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淮从后背圈住他,几乎把人全部包揽在怀里,晏词绷紧后背,摊开右手手掌,修剪干净的手指头被捏在对方手里,他自己也捻起两指,道:“这儿,里面应该有根小毛刺。”

  手掌被抬起,身后的人倾身往下,于是后背贴上了某人胸膛。

  心如擂鼓。

  晏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偶尔缓缓眨一下眼睛,状似是认真看许少淮拿镊子挑刺的动作,实际脑子里正想些有的没的。

  明明之前和许少淮坐得也很近,稍稍伸手就可以帮他挑刺,为什么非要让他这么坐?

  难不成......

  不可能不可能!

  这么大一号人物,名贵花卉都看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低头欣赏路边小草。

  所以为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想啊想啊,陡然灵光一闪!

  懂了!!!

  “许先生?”

  “嗯?”

  磁性嗓音响在耳畔,呼吸挠得他耳廓痒痒的,也被烫了下,他微微偏头摸了摸耳朵问:“您是不是有近视?”

  “想了这么久就想到这么个问题?”许少淮轻哼。

  也许是哼,也许是笑,极淡,即便在耳边晏词也没听真切,但自己在胡思乱想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不应该啊,纠结两秒后,他重新回到原来问题,既然被看穿了,他就大胆问了。

  “如果不是近视,为什么要....咳...这么帮我挑刺?”

  “因为想抱抱你。”

  “......!!!”晏词微微张口,愣了半晌,“所以你在吃我豆腐???”

  “是。”

  “......”要不要承认得这么快?!

  “看见你这只‘兔子’,有点心痒痒。”许少淮说得坦荡,他做事向来不藏着掖着,对于晏词,说不上特别喜欢,但觉得挺有意思,笨,莽撞,呆萌,跳脱,可爱集一体,像轻飘飘在心尖上挠过。

  看着还顺眼。

  “大不了,你吃回来?”

  “我不干,我不会干这种事,我正人君子!”晏词大声表明态度。

  “好。”

  许少淮松开双臂,两手置于身旁,低头从上而下瞧着不知不觉已经主动靠在自己怀里满脸通红的‘正人君子’,松了手也不站起来,还仰头问:“你不帮我挑刺了?那什么、小拇指好像还有,但是我有点近视,看不清楚.....”

  手指凑近,眯起眼睛。

  像模像样。

  “嗯,我看看,”许少淮重新抱住他,捏起晏词手指,认真看过后确认,“左眼5.1,右眼5.2,好一个近视。”

  “.......”这个男人好像有点坏。

  害他想!死!!!

  为什么会连他视力都一清二楚??

  晏词震惊不已,他不信许少淮在今晚这么短时间内可以了解到他信息,因为从刚才见面开始他们就在一起,除了那通电话,许少淮没有做任何事,所以,在这之前,许少淮就调查过他。

  看出他想法,许少淮说:“不是我,是上次你见过的人,无聊调了你资料。”

  “哦....”他明白了,想起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而许少淮只是顺便了解了而已。

  “还疼吗?”拔掉最后一根毛刺,许少淮揉捏了下他小指,轻轻摩挲其指腹。

  晏词摇头:“不疼了。”

  许少淮丢开镊子去拿碘伏,因为身体往前倾,两人贴得更近。

  手指头消过毒,本来还要包创可贴,但是晏词拒绝了,这点小伤连血都没流,用创可贴有点大材小用,不过他发现了许少淮的另一面,体贴,微微侧过脸,视线只到人坚毅好看的下巴。

  算了,看在人救他还照顾他的份上,吃点豆腐就吃点豆腐吧。

  反正许少淮不行,也是怪可怜的。

  哎——

  “许先生,今晚真的谢谢你,你要是不嫌弃,改天我请你吃饭?”晏词知道,他请客的档次肯定比不上那些老总,但是人家帮了大忙,只说谢谢太过意不去。

  “不需要请客,”许少淮道。

  晏词一顿,想过被拒绝,没想过这么快被拒绝,心里涌上失望:“哦。”

  不待他再想其他答谢方式,只听许少淮问:“参与绑架你的人还有哪些?”

  他伸手去够帆布袋,拿出里面的剧本,叶健伯和赵成誉已经见过,还有一个张副导,张副导的具体名字他不知道,于是描述了人外貌,在哪个剧组,但有个疑问还在他心里。

  赵成誉是昨晚才来的《青云》剧组,应该也是昨晚才知道叶健伯跟组,而和张副导的见面是早就联系好的,怎么就忽然串通到一起,再以赵成誉的胆子和拙劣手腕,不可能再对他下手,除非背后有人撑腰。

  或者说,布局。

  晏词扭过身体,欲言又止。

  许少淮扣住他腰,干脆抱腿上让他整个人都侧过来,道:“说。”

  晏词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黑沉沉的眸子,小心猜测:“我听经纪人提到过您,我怀疑,是不是和您有关?”

  因为紧张,又开始用敬语。

  许少淮颦眉,表情上看不出多余情绪,只让晏词拿手机给他。晏词抓过茶几上的手机递上,许少淮拨通电话,彼此靠得近,晏词能听到些内容。

  韩助理正在调取和整理今晚监控,叶健伯的龌龊事也已着手去查,还在找逃跑的赵成誉,那边一一汇报,许少淮又提及花鹏。

  晏词瞬间醍醐灌顶,原来赵成誉背后的人是花鹏。

  怪不得还有胆子来整他。

  “抱歉许少,是我没查仔细,”韩助理的话传来。

  前段时间花鹏打听许少淮回国行程时,许少淮就已察觉,知道花鹏想往他床上送人,还准备了壮/阳品,加上家里总催婚,于是他将计就计,入住酒店,然后将壮/阳品转嫁到了他爸许思华那儿,自己又更换了房间。

  一来让花鹏计划落空,二来整了总催婚的老子。

  只是没细究花鹏想往他床上送的人是谁,以为是那些自愿爬床的,没想,是他的小兔子。

  听完许少淮更详细的讲述,晏词瞠目结舌。

  “所以...许董事长,呃...您爸现在.....”有点说不出口。

  好尴尬!

  许少淮却是承认得爽快:“没错,他现在应该正在和我妈翻云覆雨,来宴会前,我已经打过招呼让家里所有帮佣今晚回避。”

  晏词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

  不愧是纨绔,连自己老子都整,想想又有点好笑,本来是老子催婚儿子,结果催着催着把自己掏空了,得多火大。晏词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你就不怕许董事长回头收拾你?”

  这是句废话,如果许少淮会怕就不会这么干了。

  可是不觉间气氛轻松,他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不怕,”许少淮看着好看的笑容,也浅浅一勾唇,手随意揽着晏词的腰,“想收拾我,得看他逮不逮得到。”

  “是不是他想抓你你就直接坐私人飞机跑了?”

  “嗯。”

  “私人飞机可以随便飞吗?”

  “不能,要获得飞行许可,也受空管指挥。”

  “哦,是不是有钱人都这样,今晚在国内,明天可能就在国外,后天又在另外一个国家,喜欢到处飞?”

  “别人不清楚,我是。”

  “普通老百姓的食物你吃吗?包子馒头之类?”

  晏词眨巴着好奇的眼睛,许少淮捏住他下巴,学着晏词的样子眨眨眼,晏词一窘,客厅内响起许少淮的笑声,比之在山水居的酒会还肆意,胸腔震荡,笑得开怀,他盯着晏词,反问道:“我不吃五谷杂粮吃什么?吃金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吃的东西都特别高级?”

  “食物有价格之分,但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许少淮道,“你能吃的,我都能吃。”

  晏词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做人也是一样,不管有钱没钱都是平等的存在。

  莫名的,心里又有些道不明的小开心,笑容也更灿烂。

  “好了,我困了,我今晚倒时差,”许少淮说。

  晏词赶紧站起来脱离怀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许先生,您看我手机坏了,打不了车,身上也没零钱,可以的话您借我点零钱,我打车回去,下次我还钱给你。”

  经过刚才轻松的聊天,他认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丢丢沾边的朋友的关系。

  一点小零钱,肯定会借。

  “好,”许少淮半阖眼皮,似乎真的困了,“多少钱?”

  晏词算了算路程:“五六十差不多了。”

  许少淮懒懒道:“我也没有零钱。”

  晏词宕机。

  所以为什么还要问他多少钱?意义呢!意义在哪里!啊?!!

  他大声咆哮,但只敢在心里。

  “那.....”他捉急,不想耽误对方休息,“要不您帮我开个房间,普通标间就可以,明天早上我自己再想办法。”

  “带身份证了吗?”

  “没,”他本来就没想着来住酒店。

  “没身份证,怎么住酒店?”

  “不住酒店的话,您让助理开车送我一程?我住的地方不远。”

  “助理有老寒腿,你忍心让他来回跑一趟?”

  “他看起来年纪轻轻。”

  “人不可貌相。”

  “.......”

  看着好整以暇的许少淮,晏词彻底醒悟,说来说去就是不让他走,可是不是说困了吗?不让他走又是什么意思:“你.....”

  他忐忑,吞吐。

  许少淮道:“你什么?”

  晏词鼓足勇气:“你比表面看起来坏一点。”

  “嗯,”许少淮承认,牵起他手往房间里走,“你经纪人跑了,现在回去不安全,今晚住我这儿,明早再送你。”

  晏词懂了,原来是为保护他,可非要逗弄他绕了一圈才说,所以许少淮有点坏是真的,看了眼被牵着的手,诧异自己竟然这么听话?

  什么情况??

  自己堂堂男人是非常有个性的好吗!

  被逗弄了还乖乖跟人走,不能够!

  “许先生,我可以睡外面沙发。”

  “沙发上没被子。”

  “可是这样也不太合适,我没登记,也不能随便住别人房间。”

  “酒店我家开的。”

  “你家酒店有坏人。”一语双关,除了那个串通的经理,还有眼前这个男人,偶尔很好,偶尔挺坏,说完,额头差点撞到人手臂,因为许少淮忽然停了,转身看着他。

  晏词心头一跳,坏了!自己刚才说话口气太冲,怕不是把人惹恼了。

  手心一阵潮湿。

  “知道了,我会把坏人揪出来,一起送进派出所,”许少淮开口,没有恼意,反而很温柔。

  悄无声息的,红晕爬上脸颊,他呆呆望着印有自己倒影的墨色瞳仁,呼吸缓到滞涩。

  好像,许少淮在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