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好怀长风后，我又回到了杜芒种的身边。
杜芒种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仍没有醒来，整日整夜躺在ICU的病床上，一双杏眼无力空洞地微睁着，像一个毫无生机的木偶，只能从呼吸和心跳能看出他是个活着的人。唉，我是多么想看他的笑啊，可惜我现在连这个都做不到了。
为了支撑杜芒种的治疗费用，我每天有十几个小时在拼命地工作，剩下的时间就是陪着杜芒种，在他的耳边讲着过去的快乐日子，杜芒种喜欢书法，我就大半夜用钢笔在田字格本上写日记，然后撕下来展示在他的眼前，我不知道杜芒种是否能看到，但知道周围的路人都嫌弃我字写得丑。
“小芒哥哥，你醒来了一定要好好教我练字，好久你都不教我，我的字是越写越赖了......”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忍不住落在了被单上，到最后就没脸没皮地趴在床边无声地哭着，等到神情恢复理智之时又觉得自己好丢人，让别人看笑话了。
倘若杜芒种知道我仍在他的身边，该会多高兴啊，哦不，分手是我先提出的，再提复合还得经过他的同意呢。但我不管，他醒了之后要是真拒绝复合，那我就重新开始将他追回来。
短短三个月，我就被高昂的医疗费压得喘不过气来，从镐商到津沽，连着辗转三家医院，治疗费用接近20万元，别说工作一天，我把自己的肉身连带器官卖出去都不够换的，再加上众和亭坊的房贷，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能带着杜芒种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跑到露台上抽了一包烟，苦烟入喉，可忧虑依旧未减。虽然医院有良好的医疗设备，但是我蠢，连保证杜芒种生存质量的本事都没有。
转天早上，我在整理包袱的时候收到了杨华发来的短信：
我在医院门口，能受累出来一下吗？
杨华在医院门口等待很久了，身后还有一辆奔驰七座SUV，现在正值夏秋换季，他应该是站在外面很长时间，冷风吹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华子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于礼貌，我向他手里塞了一根烟，但杨华又将烟塞进我的烟盒里，“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怪麻烦的......”
“麻烦？那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你们还把我当外人，真是太伤心了！”杨华焦急得样子搞得我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看起来竟比我还上心。
“你能帮忙？但我不想再欠别人的钱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给小芒面子，能帮点什么就帮点什么。”杨华说完就让我把杜芒种从住院部送出来。该说不说，即便是杨华要比我大几岁，我也永远学不会他那沉稳的性子，可真是羡慕他呀！
杨华看到他的惨败样子后，惊得有些说不话，但还是帮我将杜芒种抬到后排座。就这样开了半个小时，等红灯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我该要问的东西：
“你俩是怎么回事？你是把他打残废了吗？”
“不是，是怀长风背着我来找他，然后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我怎么舍得打他呢，但的确是我混蛋，我不该和他闹分手，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呃......他可真是穷追猛打呀，这么多年都不肯放过小芒，真是绝了！”
我没敢告诉杨华更多的细节，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杜芒种想必也不乐意将自己的伤口反复揭给别人看吧！杨华人也很好，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看小芒的状况不太好，所以得告诉你一个事实：照顾植物人的成本非常高，你们现在已经住不起医院了，但专业的托养机构花销也不低，每月最少花费一万五。可是呢，你要亲自照顾他也不是很容易，小芒现在吃喝拉撒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稍有疏忽，恐怕只能让他死得更快。照顾一两天还好，要是照顾个猴年马月你恐怕是吃不消了。”
“那怎么办？”
杨华转过头，我看到他的表情是苦笑的，开口也是难为情的样子：“所以......我还是劝你放弃他，顺其自然吧！你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来去自由，财产基本也能分得清，况且真正的两口子要是这样也能去法院申诉......”
“滚吧！他是我的爱人，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呀？！你也太特么冷血了！”
“你看看你自己，急了吧？可我说的是大实话呀，你现在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想着去照顾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怀长风的语气有些激动，但他应该是尽力克制住了，“你现在才刚三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你是现在就打算要把后半生托在他身上吗？”
“你说的我都知道，医生和我说过的，杜芒种可能一辈子只能这样活着，但我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
杨华是杜芒种的朋友，但我可是杜芒种的爱人，谁也没有比我还要了解他的人生。杜芒种和我一样没有血亲，我们俩皆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谁也离不开谁。更何况这一切的祸是由我产生，倘若连我都放弃他了，那自己就真的枉为人了。
“啊这？你现在还爱着他？不是已经分了吗？”
“当然，我一直都爱他，分手的事算我脑子犯浑了！”
此时此刻我的神情一定是无比坚定的，杨华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你可真是一个情圣呀，怪不得杜芒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宁可住毛坯房也得死心塌地跟着你！”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既然如此，那我还是送你们一点绵薄之力。过几天我们要调回圣克拉拉了，这期间你们可以暂住到我那里，房子不大，260平，但照顾病人绝对稳妥了。”
“圣克拉拉在哪啊？哪个村？你给我们房子，这样不太合适吧？”
“妈耶，圣克拉拉在美国，你可真是让我服气，麻烦你以后还是少刷点没营养的短视频哈！”杨华笑着推了一把我的肩膀，顿时让我感到更加无地自容，“别有心理包袱，看在小芒是我发小的份上，我能帮点什么就多帮点，众和亭坊没交房之前你们可以一直住着，等到情况好转时再搬走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