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半,各部门负责人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准备早上九点即将开始的会议。

  会议室需要提早布置,小周看着总裁办的同事只差没急的头发竖立,刚把细节弄好纠正完,就看见席宣手里拿着杯冰美式和三明治进了办公室。

  小周敲了下门,听见席宣说了句,“进来。”

  进门后把一早准备好的资料放在席宣办公桌上,“席总,十分钟后可以准时开会。”

  席宣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又换了个角度拍了张照片,看了几眼还是不太满意,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小周说,“别挡我光,让开点。”

  小周不明所以,还是识趣往旁边退了几步,席宣调好角度重新拍了一张,挥了下手,说:“出去吧,九点我准时过去。”

  “好的。”大门还未完全阖上,小周透过那点缝隙听见自家老板说,“大早上就一个三明治和一杯难喝的咖啡,你还不可怜可怜我。”

  小周听的差点没原地踉跄,天杀的,大早上的听了要做噩梦的,查人的时候他不可避免了解过慕习,可惜看了这么多,别的先不说,只是觉得这人简直是怎么能让自家老板发出这么恶心的撒娇声的。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按下,通知人先进会议室。

  八点五十,慕习准点下课,课间十分钟微信收到来自席宣的控诉。

  今天一早办公室的老师和他调了明天的课,下午他还要继续上课。

  好在这堂课的教室正在办公室的旁边,书本放在讲台上,慕习转身回了办公室,其他老师要不早上没课要不上课的教室离的有点远,明明办公室没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三明治是什么口味的?”

  席宣发了几个问号,气的语音都不发了,打字回【这是重点吗?】

  语音条被按下,慕习凑近,说:“如果你喜欢,晚上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席宣咬了口黄瓜鸡蛋火腿味的三明治,又接着回,【别给我做西葫芦和丝瓜就行,慕习,上午可能要开很久的会,不会看手机。】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慕习回了个好,突然想起因为西葫芦和席宣闹过的笑话。

  偏远山区的支教老师是个非常吃力且不讨好的工作,一个老师往往要身兼数科和多个年级,老师受不住走了以后,学生要面临的就是停课,一直到有了席川的资助以后,学校才有了较为固定的老师和校长。

  方言曾经是慕习很久跨不过去的槛,这是他们那边小孩的普遍通病,这和受教育的程度有直接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里慕习的普通话总是用方言直译过去,并不是音调不对,单纯是因为学名和方言的差异性。

  慕习所在的南方农村里有种菜品叫瓠子瓜,这东西和肥肉炒一块是农村常有的菜式,便宜量大,席宣却很讨厌,单纯是因为这东西和西葫芦的口感和形状都非常相似。

  俩人鸡同鸭讲一通,一个说是西葫芦,一个说是瓠子瓜,然后被席宣胡搅蛮缠说成是一样的东西,席宣对于讨厌的东西一向讨厌的直接,满心期待的晚饭搞出了这难吃的玩意儿,说什么也不肯再碰。

  慕习想的有点出神,他很想告诉席宣说这两样东西并不一样,想了想,席宣大概都不会喜欢吃,一时又觉得好笑。

  开了三个小时的会议到了中午勉强结束,旁边负责会议记录的小李来不及吃午饭,打算把会议信息整理归档及时上交。

  小周跟着席宣一路进了办公室,“司机在楼下等着,席董那边也说了。”

  席宣:“我下午不回来了,如果有急事,直接打电话,不过我希望你最好别打。”

  小周心里在骂人,表情却丝毫没波动:“是,席总。”

  席宣从休息室的衣柜拿了件白蓝条纹的休闲衬衫换下,又穿了条黑色西装裤才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永远不缺八卦,尤其是老板的八卦,等确定席宣走后,总裁办的女生们围着小周问,“老板这是?”

  席宣的性向大家都知道,小周做了个割脖的动作,示意别问。

  等人都走开了,才默默嘀咕了一句:“公孔雀开屏了。”

  钟姨偷偷给席宣打了个电话,说席父已经开始吃午饭了,还特意叮嘱不用留饭,想来是上次的气还没消,可惜钟姨不忍心,偷偷给留着,说等着席宣回来吃。

  他翻了下手里资料,把慕习本硕博期间的助学贷款,获奖记录、奖学金、留校任教以及在校期间在期刊杂志上发表的学术论文等等都看了,履历非常漂亮,席宣默默打上个S+的分数,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回到家,席宣看着客厅里的席父深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一点都没给我留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知道回家了?”席父毫不留情的戳穿,“有人给你偷着留饭,我说的有用?”

  钟姨面色尴尬,做了个手势才进了厨房,席宣自然的拉开饭桌前的椅子坐下,饭菜重新端上桌,席宣看了一眼,皱了下眉,说:“钟姨,都说了别给我做西葫芦。”

  “我喜欢,要吃就吃,不吃就滚。”

  筷子避开西葫芦,席宣挑了块肉吃了,“年纪不小了,火气还这么大。”

  席父没空跟他掰扯这些,“说吧,回来干嘛?”

  席宣做了个讨好的笑,“吃饭,就吃饭,别的以后再说。”

  席父也不急,走到沙发前的茶台上开始慢悠悠的泡茶,气氛勉强算融洽,席宣吃了几口开始不得劲,这几年钟姨的菜做的是越发清淡,这其中肯定有席父的功劳,钟姨默不作声的往桌上放了瓶酱,“牛肉酱,用来做面码的,吃点这个解解馋。”

  席宣比了个拇指,“钟姨,还是你懂我。”

  席父哼了一声,总算没再发出抗议。

  一顿饭吃完,席宣神清气爽,开始想着怎么进入正题,“你这茶都泡好了,不去院子里品品?”

  席父笑着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喝个茶还要大费周章的去院子里品?”

  他这些年习惯养生,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眉间一挑少了年轻时的凌厉之势,多了几分平和,比起席宣的风流肆意,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更具有欺骗性。

  “我之前和你说过有了想了解的人。”

  席父端着一壶已经泡好的茶往庭院走,“过去说吧。”

  庭院的花草被打理的很好,微风吹过,惊起一片落影,到处都是沁人的香味,然后随着微风悄悄垂落,慢慢留下一片风景。

  席宣压低杯沿喝了口茶,心情自然放松,“他叫慕习,和白陆是同乡。”

  席父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的重点在后半句,查了多少?”

  “所有。”

  席父轻笑一声:“查不到的就来问我了?你这动不动就查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掉?”

  席宣面无愧色,“我改不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母亲的意外离世,让席宣总会有身边人留不下来也抓不住的自我感觉。他听过太多的假设性安慰,如果你妈还在……要是当初你妈没有……等等之类的话术都让他无时无刻的生理性反胃。

  一个人一生能在乎的人非常有限,席宣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格外在乎,人不是物品,他有思想和活动的能力,囚禁人的行动能力,束缚人的思想欲望,不灭的是属于自己的灵魂,一旦念头生起,席宣便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

  席父并没给席宣喘息和侥幸的机会,“你心里清楚的知道他是因为你才选择的停止资助。”

  那几张纸质档案概括了慕习的将近三十年的人生。公司资助生的名单里,考上大学的并不算多,而其中凤毛麟角存在的慕习,在十八岁那年,留存的档案备注栏里只留下了一行字——2010年停止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