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母校的食堂里工作了三个月，吃在食堂，住在校外的员工公寓。三个月挣下来的薪水再加上之前兼职跑单子省下来的，足够用来让我卖花的了。但这次我没敢盲目地租店铺，而是选择了线上销售。在二手平台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又从曹庄子进来一批花草后，就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售卖消息，同城中有需求的顾客自然会在评论区下方求私信，通过顾客们提供的地址，可以送货上门。
为了扩大经营范围，我也会提供向主持葬礼的人家销售花圈、花篮和纸钱。本来我对这些不祥的事物很反感，但为了多挣点钱，就咬咬牙忍下去了。
到了七夕，我的订单比平时多了十几倍。在这一天，好多情侣约会时都要送束玫瑰，不能相约的也会要求我将花束送到女孩子的家里，还让我附上一张带有甜蜜情话的卡片。
“服了，写了几十张，没有一张字儿是好看的！唉，芒种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帮我写好的......”
要是我俩没闹掰的话，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正在家里吃着新蒸出的豆沙馒头，我不喜欢甜食，最大的接受程度就是红豆味和巧克力味食品。每一年的七夕，我们都会熬出来很多的红豆沙，醒了几盆面就围在餐桌上包馅，杜芒种包馅的水平很糟糕，还没上锅蒸里面的红豆沙就已经漏了一案板。
“芒种，跟你说了多少次，收口一定要捏紧，你看看，馅儿全都跑外面了！还有，你和面的时候怎么还没摘戒指呢，从你手里揉出来的面还能吃吗？！”
“啊啊啊，你好烦人，求人帮忙还不停哔哔赖赖，再叭叭我就不管你了！”
“再说一遍？！”
我一生气，撩起杜芒种的衣服就要挠他的痒痒肉，他也不服，试图甩开手来企图反击我的无理举动，可不管怎样，到最后两个人总会打着闹着就不小心滚到了床上。
杜芒种被我压倒在床上，经过几年的调教，他比以前要更加放得开，搂着我的脖颈蹭来蹭去，咯咯偷笑两声后悄悄地在上面留下一枚小牙印，又害怕我疼还伸出小舌头舔舔。
“欠收拾了？”我也不甘示弱，伸进他的上衣里就反复揉捏两个小小的红点，杜芒种的敏感带也多，他整个人身子都是兴奋得直打颤，那话也是硬硬的，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
“唔......还不是我爱你呀......”杜芒种轻轻咬了一口我的耳垂，还掐了一下脸颊，语调也比平常要软了几度，“快点嘛......肚子里好空……想吃白浆了……”
“他妈的，你可真想要榨死我......”
两个人也不知在床上腻乎了多长时间，再起来都发现面团都快干掉了，但还能吃上一锅香喷喷的豆馅馒头。
现在一想，我才发觉自己真是个废物。其实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只是我怂又很蠢，连敢于共同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会一味地逃避，再找个借口继续安于现状罢了。
七夕期间的收益很多，不过在太阳底下骑电动车是有点累，而且风险还很大。有一位送花的大爷是无症状感染者，但他自己不知道，在人流量密集的商业区来回穿梭，挣到钱的同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爷在社交平台被骂得狗血淋头，有批评他特殊时期不好好遵循防疫规范的，有骂他老逼登臭老坦不知好歹的，还有集体声讨要将老头抓起来的，搞得我也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一连几天都只能睡在国泰桥的桥洞子里，哪敢再回到学校，生怕自己会给别人传上带来麻烦。
那些臭要饭的好没有素质，往前走两步就是公共厕所，非得在桥洞子里释放排泄物，一滩又一摊的都蒸发出淡黄色的结晶，真是恶心！为了不让自己沾上污秽物，我又花了钱去商业街买三个干净的麻袋，连在一起足够凑成睡觉用的垫子，回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了海河边新建好的创文宣传标牌：
“讲卫生，懂礼貌，守护文明城，铸造文明魂！”
天啊，在桥洞子里呆久了，我被浓重的氨气熏得渐渐没了嗅觉，眼睛也被刺激得有些发酸，周围拾破烂的流浪汉好像在盯着我，眼睛里也带着些疑惑和鄙夷，是我穿得太体面太干净与他们格格不入吗？
“小子，你是离家出走了还是钱赌光了，怎么也和我们一帮乐色睡在大马路上了？”
“误会了，我只是卖花，不敢回去而已！”我努力地和他们沟通来争取一寝之地，“喂，你们想买花吗？真的很便宜，家里有死人需要办丧事的，我还可以减减价。”
“你大爷的，哪有咒别人死的？”一个穿着跨栏背心的老头痛骂着向我呼巴掌，我嫌他的手指甲泥太多，连忙躲开了，“外面的*破三蹦子是你开的？”
“对呀，你们可以挑挑花，第一支免费的。”
“唉，我们还是劝你还是别干这行了，你忘了某个阳的倒霉蛋啦？”老头用嘲弄的语气向我调侃道，“像我们这帮老东西被人在网上骂两句也听不见，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就不行了，信不信不出两天就被骂得跳河？！”
“哈哈哈，没关系，本来就染上一次......喂，我说你们不至于吧，人家早就好了，弄不死你们的！”
我话还没讲完呢，这群人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连滚带爬地拽着凉席垫子从我身边躲开，有一位更是可笑，从脏麻袋里抄出消毒酒精一通乱喷，刺激的气味呛得众人连连打喷嚏，发出的噪声在具有回音效果的桥洞子里更为显得刺耳。
“你倒是早说啊......”
“哎呀，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睡在桥洞子的原因喽！”
吓唬吓唬这帮无知的老傻子后，我就靠在比较干净的墙边睡觉。白天送花，晚上睡桥洞，这样的流浪生活一直持续到第七天，趁着他们还没醒，我在他们每个人的身旁都送上了一支太阳花，然后就继续奔波于大街小巷。
中午在兰州拉面馆休息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银行卡，发现自己最少能还掉治病的钱。还掉怀福一家的债务后，我就可以有底气开店了，尽管他们是我最厌恶的人，夺走了杜芒种的童贞，又毁掉了杜芒种的童年，可没有这二位肯借给我钱，兴许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死哪里了。
怀福一家住在藿县，出发之前，我还去大胡同商业城买了一身新衣服，还去路边的理发摊换个发型，钱没有多少，但面子可不能丢。
在我印象里，藿县是个破破烂烂的城中村，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有档次了？一排排的小洋楼、小别墅看的我是眼花缭乱，下了大巴车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幸亏有一个好心的老太太来给指路，我才顺利地抵达了怀福家。
“你找谁？”
开门的是一个容貌漂亮的女人在上下打量我，女人的眼睛很大，犹如饱满的甜杏仁，体型也很匀称，就是肚子圆滚滚的，应该是怀小孩了。
“我找怀福和怀长风还钱，几个月前杜芒种向他们借了几万块，是用来给我交手术费的。”
“是芒芒啊......我听大风讲过，大风经常提芒芒，说芒芒小时候可乖可乖了，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呢！不过芒芒很不孝，好几年都不肯回来，最近这一次还是去找大风借钱。”
“哦，是吗？”我强行压住心中的怒气，接着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是赵雅妮，是怀长风的爱人，两个月前领的证。但我的公公不幸去世了，脑膜炎，前两天刚办好丧事，现在也办不了婚礼。”
什么？怀福死了？走到屋里，这才看到屋里有一个巨大的遗像，遗像里的老人面容安详，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
更不能让我接受的是，怀长风明明只喜欢男人，怎么还会心安理得地娶妻生子？！而且赵雅妮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提到怀长风，她的眼睛充满了崇拜，嘴里不断地夸着他。
“大风在我爸开的肉联厂干了好几年的司机，虽然家境不是特别好，但我不稀罕钱无所谓，而且他人长得精神，性格也老实稳重，还对我特别好，从来不让我干粗活，经常带着我去兜风，我爸妈也很喜欢他，为我们盖了小洋楼，还在津沽最好的饭馆办订婚宴。”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一个好吃懒做的混账，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骗得姑娘一家死心塌地。
我终究是一个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对赵雅妮讲出这些东西，怕她动了胎气，坏了身子，但纸包不住火，我现在不讲出来，以后赵雅妮自己知道了只会感到更加痛苦，肚子里的孩子也必定要捆绑她的整个人生。
“公公好可怜，还没看到我和大风的婚礼就死了......苦啊，大风说他十多年前因为意外事故没了命根子，还不小心染上了艾滋病，好不容易熬到大风出人头地，却没有再也机会享清福......”
“呵！”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老家伙完全是自作自受，脑子烂掉完全是便宜他了！怀长风也和他一样，臭味相投，一脉相承，他们的确是不被世人理解的同性恋，但他们不值得可怜，为了找寻真实的欲望而向幼小的至亲下手，还不知羞耻地和无辜的人结婚并繁衍下一代。
我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下地狱，但他们一定绝对会的。
“妹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就看你信不信了。知道你的公公为什么没了命根吗？因你的公公当时正逼着芒芒和自己做爱，恰巧被芒芒的发小看到了，为了救芒芒，那个发小一脚就将他的生殖器踹烂了。”
我用平和的语气向赵雅妮阐述最残酷的事实，她的表现在我的意料之中，先是惊讶，接着就因为我的“诽谤”被气得面色通红，然后就指着我的鼻子怒斥。
“不可能的，我刚才就想问，你到底是我家什么人，怎么张口就来啊？这里不欢迎你，我现在就让我爸将你轰走！”
“轰我之前也得必须说完，谁叫我以前是杜芒种的好老公呢！我说出来你可别嫌恶心，芒芒、你的公公和你的爱人都是很纯粹的‘兔子'，当然我也是算在内。还有，芒芒之所以不肯回来，是因为芒芒在初中时期一是他们的专属性奴隶，每天要不停地和他们......”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信......”赵雅妮接受不了这些东西，语气中夹杂着哭腔和崩溃，“大风就是好人，他就是......”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对不起，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等大风来了，你可以当着我的面问问他。”
“大风不在家，他去找芒芒了。”
听到这里，我的大脑顿时就变得一片空白，手里的茶杯也不小心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