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飞机落地。

  接机人员一早安排好了车,银灰敞篷法拉利停在机场外,许少淮接了钥匙上车,轰鸣刚起,同是跑车的骚包红保时捷一甩尾拦在他车头前。

  来人风风火火,一开车门就直奔过来:“哥!”

  许少淮未摘墨镜,一手搭着方向盘,身形微微后倾。

  “哥,我找你有事!”许至洺将自己车钥匙交给一旁司机。

  “找我送你去医院?”

  “你怎么知道?”

  引擎隆隆,朝着许至洺再次轰响,许至洺陡然醒悟,堂哥说送他去医院意指他找死,他分分钟闪开,绕过车头拉开副驾一屁股坐进去:“哥,我没开玩笑,我出事了!”

  “说。”跑车后退,打方向盘,一个绕行已疾驰而去。

  许至洺差点磕了脑袋,忙不迭摸索安全带系上,狂风吹得头发飞扬,嘴巴在风里打哆嗦:“我生病了,得做手术,哥,你能不能陪我上医院?”

  他在风里大喊。

  许少淮放慢车速:“什么毛病?”

  “我那个,那个出问题了。”

  “哪个?”许少淮侧目扫他一眼。

  许至洺尴尬,但也老老实实说:“男人的命根子,但不是绝症,就是外面一圈皮过长,得割,我不能让我妈知道,她嘴碎,她一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妹还得嘲笑我一整年,我觉得这事儿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帮我。”

  “让我二叔帮你,”许少淮道。

  “不行!我爸他....”许至洺话一顿,法拉利停在红绿灯前,右手边有一辆白色小轿车,车内坐着波浪卷发美女,他将头发往后拨弄,下巴朝美女司机一挑,微微一笑,女人朝他翻了个白眼。

  “..…...”

  绿灯亮起,女司机先一步轰了油门,许至洺也没脸说追上去,美女看不上他,他又苦哈哈转回之前话题:“我爸这个人你知道,这点小毛病怕死,那点小毛病怕得癌,私人医院的专家教授他都认识,我一去,他不就知道了吗,他知道不等于我妈知道了吗?”

  “所以哥,还得你帮我,这关乎到男人的面子问题!”

  “你几岁?”许少淮淡淡问。

  “20啊。”

  “小手术,”许少淮的意思很简单,20岁,成年人了,小手术也不用住院,“自己找个医院,自己去自己回。”

  “别啊!!!”许至洺双手合十,“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公立医院也有认识专家,你打个招呼呗,就耽误你一个下午的时间。”

  此时车内来电,老宅电话,得了许少淮回国的消息便要他回家吃饭,许至洺也打住自己话头,听着大伯母装心梗装头疼,总之堂哥要是愿意回家住几天,她什么毛病都能好了。

  “大伯母,我在哥车上呢,我也来呗,我保证把我哥带回来!”

  “好啊,你来我更开心,那你必须把你哥带回来啊,我让阿姨也给你收拾房间,在家里多住几天陪陪大伯母,”霍雁乐得人多家里热闹,叮嘱了几句开车注意安全后挂了电话。

  法拉利靠边停下。

  许少淮道:“下车。”

  “......”许至洺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叽里呱啦话太多把堂哥惹烦了,扭身死死抱住椅背,“我不下车,打死我都不下车,打不死我我更不下车,哥,你大人有大量,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相貌堂堂.....”

  他绞尽脑汁拍马屁,拍完本人拍本人老婆:“你将来老婆聪明伶俐,又高又漂亮,你俩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寿比南山....”

  许至洺看不清堂哥墨镜后的眼神。

  反正被盯着,浑身都凉。

  “呵、呵呵,”尬笑两声,又试探着说,“我以后一定尊敬我大嫂,对大嫂言听计从,爱护有加!”

  引擎重新启动,跑车汇入车流,许至洺大大松了口气。

  下午四点左右,许少淮回到老宅,老宅是许思华爷爷辈留下来的,许思华舍不得卖,几次翻修后占地变广,也融合了一些西方风格,比如偌大的欧式花园里带中式茶楼,按照许少淮的话说,就是不伦不类。

  刚进家门,凌厉劲风劈头袭来,许至洺卧槽一声闪得飞快,细长竹编藤条抽在许少淮背上,不偏不倚。

  “我让你跑得快,让你上次没待几天就走了,我还没骂够呢,连你妈都整,你个不孝子!我要不装病装痛的你是不是就不回来”霍雁狠抽了几下解气,抽完又心疼,将藤条往边上一扔,阿姨拾了赶紧收起。

  家里还有其他人,堂妹许至欣,也是许至洺亲妹和他亲妈都在。

  两人朝许少淮打过招呼。

  “哥哥好,”许至欣特别规矩,大伯母敢怒打许少淮,他们却不敢笑话。她从小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但在堂哥面前不敢放肆,因为堂哥教训人不分亲疏远近。

  许少淮点了下头。

  霍雁拉他坐下,儿子打完又成了温柔慈母,指着茶桌上一沓照片说:“我让你回来,不止是妈妈想你,上次宴会我一提你老大不小也该成家了,这不送来好多小姑娘照片,都漂亮,都是好孩子,你看看哪个有眼缘,我安排你们正式见个面相相亲?”

  “好,我看看,”许少淮分敞腿,小臂抵着膝盖微微前倾,狭长眸子扫过一排排照片。

  “怎么样,这是你文伯伯家的女儿,海归,学历高性格也好,”二叔母挑出其中一张,女孩儿长发,模样明艳。

  “还有这位,蒋阿姨的侄女,”霍雁指给许少淮看,“那天她也来了,说话细声细气,特别温柔,配你冷冷冰冰的性格刚好呀。”

  “李可可,名字听着就很可爱,长得更可爱,你看看。”

  “白依然,人家是画家,国内外画展开过好几次呢。”

  .....

  霍雁与陈敏轮流介绍,许至洺和许至欣坐在沙发另一端不参与,堂哥的私事他们哪敢置喙,两个人龇牙咧嘴开始打闹,一个揪头发一个揪辫子。

  不一会儿,只听他们堂哥道:“都不错,但都不合适。”

  二叔母:“怎么会呢,这么多姑娘,就没一个看得上?”

  霍雁不死心,儿子一天不成家就荒唐一天,看看上回干的什么,就是没个人管才那么可恶,嘭,她往桌上一拍:“哪儿不合适?你说!”

  许少淮懒洋洋往身后一靠:“性别不合适。”

  二叔母:“?”

  许至洺和许至欣停下打闹。

  “性、性什么?”霍雁结巴,“性别不合适?世界上就男人和女人,难不成你要找个双性人??”

  许少淮笑起来:“双性人也不错,能用一半。”

  霍雁:“......”

  二叔母惊掉下巴。

  “妈,我上楼换个衣服,你们接着慢慢挑,觉得合适物色给我爸,”许少淮起身,霍雁气得又在他身上拧了几下,直骂不孝子。

  许至洺追着上楼,他的事儿堂哥还没答应呢,然而刚追上人,堂哥又被大伯父截去了书房,他像尾巴似的跟着。

  凌远集团出身家族企业,如今成为跨国集团后更免不了几个兄弟之间在集团内部千丝万缕的关系,许至洺的父亲许思年也是其股东之一,手头好几家分公司,许至洺将来也要子承父业。

  因此公司的项目许思华也不避讳侄子。

  他拿出一份竞标书,是与凌远合作已久的一家老品牌,江盛科技。

  “说说,为什么刚下飞机一个电话就把人家给淘汰了?你让我怎么和你文伯伯交代?”许思华怒视儿子。

  许少淮没看竞标书,因为这份标书他早前就看过,华而不实,身形微懒地抵着椅背,长腿自然交叠,指节一下一下轻叩桌面,反而审视起老子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许思华喝道。

  “我在想,”许少淮语气缓慢,“为什么我在国外做背调也比你在国内做的背调强,真是越老越糊涂。”

  “你说什么!”许思华拿起茶杯重重一砸,吹胡子瞪眼,“我现在要你给我交代!给你文伯伯交代!”

  许至洺绷紧后背,慢慢往门口移。

  许少淮正色:“恐怕也不是你不做调查,你念旧情我不会,做生意讲的是利益而不是人情,江盛新推出的服务器不过是在老技术上做了微调,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性能远跟不上现在时代的发展,爸,卖人情不是这种卖法,测试报告我让助理转发你邮箱。”

  许思华哼了声,自个儿回国接手这两年一直再做内部革新,成效可观,只是太雷厉风行,连他的脸面都不给。

  “以后这种问题,可以电话问我,免得当面打你脸让你丢人,”许少淮目光掠过许至洺。

  “你.....”许思华气结,“你还不如待在国外!看见你就来气!”

  “消消气,我从国外给你带了海参,回头送过来。”

  “......”许思华,“滚!!!”

  许少淮离开书房,许至洺又一次紧随:“哥,你看你这么能干,那我的事......”

  “再说。”

  *

  当天,晏词回了公司宿舍。

  因为房门锁始终没人来修,范峣将他房间当成了自己的杂货间,什么鞋子衣服都往他床上扔,他一脚踹进对方房间拿了范峣的真丝被铺在地上,把对方的鞋子和衣服用被子打包后一骨碌扔回去。

  晚上范峣回来,开始逼逼赖赖,晏词又送他一记铆钉拳让他闭嘴。

  第二天,他去发小的住处看望自己的小红小黑。

  俩儿子非常健康,发小帮他照顾得不错。

  拨弄了会儿水花,喂了鱼,晏词上网订购鱼粮,兰寿就是猪,永远拉得多吃不饱。

  “晏词,你明天有没有空?”安玉溪问。

  “有啊,空得很,说不好听的我现在和无业游民差不多,”他下单,付款,抬头看向安玉溪,“有事儿啊?”

  安玉溪窝在沙发里看菜谱,说

  :“你帮我做几道菜呗,我要打包明天去医院看个人,有人讹上我了。”

  晏词嗯一声:“谁啊?哪个王八蛋?我现在就去买泻药,拉不死他!”

  安玉溪咯咯笑:“他没讹我钱,前两天我去酒吧玩,有个服务生和人发生口角,还打起来了,我就帮忙劝架还送了他去医院,他说我人特别好,非要让我照顾他几天,嘴巴还特别挑说医院饭菜不好吃,我就想你帮我做,你手艺好,我们自己做菜还省钱。”

  “可是我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他家里人不管”

  “他很可怜,不然我也不白白做好心人。”

  “多可怜?”

  “小时候妈没了,长大了爸跑了,上医院体检据说还查出了心脏病,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好家伙,晏词怔愣,错觉自己身世被盗用,“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安玉溪想了想:“好像叫傅什么松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