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第29章 道歉

  “我靠, 他们要回来了!”

  “我草怎么这么快!”

  许棉枫腾得一下从位置上奔起,手忙脚乱地将桌上补到一半的作业往桌肚里一扫,转而又从兜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焦急道:

  “我特么还没背好!”

  前桌登时朝后一仰, 震惊又无语道:“你特么不是说昨晚就记完了吗!?”

  “那我不是太紧张睡了一晚上又特么全忘记了吗!?”许棉枫简直焦虑到想哭。

  然而现实根本不给他多余哀嚎的声音。

  几乎话音刚落, 教室前门,正伸着脑袋放风的文锦之突然扭头, 拔声道:“在二班后门了, 从脚步计算应该还有五秒钟。”

  许棉枫神经一震:“!”

  “……不对,”

  在后方窗户探头的武子鸣满脸紧张, 嗓音都少见的低下去,他眯着眼盯着走廊片刻,脸上渐渐浮出疑惑:

  “他们好像在……吵架?”

  ·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达丧心病狂的笑声几乎震响整条走廊, 眼角生理泪水狂飙。

  他单手捂着肚子, 险些连路都走不了,全靠扒拉着身侧贺止休的胳膊才勉强走到这里。

  否则以这架势, 估计这会还得在下面楼梯口蹲着。

  “达达, ”

  贺止休在一旁温柔地拍了拍宋达的肩膀, 意有所指道:“你再笑一声,刚刚的救命之恩我就可以当场还给你了。”

  走廊人来人往,只见贺止休那本该崭新的校服,此刻领口处却皱皱巴巴, 上方两颗扣子松垮敞在两侧,露出明显的锁骨窝,一路上延至轻微滚动的喉结。

  宋达闻言连忙板住了脸, 然而没能维持两秒又原形毕露,咬着牙肩膀上下颤抖道:

  “这不能怪我。你不懂兄弟, 我上次看见路炀脸那么红还是小学他发烧,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再……”

  “闭嘴宋二蛋,”路炀在前头冷若冰霜得警告:“别逼我在这儿连你一块揍。”

  宋达:“!”

  贺止休挑着眉:“宋二蛋?”

  “……我外婆给我取的小名,但那主要是为了应付出生证明上的姓名栏!”

  宋达笑意一哄而散,满脸屈辱地解释道:

  “炀炀你太过分了!为了掩盖自己的恼羞成怒居然暴露好兄弟的黑历史,看错你了!——再说了,宋二蛋怎么了?!宋二蛋多独一无二,全校都找不出第二个同名同姓,我就是那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再大声点,”路炀难得没有反嘴回去,而是屈指在路过班级的窗户上轻轻敲了敲,“你的小花儿正在殷切聆听。”

  宋达身体立时一僵,余光中果不其然窥见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少女站在一墙之隔的数米外,大约是吵闹过于明显,仰头望来的目光中蕴着好奇,嘴角却挂着浅浅笑意。

  “没事的二蛋,”贺止休安慰地拍了拍宋达肩膀,“说不定人姑娘人美心善不拘小节,成不了对象还是可以努努力当好朋友的。”

  “……”宋达出离愤怒道:“谁是二蛋!我叫宋达!”

  “好的蛋蛋,”贺止休一派温和道:“我知道了蛋蛋。”

  宋达:“…………”

  数米外小花儿不知道有没听见,但嘴角的笑意俨然已经快兜不住了,只得偏过头佯装与身边同学说话。

  徒留宋达一人杵在走廊上,恍然如遭雷击。

  “还在生气么,”

  贺止休几步上前走到路炀身边,试探着歪头窥他:“路班长?”

  路炀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滚。”

  “你不是不记得了么,我就想着实际操作一下,以便最快速度恢复你的记忆,”

  贺止休一边说一边悄悄瞟着路炀的表情。

  与自己明显被使劲揪过满是褶皱的衣领不同,路炀校服仍旧笔挺,衣领扣子死板地扣至最上方,唯有肩膀残留丝许雨水打落的半干痕迹,茂密黝黑的头发将他皮肤衬的愈发瓷白,冷若冰霜的面容丝毫不见数分钟前陡然爆红的脸色。

  那一瞬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吸走了周遭大部分的注意力,即便宋达最先回过神,其实也只来得及窥见路炀爆红的脸色。

  甚至辨不出到底是因为行为本身,还是因为生气造成的。

  唯有贺止休一人清楚知道,爆红其实是之后恼羞成怒的反应。

  ——而在那之前,少年冰霜般的面孔如遭陨石坠落,镜片之下的瞳孔倒映出贺止休的面容,陡然震裂的冰封之下涌出从未见过的错乱。

  四面八方喧嚣嘈杂,擦肩而过的人流不止不歇。

  贺止休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只在略微颔首时,视线不受控的从眼角飞出,细不可查地勾过路炀那跟随动作、正微微晃动的发梢。

  紧接着又不知想到什么,眨眼迅速收回,转而掩耳盗铃般屈指揉搓了两下耳垂。

  直到耳廓的凉意稍稍驱散了指尖上的滚热,他才再次开口:

  “要不然,你给我说回来?”

  “……”路炀脚下险些一个踉跄。

  说什么?

  把俩人位置调换,然后再重演一遍吗?

  他又不是神经病。

  路炀冷着脸放缓脚步,终于吝啬地给了贺止休一点森冷的余光。

  方才楼梯上Alpha突如其来的强势宛如只是错觉,此刻略微侧目望来时神情夹杂着丝许不知是真假的殷切,透出一股与传统刻板印象中的Alpha所不拥有的平和。

  偏生这人嘴角仿佛天生不知什么叫收敛,此刻已然翘起轻微弧度,一时间居然无法分辨到底是正经还是玩笑,只低声又问:

  “来么?”

  “……来个屁,”

  路炀彻底耐心售罄,收回目光几乎从喉腔里压出两个淬着冰碴的字:“滚蛋。”

  然后咣当一声推开了三班紧闭的教室门。

  时值大课间,取消升旗仪式的走廊内外均是喧闹沸腾,唯有三班这片空间从里到外安静的不正常。

  贺止休敛去眼底笑意,跟着路炀转身朝内望去。

  只见文锦之站在几步之隔的门框边,正眨着眼睛在他和路炀脸上游离来去,半晌才社恐般挤出一句:

  “……你们回来了。”

  “你们这是,”贺止休眯着眼停顿片刻,吐出一句:“……准备玩笔仙吗?”

  路炀:“……”

  文锦之:“……”

  缩在后方,正提气准备走来的许棉枫:“…………”

  “草,这位兄弟你真的很有想法,说得我都想玩了,”

  宋达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从生无可恋的表情上判断,极大概率还没从可能被小花儿听到宋二蛋这个见鬼名字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这会儿他正倚着窗边半敞开的窗户道:“但是很可惜,应该在准备道歉。”

  贺止休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连路炀都难得转过了头。

  “道歉?”

  “嗯哼,”只听刷拉一声,宋达拉开窗帘,一道熟悉的身形立时从后方暴露出来,正满脸尴尬地杵在原地。

  宋达托着下巴嘲弄道:“你搁这儿躲什么武子鸣,校规搁那摆着,我们又不能吃了你。”

  武子鸣尴尬地抓着窗帘一角,逼近一米八的健硕身板活生生透出一股极为违和的扭捏感。

  他看看宋达,又看看路炀,过了好些秒才像终于鼓起勇气,跨步而上,言辞艰涩道:“那个,路炀……我、我想跟你道歉。”

  路炀虽然大概猜到了,但真实听见,脸上也掩不住的露出意外:“跟我?”

  “对,”

  武子鸣小心地瞟着路炀神色,意外的是,这位总是拒人远之难以接近的班长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想象中的负面神情,过往总是令人下意识不敢靠近的冷淡,在此刻反倒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接近的勇气来。

  他深吸了口气拔声道:“之前我听信谣言,私底下也偷偷认为白栖那件事是你做的,甚至还、还……”

  他顿了顿,牙一咬眼一闭,双手往后背一别,毫无征兆的下腰鞠了个足有九十度的躬:“还私底下嘴过你!真的对不起!”

  细碎雷鸣从云间滚过,秋风灌进教室,米色窗帘被吹得高高飞舞。

  往日嘈杂喧哗的三班教室凝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寂静,只余课本书卷被吹开的沙沙响声,与不知是谁的水笔落地的啪嗒脆响。

  “……我也是,”

  许棉枫细弱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双耳通红,手中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也不知道被他蹂躏了多少回,边缘都卷出了毛边。

  路炀抬眼望去时仅交错了瞬间,因为下一刻许棉枫又立马垂下目光。

  “……那天把你桌子撞倒了,很抱歉。”

  许棉枫支支吾吾地咽了咽口水,接着说:

  “上周白栖突然正面公开说自己确实是Omega,而且还为你澄清,说并不是你传出来之后,我就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

  “——但是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讲,甚至中间还十分没品地抱着侥幸心理,结果拖到今天彻底尘埃落定了,再不说就显得很不道德了。所以从上周五开始打草稿,一直打到了现在。”

  大概是见许棉枫但了半天没但出个结果,宋达像是终于看不下去,替他把后半程说完了,旋即又满脸嘲讽地讥他:

  “要我说你们也是废,眼瞎心盲就算了,现在道个歉连这点东西都背不下来。怪不得月考语文都不及格,连我都不如。”

  这一通话表面是在嘲许棉枫,实则把三班当初那一圈人都骂了进去。

  一时之间不单是许棉枫与武子鸣,整个三班都再次陷入了无以名状的寂静中。

  路炀没说话,只是目光沉静的无声逡巡了圈教室。

  这场“道歉会”估计琢磨了有一两天功夫了,明明正处下课,教室内却难得聚集了不少人,大都坐在位置上悄摸观望着。

  贺止休抬起下巴朝里眺望,视线在诸多面孔上逡巡而过,然后颇为意外地发现留下来的大半都是那天许棉枫撞倒路炀课桌后,立在讲台上冷眼旁观的人。

  他们仿佛事先说好的一般坐在各自位置上,有人托着下巴假装写作业;有人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但无一例外,均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朝这边望来。

  “其实最开始我们也没想好要怎么做,后来是问了老班,他说如果真的想道歉,还是要当面说要有诚意,口头……”

  武子鸣停顿了下,才艰涩道:“……口头霸凌与冷暴力,有时候比身体暴力所带来的伤害要更大。”

  “所以我们才想着,正式给你道个歉。”

  许棉枫抿着唇犹豫片刻,旋即上前两步,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这是我们一起写的道歉信,我……我一紧张脑子里什么东西都忘了,实在背不下来,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呃……”

  他像是没勇气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一般,末尾几个字几乎是藏在齿缝间变成了唇语。

  路炀却明白了许棉枫想说的话是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收下它吗?

  就像收下我们的道歉那样。

  人来人往的走廊早在路炀打开门的那一瞬,便有人驻足停留,此刻几扇门窗早已聚满了人,无数道目光犹如利剑般射入教室,灯光从上至下打落,以靠近门窗那一列的桌椅为分界线,将里外瓜分成两半。

  一如当初课间时,他们刻意与路炀那样划开界限那般。

  “怎么办呢路班长?”

  贺止休没骨头似得倚在门框上,略微低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问:“你要接受么?”

  路炀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向递来的纸张。

  这纸显而易见遭受了不少蹂躏,四角边缘打卷起毛,中央折痕深的稍微用点劲一拽怕是就能平直分裂成两半。

  屋外阴云高空昏沉不已,教室头顶开着灯,炽白光线由上至下打落在纸张上,透过薄薄纸面,仅凭肉眼就可窥见下方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

  教室内外仿佛在这一刻无声静止,那些佯装写作业与睡觉的人均忍不住抬起头,纷纷朝路炀望去,四面八方只余走廊两端的嬉戏打闹声顺着风灌入周遭。

  许久之后,路炀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收回视线,镜片折射出冰冷光线,五官精致的下半张脸仍旧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连自然下垂的嘴角都没发生丝毫变化。

  “不好意思,”

  少年声线清冷地缓慢开口:“不接受。”

  贺止休眉梢一扬,宋达只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吹了声口哨。

  唯有三班教室内所有人表情一愣,露出顷刻的错愕,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

  许棉枫脸色煞白,似乎想再说什么。

  但尚未开口,就听刺啦!一道动静。

  不远处,从路炀推开门起,便坐在位置上不断瞟来视线的女生突然站起身。

  “那个……”

  所有人转头望去。

  只见女生耳畔通红,不知是因为刚被大庭广众下直接拒绝,还是为自己先前所作所为而即将展开的大庭广众道歉的缘故,说话时声音都带着几分颤:

  “我……我初中也曾因为谣言而险些被孤立过,所以我知道这种感受,你不接受身为纵容霸凌发生旁观者的道歉,也是正常的……”

  她低着头目光游移不定,走廊上无数道打量的目光犹如烈火般将她从头发丝灼烧到脚后跟,几乎没敢抬起头来。

  “但、但是我还是想说,”

  女生颤抖地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猛地从位置上踏出,步伐飞快地走至许棉枫身侧、路炀的正对面。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刚刚武子鸣的鞠躬,猛地来了个下腰——动作太大双手险些磕到了地板的程度。

  “对不起!”

  只听她颤抖却尤为响亮道:“没想到我有天也会变成我最讨厌的霸凌者之一,即便你拒绝,这个歉我也必须要倒。”

  假若许棉枫与武子鸣是这场公开道歉中第一炮,那么在路炀那泼冷水之后,这位路炀交谈次数不超过一只手的女生,便是再次点燃引火绳的那枚火苗。

  霎时间如星火燎原,趴坐在位置上的人群如拨开电闸总开关般,一个接一个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每一道身影伴随着一句道歉,刹那间场面尤为壮观,直接将走廊上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压得一干二净。

  直到教室再次恢复安静后,沉默许久的路炀才终于再次开口:“我话还没说完。”

  所有人一愣。

  “想要我收下,可以,”只见学霸屈指,往许棉枫手中捏的指骨都发了白的道歉信纸上一弹:“但我有一个条件。”

  这发展俨然是这些人未曾设想过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武子鸣直接紧张屏住呼吸,教室上空凝滞着难以忽视的幽静。

  片刻后才听许棉枫抿唇,哑声问:“……什么条件?”

  “下次班主任竞选班长,不要给我投票,”只见路炀抬手一拨镜框,眼角眉梢探不出半丝多余情绪。

  他大概是真的对班长这职位深恶痛绝,末了话音一顿,又极为难得地着重补充道:“一票也不行。”

  许棉枫:“……”

  女生:“……”

  三班所有人:“…………”

  刹那间四面八方死寂的落针可闻,连带宋达在内,所有人都满脸愣怔地看着路炀。

  唯独贺止休在短暂的愣怔后,偏头低低笑出来。

  直至头顶预备铃终于打响,走廊上驻足的人群一哄而散时,许棉枫才终于回过神,发出了一声恍惚而诡异的两个字:“……就这!?”

  “不行?”

  路炀眉梢一扬,把手往兜里一揣抬步就要走:“不行就算了。”

  “草!”许棉枫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立时把纸张往路炀怀里一塞:“行行行!不投就不投,别说一票了我半票都不投!”

  武子鸣闻言也连忙回过神,点头如捣蒜般拔声说:“我也不投!”

  “……那我也?”

  “我也不投?”

  “不投就不投!”

  ……

  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此起彼伏的“不投”声响彻三班每一个角落,瞬间将方才的死寂与凝固驱散的一干二净,惹的走廊上焦急回教室的人又纷纷探头望来。

  路炀眼底浮出一抹细不可查的笑意,抬手刚要结果道歉信,教室后方,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句:

  “可是班长本来也不是我们投出来的啊,是老班硬逼路炀就范的吗?”

  “这样么?”

  抬步走进教室的贺止休不由看向路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班主任是强取豪夺?怪不得你这么抗拒。”

  路炀:“……”

  其他人:“……”

  教室凝滞片刻,一时间没人敢去看路炀的表情,唯有距离最近、但仅在路炀进门时开过口的文锦之一时之间没绷住,偏头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刹那间如星火燎原,笑声立刻席卷每一寸空气,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我操,神他妈强取豪夺!”

  “成语水平我服了。”

  “什么当代李白啊!?”

  ……

  路炀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冷冷回过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将死亡视线投射至贺止休身上,走廊上陡然嗷地一声响起宋达近乎惨烈的叫声。

  “喊什么呢,没听见打铃声吗?”只见班主任满脸肃容地站在窗外,一手还揪着想跑但没成功的宋达。

  “一路过来就数你们动静最闹腾,聊什么这么开心,还投来投去?”

  ——说您强取豪夺非要路炀当班长。

  然而这话没人敢说,一时间所有人只得紧抿着唇强压笑意,视线纷纷往门口处飘。

  “路炀?”班主任突然点名:“你说说看?”

  “……”

  路炀沉默片刻,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眼角余光在贺止休脸上冷若冰霜地一扫而过,拔声就道:

  “哦,贺止休说他接下来要头悬梁锥刺股,以表对我成绩的膜拜,下次月考不上七百分下辈子就沦入畜生道当一只鸡鸭鹅猪。”

  贺止休:“……”

  贺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