞啊？”
戚元嘉愣了一下，而后蹲下来，平视她：“如果有机会的话。”
小朋友：“是不能的意思吗？”
戚元嘉：“是不一定的意思。”
小朋友有些迷糊，身后传来了她妈妈喊她的声音，她的注意力飞快转移了，于是戚元嘉和她说了再见。小朋友哒哒哒跑到妈妈身边，而后会过身来，用力的挥挥手。
戚元嘉看着她们离开，而后想着去找蒋庭清，还没找多久呢，就听见蒋庭清凉凉的声音：“想起来我了。”
他这才发现，蒋庭清其实一直在他身边，只是没有打扰他们。见小朋友走了，他才走过来，没好气地：“我看你都把我忘得差不多了。”
戚元嘉踮脚揽着他的肩膀：“嘿嘿，没有啦。走吧走吧我们回家吧，我有些饿了。”
他们并肩往外走，偶尔还能听见他们的聊天，听起来是要去找点街边小吃填填肚子，又担心晚上吃的不多。
他们走入阳光中，身后的影子逐渐地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