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车里,怎么了?”许少淮问。

  “就是....咳.....讲话不太方便,”晏词挠了下头,希望许少淮能懂他的意思,正常聊天可以,如果说些暧昧的话光天化日的,多难为情。

  可是许少淮“不懂”:“怎么个不方便?”

  “.......”这是故意的!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心情颇好,于是不再逗他。

  结束通话后,晏词收好手机,回到住处还早,下午他又跑了一趟安玉溪那儿搬自己的画架,阿姨帮他放置在一楼的空房间内,有落地窗,阳光好,开门出去便是屋架下的一方休息台,有桌子有椅子,春暖花开的季节躺在躺椅上吃水果喝咖啡能惬意死。

  晏词躺了一分钟,然后倏地弹了起来。

  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摆好画架整理好东西,他忙不迭带着上次画的《马到成功》出门装裱,大手一挥,选了店里最贵最好的材料,据老板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材质好又大气,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方面他没研究,贵是真贵。

  “啊.....”晏词捂住心脏。

  特么快碰万了,就是把他画划烂了这边框也得好好供着。

  和老板谈好了取货时间,晏词回家,看了会儿剧本后洗澡上床,他习惯睡前玩会儿手机。

  群里消息很多。

  离开青云剧组那天,周裴拉了微信小群,他与谭明亮在内,名为结义三兄弟。第二天白晓逸也进了群,但群里的话题一直不多,今天周裴倒是活跃,因为他那边也杀青了,晏词翻了翻聊天记录,同时杀青的还有白晓逸,但他很快接了下一部,说是马上又要进组。

  巧了,也是《朝代》。

  演员赶剧组的多的是,抽空去其他剧组试镜也屡见不鲜,能和熟人一起再进剧组能彼此多照应,当然最好。他跟着瞎侃了几句后开始刷财经新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习惯。

  总喜欢看两眼。

  看着看着眼睛逐渐泛酸,人从坐着变成半靠着,从半靠着换成躺下,躺下没多久,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许少淮回来了,说到做到,时间没超过五点,晏词看见熟悉车子本来又要蹦过去,想起来车库是个“好地方”,生生刹住了脚。

  还是在人多的地方为妙。

  他在客厅坐等。

  许少淮上楼洗了澡,换去了一身正装,穿着休闲,湿润的头发在随意擦拭的毛巾里显得相当柔软。他坐到晏词身边,将毛巾递到晏词手里,腕间的银色表带在客厅的敞亮光线中折射出淡淡光晕。

  “帮我擦下头发?”他问。

  “您的头发我能擦吗?”晏词反问,脑海中闪现电视剧场景。

  许少淮问道:“又想到什么了?”

  晏词老实说:“丫鬟帮女主梳头,一不小心扯痛了女主头发,女主反手就是一个逼兜,还要再骂一句‘臭丫头,连个头都梳不好’。”

  “你看我像女人吗?”许少淮好笑。

  晏词眨巴着眼睛:“男人一样掉头发。”

  许少淮哼哼,凑近他,忽然又敛去所有笑意,目光缓缓下移,视线在晏词唇上定格,道:“掉一根,就亲你一下。”

  “......”晏词脸红。

  “擦吗?”男人又低声问。

  今天阿姨没准备他们的饭菜,许少淮要带他出去吃,所以不能耽误时间,晏词拿起毛巾,对,是为了赶时间,而不是为了亲亲。

  “我擦。”

  “你是在骂我吗?”

  “不是!!!”

  他将毛巾覆盖在许少淮脑袋上,轻轻揉搓,触感和他想象得一样柔软,一开始有些紧张,不是真的以为万一弄痛许少淮会挨揍,而是这样的小举动也是一种亲密,是日常里慢慢渗透了生活细枝末节的甜蜜。

  许少淮低着头,两条长腿微敞,视线专注在手机屏幕的页面上,偶尔滑动一下。

  晏词看了眼,是汉服的设计稿。

  凌远没有涉及服装行业,看样子也不是许少淮的风格,可能是有什么合作项目需要用到汉服设计,近几年汉服确实流行,晏词没多问。

  许少淮头发不长,又是夏天,干得快,风干之后垂落在额角,略显蓬松却不乱,硬朗的气质里面多了几分柔和,他拿上车钥匙带晏词出门。

  晚饭在预定好的餐厅,晏词吃得欢快。

  出了餐厅后,依旧是许少淮亲自开车,车窗漏了一点缝,晚上的自然风混合车内空调的冷气,凉爽而不干冷,相当舒服。

  许少淮搭着方向盘,问:“想去哪儿?”

  “不回去吗?”晏词反问。

  “不回去,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玩儿,”许少淮道。

  晏词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许少淮带他出来是专门为了带他玩儿的,他以为吃顿饭就回去了,然后像上次那样看着对方工作,他再叽叽歪歪,有点害怕惹人烦又忍不住说话。

  所以.....现在算约会吗?

  雀跃从心头迸起。

  晏词定定看着许少淮,在对方侧身投来目光时,迅速低下,这个认知有点招架不住,心跳咚咚加快。

  他赶紧认真思考,自己爱好不多,空余时间画画、看漫画、觉得精力充沛的时候还会去篮球场玩两把,但会控制好自己的运动时间,免得发生意外,其他就是和发小看电影,去过几次酒吧,没有特别的。

  “不如,再去看赛车?”他提议。

  “不去,”许少淮一秒不带思考,直接拒绝。

  “为什么?”

  许少淮看着他,薄唇轻启:“有只小兔子会打架,打完架会流鼻血,我还记得那只兔子告诉我,他不担心我,只担心我万一出车祸会被连累。”

  “......”记得好清楚。

  “那....去听音乐会?”

  “你不会犯困?”

  晏词的确没有音乐细胞,听流行歌曲还行,听小提琴演奏相当于催眠曲,而他提议音乐会只是想配合许少淮的品味。

  许少淮道:“挑你喜欢的。”

  “去酒吧?”

  “身体不要了?还想喝酒?”

  “看电影?”

  “家里影院,想看什么?”许少淮启动引擎,跑车离开泊车位,速度平稳。

  “想看惊悚片,”一说到电影,他脑子就冒出恐怖阿飘,“我最喜欢的就是科幻片和惊悚片,网上好看的科幻片我几乎看遍了,惊悚片我看得少,主要一个人不敢看,别的事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怕阿飘,可是我又特别想看。”

  许少淮笑了笑:“以后想看,都可以陪着你。”

  “那你会怕吗?”他想从许少淮脸上看出一点恐惧,想发现新大陆,毕竟是太子爷,让人觉得无所不能,似乎什么都不在话下。

  许少淮从容道:“不怕。”

  果然。

  “晏词。”

  “嗯?”

  跑车已经汇入车流,许少淮开着车,目光地注视着前方,说:“今晚太匆忙,来不及准备什么,下次时间充裕可以带你去度假,出海,喜欢的话带你看赛车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做完手术,身体养好。”

  晏词听着,直觉这是许少淮想在他休息期间带他去做的事情,但因为他想快点工作,于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心神微微荡漾。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有时很危险,有时又很温柔。

  不知怎的,晏词竟然问了句挖对方过去的话:“许先生,您以前对别人有过好感吗?就像我们这样。”

  “没有,”许少淮说。

  他的生活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没有多复杂,工作、玩,兼顾着来,生意上接触的都是商业人士,只谈工作不谈别的,玩乐中倒是不乏有趣的人,但没有有趣到想让他逗弄的地步,基本多看两眼就腻了。

  晏词点点头,特别开心,也有一点惆怅。

  初恋,多数无疾而终。

  他看向窗外,街边的某商品广告牌在眼前滑过,巨幕上的代言人是宋陈晨,但是回去的路压根没有这个广告牌啊!

  他们不是在回去。

  “许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附近有家电影院,先去那儿,”许少淮说。

  “不是回家看吗?”

  “确定不想买点爆米花?”

  “要!”晏词喊得快,别墅的大冰箱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爆米花。跑车在电影院外停下,晏词自告奋勇去买,许少淮在车里等。

  今天正好是周末,电影院比平时热闹,小情侣一对对,也有夫妻档带小孩儿来的,还有不少人挤在陈列的娃娃机前。

  晏词挑了个人少的队伍排着,无聊地看着几个男生女生抓娃娃。

  一名女生发出兴奋尖叫,剪到了一个大娃娃,围着人一片羡慕,在他们边上还有个打电话的男子,大约是觉得他们吵,他回头看了眼,走开了些接着打电话。

  就在他转过来那一瞬,晏词觉得他的脸有点眼熟。

  思索两秒。

  他掏出手机查看安玉溪曾经给他发的照片,这不就是姓陈的渣男吗!

  他答应过发小,遇见渣男一定帮他补两脚。

  “要薯条还是爆米花,大桶小桶?”工作人员问,不知不觉已经轮到他了。

  晏词道:“我要口罩。”

  “啊?”柜台的小姑娘懵了下,他们是有口罩,但基本都是买爆米花,很少人要口罩,“哦好,一元一个。”

  晏词买了两个口罩将下半张脸遮挡严实,换做以前无所谓,但现在换了签约公司,不想给公司惹麻烦,戴好口罩,他才要了两只大桶,抱着一桶爆米花一桶薯条朝渣男走去。

  渣男还在打电话。

  “宝贝,你听我说,我不是和别人来看电影,我是和我妹妹来的,真的,亲的,一个爹妈生的。”

  “你别不信啊,我告诉你,就是你那个朋友老挑拨是非,看见我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就说我劈腿,他怎么不问问清楚呢,他就是见不得我们俩好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晚上过来陪你好吧?”

  在晏词靠近前,有名女生同样抱着爆米花走到了渣男身边,渣男当即说了句回头聊便利索挂断电话,然后亲昵地揽住女生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下。

  来看电影,还搂着亲亲抱抱,也叫亲妹妹?

  亲嘴的妹妹吧。

  晏词暗句暗骂一句晦气,脏眼睛,最恶心就是这样的双插头,有男朋友的时候和女生玩,有女朋友的时候找男人玩。

  他走到人身后,抬起一脚蹬在人屁股上。

  啊哒——

  踹完就跑!!

  *

  “嗯,恐怖片,带点幽默最好,经不得吓,”许少淮正打电话,视线一瞥,一个眼熟的人一左一右两手举着桶装的零食朝他飞奔而来,屁股后头像着了火。

  “站住!你给我站住!”男子追着晏词,气急败坏。

  男子没有任何受伤,但摔了狗吃屎太丢脸。

  “听见没有,你给我站住!臭小子,你他妈谁啊敢踹老子!”

  晏词哪会站住,跑得比兔子还快,桶装爆米花一把塞进打开的车窗里交给许少淮,也撒了许少淮一身。

  “快跑快跑!”自己飞快绕过车头钻进副驾,急促喊道,“gogogogogo......”

  跟演大片似的。

  许少淮被他的焦急弄得心乱,启动了引擎,甩尾走人。

  跑车驶出十来米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气,被自己养的小兔子牵着鼻子走了,他许少淮什么时候怕过事,居然有那么一天会听从别人意愿,落荒而逃?

  “你真是,让我体会了很多第一次,”许少淮扫他一眼。

  晏词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咧咧嘴,看到爆米花桶还在许少淮腿上,赶紧抱了过来,但人身上撒了不少,略有狼狈。

  他尴尬,麻溜儿帮许少淮清理干净后道歉:“对不起,许先生。”

  “又和人打架了?”语气略沉。

  “我蹬了那人一脚,”他说。

  “为什么?”

  问到原因,晏词气愤:“他就是个渣男,特别渣,以前就脚踩两条船,现在还是一样,刚才他电话里哄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看着就来气,下次见到他我还蹬他。”

  “有这么气?”

  “当然,我一直记着呢!”

  许少淮沉默。

  渣男话题就此终结,晏词也没再多提,提这种人扫兴,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回到了住处。

  他抱着爆米花跟着许少淮上楼,阿姨贴心地为他们送上可乐。

  别墅自带的影厅很大,地面铺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中间摆着榻榻米,一旁是布艺沙发,可以坐可以躺,比影院舒服N倍。

  晏词把爆米花放在榻榻米上,可乐一人一杯,沙发靠榻榻米近,他倚在沙发边缘,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爆米花。

  许少淮用手机投屏,连接幕布,随后和他一样席地而坐。

  “许先生,这部影片叫什么名字?”晏词问。

  影厅内的窗帘已全部合拢,房间黑暗,只有荧幕发着光亮。

  是部外国片子。

  许少淮不答,只是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方,姿态有些散漫和慵懒,侧面轮廓利落流畅,却没一丝丝偏向晏词,只注视着前方。

  晏词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难道是自己说话轻了许少淮没听见?

  片名随即出现,也不用等回答了,他捡了颗爆米花丢进嘴里。

  电影开篇是几个小孩儿在家里玩,接着是爸爸回家,爸爸是摄影师,说今天拍一些好风景打算去洗照片....

  开头不算新鲜,之后几天家里陆续出现怪事,是常规套路,但是渲染的气氛十分到位,拍摄得一点也不粗糙,画面精良,恐惧剧情中又兼顾幽默,但主打的还是惊悚。

  当女主照镜子陡然看到一角模糊黑影的刹那,把晏词也吓了一跳。

  心道了一句卧槽!

  吓人没点预先提醒。

  如果是和发小一起看,此时两个人已经肩并肩,他又朝身旁人看去,挪动了点位置朝许少淮靠近。

  许少淮动了,离他远了些。

  “.......”什么情况?!

  “许先生,”话音刚落,荧幕中发出一声尖叫,晏词只觉自己的魂跟着抖了抖。

  但是,许少淮对他视而不见。

  为什么?

  他有些不明所以,阴森森的音乐扎入耳朵里也不觉得那么恐怖了,呆了一瞬,又道:“许先生?”

  许少淮终于应了他的话,问:“怎么了?”

  这话是不是应该反过来问?

  “许先生,您是不是觉得电影太无聊了?”

  “不无聊。”

  “那为什么不高兴?”晏词有话就是,他憋不住。

  许少淮默了默,荧幕光亮闪烁的同时划过他微微拧起的眉头,有着明显的不愉快,握着可乐杯子的动作类似两指提着一罐随时会掉的啤酒。

  他冷冷道:“不爽。”

  晏词怔住,不爽?哪里不爽?

  从他们今天吃晚饭开始,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到电影院买爆米花也是,出来之后....

  思维逐渐清晰,好像在回来的路上许少华的话变少了,沉默寡言,是那时候出了问题!

  他反复回顾对话,突然get到了问题的点。

  许少淮误会他了!

  所以,又吃醋了???

  “许先生,您误会了,我和那个人没什么,我不是为自己踹的,我是为我朋友踹的,他渣了我朋友!”晏词着急解释,“我说过的,我没和别人有过亲密行为,我还没谈过恋爱。”

  许少淮喝了口饮料,放下后朝他看来,眉宇终于舒展,道:“过来。”

  晏词坐到他身边。

  许少淮揽住他腰,轻易将人抱入怀里,让晏词坐在自己□□,双臂从后背松松地环着他,亲吻落在晏词耳廓上:“以后说话说清楚。”

  晏词耳朵烫了下,小小反驳:“是您没有问。”

  “你有没有过去我不在乎,懒得问。”

  “那您还吃醋?”

  “嗯。”

  “.......”好理直气壮。

  解释后,晏词心态轻松,也对电影重新有了兴趣,偶尔点评几句说吓人。许少淮都会回应他,两人分吃一桶爆米花,边看边吃,一个阿飘镜头突然闪现,晏词往后仰,紧密贴上许少淮胸膛,一手捂住脸,两指分叉从缝隙里偷瞄。

  等惊悚镜头过去,他感受到身后有些不舒服。

  “许先生,”他回头说,“您手机咯到我了。”

  许少淮道:“不是手机。”

  晏词顿了一秒。

  不是手机是什么?那么硬邦邦。

  蓦地,轰——

  全身热气直往脸上冲,另一只手也捂上脸,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许先生,我们说好的,不那么快.....”

  “嗯,不碰你,”许少淮一本正经,“但你可以碰碰我,允许你先验货,免得再塞我一张名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