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伤口,晏词盘腿坐着,任由许少淮帮他吹头发,而头发还没吹干,他已经犯困,脑袋缓缓挨向许少淮肩头。这一天身心俱疲,眼皮有千斤重,一合上便睁不开了。

  “睡吧,”许少淮关了吹风机,搂着他抱了一会儿。

  晏词睡得很沉,把许少淮当成了大白鹅,缠得紧。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在被子里转了个身,手背在脸颊下垫了垫,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嗯?什么东西?

  鼻子嗅了嗅。

  闻着有些甘甜,又有一点点奶香,奶香中掺着丝丝清凉,沁人心脾。

  非常好闻。

  他睁开眼,左手腕上多了一串手串,白色,有淡淡油花状的纹路,每颗小珠子圆润饱满,正好在他手腕上缠了两圈。

  这是....许少淮送的?

  “许....”他弹跳转向另一面,床边空着,对方在阳台上打电话。

  他掀开被子下床,身上的睡袍从肩头滑落,腰带早就松了,而昨晚韩助理没给他们送衣服,本来就是挂空挡,这一掉,赤果果。

  许少淮懒洋洋地倚着阳台栏杆,侧目看过来,眉梢缓缓挑起。

  晏词:“.......”

  不会以为他一醒来就想□□吧?

  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他动作迅速地裹好睡袍,用腰带打上死结,然后穿好拖鞋当做没事发生一样走向阳台,露出手腕的手串。

  许少淮握住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手心,似把玩,晏词本以为他接的是工作电话,听着听着发现不对。

  “不去了,最近没时间,我对出海没兴趣,下次再说。”

  几句话后,许少华挂了电话,除了顾钧和傅寒松,还有其他玩乐场上的朋友,只不过都不是深交。

  “许先生,早,”晏词道早安。

  “早?大中午了还早?”许少淮拨弄几下他乱糟糟的头发,摸着柔软,舒服。

  “明明你也刚起来,”晏词没有忽略掉他懒散的样子还有眼里尚未褪去的一点惺忪困意。

  晏词伸了个懒腰。

  他们站在同一处阳台,穿着相同睡袍,在风和日丽的中午,面对喜欢的人,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好,他抬手:“手串是你送我的吗?”

  “喜欢吗?”许少淮道,“可以安神助眠,对身体有好处。”

  “不会是沉香吧?”

  “是沉香。”

  “啊.....”晏词张着嘴。

  “啊什么,不喜欢?”许少淮捏了捏他脸。

  “喜欢!就是感觉手腕突然特别沉重,会不会戴的是一栋房子?”

  许少淮牵了牵唇,将他揽入怀里,道:“不贵。”

  晏词在心里补充:才怪。

  他虽然没怎么见过沉香,但也知道古时就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到如今,上品沉香的价格由一克几百到上万不等,比黄金还贵,而许少淮送他的,必定不是普通沉香。

  没法再细问,再问下去绝对是他带不起的样子。

  “喜欢就戴着,哪天弄丢了再重新给你做一串,”许少淮说得简单。

  实际收集材料花了他不少功夫,原本是偶然在拍卖会上见到的一块罕见的极品白沉香,一克拍出了千万高价,可那一小块做不了一串,于是动用关系搜罗了些,不说耗费的边角料,单成品的价格已经破亿。

  “不会弄丢的,”晏词摸着手串,认真说,“你送的,我绝不弄丢。”

  “算你有点良心,值,”许少淮心满意足。

  这天晏词没有离开过房间,许少淮亦是,除了中午韩助理来送衣服、酒店服务生来送餐去开过门外,两人几乎没离开过床。

  接吻、看电视,看会儿电视又接吻,从白天至黄昏。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手机铃声响。

  是晏词的。

  他伸手往边柜上摸,手指摸索了几下,刚碰到手机,手指忽然用力抓住边柜,他被抵在床头,亲吻变得有些粗鲁,像是惩罚他的三心二意。

  “手....”

  “机”字封在口中。

  好半晌,晏词才能说话:“电、电话。”

  “已经挂了,”许少淮贴着他耳朵沉声说。

  话落,铃声又响,白晓逸的电话,作为老师和前辈同时又是一个房间的“舍友”,到天黑晏词还不回来,他理应关心一下,而且他下午还碰到了褚卫,褚卫与张导一块儿,身边没晏词跟着,那晏词在哪儿?

  于是接着拨打。

  晏词重新去拿手机,稳定了呼吸才开口:“喂,白老师。”

  “晏词,你怎么还不回来?”白晓逸直接问,“小冬和卫哥都在酒店,你倒好,自已一个人不见踪影,哪儿去了?”

  他主要还是怕晏词出事。

  “我.....”

  许少淮堵住了晏词的嘴,“我”变成了“呜呜”。

  “你怎么了?”白晓逸担心,“出什么状况了吗?有事你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晏词错开彼此的“交集”,只是一偏头又被追上,后背压着床头的软垫,手里的手机被抽走,他再次去拿,指尖不小心将手机推落至床下,白晓逸在手里说着“喂”,待晏词能好好喘气,他扑到床边。

  可是下一秒后背覆上某处胸膛,手背被更宽的手掌握住,某人手指嵌入他指间,紧握住他手背食指相扣。

  吻,落在后项与肩头。

  白晓逸今天和夏侯出门逛了逛,回来后不想走动,于是叫了酒店餐在房间里吃,这会儿是一边喝着汤,一边开着免提讲电话,只听电话里晏词支支吾吾。

  “晏词,你倒是说句话啊,”勺子轻轻放回汤碗,仔细听着动静。

  过了好一阵,晏词才开口:“白老师,我遇到一个朋友,我今天和朋友在一起,所以....”

  “所以晚上又不回来了?”

  “对,唔....”

  “你怎么了?”

  “没,我...”电话里沉默了会儿,又急促道,“白老师!我朋友有事我得挂了!”

  通话结束。

  既然电话能保持通畅,白晓逸也不再担心,收起电话两三分钟,褚卫来到他房间,道:“小白,晏词今晚不回来,有个角色适合他,我让人带他过去试镜了,你不用联系他。”

  “......”已经联系过的白晓逸,“卫哥,你来之前我刚挂电话,他说他和朋友在一起。”

  与韩助理通过气却慢了一步的褚卫:“.......”

  做经纪人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他和朋友一起试镜。”

  “。”

  彼此互瞪。

  另一边,房间里的电视已从古偶剧播放到综艺,嘉宾和主持人频频互动,观众笑声不断,而所有声音都被亲密的两人自动屏蔽。

  专心致志时,什么也听不见。

  晏词偏着头,与从身后拥住他的许少淮接吻,怀里死死抱着枕头,没一会儿枕头被抽走,怀里空荡荡没什么依仗,只好反手攀住许少淮脖颈。

  .....

  窗外余晖落幕。

  最后一丝金色悄无声息镀过散落地板的两件睡袍。

  房间完全浸入黑夜时,终于开了灯。

  晏词在洗手间洗脸,主要是用凉水泼嘴巴,因为真的被亲肿了,上下嘴唇一碰,能感觉到肿和麻,手指摁了摁,有种没破皮都是万幸的赶脚。

  走出洗手间。

  许少淮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眼皮半阖,不知是在看电视还是有些困了准备睡觉,只听到晏词出来,才转过眼,可那眼中哪有半分困意,明明还是如野兽般极具侵略性。

  晏词快速捂住嘴。

  “呵,”许少淮轻笑,“要不是你咬了我,也不至于只用嘴。”

  “......”晏词回转身。

  嘭!脑袋不小心磕到了身后洗手间的玻璃墙。

  好痛!!!

  他倒退两步,跌入熟悉的怀抱。

  许少淮帮他揉了揉额头,抱他坐下:“以后别这么毛毛躁躁,走路的时候看着点。”

  “不是我不看着。”是受不了你一本正经说榴芒话,后半句话他咽在肚子里,问道:“许先生,你不忙吗?公司没有要处理的事情吗?”

  这一晚再接吻的话他明天不用见人了。

  “公司没我一天塌不下来。”

  “那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节制?”

  “我节制了28年,还要节制多久?”

  “......也是。”

  “觉得在房间里闷了?”许少淮垂眸看他,自己也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和一个男生在房间里厮混一天也不觉得无聊,甚至比极限运动更让他感兴趣。

  “没有,”有句话即便害臊晏词也想说,“很喜欢。”

  喜欢两个人腻在一起,而且没有烦,甚至觉得怎么也不够。

  “可是现在有个问题,”许少淮说。

  “什么问题?”晏词问。

  许少淮往身侧一瞥:“我们得叫客房服务了。”

  “?”晏词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看向床面,那叫一个凌乱不堪,白色被子奇怪地团成了一条虫,床单皱皱巴巴,有好几处可疑的污渍,枕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靠!

  此情此景,他无法面对打扫的阿姨。

  所以得出去走走,当然还要带上许少淮,他换好衣服等在门口,许少淮多拿了件小一号的外套出门,行头方面韩助理准备得很充足,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影视城有不少景点开放给游客参观,好吃好看的都有。

  “要不我们走过去,就当散散步,然后在那边吃晚饭,吃好后可以接着逛逛景区?”晏词提议。

  许少淮没意见。

  两人步入夜色。

  景区有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两边一溜儿的全是门面,有不少小吃店小饭馆,有卖零食干果,也有售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服装、帽子、玉器....琳琅满目。

  晏词买了两顶棒球帽,一人一顶,他帮许少淮戴上。

  许少淮不是很满意:“你是觉得我拿不出手?”

  “怎么可能,”晏词赶紧拍马屁,“许先生,是你长得太帅太好看了,回头率巨高,别人看你一眼容易撞电线杆子,你得为别人的生命安全着想。”

  “挺会说,还有呢?”

  “被人认出来容易上热搜,集团大少陪同小艺人逛街,不会给你惹麻烦吗?”

  “你觉得我是怕麻烦的人吗,有麻烦就解决,”同时更正,“不是陪小艺人,是陪你,陪喜欢的人。”

  晏词一笑,甜到心底:“许先生,我怀疑你是不是以前谈过恋爱?”

  “没有,怎么了,不信我?”眼神斜睨过来。

  晏词赶紧说:“当然信你,但你好像恋爱无师自通。”

  许少淮失笑:“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就想对他好,这还需要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也不是青春期拉小姑娘辫子的时候了。”

  “你还拉过小姑娘辫子?”

  “比喻。”

  晏词笑。

  身后有对男女急匆匆朝他们走来,说话大声,在吵架,男生拉扯女生,女生甩开男生的手。许少淮将晏词揽到身侧,男女疾步走过,擦着晏词的袖子,差点被撞到。

  嗯,许先生也很细心。

  晏词近距离抬头去看许少淮,入目是线条利落分明的脖颈和对方凸起的喉结,他又低下头,悄悄勾起许少淮的小拇指,拉手。

  许少淮直接牵起他往前走,不紧不慢。

  两侧挂起的灯笼,灯牌上的霓虹,店门内散发出的光晕都笼罩着他们,也映着他们的脸颊缓缓划过。

  晏词紧握了下许少淮的手掌。

  “我没想过,有天竟然还能这么轻松自在地逛街,你不知道我检查出心脏不好那会儿把自己想得有多悲惨,觉得以后的生活暗淡无光。”

  晏词说着,像小孩子似的晃了晃了手。

  “我爸找你谈话,有聊起我小时候吗?”许少淮侧目,视线落在晏词侧脸。

  晏词看向他,点头:“聊了。”

  “那你知道,我喜欢的东西会一直保存妥当,人也一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随时都可以陪你逛街。”他放慢脚步,同样轻松惬意。

  晏词煞风景:“要是我变得面目全非呢?”

  许少淮莞尔:“毁容?”

  晏词蹦了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性格变得糟糕,蛮不讲理,动不动耍脾气,甚至到处惹祸,当然杀人放火是绝对不会干的,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少淮几乎没花时间思考:“蛮不讲理可以不让你讲理,不开口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今天,耍脾气论情况而定,兴许是我惯的,惹祸就替你擦屁股,为什么要不喜欢?”

  “这样不会没有原则吗?”

  “我的原则是,别给我戴绿帽。”

  “这算什么原则,根本只是恋爱中的最低底线好吧。”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包含了满满的宠溺与纵容,一个人真被纵得无法无

  天,被纵成了习惯,也习惯了被纵容,会变得依赖而无法离开。

  这也是一种可怕。

  他的许先生真可怕,瑟瑟发抖。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短促呼啸,随后炸开烟花,五彩缤纷的色泽闪烁在夜空中,一声接着一声,一簇烟花熄灭又有另一簇烟花燃起,漂亮至极。

  点点星火的光也跳跃在两人脸上。

  晏词看了会儿,又去看许少淮,然后垫起脚去亲他,结果棒球帽帽檐撞上许少淮的,人没亲到反而哎呦一声。

  擦!偷袭不成功。

  糗大了!

  许少淮垂眸看来,唇边似有若无地溢出声笑,也可能没笑,晏词不是很清楚,因为俊逸的脸顷刻在他眼前放大。许少淮摘了帽子,俯身亲过来,而他头顶的帽檐也因挤入另一个脑袋而微微掀起。

  边上有阿姨卖豆腐花,看完烟花时正好瞧见路中间接吻的年轻人。

  发现是一对男人。

  “咳...”阿姨瞥开眼,“豆腐花豆腐花,走过路过尝尝豆腐花咯~”

  他们没亲多久,许少淮尝了滋味便分,晏词将帽檐压低,羞于看周围路人,他抓住许少淮袖子,急切说:“许先生!帽子帽子!”

  许少淮戴上棒球帽,唇角始终扬着弧度。

  又走了一段,晏词放下心,看见他们接吻的路人应该都已经走远了。

  他们在一家小饭馆坐下。

  1

  晏词将菜单推给许少淮:“都是家常小炒,你吃得惯吗?”

  “吃得惯,在国外也经常吃中餐,”许少淮招手服务生,询问晏词后点了三菜一汤,他将一次性竹筷递到晏词手里。

  老板动作快,七八分钟后便上了第一道菜,鱼香肉丝。

  晏词夹了根肉丝放嘴里,味道很赞,见许少淮没有皱眉,没有不高兴,吃东西和别人平常一样,甚至卷起一截长袖袖子露出小臂,很随意。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和他在路边小饭馆吃饭。

  怎么说呢。

  像天上星星落入凡尘,非常不可思议,又没有半点违和。

  身旁的餐桌是两个老人,桌上的塑封餐具没有拆开,筷子也摆放整齐,当老板喊话时,他们才起身去接打包好的盒饭,老爷爷拉着老奶奶的手,小心地扶着对方跨过脚下的门槛。

  晏词看着他们佝偻又可爱地远去,筷子戳了戳饭碗。

  “好好吃饭,不准挑食,”许少淮叮嘱。

  “我没有挑食,”晏词说,“我是看到刚才的老爷爷老奶奶,心里有点想法,我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人生发生过哪些事,就算没有波澜壮阔,这么平平淡淡得走完一生也很浪漫,很羡慕。”

  “然后还有些感慨,人活到百岁的能有多少,八九十就算长寿了吧,去掉我们已经活过的二十几年,之后我们还剩下六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是说长也不长,老人常说人生眨眼就过,等我们到那个岁数回头看,可能时间真的很快,眨眨眼就没了。”

  “所以.....”

  他又戳了戳饭饭。

  许少淮放下筷子,认真听他说:“所以什么?”

  心脏怦怦加速,好快。

  紧张。

  “所以,”晏词咬了下唇,眨巴着眼,“许先生,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不耽误时间了?”

  “不耽误时间了。”

  身下椅子发出响动,许少淮倾身往前。

  晏词一惊,拿起筷子秒打叉:“达咩!吃饭的时候不接吻!!”

  “哈哈...”许少淮好心情地大笑,抬手掸落晏词下巴上的饭粒,目光炽热灼人,“好,回去再亲死你。”

  “.......”小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