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留姓苏的一个人在那里真的行么？”
马车上，陆禄开口问道。
虽说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毕竟苏青栩刚在陌白柯的手上吃了亏。
“清栩让我们离开，他说若是人太多，对方就不会上钩。”陶慕坐在一旁，怀里抱着雁小楼。“我让丰年带着几个身手好的留在那儿了。”
“他那伤才刚好，万一真的对上陌白柯…”陆禄皱了皱眉。
“行了，你就放心吧。”陶慕空出一只手，拍了拍陆禄的脑袋，“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你俩天天那么闹，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闹归闹，我又从没有真的跟他生过气…”陆禄小声嘟囔了句。
“知道你俩关系好，放心吧。”陶慕笑了笑，“这次我大哥让来帮忙的几个，挑的都是他身边的拳脚功夫最好的护卫，有他们护着，清栩不会受伤。”
“我昨晚传信给尹墨，让他派了人来，这会儿应当快要到了。”见陆禄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雁长天在一旁紧接着说道。
“长天，你…”陆禄有些意外。
“我说过的，你可以多依赖我些…”雁长天压低了声音在陆禄耳畔说道。
“嗯。”
＊
回到城中，陆禄担心雁小楼跟着他们不安全，便让陶慕把他带回了府上。
而他自己则带着雁长天回了家。
昨日醉仙楼里那出戏演的效果不错，今日他们回家这一路总能听到街边的人在讨论和‘乌兰秘宝’有关的事。
“那陌白柯想把宝贝藏着掖着，那我们就把这事儿公之于众，看他怎么再用这些个神神叨叨的理由哄骗人。”陆禄轻斥道。
“有些东西，就是因为知道的人少，才有诱惑力。才会对人有足够的吸引力。一但世人皆知的，反倒少了一些崇高。”雁长天开口道。“只是一旦成了人尽皆知，就难免遭人惦记。”
“其他人或许会观望，但陌白柯想的肯定是快人一步。”陆禄对此十分笃定。“最迟今夜，陌白柯定然会动手。”
“我刚刚接到了尹墨传来的消息，说是他手下的人在苏家老宅附近发现了一些踪迹。看样子，对方并没有派太多的人前去，我们留在苏青栩身边的人。应当足够应付。”
“对方毕竟是陌白柯那个疯子，还是要让清栩他们都小心一些。”
“嗯。”
＊
自陶慕他们走后，苏青栩的心里便止不住的烦闷。
兴许是因为回忆起了那些过往，触动了藏在心里的阴暗。
这些年苏青栩嘴上就不愿提起往事，但奈何午夜梦回，却还是会偶尔梦到那些过往。
平日里陶慕的存在就像是一定安神剂，能瞬间平复苏青栩杂乱的烦扰。细想起来，这还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同陶慕分别。
“苏少爷，您歇着么？”门外传来丰年的声音。
“进来吧。”苏青栩起身替他开了门。
“苏少爷。”丰年端着个碗走了进来。“这是我家少爷特意命我们准备的，他回城前嘱咐过让我看着你把它给喝了。”
苏青栩接了过来，心里念着陶慕的名字，也没多问便抬头将那碗里的东西都喝了。
“多谢。”苏青栩点头。
“苏少爷这性子急，也不问问是什么。”丰年打趣道。
“他总不会害我。”
“那是，我们家少爷处处想着您。”丰年挑了挑眉，“少爷知道你有心慌的毛病。夜里总会睡不踏实，特意让老爷从海上寻了这安神的方子。这里头有好几味药材都珍贵的很。”
“陶慕…”苏青栩面上一软。
原来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其实早早就被人察觉。但那人却没想着拆穿，还偷偷替他考虑了许多。
“替我谢谢陶大哥，这些年劳烦他…”
偏在这时，院中传来了呼喊声。
“走水了！快来人！后院走水了！”
“什么！”苏青栩一惊，“出去看看。”
待他们赶到后院时，那里已经乱做一团。
火势来的凶猛，苏青栩一进到后院便发现了异样。
“这味道…有人来浇了生油！”苏青栩看了眼周围，“丰年，你带着他们先灭火。别让火势再大起来，我去找人。”
“那纵火的人应该还没跑远。”
“是，苏少爷，那您自己小心。”
苏青栩转身便朝外走去，还未出门，迎面便碰上了几个背着长刀，穿着打扮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你们是…扬刀山庄的？”苏青栩问道。
他见过尹凡，同这几人的穿着有些相似。
“见过苏师爷。我等奉命来保护您。”领头那人冲苏青栩抱拳道，“我们来了后就一直守在外头，瞧见这几人神色诡异，便留了心。”
“想着二庄主吩咐过的，不可莽撞行事便没出手。见这几人趁着黑天摸进院子后不知做了什么，之后就见宅子起了火。”
“这几人随后趁乱想要逃走，被我们给抓住了。”那人说着，指挥着身边的几名弟子，将他们抓住的人丢到了苏青栩面前。
那几人满脸惊恐地看向周围，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了挣脱不开身上的绳子。
苏青栩将几人仔细看了遍，眉头便皱作一团。
‘陌白柯不在这…’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却着实让人气恼。
“多谢。”苏青栩冲几人点了点头，“可否多问一句，那纵火的几人，你们可都有抓住？”
“嗯，一个不落，就是这几人。”
“陌白柯果然没有来…”苏青栩叹气道。“他还是去找他了…”
“苏师爷，这几人怎么处置？”领头的青年问道。
“能否请各位少侠再帮苏某个忙，将这几人押送回雁门镇衙门？”
“小事，我这便将他们带回去。”
＊
“长天，看来当年乌兰国那场大火。还是活下来不少人。”陆禄扫了眼周围的人，手缓缓摸向腰间的配剑。
“他们不是乌兰人。”雁长天否认道。
“那为何他们的眼睛，瞧着都是灰色的？”陆禄问道。
“这些人应当都是被陌白柯控制的，至于眼睛的颜色，多半就是那药的副作用。”雁长天皱了皱眉。
“他究竟想干什么？莫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变成’乌兰人？”
第一百零一章 赎罪之人
“长天，这些人···不对劲！”
陆禄一剑刺中眼前人的肩膀，那人却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朝着他的方向不断攻击。
这群突然出现的灰瞳之人，行动毫无章法，速度却极快。而他们手中拿着的诡异链刀，瞧着也熟悉。
陆禄接连几个侧身，躲过了那些人的攻击。
而原本还站在后面观望的人，见此情形，竟是齐齐上前，尽数冲向了陆禄。
“小心！”
那群人的目标明显只有陆禄一人。
雁长天见状，皱了皱眉，抽刀挡在了陆禄身前。
“你拦左边，我对付右边那些。”
“嗯。”雁长天点了点头，“先想办法限制他们的行动。”
毕竟对方人数众多，行动还都十分敏捷。若是长久下去，反倒会被对方消耗，失了胜算。
二人说话间，陆禄试探着一剑刺中一人的胸口，果不其然，对方只是捂着伤处站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攻击。
陆禄一边小心应对，一边观察着四周，想着该用什么法子对付这群‘妖物一样的人’。
这时，其中一人将手中的链刀一把掷向的陆禄。刀尖直奔陆禄命门，情况十分凶险。
“可恶！”陆禄一个后仰，翻身躲过，手中的长剑一抬，那链刀上的铁链便绕在了陆禄的剑上。
“居然偷袭···不讲武德！”陆禄气急，用力一扯，顺势便将那链刀的主人扯到了身旁。抬起一掌猛地拍在了对方的胸前。
“噗！”一口鲜血喷出。
那人抬头看向陆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惊讶，但很快那份情绪就散了，留下来的只剩空洞洞的灰色瞳仁。
“长天！我想到了！”陆禄高喊一声。
“如何？”雁长天刀尖染血，解决掉身旁的几人，勉强来到了陆禄身侧。
“我有法子限制他们了！”陆禄笑道。
“你打算怎么做？”
“一会儿你先去那边，等我喊你···”
冲雁长天使了个眼色，陆禄一个侧身回转，绕到了对方的身后。长剑刺中眼前之人的手腕，致使那人再握不住刀。
随即便见陆禄脚尖一勾。将掉在地上的链刀捡了起来。
“长天！接着！”陆禄呼喊的同时，将那链刀的刀头扔向了雁长天。
雁长天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刀链，将刀头猛地插入地面。
“喂！看我！你们不是来找我的么？看我看我！别管别人！”
陆禄放声地呼喊，也成功将那剩下的那几名偷袭者的注意力再次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陆禄轻巧的躲避着这几个的攻击，扯带着那链刀的刀柄。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绕着那几人的四周转了两圈。
紧接着就看陆禄将手一抬，手中拿着的链刀被他扯动，刀链猛地收紧。
而余下那几人，便是被整个用铁链捆在了一起，任由他们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搞定！”陆禄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
“长天，这些刀的链子结实吧？不会突然就断了吧？”
“不会。”雁长天摇了摇头。
雁长天走上前，认真观察着这些被捆住的人。眉头紧紧皱起。
“如何？”陆禄上前问道。
雁长天沉默着摇了摇头。
陆禄见他这般，便知这些人怕是中毒已深，神智尽失无法恢复了。
“陌白柯这家伙…”陆禄气极。
“喂！后头躲着的那个！也该出来了吧？你不会以为光凭这么几个玩意儿就能杀得了我？”陆禄起身，看了看周围。
他很确定，陌白柯一定就在附近。
“怎么？你不是很想杀了我么？现在却连现身都不敢？你是怕了么？”陆禄继续说道。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自二人身后响起。
陆禄转过身，正瞧见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来人正是陌白柯。
陆禄却没有回答，只是拿眼不断打量着眼前之人。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让不远处的陌白柯都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见陆禄始终不说话。
陌白柯率先问出了声。
“呼…有脚，还有影子。看来真的是人…”陆禄用手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这我就不担心了。”
“你！”陌白柯恨恨地瞪了眼陆禄。
“长天，我能揍他么？不揍死的那种？”陆禄转头。看向雁长天。
雁长天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随你，记得给陶大人留口气，好审。”
“好嘞！”得了允许，陆禄便不再顾忌，拔剑的瞬间冲向了陌白柯。
“你！可恶！”陌白柯也没预想到，陆禄竟然会突然发难。
只能被迫抽出腰间的链刀，勉强接下了陆禄的攻击。
锁链和剑身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禄的攻击来的突然，却抵不上陌白柯天生的怪力。一时间二人竟有些不分伯仲。
雁长天在一旁看着，并未急着出手，他总觉得对方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在连过了几十招后，陌白柯神色一暗，突然收了力，就那般直直地用胸膛迎上了陆禄的剑尖。
“你！”陆禄一惊，心知此时还不能让陌白柯死。
陆禄不得已只能强行收了力，谁知在他想要侧身的一瞬间，身前的陌白柯却突然飞起一脚，借着他重心不稳的空挡将他踹向了一旁。
“小心！”雁长天在一旁瞧见，却只来得及上前接住陆禄。
“怎么样？”
“没事，咳咳。”陆禄揉了揉被踹的腹部，强忍着疼。
“别说话。”雁长天皱了皱眉，“一会儿我看看。”
雁长天是知道陌白柯那一脚的力道定然不小。
“哈哈哈，陆公子，好哥哥…为什么要收剑？你不想杀我么？为什么不动手？”陌白柯笑着问道。
“我会杀你，因为你该死。”陆禄收了笑容，“但不是现在。”
“我会抓住你，让你为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责赎罪。”
“赎罪？”陌白柯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赎罪？谁有罪？我么？”
“我做错了什么？是我杀人了？那些家伙都是自愿去死的。他们是心甘情愿，是活该。怎么能算到我头上么？”陌白柯一脸疑惑。
第一百零二章 无人爱你
“该赎罪是你们，不是我。”陌白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陆禄。
“陆千崇，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怎么没有死？”
“要不是因为你，我大哥就不会死！我们会过得很幸福！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让他爱上你！”陌白柯的神情逐渐癫狂。
“陆千崇！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陌白柯咆哮着再次拿起链刀，指向陆禄。
但这一次，雁长天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雁长天？”陌白柯神色中带着些意外。“你护着他？”
雁长天没有说话，沉默着把拔出刀便是回应。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又知不知道你是谁？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乌兰人！你身体里留着乌兰的血！为什么，为什么要护着一个大夏人！你忘了当初乌兰是毁在谁的手里么？雁长天！”
“我记得。”雁长天沉声道，“但乌兰国的灭亡并不能简简单单的算到某一个人的头上…不仅是大夏，就连乌兰人自己都有责任。”
“你不愿承认，但乌兰的根已经腐朽了…当年的乌兰早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圣尊疼你，不忍心让你看到那些凄惨的景象。他给你虚构了一个繁盛的乌兰，却成了困住你的枷锁。”
“圣尊在死前跟我说，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让你真正的看清这一切。即便真相不堪而残破，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
“够了！你住嘴！我不想听！”陌白柯吼道，“你们都在骗我！都是假的！我不信！”
“雁长天，你真以为就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我后悔？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
“你们一个个都说着徒有其表的话，说什么都是为了我，说什么让我看清现实？有必要么？有意义么？对我来说，只有替大哥报仇才是我活着的意义。只有大哥，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而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陌白柯眼中是藏不住的恨意。
雁长天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知道同他说再多也没有用。手中长刀一挥，便开始朝着陌白柯不断攻进攻。
“哼！”陌白柯甩起手中的链刀，轻松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他二人的武功路数追根究底本就是同源，出手时皆是清楚对方的弱点和缝隙。
单论武功高低，陌白柯本就不是雁长天的对手。奈何雁长天要留他性命，每每出招都留有余地，略有掣肘。
反观陌白柯，却招招奔着雁长天的死穴命门，一心一意要制他于死地，无所顾忌。
只是到底雁长天的武功略高一筹，在二人交手了近百招后，陌白柯便隐隐落了下风。
就见在一次错身后，雁长天的刀气割破了陌白柯的衣领，同时在对方的左脸上带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疼痛刺激到了陌白柯的神经，他缓缓伸出手，摸向了脸上的伤口。
“血…”陌白柯伸出舌头，舔了舔沾血的指尖。
“很好，雁长天。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陌白柯痴痴地笑道，“看来当年弄断你一条腿，并没有让你长记性。”
“……你什么意思？”
“呵呵呵，听不懂么？”陌白柯眨了眨眼睛，“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断掉的那只腿只是意外？”
“实话告诉你吧，当初在圣教时我就看不惯你。你明明身份低贱，出身卑微，凭什么能得到大哥的重视。”
“所以，是我安排人特意把你骗到无望坡，本想着能让你死在那里，但谁知道你居然活了下来…”
“但是可惜，你将将断了条腿而已。”陌白柯看向雁长天有些微跛的那只脚，“但即便这样，大哥还是让你成了执法使。”
“我怎么能容忍你这样的人留在大哥身边。”
“大哥他只能看着我。”
“够了！姓陌的！你有完没完！”陆禄察觉到雁长天情绪的变化。
在陌白柯提起他的腿时，雁长天的后背都绷紧了，甚至握刀的手，都有一丝颤抖。
“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说你恨我，恨雁长天，恨所有人，但其实你最恨的是你大哥吧。”陆禄沉声道。
“你！”陌白柯被他的态度激怒，链刀猛地甩向了对方。
但这一击却失了准头。
“难道不是么？”陆禄看向陌白柯冷笑着说道，“你恨他对你的忽视，恨抛下你一个人，你恨他不像你在意他一样的在意你。”
“说白了你只是自私而已。”
陆禄提剑走向陌白柯，“我也有大哥，陆千崇是我大哥。我们是血脉之亲，是这世上联系最紧密的人。我知道他在意我，正如我在意他一样。但我从来不会想着，让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能，只允许他看到我一个人。”
“而你会那么想，是因为你害怕。”
“害怕这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会爱你。”
“陌白柯，你真是可悲又可笑。”
“你够了！你住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陌白柯再次挥刀冲向陆禄。
那一刀，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绕是陆禄已有所防备，却还是在力量上不敌对方。
“去死吧！”眼看着陌白柯的刀就要落下，雁长天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雁长天手中的黑刀断做两节，从中露出的锁链瞬间绕在了陌白柯的刀上。
两把链刀缠作一团。
陌白柯想要收回自己的刀，却没有成功。
陆禄见状抓准时机，一跃而起来了陌白柯的面前，弯腰就是一剑。
那一剑原本是冲着陌白柯的胸膛去的。却在最后一刻，被陆禄自己强行变了方向，捅在了陌白柯的左肩上。
“唔！”陌白柯一声闷哼。
陌白柯见自己的刀和雁长天的缠作一团，干脆松开了我一只手，一把握住了陆禄的剑尖。
“你想杀我了？”
“你！”
“很好很好…”陌白柯一脸挑衅地看着面前之人。“为什么不动手？快动手啊！为什么不刺在我心脏？刺啊！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陆禄神色间有些慌乱，想要把剑收回。
第一百零三章 筹码
“为什么不动手？你不是很想杀了我么？陆无为。”陌白柯手的手死死地握着陆禄的剑。
血从他的手掌中流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你！”陆禄用力想要抽出剑，奈何在力气上同陌白柯，他没有丝毫胜算。
雁长天抓过两把刀，喃鳯有些疑惑地看向陆禄。
方才匆匆对视间，陆禄那个眼神分明是让他停手。雁长天虽不解。却还是收刀退回了一旁。
“为什么停手？你刚刚那气势呢？怎么，这才多会儿功夫，你就舍不得杀我了？”陌白柯突然换了副表情，“我就知道，哥哥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你对元秋做了什么？”陆禄口气生硬。
“元秋？那是谁啊？”陌白柯笑的一脸纯善。
“别装了，陌白柯。”陆禄一狠心，用力一把将剑抽了回来。
鲜血从陌白柯的肩膀上涌出，他却仍旧面不改色。像是着了魔一般，神色迷离地看向陆禄。
“哥哥，小白胳膊疼…”声音中透着些委屈。
“陌白柯。”陆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你胸前挂着的那个平安扣，是谁给你的？”
“平安扣？”陌白柯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因着方才那一番打斗被弄破了衣襟，那贴身的物件便从他的衣裳里悄然露了出来。
“这东西在你们大夏叫做平安扣么？”陌白柯的手抚上胸前的玉饰。
掌心残留的血迹染上了玉扣。
本是保平安的物件此时却偏偏带了些邪气。
“我和这东西的原主人做了个交易，这是他主动给我的。”陌白柯抬头，笑着看向陆禄，“哥哥喜欢么？喜欢我戴着它么？”
“什么交易？把话说清楚。”
“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陌白柯，何必吞吞吐吐？你既是想要挟我，不如把你的筹码说给我听。我耐性不好，你跟我兜圈子，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陆禄厉声道。
“哥哥那么聪明，居然猜不到呢？”陌白柯捂着受伤的肩膀，缓缓走向陆禄。
“当然是拿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是不是很公平？”
“你！”陆禄气极，抽剑直指陌白柯。
“来啊，来杀了我，往这里捅，捅深一点。”陌白柯撕开衣襟，露出了胸膛。
那上面竟然布满了横七竖八，交错着的伤口。新旧不一，瞧着可怖。
陆禄在一旁看着直皱眉。
按理说当年在乌兰，陌白柯的身份高贵，那他这一身的伤究竟是从何而来？
“哥哥害怕了？还是心疼了？这些伤口不觉得眼熟么？”陌白柯问道。
陆禄没有说话，在陌白柯再次靠前的瞬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陌白柯，我不相信就凭你一人能对元秋下手。他身边那么多暗卫可不是摆设。别以为弄了个差不多模样的玉坠儿挂在身上，我就会相信你说的。”
“若我不是一个人呢？”陌白柯且笑着，“你说的那些暗卫，若是对上关外第一高手…他们又有几分胜算？”
“哥哥不妨猜一猜…”
“穆云戟…你控制了穆云戟？”
“哥哥真聪明。”
陆禄握剑的手终是垂了下来。
元秋不能有任何差池。
“看吧哥哥…其实我的筹码还挺多。”陌白柯笑着走到了陆禄身旁。
“说说看，你的条件。”陆禄垂眸问道。
“哥哥别心急。我不像你，我的耐性从来都是很好的。尤其是对你。”
就见陌白柯伸出手，抬起了陆禄的胳膊。
“哥哥可能不知道，但我这人有几分小心眼。”
“我记得大夏有几个词，叫什么牙什么眼，好像就是说我这样的人…哥哥你先教教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睚眦必报。”陆禄转头，怒视身旁之人。
“没错，就是这个！哥哥肯教我，我定会好好的学，用心的学…”陌白柯从陆禄的手中拿过他的长剑，“只是我太笨了，怕记不住。哥哥不妨给我亲、身演绎一下，这几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
“陆禄！别！”
话音落，就见陆禄毫不犹豫的举起自己的剑，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肩膀。
“唔！”陆禄闷哼一声，抬头看向陌白柯，“现在，记住了么？”
“哈哈哈哈，记住了，当然记住了。”
“陆禄！”雁长天在一旁，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满眼心疼却不敢贸然上前。
毕竟以陌白柯那过于喜怒无常的性子，谁都料想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满意了？”陆禄捂着肩膀问道。
“自然是~不大满意…”陌白柯的眼神陡然一冷。
陌白柯凑到陆禄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天，你的命，还是他的命…哥哥可要好好考虑。”
＊
“给我看看你的伤。”
陌白柯走后，雁长天迅速上前，检查起了陆禄的伤口。
“你…”雁长天想要开口教训眼前这不知轻重的小鬼，但一对上陆禄的眼睛，隐忍的怒意还是变作了满满的心疼。
“长天，我错了…”陆禄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扯了扯雁长天的衣服。
“……知错不改，下次还犯？”雁长天寒着一张脸。
“怎么会？我改的，我当然会改的。”陆禄信誓旦旦地说道。
“哼…”雁长天没搭理他，低下头小心观察起了陆禄肩膀处的伤口。
“没事的长天，伤口不深…刚刚动手的时候我有特别仔细些，只是皮外伤，看着流了不少血，其实没事…”陆禄解释道。
“没事？伤口不深？”雁长天抬头，看向陆禄。
“是啊是啊，真的不疼。长天你别…嘶！”
谁知陆禄话还未说完，雁长天却突然伸手，扯开了那片受伤处的衣裳。
有些血迹已经凝结，将皮肉和破了的衣裳粘在了一起。这会儿生生扯开，定然是要疼一疼的。
“呵？不疼？”雁长天冷冷一笑。
“疼…长天，我真的错了。”在雁长天面前，陆禄向来是不会‘逞强’。“我保证，我以后做什么前一定同你商量，一定不会冒险！”
第一百零四章 陌白柯的目的
“陆二爷这张嘴，惯会花言巧语，说的话若是轻易相信了，得吃亏。”雁长天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长天…”陆禄有些心虚。
雁长天沉默着替陆禄处理着伤口。
“长天…”陆禄又喊了声，雁长天却仍旧没有回应。
‘完蛋了，真的生气了。’陆禄暗自心焦。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冲动。若是雁长天在他面前给自己来一刀，他定然不会同意。
陆禄此刻满心的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他正为难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禄！”就见苏青栩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
“陌白柯来找你了吧！可抓到人了？”
“姓苏的…”陆禄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嘶…痛！”
但他显然忘了自己肩膀上还带着伤，这一抬手，刚处理好的伤口又隐隐渗出血。
“怎么回事？是陌白柯干的？”苏青栩皱眉，“你别乱动了。”
“抱歉啊，让他跑了。”陆禄无奈地叹了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你和雁长天两个人都奈何不了他？”
“他控制了穆云戟，让他对元秋下了手，以此要挟我们。”陆禄沉声道。
“穆云戟对秋王爷做了什么？”苏青栩惊道。
“还不知道。”陆禄摇了摇头，“陌白柯只说和元秋做了什么公平的交易…”
“狗I屁的的公平。那种疯子谁知道他想干什么？我这正要去陶慕府上找人，你就来了。”
“嗯，我知道了。那抓紧先回陶慕那儿，若是穆云戟还在，陶慕他们都很危险。”苏青栩一听陆禄这话，立马站不住了，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我，一起去。”陆禄扭头看了眼雁长天，赶忙起身追着苏青栩跑了出去。
他这会儿正愁着怎么单独面对雁长天。毕竟他现下还没想好，用怎么个法子哄人。
所以，还是先办正事来的容易。
雁长天看了眼陆禄离开的背影，略一思考，最终没有追上去。
＊
赶往陶府的路上，陆禄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苏青栩。
“不对劲。”苏青栩皱了皱眉。
“你也这么觉得么？”陆禄看向他，“我也觉得其中有哪里想不通…”
“陌白柯很奇怪。”
“他一直奇怪，疯了不是一两天。”陆禄翻了个白眼。
“你安静听我说完话，再打断我，就揍你。”苏青栩伸手敲了下陆禄的脑袋，“别到时候跟陶慕告状说我欺负你。”
“谁告状了？我才不告状，谁告状谁小狗！”
苏青栩主动忽视了他的话，紧接着分析道，“我们这次是拿‘乌兰秘宝’做幌子，来引诱陌白柯现身的。”
“如我们所料，他确实出现了，但…他派去苏家老宅的人是为了纵I火，而他自己去见你是为了什么呢？”
“他…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见你’。”苏青栩的语气十分肯定。
“‘见我’？”陆禄有些意外他的推断。
“没错。陌白柯找上你，很明显不是为了‘乌兰秘宝’，他只是要见你。所以以我的推论来看，陌白柯知道你是故意放出那些谣言来引他上钩。但他为了‘见你’所以主动选择了现身。”
“他想让你痛苦，所以对秋王爷动手。他很了解你…不，他知道你是陆家的人，也知道陆家人的弱点和把柄。他想要的，就是报复你。”苏青栩一脸沉重地看向陆禄。
“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大合适，但我还是像劝你…”
“陌白柯他是个疯子，呗他盯上的人，会有危险。现在这个案子基本上已经清楚来龙去脉，差的也只是抓住陌白柯这个罪魁祸首。我觉得…”苏青栩心里也万分纠结。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离开这里。跟雁长天一起离开，你们都是陌白柯想要报复的对象。”
“那不可能。”陆禄拒绝的很干脆。“你知道我不会就这么离开，仅仅是因为担心有危险。”
“有危险就能退后了么？陆家人从来不做逃兵。”
苏青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陆禄。
“就算你无所畏惧，那雁长天呢？让他跟着你一起涉险，你就愿意看到？要是你们出了事，谁来照顾雁小楼？你有考虑过这些么？”苏青栩知道陆禄倔得很，但还是想尝试劝一劝。
“你做事向来缜密，但是人就会有弱点的，有很多事情一旦跟自己有关，就容易办不周全…”
“我明白的。”陆禄叹了口气，“但欠债总要还，而当年的事也需要一个了解。”
苏青栩知晓了他的选择，也知道再劝无用。
只叹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别人理不清也道不明。也只有自己能跟自己算得清。
＊
陶府。
陶慕也是熬了一夜不曾合眼。
听到下人来报，苏青栩和陆禄一起回来，他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便一路小跑着往门口赶，却刚巧跟那两人撞上。
“跑那么急？小心摔了。”苏青栩将人拉过来，凑近了就瞧见他眼下的乌青。“一夜没睡？”
“…嗯。”陶慕点了点头，“担心你，睡不着。”
“你都让彻哥的人留下来帮忙了，还能不放心？”苏青栩揉了揉陶慕的脑袋。
“大哥的人是大哥的人，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担心…”
“咳咳。”陆禄在一旁酸歪歪地说道，“看来是不担心我了，只可惜啊，我这也算是工伤，不知道有没有大人心疼心疼我？”
“怎么受伤了？”陶慕闻声转过头，就发现陆禄肩膀上缠了一圈纱布。
陶慕正想上前看一看，却被苏青栩拽了回去。
“别理他，自己给自己捅的。那是活该。”
“什么？”陶慕瞪大了眼睛，“究竟怎么回事？陆禄，你快说！”
见陶慕一脸的担心，陆禄反倒不好与他玩笑。
“没事没事，刚逗你呢，小伤而已。”陆禄冲苏青栩使了个颜色，示意他抓紧把人哄好。
“陶慕，你别搭理他，他就是虚张声势。”苏青栩挡在了二人中间，隔绝了陶慕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
“我们先说重要的。”
“秋王爷人呢？”苏青栩问道。
“王爷？王爷还在那院子里啊。”陶慕眨了眨眼睛。“不过这几天好像都没什么动静。”
“没动静？”
第一百零五章 识时务
几人匆匆赶往元秋所在的院子。
“一会儿进去万一真碰见了什么人，你先护着陶慕离开。”陆禄对苏青栩说到。
“嗯。”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儿响动。
“小秋？你在哪儿？我来看你了！”陆禄尝试着喊了声，但没人回应。
“不对劲…”陆禄皱眉。
“先进去看看。”
三人往院里走去。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陆禄转头看向一旁的苏青栩。
“嗯，这味道不对劲，我们还是…”苏清栩刚要开口
“拿着，你和小桃子的。用这个捂住口鼻。”
“这是？”苏青栩有些意外地从陆禄手里接过两块造型独特的帕子。
“从渔渔那里顺来的。”陆禄一边说着，一边赶忙给自己也戴上了。
三人再往里走，就见地上倒着几名黑衣人。
陆禄回头，冲身后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动，自己先一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其中一个黑衣人呼吸，稍稍松了口气。
人还活着。
陆禄看了眼几人的打扮以及身上戴着的腰牌，正是元秋身边的暗卫。随后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苏青栩。
“你把这个给地上这几个闻闻，我先进屋看看。”
“嗯，你自己小心。”
很快，陆禄便一脸失望地走了出来。
元秋早已不知所踪，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人不在？”苏青栩见他这幅模样，便已猜到结果。
“嗯，屋里什么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陆禄叹了口气。
“起码人还活着。”苏青栩看了眼周围，“先等这几人醒来问问情况。”
＊
雁长天原本打算跟陆禄一起，却突然接到了尹墨的传讯。
偏巧刚刚陌白柯提起了穆云戟的事，雁长天便想着先去和尹墨见一面，确认一些事情。
客栈内。
“大人。”尹墨一见到雁长天，便要起身行礼，却被雁长天拦了去。
“我说了，这里不是寒衣教，你无需如此。”
尹墨听出雁长天的口气不太好，便没多言。
“抱歉，习惯了。”
“我之前让你盯着穆云戟，说过别让他和陌白柯见面。现在他人呢？”雁长天质问道。
“实不相瞒，我约大人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尹墨皱了皱眉。
“前几日按照您的吩咐，我一直派人盯着穆云戟，他都没任何动向。整日待在客栈里不是打坐修炼，就是偶尔和尹凡过两招。”
“我们的人一直不敢松懈，毕竟穆云戟的功夫深不可测。他若真有心要走，我们也拦不住…”尹墨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了望雁长天。
“但昨日到了晚间的时辰，去换班的人察觉他白日里一整天都没出门，心中奇怪便想着进去查探一番。谁知一进门才发现，穆云戟早已不在房中…”
“跑了？”
“嗯。我们在附近搜索了很久，没有一点线索，人早就不知所踪了。”尹墨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雁长天此时的神情。
“…我早该预料到的。”雁长天叹了口气，“此事也不能怪你。”
“……大人，还有一事…”
“说。”
“穆堡主走前留了信，约您两日后见面。”
‘穆云戟约我见面？他这是何意？’雁长天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打算。
“我知道了。”
＊
“醒了？”
陆禄察觉到脖颈一凉，忍不住笑着说道，“看来没受伤。”
“你是谁！”黑衣人指尖闪着银光，紧贴着陆禄的脖子。
“有功夫在这里审问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你主子找回来。”
“王爷！你把王爷怎么了！”黑衣人心中一紧。
“你在这跟我纠缠，是认为我绑走了你家王爷？”陆禄冷笑一声。“逆斩堂出来的人，现在都不长脑子了么？”
“你怎么知道逆斩堂！”黑衣人十分诧异。
“好了，把你的暗器收起来吧，你有功夫在这里跟我对峙，不如思考思考，怎么和上头报备因为你的‘失误’弄丢了自家主子。”陆禄身形一动，反手将黑衣人按在墙上，抬手一动，便卸了对方的胳膊，黑衣人手中的银针尽数掉在了地上。
“你！”黑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轻易被对方拿捏。“你究竟是什么人？”
“别紧张，好歹都是逆斩堂出来的，也算同门一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陆禄站起身，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凳子。
“现在，坐下来跟我交代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或者去隔壁换一个能说清楚话的来。你选一个。”
“你！”黑衣人略一思考，便捂着脱臼的胳膊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很好，识时务。”陆禄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昨晚一个男人突然闯进院子，我们打不过他…他打晕了我们后，带走了王爷。”黑衣人垂眸道。
“嗯…”陆禄点了点头，起身缓缓走到黑衣人面前，突然伸手在黑衣人胸口摸出了一个玉瓶。
“你做什么！还给我！”黑衣人伸手想抢，却被陆禄抬脚揣在了地上。
“决心丹的解药。”陆禄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没有解药想要扛过这药性发作的滋味儿，我相信你不想体验。”
“想让我把解药给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黑衣人刚开口，就感觉一痛。
陆禄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胸口。
“我说，我要听实话····”陆禄俯视着眼前之人，神色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王爷和那人认识。是王爷自己开的门，那人进了屋子后，王爷便让我们都退了出来。后来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灭了，又很快亮了起来。我察觉不对，进屋看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股香味儿。应该是某种迷I药，药性很烈。”
“闻到的一瞬间我想提醒其他人，但已经晚了。在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情况了。”
“果然····”陆禄深吸了口气，心里有了盘算。
‘元秋那家伙，这次真是惹上麻烦了。’
“你家王爷我会负责找回来，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上头。趁着事情还没闹大把问题解决了。对谁都好。但这事儿若是给那位知道了，你应该能想到，你们这些跟在元秋身边的暗卫，会有什么下场。”陆禄说道。
“但你怕是迟了···”
“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六章 计划有变
“你说什么！”陆禄俯身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还没搞清楚就急着把事往上头捅！逆斩堂就教会你自己找死不成！”
“咳咳，职责所在…我必须，咳，必须…”
“蠢笨不堪，夜洵挑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陆禄恨声道。
“你怎么知道大人的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黑衣人听见陆禄说出的名字，立马警觉起来。
“之前就说了，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才让你别想着在我面前耍手段…”
“不可能！没有人能从逆斩堂活着离开！”
“没错。”陆禄点了点头，“所以我死了…”
陆禄有心吓他，故意阴涔涔地说道。
“你！”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唔！”但随之而来的疼痛又容不得他细想。
“好了，胳膊给你接回去了。”陆禄起身要走，却又被那人喊住。
“等等。”
“什么事？”语气有些不耐。
“我在屋外守着的时候，隐约听见王爷他们提到了城北的破庙…”
“又是破庙？”陆禄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
“不是已经得到消息了，你怎么还挂着张脸。”苏青栩等在屋外，见着陆禄出来便开口道。
陆禄这幅模样，于他而言实在少见。
“说了等于白说…”陆禄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家伙还把这事儿传到京里了…指不定京里那些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不是挺好，有人帮忙还不开心？以那群人的能耐，解决一个陌白柯不是绰绰有余。还省得我们心烦了。”苏青栩挑眉道。
“解决一个陌白柯？”陆禄瞥了眼苏青栩。“怕就怕到时候不仅仅是一个陌白柯…连我啊，他们都给一并解决了。毕竟上面那位早就嫌我碍眼了。”
“当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还不是看在…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如今我害他弟弟出了事，只怕他是恨不得当面掐死我。”
“……你说的倒是真的，我把你这茬儿给忘了。”苏青栩一听，也有些头痛。“就怕万一他寻思着对陌白柯动手前先拿你开刀…”
“要不你出去躲一躲吧，陌白柯这案子你交给我…”
“不行。”陆禄想到陌白柯走前同他说的那句话，当即便否决了苏青栩的提议。“陌白柯…我必须亲手抓住他。”
苏青栩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也没想着多劝他。
“那你注意点，尽量躲着他们…实在不行，你就再‘死’一次。之前有经验，这次肯定更逼真。”
陆禄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天天这么损我，陶慕知道么？”
“只要你不说，他当然不会知道。”
“你！”
“好了，不开玩笑了。”苏青栩抬手轻轻在陆禄肩膀拍了拍。“你方才对里头那人下手有点狠啊，不怕遭人记恨？”
“记恨我？我那是在帮他。” 陆禄回头看了眼房门。
“他要是一点事儿没有的，回去怎么交代？我送他点伤，起码有人问起来，他也是能说得过去…”
“……”苏青栩的目光在陆禄身上扫了一圈。“打听个事儿。”
“你问。”
“你们逆斩堂进去后，是不是都要先学怎么忽悠人？”
“你说呢？”陆禄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下次我一定要在小陶子面前，当面揭穿你这惹人嫌的嘴脸。”
“呵，你尽管试试。”苏青栩说着，仗着比陆禄高那一点点的差距，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除非你之后的俸禄都不想要…”
“我错了，苏师爷。”
“我也喜欢识时务的。”
＊
谁知这原本计划着下一步先去城北破庙搜查的陆禄，还没过几个时辰就变了卦。
“你要走？”苏青栩很是诧异。
他还清楚的记得，几个时辰前。姓陆的某人还信誓旦旦的要亲手抓住陌白柯。
怎么这会儿到了陶慕面前，却喊着要离开雁门。
“计划有变，我要带长天先离开雁门。”陆禄一脸严肃。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是啊，陆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离开？案子不查了？”陶慕也大为不解。
“案子要查…但我不能让长天留下来，在这里跟我冒险。”
“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怎么了？”
“陛下给逆斩堂下了‘追影令’…让他们对所有乌兰人，格杀勿论。”
“什么！”苏青栩一惊，“你哪来的消息？准确么？你和逆斩堂的人还有联系？”
“是一个故人。”陆禄隐晦地答道。
“你是担心雁长天被逆斩堂的人找到后会对他下手？所以要带他走？”
“嗯。依着逆斩堂的本事，恐怕早就清楚他的身份。”
“陛下的眼里向来是揉不得沙子，一旦被他认定是祸端之人，定然是留不得的。何况…”陆禄皱眉道，“若是他知晓了长天与我的关系，怕是更不会留他。”
“‘追影令’确实是个麻烦。你先带雁公子离开避一避吧。”苏青栩点了点头，“陌白柯的事交给我们出处理，你放心，他跑不掉的。”
“说了半天，这什么逆斩堂，还有那个什么影令的究竟是什么？你们都把我给说糊涂了…”陶慕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话儿。
“抱歉啊。小陶子。我光顾着说话了，还没跟你解释。”陆禄有些懊恼。
“逆斩堂是替天家处理那些明面上无法解决的一切祸端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收集情报，培养暗卫和死士的地方。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所谓的‘追影令’，则是下给逆斩堂里所有人的一条最高指令。凡是被逆斩堂盯上的，会不计一切代价，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陶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不行！你快带雁公子走吧，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
“…小陶子…”陆禄神色微动。
陶慕对他，从来都不问缘由，只有袒护。
“抱歉，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什么麻烦，你说什么呢！”陶慕伸手，拍了拍陆禄的脑袋，“家人之间本就该互相照应。自打你来到这儿，我和清栩早就把你看做是我们的弟弟。你只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的退路和支撑，别总想着什么事都一个人抗。”
“我…”陆禄突然上前，轻轻搂住了陶慕，“……我很快回来。”
第一百零七章 心甘情愿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柳渔下意识地扯过被子，意图无视门外的动静。
奈何敲门的那人太过执着，敲了半天始终没停。
柳渔这几日都在熬夜制药，这会儿刚躺下却被人打扰，实在是没啥好脾气。
就见他猛地拉开门，冲着来人低吼道，“姓陆的，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干点人事儿？”
“渔渔~”陆禄眼巴巴地看着柳渔。
“你…”柳渔原本气势汹汹，一见他这模样，无奈地熄了火，硬生生把怨愤都吞进了肚里。“进来说吧。”
柳渔转身回屋，顺手点了灯，随后走到桌边，从茶壶中倒了杯水。
这个天，茶水早就凉透了。
一杯下肚，柳渔却觉得正好提神。
“说吧，什么事儿？”
“找你讨点东西。”
“……你能委婉点么？”柳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渔渔~”
“这回要什么？”
“外用的伤药，还有上次那个补气的糖丸。就这些吧，带着方便。”陆禄不假思索地开口讨要。
“都跟你说了，那不是糖丸。”柳渔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里屋走去。
“记得多拿几瓶。”
片刻后，柳渔拿着几个瓷瓶走了出来。
“你拿这么多伤药做什么？你又受伤了？”
“带着备用，估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找你讨了。”陆禄将瓷瓶小心地收了起来。
“什么意思？”柳渔察觉他这话有古怪。
“对了，我今日来，除了为这药，还是与你辞行的。”
“辞行！”柳渔猛地转头，“你究竟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我准备离开雁门一段时间。”陆禄说得一脸平静。
“跟雁长天一起么？为什么要离开？你案子不办了？不当捕快了？”但是柳渔听完却并不平静，立马高声质问道。
“渔渔？”陆禄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了一个雁长天，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他值得么！你跟他在一起天天受伤，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就是个灾星，跟你命中相克！你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成？”柳渔这把火压了许久，今日总算是把藏在心里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渔渔你…”
“抱歉，是我失言了。”柳渔懊恼地抚了抚额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下，却被陆禄伸手拦了下来。
“天寒，凉的喝多了伤胃。”
陆禄敛了笑，侧脸瞧着和柳渔记忆中的那人更多了几分相似。
“陆…”
“长天很好。”陆禄轻声说道。“你为何总是对他有偏见？”
“不是偏见。”柳渔摇了摇头。“我承认…他对你确实没有坏心思。但你不够了解他…那些乌兰人，天性偏执，根本就是疯子。待你好时对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摘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予你，却也能用那满口胡诌的爱意，将你拖入地狱，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呵…”陆禄突然笑了，“渔渔你果真没有爱过人。”
“你笑什么？”柳渔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我怎么没有，我…”
柳渔刚要开口反驳，却又不敢说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
“我会爱一个人，会想着他，会心甘情愿的付出，会保护他。这些是爱，但爱不会杀死我，除非…是我心甘情愿陪他去死。”
“心甘情愿…”
“陪他去死…心甘情愿…”
柳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口中反复念着几句话，直到陆禄离开，也没有阻止。
＊
方才在柳渔家时，陆禄还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此刻站在自己家门前，陆禄却有些心虚不敢进门。
毕竟他家那位指不定还在生气。
‘怎么跟长天开口？我要是直接说，他会不会以为我在赶他走？’
‘我要不要跟他说逆斩堂的事？以长天的性子会不会选择留下来？’
陆禄这边正苦恼着，他面前那扇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雁长天站在门里，看着陆禄。
“在门口站这么久，不准备进来了？”雁长天先开了口。
“不是不是，我正要进去…”陆禄赶忙摆了摆手，只是这声音多少有些心虚。
“进来吧，小楼等你吃饭呢，都等半天了。”雁长天说完主动牵过陆禄的手，拉着人往屋里走去。
‘长天这是，不生气了？’
陆禄心中窃喜，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向身旁那人。
雁长天悄悄勾了勾嘴角，也没拆穿某人的小动作。
“去进屋先把手洗了。”
雁长天说完刚要松手，却被陆禄反手一把握住。
突然贴近的身体和落在唇角的吻，让雁长天瞪大了眼睛。
“我这就去洗手！”
偷袭成功的陆禄，转身便跑进了屋里。只留雁长天一人，在原地楞神。
＊
“小楼，吃点青菜，不能光吃肉。”陆禄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雁小楼的眼碗里。
小家伙最近表现得有些挑食。
“青菜不好吃。”雁小楼摇了摇头，不愿吃。
“吃菜，听话。”雁长天淡淡地说了句。
雁小楼敢对陆禄撒娇耍赖。却不敢不听雁长天的话。
他有些委屈，但也老老实实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小楼真乖~”陆禄伸手摸了摸雁小楼的脑袋，“二爹爹从陶子哥哥家给你带了糕点，你乖乖吃完，一会儿给你拿。”
“糕点！”一提到糕点，雁小楼眼睛都亮了起来。
“嗯，好好吃饭，吃完给你。”陆禄顺手又给雁小楼夹了一筷子青菜。
“小楼喜不喜欢雁门镇？”
“喜欢。”
“那要是离开这里，会不会舍不得？”陆禄问道。
“舍不得？是什么意思。”雁小楼似乎不大理解。
“算了。你先吃吧。”
“长天，我们一起离开雁门镇吧。”陆禄边夹菜边说道。
“…好。什么时候走？”雁长天同意得十分干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走？”
“你要离开，想来自然是有缘由的。”雁长天放下筷子，认真地说道。“但不论你要去或要留，我答应过你的，就会跟你同路…”
“长天…”陆禄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
但秉承着不带坏小孩子的想法，陆禄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想要亲吻某人的冲动。
“既然决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雁长天紧接着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故交
“大人。”
“人呢，带回来了？”夜洵停下了擦拭手里的墨刀，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是的，大人。”
“他人呢？”夜洵放下刀，用手轻抚着刀背上的纹路。
“回大人。一回来就去了王爷那儿。”黑衣人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人，要不要多派几个人看着，万一这人对王爷下手···”
“不必。”夜洵摇了摇头，“他若有其他心思，又何苦回来？”
“他骨子里留着陆家的血，就干不出大逆不道的事。”
“是，大人。属下明白了。”黑衣人看了眼眼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还有事？”
“大人···他···他真是那位大人？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活着走出逆斩堂？”
“‘王君座下玉翎刀’，你若是见过，便定然不会认错。”夜洵的嘴角难得上扬，“这世上之人，若有能活着走出逆斩堂的··那定然只有他了。·”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那些个乌兰人，我们当如何处置？”黑衣人问道。
“如何处置？追影令都下了，自然是格杀勿论。”夜洵起身，朝屋外走去。
“可王爷的毒···”
“放心，这事儿自然有人会解决。我们只是主子的刀，听命行事便好。”
*
陆禄看着躺在床上的元秋，眉头拧做一团。
“可查出来，小秋、咳，你家王爷中的是什么毒？”陆禄问道。
“太医来看过了，没有诊出结果。”侍从在一旁，提起这事儿就红了眼，“王爷打回来就一直睡着，不见醒。太医来查了好几趟，根本敲不出有什么毛病。血都放了好几次，还是不成。”
“那你们是从哪儿把王爷找回来的？”陆禄对这点有些好奇。
“王爷是自个儿回来的。”那小侍从胆子小，心里憋不住事儿。
陆禄问啥他答啥。
不过几句话，陆禄已经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屡了个大概。
令他意外的事，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却是件件叫人心烦得很。
“守好你家王爷，别再把人弄丢了。”
“是。”
陆禄说完，便推门走了出来。
他需要时间冷静想一下，捋清楚这些事情之间的牵连。
谁知刚出出了屋子，陆禄迎面便碰上了夜洵。
二人对视，谁都未曾开口，却默契地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夜堂主。”陆禄转身，看向身旁那人。“之前还要多谢你传信给我。”
“举手之劳，也没帮上你什么。”夜洵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对我始终有戒心，他不信任我…就连这一次来雁门，他还暗中安排人盯着我。”
“陛下并非不放心你，他只是…呵，他是防着我罢了。”陆禄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仔细跟我说说吧，你们带我回来，究竟是因为什么？陌白柯跟你们讲了什么？”
“我们得到王爷失踪的消息就第一时间禀报了陛下。陛下震怒，当场便说要砍了这群胆大妄为之人的脑袋。”
“陛下冷静下来后，又听逆斩堂说了一遍事情的原委和大致经过，便认定，乌兰人若还活着便始终是祸端。这才有了之后的追影令。”
“至于为什么带你回来…并非是因为陌白柯。”夜洵摇了摇头，“是秋王爷吩咐的，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元秋？他怎么会？”陆禄有些意外。
“王爷是自己回来的。”夜洵解释道，“我们刚到雁门，便在城外遇见了王爷。王爷见到我们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我们务必要把你带回来。随后便带我们来了这陶府，谁知刚一来此，王爷便昏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太医来瞧过，看着脉象也没有异常。”
“当时在场的人太多，我也只能派人先去将你带回来了。”
陆禄听完点了点头。
“多半是陌白柯在元秋身上动了手脚，他想逼我就范。”
“这个陌白柯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夜洵问道。
“你不知道？”陆禄挑眉。“身为逆斩堂的堂主，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是动动嘴一句话的事…”
“你和那位陆将军…从来都不在我的权责范围内。我还想多当几年堂主，可不敢轻易越界。”夜洵向后一仰，靠在柱子上。
“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大概，何苦再来问？”陆禄笑了笑。
“找乐子呗。毕竟能看你为难的机会太少。”夜洵挑眉道。
“你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这是要挟恩图报？”夜洵直起身子。
“是啊是啊，我这人向来斤斤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禄伸手拍了拍夜洵的肩膀。“你认识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怕了你了。”夜洵肩膀一抬，将对方的手甩了下去。“对方明显冲你来的，他拿秋王爷下手，就是算准了你是陆家人，不会放任不管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出事儿。”
“我的建议是，你别正面与他交锋。那人心思歹毒。你同他硬碰硬，是要吃亏的。”夜洵关切地说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能躲他多久？”陆禄叹了口气。“再说，元秋眼下是没什么大碍，但总不能一直这么躺着。还是要尽快找到陌白柯…”
“就怕万一抓到人，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交出解药。”夜洵有些无奈，“那种疯子干什么事都不可理喻，说不定根本没有解药。”
“如今太医院都束手无措…也不知陛下的面子够不够大，请不请动那位‘青涯圣手’…”喃鳯
“你说什么？”陆禄猛地转头，看向夜洵。
“太医院的人都瞧不出原因？”
“不是这句。”
“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请的动‘青涯圣手’？”
“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陆禄激动的一拍大腿，转身要走，却被夜洵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
“找人，救命。”
“上哪儿找人，你说一声，我派个人去就是。”夜洵皱眉道，“这种时候你别上外面瞎窜了。”
“不行不行，这人必须得我亲自去找。”陆禄摆了摆手。
“什么人还这么难请？还非你不行？”
第一百零九章 好话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爹爹、呜呜呜~爹爹你不要死…”
“爹爹…”
雁长天隐约能听到，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喊着自己。
但他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直到察觉脸上有水滴落下，湿润的触感从脸颊处缓缓滑动到了唇瓣。
雁长天又试探着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小楼…”雁长天轻声呢喃着。
“爹爹！”雁小楼激动地一把搂住雁长天的脖子，“爹爹，你爹爹终于理我了，呜呜呜…爹爹，小楼以为你要死了…
雁小楼委屈地搂着雁长天，一个劲儿地往雁长天的身上蹭。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任谁看到都会心疼。
“小楼乖，我没事了。听话，别哭了。”雁长天虽然能睁开眼睛了，但手上却没什么力气，整个身子更是无法动弹。
“嗯，听话，小楼，小楼听话，小楼不哭了。”雁小楼松开了搂着雁长天的胳膊，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小楼，我们这是在哪儿？”雁长天问。
雁小楼摇了摇头，“不知道，刚刚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还有马车，都不见了。”
雁长天尝试着转了转头，朝四周看了看。
他如今背靠着一块大石头，不远处是石板铺成的路，瞧着应当是条官道。一眼望去，没几棵树，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小楼，刚刚是那个黑衣人用马车把我们带到这儿的？”雁长天尝试理解雁小楼想要表达的意思。
“嗯嗯！”雁小楼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可有看见，那马车往哪边离开的？”
“唔…”雁小楼抬头，来回看了好几遍，才伸手指了个方向，“是那边，爹爹。”
“好。”雁长天记下了方位。
“小楼，你一直醒着么？”
“嗯。小楼不困，爹爹睡了好久。”
“那…那你二爹爹人呢？”雁长天问道，虽说心里对那喃鳯人有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二爹爹跟着一群穿黑衣服的走了。”雁小楼想了想。“爹爹，那群黑衣人是谁啊？是二爹爹认识的人么？”
“嗯，他们应当认识。”
“那他们关系肯定不太好。”雁小楼小声说道。
“怎么？你看出来了？”雁长天有些惊喜。
雁小楼无法理解和感知正常的情感，今日他说的话，听上去越发像个‘正常小孩’，让雁长天都有些意外。
“二爹爹走的时候都没有笑，跟他们说话也板着脸。”雁小楼边说，边学着陆禄的模样拉下了嘴角，“唔，就是这样，有点像爹爹你平时的样子。”
“我平时就这样？”雁长天被他逗乐，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能动了。’雁长天心里很是惊喜。
“嗯，爹爹就是这样。”雁小楼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楼不喜欢？那我尽量改。”
“不用。爹爹什么样我都喜欢。”雁小楼说着，忍不住伸手又紧紧抱住了雁长天的脖子，“二爹爹也喜欢。爹爹不要生气了。”
“呵，好啊。合着你是被你二爹爹收买了，说好听的来哄我的，是不是？”雁长天恢复了力气，抱着雁小楼就站了起来。
到这会儿他才回过味儿来，方才雁小楼嘴里那一套一套的好话，大抵都是某个人事先教过的。
“爹爹~”雁小楼被拆穿，红着脸贴着雁长天的脖子蹭了蹭。
“说吧，你二爹爹还有什么话带给我的？”
“还有这个。”雁小楼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雁长天这才发现，雁小楼的身后多了个小布包。
“是二爹爹给的。”
雁长天把雁小楼放在地上，解下了他身后背着的布包。
打开一来，里面瓶瓶罐罐的，应当是陆禄从柳渔那讨来的伤药。
另外还有个靛青色的荷包，瞧着像是陆禄平日随身的钱袋子。
雁长天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子，却发现里面竟还藏着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
‘这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我了？’雁长天挑眉一笑。
“倒是挺会…”
雁小楼在一旁看着，瞧着雁长天舒展了眉头，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爹爹，我还有个问题…”雁小楼见他家爹爹心情好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嗯？说说看。”
“爹爹，什么是媳妇儿啊？”雁小楼一脸好奇地看向雁长天。
“……什么？”雁长天有些错愕，没想到会从雁小楼嘴里听到这么个词。
“就是，就是之前，二爹爹走之前。”雁小楼回想着他先前看到的场景。
“当时那些穿黑衣服的，说什么乌兰人，什么追影的。看上去好凶，都围着我们。然后二爹爹就说，说…”
“说什么？”
“二爹爹跟他们说，‘这是我媳妇儿，没有乌兰人。’让他们不要搞错了。”雁小楼说完，便看向雁长天。
却发现自家爹爹居然笑了。
虽然但是。
那笑容看着有些渗人。
“…爹爹…”雁小楼一把攥住了雁长天的衣角。
“小楼，爹爹跟你说哦，媳妇儿是…”
雁长天刚要开口解释，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雁长天闻声看去，马上那人身形有些眼熟，离近了才看清，来人是尹墨。
“大人。”尹墨翻身下马，冲着雁长天俯身拱手。
他对待雁长天的态度总是过分恭敬，
雁长天这次倒也没空同他计较。
“你怎知我在这儿？”雁长天问。
“陆公子昨日留了信给我大哥，让我到了时辰便来这里接应大人。”
“……”雁长天表面默不作声，心里却不平静。
果然，陆禄那家伙又是早早算计好了，瞒着他搞了这么多小动作。
‘看来是我太纵着他了。’
尹墨低着头，陡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多了几分凝重。
“大人…我们先回去？”过了许久，尹墨方才开口问了句。
“你的马，借我一用。”雁长天经过尹墨，将雁小楼塞进了他怀里。“你先把小楼带回去。我要去见个人。”
“好。”尹墨点了点头，“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去帮忙？”
“不用。”雁长天利落地翻身上马。“只是赴约而已。驾！”
望着雁长天离开的背景，尹墨有些好奇，低头看向怀里的雁小楼。“你爹爹在气什么？”
“大概是在生‘媳妇儿’的气。”雁小楼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章 如何断情
雁长天在踏进破庙的瞬间，是犹豫的。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只是眼下却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瞻前顾后。
“雁公子很守时。”穆云戟的声音自庙中传出。
只是这破庙里的光线并不明朗，雁长天一时竟没瞧见穆云戟人在何处。
直到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进庙里，便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萦绕在了四周。
“你受伤了？”雁长天皱了皱眉。
毕竟依着穆云戟的身手，这雁门镇周遭怕是难有人能伤他分毫。
“无碍，是我自己弄的。”穆云戟平静地说道。
雁长天见他并不在意，也没多问。毕竟他二人也并非可以深聊的交情。
“穆堡主特意约我来此，是为了何事？”
“谈一笔交易。”
“呵。交易？”雁长天冷笑一声。“先前堡主与我约定好的事情都可以言而无信。如今堡主在雁某心里可没什么信用可讲。”
“所以想问穆堡主拿什么跟我谈交易？”
“抱歉。之前的事，是我大意了。”穆云戟叹了口气，“我没想到那东西对我的影响会如此之大。我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扛得住那东西的控制…但现实还是我赌输了…”
雁长天沉默着没有应声，他在考虑穆云戟话中存了几分真假。
“原本我以为，只要我不见他了，便不会受他影响，但事实上却是我越是躲着他，心里面想要见他的念头就越发强烈。我逐渐不能控制自己…所以，趁着我还能保持理智的时候，我必须、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穆云戟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令人意外的是，穆云戟此时的模样跟之前相比，狼狈至极。
他原本穿在身上的黑衣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是一件黑色的斗篷。
行走间的动作让人轻易便能瞧见，他身上缠满了纱布。
虽然不知他身上有多少伤口，但从纱布下渗出的血迹来看，只多不少。
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就连漏在外面的双手，都有细碎大小不一的伤口。
“你…”雁长天瞧见这样的穆云戟，多少有些震惊。
不过三两天的光景，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必须要保持清醒，疼痛是个很有用的办法。”穆云戟解释道。
“那你也不必这般糟践，好歹是你自己的身体。”雁长天并不赞同他的做法。
“你误会了，”穆云戟摇了摇头，“我自己可完不成这些。”
“是陌白柯？”
“嗯，我想杀他，被他发现了，受了点罚。”穆云戟说的轻描淡写。
但真正见过他这一身伤后，雁长天却多少有些不淡定。
“陌白柯真是疯了！他图什么？在你身上下了‘绮梦’还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他究竟是想报仇还是嫌命长？”
“果然…那个叫‘绮梦’的毒，也会对他产生影响。”穆云戟沉声道。“之前你曾说过会想办法替我解毒。如今还作数么？”
“‘绮梦’不是毒。”雁长天否认道，“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毒，所以也没有寻常意义上的‘解药’。我之前让你不见陌白柯，也是因着‘绮梦’的缘故。”
“这‘绮梦’原是乌兰女人用来考验爱人‘忠心’的。若并非真心，则绮梦对彼此没有任何效果。但若两人是真心相爱，绮梦会让两人的感情越发深厚，彼此影响，心甘情愿被对方控制。”
“与之相对的，两人间不论哪一方受伤，都会让另一人也受到同样的伤害。”
穆云戟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乌兰秘术当真奇特。”
“这‘绮梦’是某一代乌兰女皇命人炼制出来的。曾在乌兰民众间大肆流传。人们都想用它来考验自己爱人。却也造成了诸多悲剧。”
“所以，如何解？”穆云戟问道。
“断情。”雁长天话刚出口便觉不妥。
果不其然，在听见雁长天的回答后，穆云戟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察觉陌白柯给你下了‘绮梦’时，我就十分意外。”雁长天皱了皱眉，“陌白柯那样的人，我想不到他会对谁…”
‘动情。’
“断情…呵呵呵…”穆云戟突然笑出了声，“你当告诉我，该如何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对他这人有了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穆云戟的笑声里满满都是讽刺。
雁长天沉默着任由对方宣泄心中的不平。
毕竟这情之一字，大抵是这世间最难参悟的。
＊
“你今日找我来，不单单是想知道陌白柯在你身上下的什么毒吧？”
“嗯。”穆云戟此时已恢复了平静。“我约你来，是想同你谈一笔交易。”
“为什么是我？”
“原本…原本我是打算约无为前来，毕竟这雁门镇中再没有其他人值得我相信。”穆云戟叹了口气，“但我也清楚，以陆无为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你才找上我？”
“嗯。”穆云戟点了点头，“此事与陆无为有关，我想雁公子也不会无动于衷。”
“那你倒是先说说，要和我谈什么？”
“雁公子可以先听听我的筹码，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什么筹码？”雁长天打量着眼前之人。“穆堡主手里如今还有什么筹码，能够令我满意？”
“黑云堡。”
“什么！”雁长天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黑云堡。”穆云戟点了点头，“雁公子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待事成之后，我便将整个黑云堡交给你。”
“这个筹码，雁公子是否满？”
雁长天有些迟疑，“你原先还表现得那么在意黑云堡，说是怕这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上，如今又为何…拿它来与我交易？”
“时至今日，我依旧在意这黑云堡…黑云堡的传承不能断。但我如今这幅模样，已然是无力护着它。”
“你说我糊涂也好，但黑云堡的传承在我看来，比我的性命还要重。所以我才要与雁公子谈一笔交易。”
“你说说看，想让我做什么？”
“我希望，雁公子能够亲手杀了我。”
“你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救
“咚咚咚！咚咚！”
“渔渔！渔渔！开门啊！”
陆禄敲了半天的门，始终没人应。
“没人么？这大白天的渔渔不在家，会去哪里？”
“这不是陆捕快么？你站这儿做什么呢？”
敲门声惊动了隔壁人家。
“抱歉，打扰到你了么？”陆禄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婶子，你今日有看到柳渔么？”
“小柳不在么？今个儿没瞧见他那屋有动静，是不是大清早出门了？”
“好，谢谢婶子。我再等等吧。”
陆禄心里泛起了嘀咕，柳渔向来不喜欢外出，这一整天的不着家，实在是令人意外。
“算了，翻进去看看。”
打定主意后，陆禄左右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一个纵身，便跳进了屋。
“渔渔？你在不在啊？”
把前后屋子都转了一圈，确认人真的没在家。
“跑哪儿去了…这个死渔渔，找他有事儿的时候人就不见了！等回头我就去小陶子那告状…”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姓陆的？”
“渔渔！”陆禄一脸惊喜。
“你跑哪儿去了？”
“你回来做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我能去哪儿？当然是衙门。”柳渔皱眉道，“我又不像某些人，动不动三天两头不当差，城里城外瞎晃悠。”
“那怎么隔壁婶娘说，今个儿一整天都没看你出门？”陆禄一脸‘看你怎么解释’的神情。
“……今天轮到我打扫，出门早。”
“但你家大门明明是从里面上的锁。”
“我家有后门，那条路更近。”
“…………”陆禄顺着柳渔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忘了，嘿嘿。”
“哼！”柳渔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讲要离开一阵子么？怎么跑回来了？事情解决了？”柳渔问道。
“啊，对！”陆禄上前一把拉过柳渔，“快跟我走！有点事儿需要你帮忙！”
“等等！”柳渔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摔倒。
“先说清楚，到底让我帮什么忙？”
“解毒，救人。”
“不去！”柳渔一把甩开了陆禄的手。
“为什么？”陆禄不解地回头，看向柳渔。
“我有规矩的，又不是什么人都救。”
“…你治好了那人，会给你很多银子。”
“你觉得我缺银子？”柳渔挑眉。
他用的那些珍贵药材，哪样不是价值千金。更别说他亲手做的药，都是千金难求的保命绝品，也就某些不识货的‘蠢蛋’才会把他给的药当糖丸吃。
“你不缺银子还整日里扣扣搜搜，找你借点银子买酒就难。”陆禄撇了撇嘴。
“我不缺银子，但不代表我的银子要给你花？我俩啥关系？”
“好兄弟啊。”陆禄冲他眨了眨眼睛。
“…………”柳渔扶额。
“那既然是好兄弟，你就帮我一个忙，出手救个人呗。”
陆禄这人，顺杆儿爬这点向来是得心应手。
“。”柳渔突然有着后悔，今天应该在衙门多加会儿班。
“说吧，救什么人？”
“元秋，秋王爷，他中毒了，现在…”
“不救。”
陆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渔拒绝了。
“为什么？你刚刚明明答应了要帮忙的！”陆禄对他的拒绝十分意外。
“我没答应你，只是问了你那人是谁。”
“你！”陆禄心里多少有些不愉，这还是柳渔头一次这么直接的拒绝他。
“好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屋了。”
柳渔刚要走，却被陆禄一把拉住。
“理由。”
“什么？”
“为什么不救他？”
“我凭什么要救他！”柳渔也来了脾气，抽手要走。
但他的力气自是敌不过陆禄。
“渔渔，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明明之前我每回受伤你都会给我治。还有长天，你虽然总是让我离他远点，不要接近他，但之前长天受伤的时候，你也给他看了不是么？为什么元秋不行？”陆禄紧扣住柳渔的手，不让他走。
“说了没有原因，不想就是不想。”柳渔别过脸，不去看他面前之人。
“渔渔，就当我求你了…”陆禄放软了口气，“救救他，行不行？”
柳渔的沉默正是他的回答。
陆禄从未见过柳渔，像今日这般铁了心不肯松口。
但元秋他不能不救。
就见陆禄深吸一口气，下摆一撩直直地跪在了柳渔面前。
“你干什么！”柳渔一惊，伸手要拉他起来。
“渔渔，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救小秋了。”陆禄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救人，但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元秋他不能出事，我不能眼睁睁地靠着他在我面前出事。”
“你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陆禄摇了摇头。
“你非要逼我么？你给我起来！”柳渔气极，伸手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救元秋。”
“我告诉你，你就起来？”
“嗯，我要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
“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因为他姓元！姓元的害死了你大哥！害死了陆千崇！”
“这个理由…够了么？”
“你，你什么意思？我大哥，我大哥他明明…”陆禄的声音里带着一起颤抖。
“你大哥，陆千崇明明死在当年乌兰的那场大火？”柳渔垂眸，看着眼前人这张和那已故之人七分相似的面容。
“但若不是因着那个人的命令，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他又为何要去到乌兰，为何会遇见乌兰皇帝，又怎么会牵扯上那诸多是是非非？”
陆禄的眼神里带着些茫然的脆弱。
某种信念在他的心底开始崩塌。
“你们陆家人怎么都偏偏那么执着？陆千崇是这样，如今你又是这样，为何总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去委屈自己？”柳渔气不打一出来，伸手一把便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你如今还要我去救人么？”
“……”回答声太小。
“你说什么？”柳渔有些惊讶。
“救他…”陆禄抬头，神情已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
“若今日在此的是我大哥，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陆禄抬头，看向柳渔。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会聊天可以闭嘴
马车内，柳渔双目微瞌，靠坐在车窗旁。
陆禄就坐在他的对面，低头不知在打量什么。
二人从柳渔家出来后，就再没有说过话。
寂静的车厢里，丁点儿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柳渔的耳边时不时传来布料摩擦的响动。紧接着便能感觉到身旁那人的靠近。
只是很快，那人又退了回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柳渔终事厌烦了，在那人靠近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做什么？”柳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一旁的陆禄。
“我以为你睡着了…”陆禄尴尬的笑了笑，“想帮你拉一拉车帘，怕你吹冻着。”
说完，像是担心柳渔不信，还特地指了指一旁被风吹起一半的车帘。
“马车里太闷，我特地留下透气的。”柳渔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哦。”陆禄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这幅模样做给谁看？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柳渔偏了偏目光，看向陆禄。
“没有没有，你没有欺负我。是我！是我欺负你…”陆禄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柳渔见不得他这般，无声地叹了口气。
“行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去救人，便不会反悔，你也别做那怪样子给我看。”柳渔伸出手，在陆禄脸上捏了捏。“反正我是被你们姓陆的拿捏住了，真是后悔认识你这家伙。”
“痛痛痛，这是脸，渔渔，不是面团。”
“我知道，试试手感。”柳渔挑眉笑了笑。
“但我事先跟你讲清楚，那小王爷的毒是陌白柯下的。乌兰国的毒，我不一定能解的开，到时候成不成的全看天意。”
“嗯嗯，我知道。”
柳渔坐直了身子，“另外…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柳渔下意识地看了眼车窗外，“总之，你必须答应我。”
“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陆禄有些迟疑。
“放心。我好歹也是正经衙门官差，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个事。”
“好，我答应你便是。”
说话间，陆禄忍不住凑到了柳渔身旁，“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呜呜呜…”
陆禄还没说完，就被柳渔一把捂住了嘴。
“消停会儿吧。别拿那些无聊的蠢话来哄我。”柳渔有些后悔，就不该心软安慰这家伙。
＊
“陆少爷，我们到了。”
“麻烦你跑一趟了，丰年。”
“哪儿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丰年笑了笑。“您快进吧，估计里头人正等着呢。”
“渔渔，到了到了，快下来。”陆禄转身，就见柳渔正弯着腰，从马车里搬出一个木箱。
“我来帮你。”陆禄上前伸手想要接过那箱子，却被柳渔侧身拒绝了。
“不用，你别碰。”
“什么东西，这么宝贵？”陆禄好奇道。
柳渔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朝里走去。
“哎！不给看就不给看！你等等我！”
＊
苏青栩能感觉到，陶慕这府上如今多了不少人。
虽然说这群逆斩堂的人一个个隐了身形，但那种无时无刻被人监视的感觉，实在是让不舒服。
但这毕竟涉及天家之事，纵然苏青栩心里有诸多不满，也只能忍着。
眼下他就盼着这些人来了后，能尽快解决陌白柯，把人杀了也好，抓走也好。总之是这几尊‘大佛’，越早离开越好，还他们一个安生日子。
“夜堂主。”
苏青栩躬身，冲着男人行了个礼。
“苏师爷不必如此。”男人态度很是客气。
“秋王爷在雁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等难辞其咎。”
“不怪你们。”夜洵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杯。
“庐山云雾？”
“正是。”
“茶不错。这个时节，怕是陛下都难喝到。”夜洵笑着说道。
“堂主若是喜欢，回京时我让人送些到您府上。”苏清栩
“苏师爷果真如传闻一般，聪慧过人。”夜洵的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从苏青栩的身上扫过。“在一个小小的雁门镇，是屈才了。”
“堂主谬赞了。”苏青栩吃不准夜洵这话里的意思。
“师爷要是有意，我可以帮你在陛下面前说说话…”
“多谢堂主的好意。只是苏某胸无大志，只想在这雁门镇谋个闲差，安稳度日。”
“胸无大志，哈哈哈。”夜洵突然笑了，“先帝钦点的探花郎，如今却说自己胸无大志，苏探花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人心么？”
“往事如白驹，人都是会变的。”
夜洵若有所思，“你说的没错。这人呐，总会变的。”
苏青栩生怕他再提起些有的没的，赶忙岔开了话题。
“不知堂主可有什么办法，治好秋王爷？”
“我哪有什么法子，师爷这不是为难我么？我又不是大夫。”
“这…”
苏青栩发誓，这夜洵绝对是他见过的人中最不会聊天的一个。
“那是不是要安排人手去捉拿陌白柯？毕竟王爷的毒是他下的，他定然有解药。”
“陌白柯是要抓，但不是现在…”
“那夜堂主下一步究竟打算做什么？可否和苏某透个底儿？”
“等人。”
“等人？”苏青栩一脸茫然。“堂主在等谁？”
“我也不知道。”
“……”苏青栩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夜洵，那眼神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挖两个窟窿。
“呵呵，没办法。我确实不知道。”夜洵站起身，走到苏青栩面前。
苏青栩这才惊觉，对方竟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
这会儿男人离得近了，更多了几分压迫直感。
“陆无为只说让我在此等他，他有法子救人。”夜洵边说，边观察着苏青栩的神情。
果不其然，当他提起‘陆无为’时，对方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裂缝。
“陆禄？他不是离开雁门镇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苏青栩有些意外。
“你们喊他陆禄？”夜洵挑眉，“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儿？”
“真蠢。”
“。”苏青栩毫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秋王爷在他面前出了事儿，他身为陆家人，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陆家在这方面向来执着的厉害，我相信苏师爷一定也有所耳闻。”
苏青栩听罢很是头疼。
正如夜洵所说，大概每个陆家人，都把‘忠君’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爱你的人
“小陶子，你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什么呢？”
刚一进门，陆禄就瞧见陶慕正在自家院里来回踱步。瞧着神色有些焦躁。
“陆禄！你怎么回来了？”陶慕十分意外。
“我…咳，出了些意外，我回来看看。”
“那雁公子呢？”陶慕左右没瞧见人。
“长天他…我让他认识的朋友去接他先离开了。等我解决好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他。”
陶慕见他说话时的神色有异，便知这家伙估计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你又惹着雁公子了？”陶慕叹了口气，“你不能总是这么自作主张…”
“我知道，小陶子。”陆禄心里多少有些懊恼，“但很多事，我不能不管…”
“陆禄，人活得有责任有担当是好事，但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的。你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某个人…”
“我想，陆大哥不希望你活得像他一样。”
［无为，陆家有我就够了。］
［你是我弟弟，只要你活得开心，大哥就开心。］
［去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有大哥在。］
陶慕的话让陆禄的胸口莫名钝痛。
“别总让在意你的人替你难过。”陶慕伸手拍了拍陆禄的肩膀，“好不容易给捂热的人，这心再凉了就不好暖了。”
“我明白的。”陆禄点了点头。
“你要真明白就让我早点干完活下班，别再一天天的给我找麻烦了，行不行？”
柳渔等了半天，总觉得自己要是在不开口。眼前这两个人怕是要忘了，还有正事儿要做。
“柳渔？你怎么也来了？”陶慕这才发现陆禄身后还跟着人。
“见过陶大人。”
“小陶子，我是带渔渔来给元秋看病的。”
“看病？秋王爷不是中毒了么？宫里头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陶慕疑惑地转头，看向柳渔，“柳渔不是仵作么？他还会看病？”
“咳，总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回头跟你说。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元秋。”
“好，你们跟我来。”
“对了，你方才在院子里做什么？瞧着脸色不太对劲，姓苏的呢？他不是恨不得栓根绳儿在你身上挂着，今个儿人跑哪去了？”陆禄有些奇怪。
“他去找那个逆斩堂的夜堂主了，他不让我跟着。”陶慕皱眉。“那个什么堂主，一看就不好惹。万一清栩跟他起了冲突怎么办？”
“他去找夜洵了？”陆禄有些意外。
夜洵那家伙，表面上看着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背地里花花肠子多的是。当年陆禄也正因此，才觉得同自己相比，那家伙更适合当这逆斩堂的堂主。
若是苏青栩对上那人，指不定要吃亏。
但一想到姓苏的天天用俸禄拿捏自己。陆禄觉得，让那家伙吃点亏也挺好。
“陆禄，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夜堂主，你们关系如何？”陶慕关切地问道。
“算认识吧。”陆禄眯着眼笑道，“别担心小陶子，夜洵他有分寸。”
正说着，迎面就撞上了他们讨论的对象。
“夜堂主。”陶慕俯身。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礼数周全。
“陶大人。”夜洵点了点头，目光在陶慕和苏青栩身上转了圈。
“怪不得。”夜洵若有所思。“方才我问苏先生可有高志，待我回京后可向陛下举荐，先生一口回绝了我。原是因着‘有主了’…”
夜洵的目光太过直白，陶慕尴尬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夜堂主有事便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旁人。”苏青栩上前一步，挡在了陶慕面前。
“我又没做什么，苏先生何必激动？”夜洵挑了挑眉，“我待先生有礼是因着惜才，不忍明珠蒙尘。先生这般才识远见若能效忠陛下，定然仕途坦荡平步青云。但先生莫要总是挑战夜某的耐性…”
夜洵上前一步，微微低头看向眼前之人。
“还是说，苏先生觉得自己有能力在逆斩堂手底下保住人？”
“夜洵，好好说话。”陆禄上前，看似轻松地一把将夜洵拽到了自己身旁。
夜洵转头，瞥了眼陆禄后真就没再出声。
“我把人带来了，先去看看元秋。”陆禄一副熟稔的模样揽过夜洵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别太过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你还逗着人家玩儿？”
“咳，我可没有，说正经的呢。”夜洵伸手就在陆禄的脸上捏了捏，“你就毁我形象吧。”
“就你？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最不正经。”
“我不正经？”夜洵对这个评价不大满意。
“没错，就是你。”陆禄没好气的一把拍开了夜洵的手。“快带我们去见元秋。”
“人不就在那屋里，我又没拦着你。”夜洵指了指一旁的屋子？
“外头安排了那么多人，你不开口，等我硬闯？”陆禄挑眉，“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试试这群人的实力如何？”
“我可不敢有这想法。”夜洵摆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养出来一个人我得花多少银子。你这没轻没重地，把人给废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夜洵说罢，领着陆禄几人推门走了进去。
“夜大人。”伺候的人见夜洵进来，慌忙行礼。
“去一旁侯着吧。”
“是。”
夜洵转头，看向柳渔的目光中满满都是质疑。
“你特地跑出去，就带回来这么个人？”夜洵打量着柳渔，“年纪轻轻的一看就没经验。太医院都治不好的，他能行？”
“你！”柳渔没曾想，自己竟还有被人质疑的一天。“哼！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
陆禄上前，一把拉住了柳渔的衣袖，轻声劝道，“好渔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这毛病。回头我帮你收拾他！你别气。”
安抚过了柳渔，陆禄一转头便冲着夜洵‘凶狠’地说道，“一边站着去，别找事儿！他要是不行，真就没人行了。”
“啧。你这变脸的速度…比不上比不上…”夜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再没个正经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好吧。那说正经的。你带来的这位…究竟是谁？”夜洵问道，“事关王爷的安危，你总得让我弄清楚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柳知毓！”
“青涯圣手？”
在场唯一还在状况外的，便只有陶慕。
再看夜洵和苏青栩，在听到‘柳知毓’这三个字时，都是一脸诧异的模样。
“清栩，柳知毓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陶慕好奇地扯了扯苏青栩的袖子，小声问道。“刚刚陆禄说带柳渔来给小王爷看病，仵作也能当大夫么？”
“这…”苏青栩一脸复杂，竟有些不知从哪儿解释才好。
“呵呵，好一个柳知毓。”夜洵突然笑着看向陶慕，“陶大人手底下，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陶慕一脸茫然，但对上夜洵不加掩饰探究的目光，还是让他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往苏青栩身旁挪了半寸。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给他探脉了。”柳渔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皱了皱眉，乱哄哄的让他心烦。
“不行，我要留在这确保王爷的安全。”夜洵立马回绝。
“我看诊需要安静，你若不信我，便另寻高明。”柳渔的口气不怎么好。
哪个来找他看诊的人，不是老老实实守他的规矩，向来都是别人求着他。
青涯圣手何曾迁就过别人。
“这位可是当朝王爷，万一你给治坏了怎么办？”夜洵缓缓说道，“王爷若是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哼！你若是这态度，那我不治便是！我何苦要在这听你数落！”柳渔一脸愤愤，转身背上木箱要走。
“渔渔！”陆禄上前一把拉住了他。“你别听那个家伙的话，他就是嘴巴不酸两句不高兴。”
“你要安静没问题！一会儿我让他们都出去，我就站在门口等着，不靠近里屋。你若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也好有人帮把手，行不行？”
“嗯…”柳渔点了点头。毕竟是已经答应好的，临时反悔总不太好。
“这里交给渔渔，你们先出去等着吧。”
“好。”苏青栩自然是放心的拉着陶慕走了出去。
夜洵刚要反驳，就被陆禄推搡着赶出了屋子。
“我还没答应呢。”夜洵有说道，“我要留在里头。我得看着你们。”
“你去那边树底下站着。没我命令不许乱动，不许乱说话。”陆禄有些生气。“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儿，等元秋醒来我就跟他说…”
他好不容易求着柳渔来看诊，可不能让这家伙给他搅和黄了。
“你要说什么？”夜洵一把拽住陆禄的胳膊。
“哼，现在知道紧张了？”陆禄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旁观者清么？”
“别人看不出来。我们俩这关系，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禄说罢伸手用力一推，将人推出门后。便反手又给屋子上了锁。
“被看出来了么…”夜洵小声呢喃，“那还真是…不太妙。”
＊
“清栩，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陶慕将苏青栩拉到一旁，特地确认离着夜洵足够远，才小声地开口问道。
“嗯，站过来些，我同你说。”苏青栩还是不大放心。
转身用后背对着夜洵，将陶慕整个挡在身前。
苏青栩先是长叹了口，“秋王爷身上那毒，应当不会死人。”
“真的么？”
“嗯，你看方才陆禄同那人拌嘴。若真是寻常要人命的毒I药，那二人定然不会有那心情。”苏青栩解释道。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毒虽不致命，但定然棘手，寻常大夫看不好。”苏青栩回忆道，“前日还有太医来看过，还记得么？”
陶慕点了点头，“嗯，记得啊，那老太医从王爷屋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厉害。”
“既然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柳渔真的能解？他不是仵作么？什么时候会的医术？”陶慕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青涯圣手的，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你快说说。”
“好好好，你端正些，我同你说。”
苏青栩伸手揉了揉陶慕的脑袋。
“传闻中江湖上有个不出世的圣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也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但这位圣手的脾气古怪，轻易不出手。”
“那些想要求医的人，需得到他的山崖下摆上三五日的供奉，才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即便是见着了这位青崖圣手，也不一定能求得他替人看诊。”
“有传闻说，青涯圣手治病救人有三个规矩。非垂危不治便是其一。”苏青栩缓缓说道。
“那，那岂不是要等人快不行了…”
“是啊。这规矩是当初他亲口承认的，原因是他喜欢跟阎王爷抢人。”
“再说其二，便是他不治旁人治过的。”
“那这不是…”陶慕想了想，总觉得不大对劲。
“不是什么？”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陶慕憋了半天，“那若非是确定寻常大夫治不了的病，谁还会舍近求远，专程为了一些不那么棘手小病跑去找他呢。这规矩莫不是在故意刁难人。”
“说的没错。”苏青栩点了点头，“如今看来，这青涯圣手所谓的规矩，大概也就是用来糊弄人的。”
“不然他也不会来给秋王爷治病。”
“那你快说，还有其三呢？是什么？”
“这其三嘛…”苏青栩故意拉长了音，瞧着陶慕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小模样，便想逗他。
“什么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陶慕瞪眼，“好啊，你故意的。”
陶慕生气的抬想要揍人，却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拳头。
“这其三，便是找他求过医的人才知道。这可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哼！你最好不是骗我的。”
“哪儿能啊。”苏青栩借着力道，将陶慕拦进怀里抱了一下。
毕竟场合不对，很快便松了手。
“那陆禄是怎么认识他的？”陶慕不解。“陆禄之前找他看过病？我记得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自从陆禄来了雁门镇后，就整日喜欢拉着柳渔乱跑。”
“可不一定是陆禄先认识的他…”苏青栩过了这么半天，早就察觉出了这其中的疑点。
“他是为了见陆禄才来的。”
“为了见陆禄？”陶慕皱了皱眉，“啊…对！是他专门找上陆禄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到原点
“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这柳知毓之所以会出现在雁门镇，并非巧合。”
“那陆禄呢···陆禄同他交好，他又知不知道对方时抱着别样的心思接近他的？”陶慕有些担忧。
“看陆禄那样子，应当是了解一些缘由的 。”苏清栩分析道，“虽然我们暂且不清楚，这青涯圣手的目的究竟是为何，但起码从现状来看，他是想护着陆禄的。”
“嗯···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帮忙治好秋王爷了。”陶慕有些担忧地朝着那紧闭的房门看了看。
“若是连他也···”苏清栩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走心底那丝隐藏着的不安。
*
屋内，陆禄发现自己方才的话，还是有些托大了。
这会儿站在外间，他总有种想要进到屋里，瞧一瞧柳渔究竟是怎么给元秋看诊的冲动。
毕竟单单依着之前柳渔对元秋那态度。
与其说是他想来替对方解毒，不如说他更像是来给人投I毒的。
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给招来的，万一有个万一····
但这种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柳渔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渔渔！”陆禄迎了上去。“人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柳渔神色漠然地说道。
“ 那你可知道元秋他中的什么毒？可有办法替他解毒？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吧。”
“这毒···应当是乌兰一种被叫做‘千幻’的毒。”柳渔边说着，边收拾起自己带来的那个木箱。
“这就没有了？渔渔？”陆禄在一旁听着，谁知柳渔说完刚刚那话后，便没了下文。
“你问我他中的什么毒，我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柳渔平静地回了句。
“那解药呢？你准备怎么替元秋解毒？”
“ 没有解药。”
“什么？”陆禄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没有解药。”柳渔合上木箱，转头看向一旁的陆禄。“没有解药，我解不了他身上这毒。”
“你不都说这了这毒I药叫什么‘千幻’的。”陆禄上前一把拉住柳渔的胳膊，“你既然知道这毒I药的名字，就一定知道解药是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替元秋解毒？”
“不是不愿意，而是我没办法做出解药。”柳渔推开陆禄的手，“‘千幻’这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这毒I药在加入不同的一味新药后都能激发出不同的毒性。”
“若非是炼制这药的人亲口所说，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加入新的药后，只会让毒性的作用在体内产生变化。”柳渔解释道，“如今我们谁都不知道那陌白柯究竟在‘千幻’中加了什么，我自然是做不出解药。”
“而且，眼下这药的作用也只是让那位小王爷昏迷罢了，没有要了他的命，已是万幸。”柳渔背起自己的木箱，
就要往外走。
陆禄没曾想，等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眼见着柳渔背着木箱要往外走，陆禄又再次伸手一把将人拦了下来。
“我说了，‘千幻’的毒我没法解。”柳渔看了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再次强调道。
“渔渔，你救救他吧…”陆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
“并非我不想，而是这毒，我也无能为力。”柳渔转身，看向陆禄，“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有用。”
“想办法抓到陌白柯才是重点。”
陆禄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在思考。
柳渔说的没错，如今他们要想的，是怎么抓住陌白柯。
但这又回到了当初他们最开始因着陌白柯而犯难的状况，这种努力了半天回到原点的挫败感实在是让人暗自恼火。
“怪不得…怪不得陌白柯会那么说…”陆禄扶额苦笑，“原是他早就算计好，我们不好拿他怎么办…”
柳渔听了他这话，略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陆禄。接着问道，“那陌白柯还说了什么？”
“他同我说，‘你和他得命，你可想好选哪个了？’。”陆禄回忆道。“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禄猛地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柳渔。
“陌白柯做事…向来都有深意，绝不会平白无故与我说是上这些。你说…他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陌白柯同你说的？那自然是给你听的。”柳渔皱眉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不准，不准做傻事。听到没有？”
“渔渔，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知道如何救元秋，是不是？”
“我说了我不知道…”
“那个法子跟我有关！”柳渔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禄出声打断。
“因为跟我有关，所以你才会迟疑，才会有所顾忌。”
柳渔转过头，不愿去看陆禄。
“渔渔…说出来吧。你总不愿见着我一直被动地受到陌白柯的胁迫吧？”陆禄走到柳渔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帮帮我，渔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熟悉的口吻，熟悉的话，让柳渔恍惚间想起了某个人。
“还有一个法子…但是，那在我看来不算救人…”
“什么办法！”陆禄有些激动。
“换血…”柳渔低声道。
“换血…是什么意思？”陆禄不解。
“那‘千幻’的毒，说白了就是潜伏在人的体内，通过血液的循环，在身体中扩散。所以想要救他…就要把他身体内的毒血都放干净。没了源头，自然就不会再受那毒I药影响。”
“但这血，怎么能说放干净就放干净！”陆禄皱眉道，“你说的对，这根本不是救人的法子…”
“嗯。”柳渔点了点头，“我说的换血，就是在给小王爷放出毒血的同时，另找一个人，把他身上这毒血过到那人的身上。再将那人身上没有毒的血。换到这小王爷的身上。”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换血’，你现在明白了么？”
“为了救一个人。要去牺牲另外一个人。”柳渔叹了口气，“这不是在救人。这是在害人。”
陆禄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
在他的心里，确实做不到为了救一个人的命，而去伤害其他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念之思
“渔渔，你说换血…”
“你想都别想！不可能！”柳渔一拍桌子，厉声说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陆禄被他一瞬间拔高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渔眯着眼睛，一脸‘凶狠’地盯着眼前那人。
“你以为‘换血’就是简简单单的把一个人身上的血换到另一个人身上？随便割两道口子就能更换的么？”
“…唔”陆禄没敢说话，因为他还真就是这么以为的。
“你不要把这些想的太简单。要想换血，前提是两个人的血是能够相融的，并不是随便抓两个人就能换的。毕竟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经过挑选就很容易产生排斥。”
“一旦产生排斥，那就是不可逆的。严重的话，换血的双方都会死。”
“这本就是一项风险极大的事情。出了事，你认为你能担得起么？”
陆禄沉默着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阴沉。
“所以，我们现在只剩抓住陌白柯这一条路了么？”
“还有一条路…”
“什么？”
“你能寻来乌兰秘宝。”柳渔看了眼陆禄，“那东西传的神乎其神，指不定有了那宝贝，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算了，我还是想想怎么把陌白柯揪出来吧。”
陆禄叹了口气，“渔渔，今个儿麻烦你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柳渔难得见他消沉，只是他向来不善安慰人，这会儿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气，没再多说。
屋外等着的几人也同样满是焦心，见陆禄他们出来，一起迎了上去。
“如何？”夜洵问道。
陆禄摇了摇头，“情况有些复杂，这毒轻易不好解，需要从长计议。”
夜洵丢给陆禄个‘不过如此’的眼神后便退到了一旁。
陆禄却生怕他这副模样被柳渔瞧见了又要生气，忙侧身档在了前头。
“我先送渔渔回去。今日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跟你们细说此事。”
“好。”苏青栩难得十分配合，甚至拦下了陶慕想要追根问底的念头。
＊
“到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陆禄把柳渔送回了家，他刚转身要走，却被柳渔喊住。
“等等。”
“怎么了？”
“你们抓到陌白柯后，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陆禄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他惹了那么多麻烦，定然是不会轻饶他。”
“要我说…先抓住打一顿吧。若是他老老实实把解药交出来，兴许能让他死的痛快点。怎么了？”
“……没什么。”柳渔的眼神有些躲闪。
“今日这小王爷我没救成，那我们先前的约定…”
“约定照旧。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照办，算我欠你一次。”陆禄笑道。“再说了，那毒解不了又不能怪你，你能跑这一趟，已经是卖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你这赫赫有名的青涯圣手，为我坏了平日的规矩，我要懂得心怀感激才是。”
柳渔见他又如往日那般跟自己贫嘴，这才稍稍放了心。
“哼。你记得就行，我就怕你到时候赖账，出尔反尔。”
“我是那种人么？”陆禄一脸委屈地看着柳渔，“没想到啊，在渔渔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枉费我俩这么多年深厚的友谊。”
“你早点休息吧。”柳渔说罢抬手关上了门。
他现在觉得，姓陆的这家伙还是需要偶尔消沉一下，不然真的，太吵了。
对于再次被柳渔关在门外这件事，陆禄表示他并不意外。
“小渔渔就是口是心非脸皮薄。”
陆禄笑着转身，只是顷刻间那笑容便没了踪影。
就见他微微朝身后瞥了一眼，随即便施展轻功，几个起落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
“着我寒衣，神鬼不渡。”
“圣火葬魂，刀引亡人。”
“着我寒衣，忧患喜乐。”
“生死合欢，唯念一心。”
“但求一念一心…何来一念又一心…”
月光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山崖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几句话。
这样寒冷的夜晚，那人却只穿了一件薄衫，赤足而立，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一般。
却没想到耳边刮起一道劲风。
那凭空而来的风着实诡异，那风里不知藏了什么，竟在那人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隐隐渗出血来。
“哥哥既然来了，又为何不露面？”陌白柯笑着抚摸着脸颊上的伤口。
“你该知道，刚刚那一下我本可以要了你的命。”陆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陌白柯的身后。
他的指尖烦着银光，抵在陌白柯的脖颈上。
“是啊，哥哥刚刚就能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呢？”陌白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明明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杀死…哥哥为什么没有那么做？是…舍不得我么？”
“不要废话！”陆禄抬手，冰凉的刀尖就贴着陌白柯的皮肤，压出一道红印。“‘千幻’的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
“哥哥竟然知道‘千幻’？”陌白柯有些惊讶。“哥哥是从哪儿听说这个名字的？雁长天告诉你的么？”
“哥哥为什么不来问我？你若是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陌白柯笑着说道。
“解药。别让我说第三遍。”陆禄一使劲，刀尖便刺破了陌白柯的皮肤。
血顺着刀尖流下，滴在了地上。
“哥哥这么急躁是要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给。”明明受了伤，陌白柯却仍不在意。
“哥哥来找我要解药，是不是想好了要用什么和我交换了？”
“说吧，你究竟想怎样？”
“哥哥来和我谈交易，就准备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陌白柯仰了仰脖子。
陆禄思考了片刻，最终收回了刀。足尖一点，便向后退了几尺，拉开了同陌白柯之间的距离。
“哥哥离我这么远？是要听不清话的。”陌白柯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能听清。”若非迫不得已，陆禄真的十分不想同陌白柯这样的人说上一句话。
“好吧，既然哥哥都开口了。”
“我这个人向来是公平的。只要哥哥给了我想要的，那哥哥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也会双手奉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骗局
“你怎么还敢提元秋！”陆禄沉声道，“若非因为你，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哥哥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偏心了…”陌白柯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和他之间，不过是场公平的交易罢了。我从未胁迫他，就连那‘千幻’也是他自己吃下去的。怎能算是我的过错呢？”
“与你无关？”陆禄冷笑一声，“陌白柯，你倒是把自己洗得干净。按照你的说辞，所有人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活该。”
“但你扪心自问，他们哪一个，不是因为你才遭遇这些的。你所谓的机会、选择，不过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哄骗他们上当。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给过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不过都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那又如何？”陌白柯看向陆禄，不再掩饰眼眸中的阴沉，“有些人活着便没有价值。是我给他们的死亡赋予了意义。”
“呵！陌白柯，你真把自己当‘神’了不成？”陆禄讽刺道，“你这份傲慢不过是你对自己卑劣内心的掩饰罢了。”
“哥哥是这么想我的？”陌白柯微微垂眸，“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陌白柯，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交出‘千幻’的解药？”陆禄不想再费心同他交谈。
“呵呵呵，哥哥别心急。”
陌白柯从怀里拿出两只玉瓶，一青一白。
“这里面装着的，是‘千幻’的解药。”陌白柯拿起青色的瓶子晃了晃。
“这个呢，是‘绮梦’，哥哥知道‘绮梦’么？”
陆禄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但他确实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便只能摇头。
“看来哥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雁长天没有把全部都告诉你…真是可惜了。”陌白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没事，我现在告诉哥哥也不迟。”
“这‘绮梦’可是我们乌兰最神奇的秘术之一。它能让你完完全全的得到一个人。”陌白柯拿着瓶子，缓缓靠近陆禄。
“我和小王爷打了个赌，赌你会不会心甘情愿的吃下‘绮梦’，然后完完全全属于他…”
“你！”陆禄一脸怒意地看向陌白柯，心里已经明白他是如何诓骗元秋的。
“这‘绮梦’可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你心里的‘爱念’长大而已。只要你对那个人有一点念想，哪怕只有一点点，它就会在你的心里种下一个种子一般。日积月累，你只看得到他，只想的到他。心里梦里都只有他。你会越来越爱他，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没有改变，没有背叛…你们会爱着对方直到死亡。想他所想，痛他所痛…”陌白柯看着自己手中白色的瓶子。“只需要自己的一滴血，就能让你爱的人，完全属于你。”
“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棒？”
“那如果没有爱意呢？”陆禄察觉出了陌白柯话中的纰漏。
“没有爱…那种子自然不会发芽。”陌白柯笑了笑，“所以这是一场赌约，赌哥哥的‘真心’有几分。”
“你会不会为了小王爷，老老实实地吃下这‘绮梦’呢？”
陆禄伸手，从陌白柯手中接过那两只瓶子。
话已至此，陆禄算是明白了陌白柯的意图。与其说是他和元秋打了个赌。不如说是陌白柯利用元秋对他的执念，给他们挖了个坑。
“这‘绮梦’我可以吃，但必须先给元秋服下解药，确认他没事后我才会吃。”
陌白柯听了他的要求，突然笑出了声。
“呵呵呵，哥哥才是最不会吃亏的那个。”
“明明原本是个十分公平的交易，但哥哥提的这个要求在我看来，实在是过分。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吃亏…”
“毕竟等我这解药给了小王爷，哥哥若是耍赖不肯服下这‘绮梦’。那我岂不是有愧于小王爷的抬爱了。”陌白柯轻点了点下巴。
“哥哥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陆禄扯了扯嘴角，不愿搭理对方。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哎…我原本不想逼着哥哥这么做的。但是现在看来，都到了这一步，哥哥还是不大老实，想的太多、太聪明的人，真的会遭人记恨。”陌白柯接着拿出一个红色的瓶子。
“哥哥猜猜看，这瓶子里装的什么…”
“……是‘千幻’？”
“答对了。”陌白柯挑眉一笑。“哥哥果然聪明。”
“你想让我吃下这药？”陆禄问道。
“没错。哥哥才是最懂我的那个…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陌白柯从红色的瓶子里倒出一颗药，递了过去。
“哥哥吃了它，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给小王爷送解药，如何？”
“你不会骗我？那真的是‘千幻’的解药？”
“自然是。”陌白柯直直地看向陆禄，“我与小王爷并无仇怨，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要害他…”
“那我便信你一次。”
＊
“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禄小心地将怀中昏睡着的人放回了床榻上。
“解药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内，就能醒来。”陌白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你用的迷I药，也是你们乌兰特产？”
他二人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元秋的房间，全都靠着陌白柯手里的迷I药。
这迷I药的药性极烈。上回穆云戟带走元秋时，用的多半也是这个。
“这…不算是。”陌白柯看了看手中的药囊。“是左青青给的。”
提到这个名字，陌白柯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陆禄似有所感，抬头的瞬间，将陌白柯那片刻的触动纳入眼中。
“好了，解药小王爷已经服下了。那么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哥哥是不是也该…”
“那是自然。”陆禄拿出那个白色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陌白柯，为什么是我？”陆禄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因为你实在太令人厌恶了。”陌白柯上前，一把揽住了陆禄，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千幻’的药效开始发作，陆禄的眼神逐渐变得混沌。
“轻而易举就得到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我也想看看，如果你经历那些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罪
陆禄察觉到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成了一个名叫阿罪的少年。
‘天真却不清醒。’
这是陆禄对这少年的评价。
＊
阿罪生活的地方，美好而梦幻。
有漂亮精致的琉璃瓦，堆金砌玉的望月台。花木长青，万千怡人。
在那里生活的所有人每天都带着笑，祥和而充实。
除了阿罪。
阿罪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一般的存在。
因为只他一人住在望月台。
他能在那里看见整座城镇，看到所有人笑盈盈的脸，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望月台太高，只偶尔上来几个人。
阿罪不喜欢来的那些人，只除了一个。
他的哥哥。
哥哥每周都会来看他，阿罪总是掰着指头算日子，期待着七天一次的见面。
到了见面的那一日，阿罪会早早的守在台阶顶上，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缓缓出现在眼中。
“哥哥！”
见到那人，阿罪满心欢喜。
“长高了。”哥哥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笑着将他抱起，“轻了。没有好好吃饭么？”
“吃了，不喜欢，天天都是一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下次大哥让他们给你换。”
“我不知道。”阿罪摇了摇头。他没有吃过除了仆人送来的，以外的食物。
哥哥又将阿罪抱进了怀里，胸腔压抑着抖动。
“哥哥，你哭了？”阿罪靠着哥哥的胸膛，听着心脏的跳动。
“没有，哥哥没哭。”
阿罪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撒谎。
“乖乖的，等哥哥来接你。”
哥哥走了。
那是阿罪印象中，哥哥离开最久的的一次。
阿罪掰着指头算日子。
两只手不够数，反反复复记了好多回，甚至掰弯了一根手指。
疼痛让阿罪明白了一件事。也许哥哥不会再回来了，就跟那个女人一样。
那个生下他，又丢弃他的女人。
阿罪不喜欢她，就像女人也恨他一样。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望月台上并不是只有阿罪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她不常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坐在正殿里。
阿罪会躲在殿门口，看着女人的背影发呆。
他希望女人能一直这样，但现实并非如此。
女人会突然暴怒，抓着来送吃食的仆人大吼着放她离开。
仆人不在时，她就会把阿罪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反反复复说着几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生！”
“为什么他不爱我了？”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他才变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每当阿罪感到疼痛时，女人又会突然转变态度，抱着他止不住地哭。
会喊着他的名字。
“阿罪，娘亲的阿罪…”
“你是娘亲的罪…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是娘的错，是我的错。我后悔了，我想离开这里。”
“阿罪，跟娘离开这里，娘亲带你离开好不好？”
阿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少年害怕所有的‘未知’，包括眼前这个人。
阿罪不记得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可能是年纪太小，他还算不清日子。
直到那一日，阿罪被女人掐着脖子，呼吸开始变得痛苦时，耳边女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阿罪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却突然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是那个女人。
这个人怀里的气息很好闻，像太阳。
阿罪认得太阳。
“醒了，太好了。”
‘太阳会说话，好温暖。’
这是阿罪睁开眼时想到的。
“娘…娘亲…不在？”阿罪第一次开口喊‘娘亲’，却再无人回应。
“弟弟别怕，以后哥哥照顾你，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从那天后，女人消失了。阿罪却并不在意，因为从那天起，阿罪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那个唯一会爱他，会在意他，会温暖他的‘太阳’，让他活了下来。
但是现在，他的‘太阳’也要抛弃他了么？
＊
等待是煎熬而漫长的。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死寂无声的望月台上，终于再次传出了声响。
阿罪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
‘是哥哥！’
阿罪在心底雀跃着想要上前。却发现来的并非只有一人。
男人的身后还有许多同他打扮相似的人。
男人走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跟我走么？”
“嗯。”阿罪没有犹豫，他很肯定，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人，就是他的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
“阿罪…”
“不对。”男人否定了他的回答。“陌白柯，你的名字。从今天起你便是寒衣教的掌火使。”
男人说完话，身后那群人便齐齐跪在了地上，高呼‘圣尊’。
阿罪。不，应该是陌白柯，又一次被他的‘太阳’所拯救。
＊
少年的心是野的。总有无限大的期望。期望着能见到更广阔的一切。
离开了望月台，少年想看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乌兰。
他想见一见书中的大漠孤烟，想看一看雪山的巍峨，想做最自由的鹰，却忘记了在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永远存在着阴霾。
“什么掌火使！狗屁的‘圣尊’！你是恶魔！是会让乌兰走向灭亡的灾星！”
“启明星因你而陨落！河流因你而干涸！你会让乌兰走向灭亡！”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耳边那些可怖的声音未有一刻的停歇，胸腔中克制不住的钝痛与愤怒，让陌白柯的眼神变得混沌。
待他意识清醒后，看到的便是守在他床边哥哥。
陌白柯努力了许久，才堪堪用手指碰了碰哥哥的脸颊。
“你醒了。”
但是这一次，迎接他的却是哥哥悔恨与自责的目光。
“哥哥…”陌白柯不知道，哥哥眼神中的失望和心疼从何而来，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哥哥可能也会离他而去。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转变，无法想象哥哥的离开。
但有些事情越是惧怕，在它真正发生时，才会让你更加明白什么叫做真实的恐惧。
少年陌白柯再一次回到了牢笼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痛快的死法
陌白柯凝视着眼前之人，神色看似平静。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哥哥…”呢喃声从陆禄的口中传出，让陌白柯瞬间变了脸色。
就见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陆禄的脖子。
“你在喊谁？”陌白柯明知道眼前之人根本听不见他的问话，却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恨。“你是不是见到他？你说话啊！说话！”
陆禄尚在昏睡中，根本无力反抗。随着他的脸颊涨的通红，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陌白柯突然惊醒，松开了双手。
“对，你还不能死，你不能死。”陌白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猛地低下头，俯身贴上了陆禄的胸膛，“还好，还有心跳，这里，还在跳动着…”
陌白柯抬头，瞧见了陆禄脖颈上青紫色的掐痕。明明是他自己留下的印记，却分外碍眼。
“来人！”陌白柯大吼一声。
很快便有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推门走了进来。
“圣使。”来人低着头，似乎十分畏惧陌白柯。
“去把那家伙喊来，快！”
“圣使，您是说…谁？”黑衣人有些茫然。
“…蠢货！”陌白柯骂了句，“你看不出来床上那个快死了么！还不抓紧去找人来给他看看！”
“是！圣使大人，我这就去！”黑衣人总算反应过来，陌白柯口中让他喊的是什么人。
“这群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蠢笨。”陌白柯阴沉着脸说道。
片刻后，一名同样戴着面具的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来看看他。”陌白柯指了指床上的陆禄。
“…是。”来人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时，似乎有些意外，但瞬间的慌神被那人迅速掩饰了去。
“他怎么样？”陌白柯问道。
“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涂点药膏很快就能好。不会留下痕迹。”来人似乎很清楚陌白柯的心思，特地补充了句。
“那就好。”陌白柯点了点头，“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皮囊…可不能有差池。”
那面具人抬头看了眼陌白柯，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哥哥，不要，我不要留在皇宫…”
“不要去，不要救他！”
原本安静躺着陆禄突然出声，无意识地伸手一把拉住了面具人的胳膊。
“你怎么！”面具人一惊，却发现陆禄并未醒来。刚刚的动静也只是梦话。
“你给他吃了‘千幻’？”
“嗯。”陌白柯没有否认。“不止哦，还有‘绮梦’。”
“你想要他的命？”黑衣人转头，看向陌白柯。“一旦‘绮梦’成了‘千幻’的药引，谁都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若想他死，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这里多的是烈性毒I药，发作起来不过片刻功夫。”
“你心疼了？”陌白柯挑眉一笑。“也是。他那般耀眼明媚的模样，连我看着都心动，何况你与他相处了那么久…”
陌白柯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的面具人的头发。将对方整个人拖拽到了自己面前。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多恨他那张脸…我恨不得他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我又怎么可能让他死的太痛快。”
陌白柯凑到面具人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心里即便是有想法，也给我藏好了…千万别让我知道。否则…”
“没有…我没有想其他的，也没有心疼。”面具人勉强稳住了身体，“我只是担心，这些药的副作用…会影响到‘圣尊’…”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陌白柯这才松开了手，“计划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陌白柯回到床边，指尖轻触陆禄的面庞。“等哥哥醒来，我会送他一份大礼…他一定会喜欢的…”
＊
“谁！”黑衣人察觉异动，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谁知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穆云戟沉声道。
黑衣人在发现来人是穆云戟后，眼中瞬间有了光彩。
“堡主！真的是你！”
“嗯，是我。”穆云戟点了点头。“陌白柯在里面？”
“是的，圣使大人就在屋里。”
“方才你带进去的那人是谁？”穆云戟接着问道。
“一个大夫，医术很高明的。”黑衣人轻声说道，“不过那家伙神神秘秘的，来了这么些天，我都没见过长相。平时也都是在屋子里不出门，轻易不见人的。”
“陌白柯受伤了？”
“不是，是圣使大人带回来的一个人。”黑衣人解释道。
“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黑衣人摇了摇头，“不清楚，但圣使大人似乎很在意那个人，从回来后就片刻不离的守着。”
“我刚刚进去的时候偷偷看了眼，是个长得十分俊秀的公子。”
‘会是谁？让陌白柯这么在意？’穆云戟皱了皱眉。
“堡主！”
“有事？”
“你和圣使大人…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黑云堡？”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和他之间的事，解释不清。”穆云戟抬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不会让你们等很久的。等解决完了眼前的事，大家就能回黑云堡了。”
“嗯！”
＊
穆云戟正要敲门。那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穆云戟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袍戴着面具的人，心知这人多半就是方才提到的那个大夫。
面前这人瞧着又矮又瘦，站近了还不够穆云戟的下巴。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门外还杵着个人，抬头看了眼穆云戟。
两人的目光交错，各自退了半步。
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率先跨步走出了门。
和穆云戟错身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人碰了下穆云戟的胳膊。
穆云戟没在意，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你去哪儿了？”陌白柯转头，见是穆云戟便开口问了句。
“有事。”穆云戟神色漠然地回了句。
“哼！我说过，让你别乱跑。”陌白柯站起身，走到穆云戟的面前，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看着穆云戟身上层层叠叠缠满绷带，陌白柯突然笑了。
“呵呵，看来…上次的伤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穆云戟默不作声地拢了拢衣襟。
“穆云戟，我劝你多想想黑云堡的那些人。别惹我不开心…”
“不用你提醒我。”
“也是，穆堡主可是聪明人。”陌白柯笑着说道，“堡主是不是好奇我带回来的人？”
陌白柯侧了侧身子，“从方才一进门，你的眼睛就时不时的往那床上看。”
第一百二十章 脱控
‘他怎么会在这！’
穆云戟察觉床上躺着的人竟是陆禄时，十分诧异。
“他这是怎么了？”穆云戟察觉出了陆禄的异样。
“喂他吃了点好东西…放心，死不了。”陌白柯走了过来，伸手轻抚上陆禄的额头。
“他可是我发现的宝贝，比你，更适合为我所用…”
“你要拿他的身体做什么？”穆云戟皱眉。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陌白柯笑着说道，“我本来看中你这幅身体，想着把它给哥哥用，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陌白柯突然神色一变，眼中带了些恶意，“你让我很不满意…这么一身的伤，看着实在是令人恶心。”
“所以，我特意挑了个更完美的…他比你要更好。”
“陌白柯！”穆云戟一把揪住陌白柯的衣领，将人提到了半空。“你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
“哈哈哈，你知道他是谁么？你凭什么说他不相干？又凭什么觉得他无辜？”
“他是陆千崇的弟弟，他就不可能无辜！”
“你…”穆云戟的眼中满是失望。
他有些分不清，究竟当初那个有着温暖笑容，能安抚他的躁动彷徨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你后悔了？”陌白柯讽刺道，“但是可惜了，你的命…已经跟我绑在一起了。你离不开我，也杀不死我…”
“就算你不承认，你心里还是爱…”
“别说了！”穆云戟一声呵斥，打断了陌白柯的话。
“陌白柯，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要我杀的人，要我黑云堡的势力，要用我的身体去复活你大哥…这些我通通没有拒绝你。”
“可是你呢？明明当初说的是恩怨两清。如今一个李府，一个黑云堡，还有那些、那些姑娘。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还觉得不够么？你究竟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
“不够！怎么可能够呢！”陌白柯抬起手，死死掐住了穆云戟的手，指甲划破了对方的手背。
“乌兰国没了、那些跟我留着同样血脉的人都死光了…我哥哥死了、这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不在了。”
“你觉得这样我不能恨他们么？不该恨他们么！”
“但那些人是无辜的…”
“我死去的同胞们不无辜么！我的哥哥还有他们就该被活活烧死么！”
泪水滴落在了穆云戟的手背上，让还在流血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穆云戟终是松了手，垂下的头意图掩盖眼底将要泛滥的情绪。
“放了他吧…”穆云戟轻声道。
“你说谁？”
“那个人。”穆云戟抬手，指向床上的陆禄。
“你只是要一个复活你大哥的身体，有我就行了。别去…别去牵扯其他人。放过他吧…算我求你了…”
陌白柯瞥了眼陆禄，又将目光放在了穆云戟的身上。
“你很在意他？”
“没有。”
“你有！之前我对那么多人下手，你都没有开口阻挠过。为何你会替他，为了他来求我？”
“我说了没有。我也不是替他求情，我只是不想看着你继续错下去了。”
“真的么？”
“嗯。”穆云戟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陌白柯质问道。
穆云戟的沉默让陌白柯莫名生出一丝慌乱。
一种眼前这人将要脱离他掌控的感觉从心底滋生。
但陌白柯知道，‘绮梦’一旦种下，就不可能有解开的那天。
穆云戟会很‘听话’，直到死亡来临前。
“行了，你先出去吧。”陌白柯烦躁地摆了摆手，“我又没说一定会用他的身体，你不要摆出这么一副样子，看得我心烦。”
穆云戟见他松了口，便没再多言转身要走。
到门口时，却又被陌白柯喊住。
“穆云戟！”
“还有事？”
“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穆云戟摇了摇头。
“那，那若是…”
‘若是没有绮梦呢？你会留在我身边么？’陌白柯不敢问出口。
“什么？”
“没事了，你走吧。”
＊
离开屋子后，穆云戟从胸前摸出一样东西。
被一块黑布包裹着。
是方才那个戴着面具的大夫，经过他身旁时偷偷塞进他怀里的。
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用意，却还是小心地将那东西藏了起来。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后，穆云戟才敢将那黑布拿了出来。
黑布中包着一小块翠色的石头和一张纸。
‘用之可控绮梦，救人。’
“这东西能控制‘绮梦’的效用？怪不得刚刚陌白柯跟我说话时，我竟不像平日里那般对他毫无反抗之心…”
穆云戟盯着那石头，脑中思考着那面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救人…是说陆禄么？”
穆云戟知晓时间紧迫，根据陌白柯原先的计划，不出三日他便会动手，他必须在那之前尽快将陆禄带走。
不然就陌白柯那阴晴不定的脾气。指不定还要做些什么。
＊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何事这般着急？”陌白柯开门问道。
“圣使大人！”门外那人吃了一惊，举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这般焦急？”
“圣、圣使大、大人！”来人心里紧张，说话有些不利索。“不、不好了！”
“别废话，到底怎么了”
“圣、圣尊殿、殿里的神像不见、不见了…”
“什么！”陌白柯瞪大了眼睛，“走！去看看。”
来到大殿中，陌白柯看着空荡荡的石台，有些吃惊。
“来人！派人去找！那么大个神像怎么可能平白消失！”
“是。”
陌白柯此时心里异常的愤怒。
那石像是他特意比着他哥哥的模样让人雕的。少说也有好几百斤。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
‘不对！’
陌白柯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那石像那么重，不可能毫无动静就被带走。除非…’
陌白柯上前，仔细看了看。就看他伸手，一把掀开桌上的布。
那‘消失不见’的石像赫然里藏在桌下。
“果然。”陌白柯微微松了口气。
他就说，那么重的东西不可能带走。对方大概是想要趁机转移他们的注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穆云戟的决断
陌白柯回到屋子后，瞧见空荡荡的床，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来人。”
“圣使大人。”
“刚刚谁来过我这里？”陌白柯问道。
“是…”
“说。”
“堡主刚刚来了一趟。我跟他说您不在房里，他就走了。”
“……呵呵呵，很好。穆云戟…”陌白柯怒极反笑，“多带些人，去把你们的穆堡主‘请过来’见我。”
“圣使大人这…这恐怕…”黑衣人有些犹豫。
“也是，以穆云戟的武功。你们要想带他回来，怕是有些困难。”陌白柯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吧。”
＊
穆云戟身后背着个人，行走在夜间的山林里多少有些缓慢。
但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察觉他的计划。
胸口处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差点让穆云戟摔倒，所幸身旁有一颗大树，才让他稳住了身形。
“陌白柯…”
穆云戟知道，这必然又是陌白柯对他自己下了狠手。
为的是‘惩罚’穆云戟。
“得快一点了，要是被他们追上…”
穆云戟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封住了心口处的穴道，暂时压制住了疼痛。
穆云戟借着月色看了看，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自己便能离开这山林。
“再坚持一下…”穆云戟低声道，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身后那人听的。
穆云戟加快了步伐行走在林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隐隐瞧见了山林的尽头。远远能望见的城墙，让穆云戟多少有些激动。
但是很快，这份愉悦便被打破了。
“堡主。”
穆云戟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眉头紧皱。
“陌白柯让你们来的？”
“是的。”黑衣人沉声道，“堡主，和我们回去吧…圣使大人说了，只要您回去，这次的事情他可以不同你计较。”
“……”穆云戟看着眼前拦着他的这些人，眼神微动。
即便他们都带了面具，穆云戟还是能从身形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都是黑云堡出来的，都曾是穆云戟的下属。陌白柯的手底下明明有其他人，他却偏偏让这些人来阻拦自己。
陌白柯就是想看看，穆云戟会不会对自己人出手。
“穆堡主，您为何非要跟圣使大人作对呢？”
“圣使大人会带我们走向永生，他会赐福于我们，会治愈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
“等到圣尊复活，我们就会得到新生！”
“跟我们一起，不好么？”
穆云戟隐忍着怒气，虽然明知道他们是被陌白柯下了I药，是被蛊惑才会变成这样。
但他还是觉得心痛。
“我若不同意呢？”
“那就别怪我们和你动手了。”
话音未落，就有几支飞箭从林中射向穆云戟。
‘他们还带了其他人！’
幸亏穆云戟反应迅速，这才躲过了那几支暗箭。
“你们若想跟我打，一起上便是。何必背后偷袭！”
黑云堡的祖训向来磊落，穆云戟自己心中更是对这些背地里的小动作分外不齿。
“堡主大人武功高强，我们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黑衣人冲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一起上。”
穆云戟身后还背着人，自然是不愿与他们周旋，只是想着能躲便躲，尽快突破。
但一味地躲避却只让来人逐渐逼近，随着时间的流逝，穆云戟没了最开始的游刃有余，时不时的被对方的刀剑划出几道口子。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耗死。那是就走不了了。’
“堡主还不准备出手？”黑衣人挑衅道。“既然如此，堡主又为何要苦苦挣扎？不如随我们回去跟圣使低头认个错。大人他不会为难你的。”
“你做梦。”穆云戟沉声道。
“其实圣使大人还给了堡主一个选择。”黑衣人抬头，用剑指向穆云戟的身后，“把你背上的背着的那个人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走，如何？”
“想都别想。”穆云戟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几人。
“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几名黑衣人身形一动，围成一圈将穆云戟困在了中间。
几人同时出手，正当他们以为穆云戟避无可避之时，那几把刀和剑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一般，竟都没有落在穆云戟的身上。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穆云戟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震天的吼声在林中响起。
那几个黑衣人纷纷扔了武器，一脸痛苦地捂着耳朵跪在了地上。
而距离不远处的大树上，还在藏匿着身形的放箭之人，也捂着耳朵从树上跌了下来。
吼声过后，穆云戟看了看周围倒在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但这是他必须做出的抉择，他不能再被陌白柯抓回去了。
＊
陌白柯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四周围倒下的一群黑衣人。
“很好，穆云戟…我倒是真小瞧你了。”
“过去看看。”陌白柯朝一旁跟着的黑衣人吩咐道。
那人赶忙上前查看。
“圣使大人，都还活着！”
“活着？”陌白柯笑了笑，“那就都杀了吧。”
“大人！”黑衣人的声音透着些许惶恐。
“他们被震碎了心脉，即便活下来也是痛苦的。”陌白柯上前，弯腰贴在黑衣人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是在帮他们解脱…放心吧，等圣尊复活之后，自然会赐予他们新生。”
随着陌白柯的话音落下，黑衣人眼中的点点光亮散开。黑漆漆的眼眸仿若泥沼一般。
“遵命，圣使大人。”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陌白柯转身的瞬间，脸上便没课笑容。
身上突然出现的几道新伤还在隐隐作痛。胸腔处更是因为穆云戟方才那奋力的一吼而火烧般得疼痛。
原本以为穆云戟会顾念旧情不与这些人动手。谁知他还看错了。
“都一样…你们终究都是一样的。可以随随便便的抛弃其他人。”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
“陆禄离开多久了？”
“他说是去送柳渔回家，之后…之后就没再回来。我以为他是顺道回了家，就没让人跟着。”陶慕不安攥着手。
“他没回家。”雁长天看向陶慕，“我一直在家里等着，没见到人。”
“那他会去哪里？”陶慕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陆禄是不会到处乱跑的，他有分寸…”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恨之入骨
“姓陆的是有分寸。但陶大人别忘了，那家伙向来是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夜洵这会儿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信赶了过来。
“堂主的意思是…”苏青栩心底有了猜测。
“他自己去找陌白柯了。”夜洵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他怕是早就想着这么做了。”
“你为何如此肯定？”雁长天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怀疑地看向夜洵。
“别这么看我。”夜洵耸了耸肩膀，“我事先也不知道，他也没通知我。”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秋王爷醒了，就在刚刚。”
“王爷醒了？”陶慕很是意外。
“没错。”夜洵点了点头，“我去问过了，负责守卫和伺候的人，都没有看到有人来过。我怀疑，他们应当是中了某种迷I药。就跟之前他们带走王爷时的情况差不多。”
“他们都不知道？那…那秋王爷呢？王爷醒来后可有说什么？”陶慕急切地问道。
“王爷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我刚去看过，暂时怕是问不出来什么。我已经吩咐太医去看了。一会儿太医看过后，我会再去从他嘴里探探情况。”夜洵叹了口气，“只是小王爷他…我估计从他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现在怎么办？”陶慕一脸的忧虑，“陌白柯太不正常了，陆禄一个人去找他岂不是很危险…”
“我去找他…”雁长天起身要往外走，却被夜洵喊住。
“等等。”夜洵开口道，“这位…雁公子。”
“我已经让逆斩堂的人去查探消息了。你这会儿一个人出去，万一碰到那陌白柯的人，遇上什么事儿。到时候姓陆的回来，是要怪罪我的。”
雁长天转头，看了眼夜洵，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清楚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们现在来梳理一下事情的起因和缘由吧。总要搞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偏偏要针对陆禄那家伙。”夜洵沉声道。
这会儿的夜洵，已没了原先刚见面时那副散漫姿态。突然严肃起来的他，莫名多了几分压迫感。
“雁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我？”雁长天皱眉，不知为何夜洵会特意提起自己。
“你好歹和那陌白柯也算是旧识。知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有何意图？”夜洵问道。
“。”雁长天沉默着摇了摇头。他感觉到，夜洵在问他这话时，似乎是别有用意。
“雁公子不知情？”夜洵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雁长天的身上，“我以为，凭着你们的交情，他或多或少会向你透露过。”
“我与陌白柯没什么交情。”雁长天沉声道，“他恨我入骨，只有仇怨。”
“恨你？”夜洵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你们可都是乌兰人，当年经历过那场大火后好不容易活下来，不应该是同仇敌忾么？”
“你们有共同的‘仇人’，相同的境遇，你的身份让人实在不得不怀疑，你接近陆无为究竟有何意图。”
雁长天此刻已经确定，这夜洵分明就是在有意挑衅。
“正因为我活着，所以陌白柯才恨我入骨。”
“陌白柯怀疑你？”
“不是怀疑。他那个疯子，认为所有人都欠他的。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他哥哥。”提起陌白柯，雁长天也是一脸的不情愿。
“陌白柯的哥哥？”
“夜堂主不知道？堂主手下那么多能人，想知道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在这里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雁长天讽刺道。
“咳咳。我演的很明显？”夜洵笑了笑。
雁长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之前没和夜洵接触过，这会儿对他这突然转变的模样有些不太能适应。
“雁公子。”苏青栩上前一步，“堂主他也是关心陆禄的安危，关心则乱，想来也不是有意与你为难。”
“但正如夜堂主所言，如今形势逼人，若雁公子有什么消息，不妨告知我们。毕竟对陌白柯此人了解多了，我们也才好提前想法子应对他接下来的行动。”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一路的，不要内讧。”陶慕也赶忙笑着打起圆场。
“那也要看雁公子想不想和我们一路？”夜洵笑道。
雁长天瞥了眼夜洵，转头看向苏青栩他们。
“陌白柯的哥哥，便是当初放火烧了乌兰皇城的皇帝。”
“陌白柯的哥哥是皇帝！”陶慕表现的最惊讶。
“嗯。”雁长天点了点头。
“那你呢？我虽知你是乌兰国人，但你和陌白柯他们又是何关系？”苏青栩问道。
“寒衣教是乌兰的国教…而我也是当初寒衣教的护法之一。跟陌白柯一样，他是掌火使…”
“那你们的关系…就算不是很好，但也不应该向你说得那样，他对你恨之入骨吧？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苏青栩此刻也是一肚子的疑问。
雁长天叹了口气，将当年乌兰国大火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在场的几人。
随着雁长天的讲述，几人也终于明白为何陌白柯会针对陆禄。
“所以从一开始，陌白柯的目标就是陆禄？他给秋王爷下毒也是为了诱骗陆禄上钩？”苏青栩皱了皱眉。
“你们之前调查的结果没有问题，陌白柯一开始只是说想‘复活圣尊’。但是在这过程中，因为我的出现，让他发现了陆禄的存在。他便临时更改了计划，要对陆禄下手。在我们所有人里，他最恨的就是陆千崇，陆禄是陆千崇的弟弟，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一但陆禄落进他的手里…”雁长天皱眉道，“陌白柯阴晴不定，陆禄在他手里多一秒都是危险。”
夜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雁长天，像是在掂量他这话中究竟有几分可信。
就像雁长天之前说的，他在来之前确实调查了他们几人的身份。但是当年关于陆千崇的种种，就像是一种禁忌，连他也不敢轻易触碰。
所以，今日雁长天的话，也算是替他解惑。也不怪他家陛下对这乌兰国的所有人都是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长记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夜洵说着，起身便要朝外走。
“夜堂主指的是什么时间？”苏青栩皱眉，有些搞不清出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要走。
“太医应该给小王爷看过了。”夜洵扯了扯嘴角，“小王爷这回怕是被人摆了一道，我再不去安慰一下，说不过去。”
“你们一起么？顺道看看能不能跟王爷打听点儿关于陌白柯的事。”
“那就一起吧。”雁长天最先反应过来。
“啊，对，一起去，一起去，走吧，清栩。”陶慕赶紧跟上。
这节骨眼儿的，他要是不去看着，万一这几个人起了什么冲突…不敢想！
＊
“王爷，这是太医给开的药，您喝点吧。”侍从在一旁捧着药，神色间满是小心翼翼。
“我没生病，药拿下去。”元秋扶额。他这会儿只觉得头晕的厉害。
方才老太医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他愣是一个字儿没听进去。
“人呢？”元秋问。
“王爷找谁？我去差人给您喊来？”
“无为人呢？”元秋本以为，自己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无为？”侍从听这名字十分陌生。
“陆禄人在哪儿？”
“王爷您说陆捕快啊！”侍从这才反应过来，“陆大人之前来看过您。后头还带了个号称是什么‘神医’圣手的人来给您看诊。但也没瞧出来什么。后来陆大人送那人出府，便没有回来了。”
“没有回来？他人去哪儿了？”元秋的语气多了些烦躁。
“这…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一直守着王爷。未曾…打探过这些。”
“夜洵求见秋王爷。”屋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元秋有一丝慌乱。
‘夜洵！这家伙怎么来了？’
“外头那人是怎么回事？我昏睡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是问夜堂主？”侍从眼中浮现一丝茫然。“王爷不记得了？前几日不是王爷您带着夜堂主他们回来的么？”
“我带夜洵他们回来的？”元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元秋虽然心里头对跟夜洵见面这件事有些排斥，但此刻脑子乱作一团的他，也知道自己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门外这人，他不情愿也还是得见。
“进来吧。”元秋起身，冲着一旁的侍从吩咐道，“扶我去外间。”
元秋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有些惊讶地发现屋子里除了夜洵外，还来了不少人。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元秋问道。
“听闻王爷身体抱恙，他们都很担心，想来看看您。”夜洵恭敬地说道。
“本王无事，只是身子有些乏。”元秋边说边皱眉，“你让太医别再给本王开什么药了，那味道闻着闹人，心里烦。”
“王爷是在为难属下。”夜洵皱眉道，“太医说王爷身体虚弱，这药不是谁能说停就停的，王爷还是得听太医的。”
“王爷也不想陛下见到您时，替您担心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元秋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抬出来皇兄压他。“行，本王吃药。等回京之后，本王一定会好好跟皇兄说一说，夜大人是如何照顾本王的。”
“哦对了，夜大人似乎也该想想怎么和我皇兄解释，这本该‘死了’的人，为何会突然活了过来？”
“王爷说笑。哪里有什么‘又死又活的’人。”夜洵垂首说道，“看来王爷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
“你！”元秋被对方的态度气的一整个无语。“那本王问你，陆无为人呢？”
“陆无为？王爷说的是何人？”夜洵面上神色未变。
“你！”元秋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属下知道，王爷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些人。”夜洵上前，“陛下平日里惯着您，是以为您能识大体，但今日您的所作所为，可与您的身份不符。”
“夜洵！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育本王！”元秋一掌拍在桌子上，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属下身份卑微，确实不敢教育王爷…”夜洵眯了眯眼睛，“但即便是属下这种出身的人，也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这种蒙学时先生就教过的东西，王爷怕不是都忘了吧？”
“你！”元秋一肚子的火，就见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反驳。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次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些过了。
“王爷想没想过。若是您在雁门镇出了点事，陛下会如何？”
“雁门镇的百姓未曾开罪于您，陶大人未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甚至在您来了雁门后，还在家中单独为您张罗了院子，安排吃住。但您呢？”夜洵沉声道。
“王爷若是在雁门镇有半点差池，您觉得陛下会先拿谁问罪？陛下是会放过陶大人他们？还是会放过雁门镇？”
“您的一时兴起却要其他人平白承受这无妄之灾。”
“王爷，这便是您的教养？”
夜洵说完，屋子里静的可怕。
除了元秋外的几人，不由得都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夜堂主当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陶慕不经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苏青栩自然是瞧见了他的小动作，扯了扯陶慕的衣袖，示意他藏着点。
当王爷的没说话，其他几人自然是不好开口。
只得干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元秋总算是回过神来。
就见他有些别别扭扭地把头转向一旁，小声嘟囔了句，“对不起。”
“王爷说什么？”夜洵挑了挑眉。
“我说！”元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说我知道错了！不该给别人添麻烦。不该做有失身份的事。”
陶慕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恐地看向苏青栩，却发现对方和自己的表情差不多。
毕竟自从元秋来到雁门镇后，向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何时与人服过软。
夜洵点了点头，“知错便好，既然知道错了…那王爷不妨将那陌白柯同你之间的交易，和我们详细说一说。”
“让我说什么，你又不是查不到。”元秋扭过头，分明是不愿搭理夜洵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私的心
“如今王爷您好好回忆回忆，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夜洵！”元秋气急败坏地拍桌站了起来。但是很快，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迫使他又不得不坐会了椅子上。
“王爷！”侍从在一旁一脸的担忧。
“怎么样？”夜洵上前一步，一改方才的态度，语气多了几分关切。
元秋摆了摆手，没说话。
“去喊太医来。”
“是！”
“不用。”元秋摇了摇头，“应是刚起来身子乏，没什么事，不用喊太医了。”
“你听话，让太医来看看。”夜洵皱眉道。
“我说了真没事。”元秋偏了偏头，“夜堂主，何必惺惺作态。”
元秋的一句话，让夜洵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被他迅速掩藏了去。
就见夜洵笑着站起身，“也是，王爷身边自然是不缺我一个人的关心。”
元秋没再回应他，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苏青栩身上。
“你来问吧，本王脑子有些乱，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好的，王爷。”苏青栩微微俯身。
“王爷可知自己中的什么毒？”
“我记得…姓陌的说是叫‘千幻’…”元秋回忆道，“陌白柯说那不是毒I药，只是一种迷I药，会让人陷入昏睡。”
“‘千幻’…我从未听过，听名字似乎不是中原的…雁公子可有听说过？”
“那是乌兰的药。”雁长天点了点头。“陌白柯骗了你。”
“‘千幻’是虽然是迷I药，但会根据‘药引’的不同，产生不同的额外效果。有些甚至会逐渐消耗中药之人的精力，让人在昏睡中死去。”
“……”雁长天的话让元秋沉默。
“王爷眼下的情况，怕是在昏迷时损耗颇多，若非及时服用了解药，只怕…”
后面的话，雁长天没说出口，但在场的几人却也知道结果如何。
“王爷实在是不该轻易相信他人…”苏青栩叹了口气。
“没想到王爷平日里对我们这些身边人都存了几分防备，这会儿遇上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外人，倒是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夜洵冷笑一声，“我看啊，应该让太医给王爷开的药里，多加一份核桃才是。”
“你！”
“咳，王爷。”苏青栩开口阻止了将要上演的争斗，“王爷和陌白柯之间，可是有什么约定？”
“嗯…”元秋点了点头。“他说他想帮我。”
“陌白柯跟我说，他有一种药，能让人死心塌地的爱上别人，再也离不开那个人。”
“我…我知道听上去很荒谬，但我真的…我真的太害怕无为再离开了。我找了他三年，音信全无，但我知道他没死，我不想…不想再让从我眼前消失了。”元秋的面上满是痛苦，他甚至不敢去回忆，这三年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为什么不说实话？”雁长天这时却突然开口。
面上看似平静，但攥紧的双手却是在压抑着无法宣泄的怒火。
“陌白柯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绮梦’只会对心存爱意之人产生效果，若对方根本不爱你，即便用了‘绮梦’也没用。所以你跟陌白柯打了赌？赌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你，是不是？”
“我…”元秋此时的面色瞧着更显煞白。心底那些自私的念想被人当众挖开，那滋味寻常人当是受不得。
“他说了…”元秋低声道。“他还说，只要我服下‘千幻’，无为定然会选择救我，他会为了我留下来，就证明他心里有我！陌白柯说这是我唯一留下他的机会，只要他回来，就再不回离开了。”
“用什么方法留下他？”雁长天走上前，神色晦暗地看向元秋。
“你想用什么方式留下他？囚禁、迷I药、打断他的双腿？斩断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我没有…”元秋无助地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伤害无为。”
“你没想过？呵！”雁长天冷笑一声，“你其实心里都清楚，他不爱你。所以你才会答应陌白柯的赌约，因为你想借用陌白柯的手，把他留在你身边。”
“你想‘清清白白’的，以为把一切推到别人身上你就是干净的？”
“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痛苦，也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你的自私和不甘心会毁了他。”
“我不是，我只是想他能看见我，想他眼里有我…”
“但他出事了。”雁长天沉声道，“因为你。”
“什么意思？”
“你身上的‘千幻’解了，你觉得是因为谁？”雁长天冷冷地说道，“陌白柯把他带走了，他用自己换了‘千幻’的解药。”
“你说陌白柯把他带走了？”元秋表现得十分惊讶，“不可能，那人明明答应过我，会把无为留下来的！”
“你与陌白柯做约定，就是最大的错误，他那人根本不可信。”雁长天叹了口气。
他现在心里很是烦躁。元秋的反应不似作假，他应当也不清楚陆禄的下落。
而且，带走陆禄的人还是陌白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陌白柯对陆禄、或者说对陆千崇有多大的恨意。陆禄落到他的手里，会被他怎么折磨，雁长天不敢想。
“城东的石林。”元秋突然开口。
“陌白柯在那里？”
“之前几次，他与我见面都是在那里。”
“城东我们派人去过，并没有发现异常。”陶慕摇了摇头。
“是城东。”元秋此时倒是格外坚持。“陌白柯带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瞒着我。当时虽然都是天黑，但我记得那条路。你们若是不信，我亲自带你们走一趟便是。”
“好，我们即刻动身。”雁长天应道。
“不行。”偏偏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夜洵突然开口阻拦。“王爷千金贵体，怎可以身涉险。”
“无为是为了我才被陌白柯抓去的，我必须去救他！”元秋却坚持道。
“我说不可。”夜洵的态度也很坚决。“我刚刚说话的话，王爷转头就忘了么？”
“这情况不一样！”
“好了各位。”苏青栩出面，“要我说，王爷确实不适合前去。不若王爷将路线画下来交给我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难解
“王爷，苏某知道您担心陆禄的安危。但还是希望您能听我一言，留下来。”苏青栩解释道，“不说您的身份不适合冒险。何况您若是在场，指不定陌白柯会把主意打到您身上。到时候我们不光要花 I心思在救回陆禄上，甚至还要额外分神来顾及您的安全。”
“我有身边有暗卫跟着，你们不必操心。”元秋还是不愿放弃。
“暗卫？”苏青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我听说王爷身边的暗卫都是逆斩堂出来的…夜堂主他…”
“嗯，没错。”夜洵见几人都看向自己，应和着点了点头。“我不许，所以王爷不能去。”
“夜洵！你这家伙！”元秋刚要发火。
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少爷您在么？”
“是丰年！”
陶慕一把拉开了门，果真便见着个少年正站在屋外。
“怎么了这是？”
“少爷！前、前头回来人。”丰年一路跑着寻了过来，说话时喘着粗气。
“什么人？你别急，把话说清楚。”
“一个穿黑衣服的，受了好重的伤！进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丰年焦急地说解释道，“少爷你快跟我去看看！”
“受伤的黑衣人？”陶慕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夜洵。
“不是我的人。”夜洵否认道，“人都找上门了，就先去看看吧。”
＊
“穆云戟！”
几人来到前厅，雁长天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雁…咳咳咳！”穆云戟转头刚要开口，却止不住咳了起来。
“你！”雁长天低头瞥见了穆云戟怀中那人，让他瞬间慌了神。
“陆禄！”雁长天一个闪身，到了穆云戟身旁。
穆云戟受了伤，一路强撑着才寻到了陶慕府上。
他先头进来的时候没见到人，丝毫不敢松懈。这会儿见着雁长天，穆云戟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人，给你。”穆云戟小心翼翼地将陆禄送到雁长天怀里后，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穆云戟！”雁长天抱着陆禄，眼看着穆云戟倒在一旁却分不出手。
幸亏苏青栩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人。
“走！先把人安顿好，再找大夫来看看。”苏青栩说道。
“嗯。”
夜洵盯着几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来人。”
“堂主。”黑影一闪，夜洵身边便多了一个人。
“去喊太医。”
“是。”
“等等。”夜洵想了想，“保险起见，再让人去把那位‘圣手’先生请到府上。”
“遵命。”
“记得，态度要‘好’。”
“是，堂主。”
＊
陶慕在屋前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眉头紧皱，时不时地抬头朝那屋子望一眼。
“这么担心，怎么不进去看看？”夜洵问。
“啊？说我么？”陶慕反应了下，才发现夜洵是在同自己说话。“太医在里面看诊，我也帮不上忙，进去也只会添乱。”陶慕的双手攥紧在了一起，说话间眼巴巴地盯着房门。
“说的也是，陶大人看着年纪轻，倒是比某些人明事理。”夜洵称赞道。
“夜洵，你别借题发挥。”元秋立马甩了个白眼过去。
“是嘛？那刚刚要不是我拦着，非要进去赶热闹的人是谁？”
“我那是担心无为！想进去陪着有什么不对？”
“你进去能干啥？”夜洵挑眉，“你是懂治病还是能救人？再说了…”
“人家多的是人关心，不差你一个。”
“你！”
元秋正要发作，面前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就见太医从房里走了出来。
“陆禄他们怎么样了？”陶慕上前刚问了一句，便被元秋挤到了一旁。
“见过王爷。”
“好了，别多废话了。快说说无为，咳！房里那人怎么样？”元秋摆了摆手。
“王爷问的是哪一个？”
“不是一身黑的那个。”元秋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那种穿的乌漆嘛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谁要管他死活。”
“是嘛。”夜洵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元秋。
“咳，你快说。”
“回王爷…那位陆公子…昏迷不醒的症状和王爷之前十分相似。赎老臣医术不精，实在是查不出什么原因。但…”
老太医叹了口气，“陆公子的状况，瞧着比王爷之前还要严重些，之前王爷只是沉睡。但陆公子…”
“陆公子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方才老臣给他诊脉的时候，他一直高烧不断。要是继续这么烧下去，情况就不大妙了…”
“我进去看看！”元秋听了更呆不住，急急忙忙就往屋里跑。
“我也去！”陶慕跟在后头跑了进去。
“王爷！您才刚醒，不可疾行啊！”老太医反应过来，在元秋身后喊道。
但显然，太医说的并不在王爷的‘听话’范畴内。
“裴太医。”
“夜大人，王爷这样可不行！这万一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陛下怪罪起来…”老太医急得直冒汗。
“无妨，等会儿我便让人带他回屋休息。您放心，之后我会亲自看着他休息吃药的。”夜洵说道。
“那就好，夜大人可千万照顾好小王爷。”
“您放心。”夜洵点了点头。“裴太医，屋子里那人的情况，你与我详细说一说吧。”
“哎…”老太医先是叹了口气。“容老臣打听一句，那位陆公子是不是宫里头出来的？”
“嗯。”夜洵点了点头，“裴太医如何知道的？”
“他体内的毒，远不止那‘千幻’一种。我也算宫中的老人了…夜大人手底下那些人我也有所耳闻。你们平日里服的‘决心丹’，太医院也经手过。”
“他体内的那种毒，不是一两日吃进去的。长期服用让他的身体对普通毒I药有一定的抗性，包括那‘千幻’。”
“但这次坏就坏在他服用过的‘决心丹’，和他体内的‘千幻’起了反应。”
“他如今起了热症，也是身体里多种毒性在相互抗衡的缘故。”
“那可有法子解？”夜洵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
“依着陆公子如今的情况，即便是有解药解了‘千幻’的毒，他体内的‘决心丹’也会爆发。到时候…哎…年纪轻轻的却要遭这罪，怕是比死了还难受…”裴太医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夜洵沉声道。
“这…我要在想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何必舍近求远
雁长天凝视着躺在床上的陆禄。
看着他在梦中眉头紧蹙，时不时的呢喃着什么，两鬓的发丝湿漉漉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雁长天想不通，为何不过两三日的光景，这人又将自己弄成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雁长天伸出手，有些微凉的指尖触碰上陆禄脸颊。
冰凉的触感让整个人都在发热的陆禄不自觉的想要索取更多
“长天…”陆禄无意识的呼唤，让雁长天身体一颤。
“…我还是高看了自己。”
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教育那小王爷，讽刺他的自私和贪心。偏偏这会儿到了自己身上，那一闪而过想要将眼前人永远禁锢在身边的念头，让雁长天有些错愕。
“无为怎么样了！”
偏在这时，一道恼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雁长天克制地收回手，双目微瞌掩盖住了心底的欲I望。
喃鳯“无为！”元秋刚冲到床边，想要看一看床上的陆禄，就被雁长天伸手拦了下来。
“大胆！你敢拦着本王！”元秋怒。
“你是大夏的王爷。我是乌兰人。”雁长天冷冷的说道。
“你！”
“王爷。”陶慕跟在元秋身后走了进来。“我们先问清楚，您去到跟前也帮不上忙。”
“雁公子，陆禄如何了？”
“不太好。”雁长天摇了摇头，“太医刚刚说，热度退不下去，再这么烧着情况会越来越糟。”
“那这怎么办？穆堡主呢？是他把陆禄带回来的，他有没有什么法子？他会不会知道陌白柯现在人在何处？”陶慕一脸的焦急。
“穆云戟还没醒。”雁长天叹了口气。“太医刚刚也给他看过了，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肺腑皆有损，失血过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怎么会这样…”陶慕看向床上的陆禄，“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那陌白柯果真是个疯子，如此的狠心。”
“那我们怎么办？先派人去趟石林么？”
“穆云戟他们这样，多半是被陌白柯发现遭到了围堵。眼下陌白柯他们定然是有所防备，派人去查恐怕会是竹篮打水。”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禄他…”陶慕实在是不忍心说出那个字。
“我要带无为回京城，现在就走！”元秋开口道。
“你想干嘛！”
“王爷！”
眼见着元秋再一次想上前，雁长天没再留手，抬手一掌就要拍向他。
陶慕吓了一跳，刚要伸手，眼前飞速的划过一道影子。
再一看，原来是夜洵挡在元秋身前，替他挨了雁长天这一掌。
“唔。”夜洵一声闷哼，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雁公子可解气了？”
“你。”雁长天抬头看向夜洵。
“这里到底是大夏，以雁公子如今的身份，动手之前还是多替自己和别人考虑考虑后果。”此时的夜洵不见了平日里散漫的气质，双目垂下冷冷地注视着雁长天，压迫感十足。
“你！”元秋被夜洵护在身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推了推夜洵的后背说道，“你干嘛替本王挡！本王让你挡了么！你让开，本王倒要看看，他还敢打我不成！”
“小王爷。”夜洵猛地回头。
“你。”元秋同夜洵对视片刻，率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夜洵安抚好了自家不省心的王爷，方才转头看向雁长天。
“雁公子，我知道你担心陆捕快。你心中有气也不能随便和人动手。王爷是千金贵体，遭不得你这一掌。”夜洵边说，边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小王爷心直口快，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雁公子心里不快活了，还请雁公子见谅，别与他这小孩的性子计较。”
雁长天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戒备地看着夜洵。
“雁公子下次若是心里还有不痛快的，尽管来找夜某。”夜洵话没说几句正经的，就又变作平日里那副模样。
雁长天不做声，只是看了眼夜洵，缓缓收回了手。
“对嘛，何必这么针锋相对，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夜洵笑了笑，“小王爷这是又说了什么昏话，惹着雁公子了？”
“我才没有！我只是想带无为回京！京城里有太医，皇宫里的药材那么多，总能找到办法给他解毒！”元秋解释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让皇兄贴皇榜，天下那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更好的大夫！”
“噗。”眼见着元秋激动的说着话，夜洵却在一旁突然笑出了声。
“抱歉。”夜洵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元秋的头。
“你别碰我头！”元秋一巴掌拍掉了夜洵的手，顺势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某些人。“你笑什么？”
“笑你还跟以前一样…”夜洵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家伙也跟以前一样，令人讨厌。”
“能被小王爷惦记，我的荣幸。”
“哼！”
“我知道小王爷担心陆…陆捕快，但是这回京求医的事，就不必大费周章了。毕竟…这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雁门镇，何必舍近求远？”
“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你说谁？”元秋一脸的怀疑。
“应当就快快到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别卖关子了，你究竟在说谁？”
恰巧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堂主，人带来了。”
“进来吧。”
随后便见一名暗卫扛着一捆不断扭动着的‘被子’走了进来。
“堂主。”那暗卫放下了手中的‘被子’，摊开一看，被子里包着的那人，在场的几人基本都熟悉。
“你们怎么回事？我让你们去‘请’人来，你们这是搞得哪一出？绑架？”夜洵问。
“禀堂主，这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上藏了好多药。弄晕了我们好几个人。我们不得已才把他的手脚都绑上的。又怕他身上藏了药，所以包了层被子…”暗卫解释道。
“你们！”夜洵给气笑了，赶忙上前给地上那人松了绑。
“抱歉了，柳先生，手下人不懂事，委屈你了。”
第一百二七十章 难管
“柳先生哪儿的话，我们只是想请你来救个人。”夜洵笑了笑。
“不救。”柳渔丝毫不想跟眼前的男人废话。
“柳先生不先看看，要救的是谁么？”
“不管是谁，跟你们逆斩堂扯上关系的人，我都不救。”
“姓陆的也不救？”
“你说什么？”柳渔猛地转过头。
“那儿呢，床上躺着的那个。柳先生真的不打算出手么？”夜洵伸出手。
柳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一把扯掉身上乱成一团的绳子走到了床边。
“怎么回事？”柳渔抓起陆禄的胳膊，一边替他诊脉一边问道。“这才多久！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你要问他自己做了什么。”
“他去找了陌白柯。”雁长天回答道。
“什么！”柳渔心下一惊，“你们就任由他胡闹乱跑呢？为什么不拦着他！”
“。”雁长天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心里也后悔的厉害，怪自己没有把人看牢。
“柳先生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偏心了。”夜洵回道，“你是知道这姓陆的，别说他是个大活人，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单就他那性子，倔脾气上来了，你觉得谁能拦得住他？”
柳渔瞪了眼夜洵没再多说，毕竟他心里也清楚，夜洵的话没说错，姓陆的就是从来不让人省心。
“你们都出去。”
忍了半天，柳渔还是受不了被这么多人围观，开口赶人。
陶慕之前便知道柳渔看诊的习惯，冲着雁长天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说。
雁长天虽然很想留下，但也清楚这会儿不能耽误时间，便跟着陶慕走出了屋子，趁机了解些情况。
“不行，我要留下来。”元秋仍旧不同意，但刚一开口便被夜洵一把揽住了肩膀朝外走去。
“好了，小王爷。您别留在这添乱了。”夜洵说道，“您既不懂医，也不会武，留在这不能治病也没法保人。何必呢？”
“你放开我！我就要留下来！那家伙是什么人？你就敢让他给无为治病，万一治坏了怎么办？我要留下来看着！”元秋还在挣扎。“你放开我！姓夜的！本王命令你放开我！”
“好了王爷，您就别瞎喊了，这声音大的，你觉得你能把人给喊醒么？”夜洵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元秋的嘴巴，“你安静点，我就告诉你屋里那人是谁，好不好？”
元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那我松手你不准…嘶！”夜洵刚要收回手，就被元秋一口咬在了虎口处。
“你！”
“哼！本王的嘴也是你能碰的？”元秋说道，“给你长长记性，下次就不是咬你一口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王爷，小的记住了。”夜洵看着虎口处的牙印，挑眉笑了笑。
元秋对他这态度很不满，但也清楚自己拿他没辙。
“你刚刚说，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就是指屋里头那个？”元秋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儿。
“可不是嘛。他就是最厉害的大夫，之前还给王爷您看过。”
“给我看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之前您中I毒昏迷的那段时间。”
“……你继续说。”元秋此刻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轻易着了陌白柯的道。
“那会儿王爷您一直昏睡不醒，太医来看过也束手无策。后来姓陆的，咳，陆捕快就带了他来。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青崖圣手’。这名号，小王爷应该也听过吧。”
“他是那个‘青崖圣手’？你确定？不会弄错了吧？他不就是雁门镇的一个仵作，怎么就成了‘青崖圣手’？”元秋有些震惊。
“陆捕快的话小王爷不信？”
“我不是不相信无为，只是…只是传闻不是说那个什么‘青崖圣手’从不轻易下山，也轻易见人，治病全看心情么？怎么会出现在雁门？”元秋很是不解。
夜洵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那这恐怕就要等陆捕快醒了后，亲自跟王爷解释了。”
提到陆禄，元秋再一次沉默。
他心里清楚，陆禄是为着谁才变成这样。
元秋只要一想到这，就更加不是滋味。他分外愧疚，明明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陆禄，现在反倒是他自己，拖累对方变成现在这般。
而另一边，雁长天在听过陶慕的解释后，也陷入了长长沉默中。
“……柳渔真的是‘青崖圣手’？”雁长天还是有些不确定。
“嗯，他原名叫柳知毓。陆禄跟我们说的，他没必要骗我们。”陶慕点了点头。
雁长天心里一阵感叹。自己寻了那么久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此时的雁长天不知该用‘造化弄人’来形容，还是感叹一句天意如此了。
“他会有办法救他吧…”雁长天轻声问道。
“唔…”陶慕摇了摇头，“不好说。”
“秋王爷中毒那会儿，柳渔也来看过，没什么成效。眼下陆禄的情况更复杂…只能等他给陆禄看完再说了。”
“陶慕。”
另一边，苏青栩等着太医给穆云戟包扎过伤口后，又从裴太医那知晓了穆云戟如今的状况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清栩！”陶慕看向来人，“穆堡主如何了？”
“哎…”苏青栩叹了口气，“皮外伤虽多，但都处理好了。只是…穆云戟的心脉有些损伤。这种伤不好治也难养。若是他之后自己多注意，兴许…兴许影响不大。”
苏青栩不打算告诉陶慕真相，裴太医当时的原话是说，若这之后好好养着，还能多活八九年。
这话若是让陶慕听见，定然要难过。
“那太医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么？”
“太医说，要等他自己恢复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穆云戟只是暂时力竭，休息够了，应当就会醒了。我让丰年在那屋伺候着，等他醒了便会通知我们。”
“好。”
“陆禄怎么样？方才听见秋王爷的声音。夜洵是把柳渔请来了？”苏青栩问道。
“嗯，是的。刚刚夜堂主把人从他家里弄来了。就是…就是手段有点粗暴…”
陶慕将方才发生的事跟苏青栩大致说了一遍。
苏青栩听着夜洵的所作所为，脸上也时不时露出些错愕的神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平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外等待消息的几人，心始终悬着。
突然，几人面前的门打开了。
就见柳渔紧皱着眉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柳神医，无为他怎么样了？”
元秋第一个冲了过去。
柳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元秋心头的火气噌噌往上冒，但也知道，这会儿可不是得罪人的时候。
柳渔略过元秋，看向了他身后跟着的夜洵。
“太医来看了后怎么说？”
“裴太医说他体内毒素堆积的多。这次中毒之后，导致他体内平衡被打破，那些之前被压制的毒失控了。”
“另外，太医还说，依着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即便是解了毒，他身体里之前留下的其他药性也会在解毒之后爆发。”
“一但爆发，他很有可能…”
后面的话夜洵没有说，但现场的几人都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怎么会…”元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你方才说，无为之前体内就中了毒？什么意思？”
“王爷不知道？”柳渔一脸讽刺地转头看向元秋，“小王爷如此‘不谙世事’，看来你那位皇兄真的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你好奇他之前中的毒，不如问问你身后那位夜堂主。想必他应该十分清楚。”
“夜洵？”元秋扭头看向身后。
“逆斩堂的规矩，王爷应当有所耳闻。”夜洵笑了笑，“陛下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我们，‘鹰犬’要被戴上镣铐才算是有主的…”
夜洵的话让元秋沉默了。
“其实王爷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为了让我们这些人听话，陛下他啊，可是费尽了心思。”
“决心丹王爷听过么？”夜洵问。
元秋的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过了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毒，进了逆斩堂都会被迫吃下。解药在陛下手中。犯了错，失了手那都是要惩罚的。即便陆，陆无为他当年已是逆斩堂的堂主，也没有例外。甚至他服下的更不是普普通通的‘决心丹’，他的那一份毒性更甚。”
“所以，所以当初我问你无为还活着不，你才会死咬着不松口，是因为你知道，没有解药的话他根本活不下去对不对？”
“嗯。”夜洵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我觉得还是告诉小王爷吧…”
“陆禄对您的情分，跟您自以为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他会回来，会吃下‘千幻’和‘绮梦’并非是对您存了什么心思，只是他知道若你在雁门镇出了事。陛下他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而陌白柯那家伙，从头到尾都知道的，陆禄他不会为了一个人去改变自己的决定。但他更不会为了一念之思去拖累其他人。”
“他救的，不是你一个…”
夜洵的话让元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心里面轰然坍塌的几面墙，让他的心思彻彻底底的暴I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些自私与不堪，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无需再提了。
“所以，所以我该怎么才能救他？”元秋的神态瞧着有些恍惚。“解药！我现在就回京，找皇兄要解药！”
“有了解药就能救他是不是？”
夜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夜洵！你说话啊！快告诉我，是不是只要有解药，无为他就会没事？你快去准备，我们马上回京。”
元秋转身要走，却被夜洵一把拉住。
“够了，小王爷。已经太迟了…”
“没错。毒I药是你们逼着他吃的，今日又何必在这里做出这般姿态？”柳渔向来不待见姓元的，逮到机会总忍不住说上两句。“而且，我方才的话你是没听清么？姓陆的眼下这种状况，即便有了解药，解了毒，对他也不见得是好事。”
“那些失控的毒素很可能在一瞬间攻击他的心脉。你们就可以直接帮他准备后事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禄就这样、就这样下去吧？”陶慕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难过。
苏青栩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到对方。
“柳公子，当真没有办法了么？”雁长天此时才开口。
“有。”柳渔看向雁长天，“但那个法子很凶险，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雁长天没有丝毫的迟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尽管说。”
“好，你先随我进来。”
＊
屋内，陆禄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雁长天上前看了看，此时的陆禄倒不似之前那般一直在梦魇，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雁长天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确认之前的高热也退了。
“我暂时封住了他的心脉，用银针放缓了他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让毒素不至于在他体内渗透的太快。”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些毒留在他的体内时间越久，对他身体的伤害就越大。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解毒。”
“但你刚刚不是说，一旦解毒，会让他之前身体里的毒失控……”雁长天皱眉道。
“对，所以我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帮我护住他的心脉。并且要不断转换内力维持他体内两种内息的平衡。”
“我看过，苏师爷和那个姓夜的虽然都内力深厚，但可惜他们只单修一脉，体内阳性的内力充足。”
“而你不同，你体内同时拥有阳性和寒性两种内力，这很罕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让这两种内息在你体内平衡的。但如今看来，姓陆的能遇见你，也算是注定的。”
“我虽不习武，但也知道要让两种内息在体内转换，就必须要逆脉而行…寻常人不仅无法承受那种痛苦，何况你还要在这过程中始终保持清醒。稍有不慎，你就只有爆体而亡一个下场。所以…你敢赌么？”
“要多久？”雁长天问道。
“什么？”
这都没考虑一下，就答应了？柳渔印象中，雁长天做事向来稳妥，今日却显得格外草率。
“你需要我坚持多久？”雁长天问道，“我怕到时候我内力不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解毒
“你考虑清楚，一旦开始解毒，就不能在中途收手…”柳渔看向雁长天，语气格外的凝重。“即便再痛苦你也只能忍着。”
“你会治好他么？”
“这…”柳渔有些许迟疑。这个法子他想了很久，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
“你会治好他的。”雁长天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渔，“你是‘青崖圣手’。如果连你也救不了他，那这世上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指望了。你不会让他死的，对不对。”
柳渔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忍。
“抱歉。是我心急了。”雁长天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对方无形中施加了压力，赶忙转过头看向床上的陆禄。
雁长天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陆禄眼睛。
他喜欢这人的眉眼，短短几日他就已经有些怀念溺在那双含情目中的时光。
“柳公子…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能劳烦你帮我照顾雁小楼…”
“停停停！”柳渔赶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别跟我这儿整的像是托孤一样。”
“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我必然不会让你死的。我也没兴趣帮你带孩子。你要是死了，那小家伙谁爱捡走就捡走，我可不管。”柳渔十分干脆地拒绝。
“……我知道了。”雁长天点了点头。
“我出去安排一下，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
待柳渔出门后，雁长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然柳渔向他保证了会治好陆禄，但雁长天也清楚，这其中凶险绝不是一句承诺就能管用的。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陆禄，已然有了决断。
就见他走到窗边，从怀中摸出一只骨哨，吹了两声。
很快便从窗外传来簌簌的响动，若不一细听，便只以为是风声。
“去找尹墨，让他带雁小楼来陶府，要快。”
＊
“好了，外头的人我都安排好了。”柳渔再次推门进来，“你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随时可以开始。”
“那行，你先帮我把陆禄衣服脱了。”柳渔吩咐道。
“。”雁长天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的有点懵。
“脱衣服…做什么？”
“脱衣服当然是治病。”柳渔冲天翻了个白眼，“我一会儿要在他身上施针，总不能穿着衣服扎吧？”
“你不愿动手就我来。”
“咳。我来吧。”雁长天有一丝尴尬，自己误解了柳渔的意思。“都要脱了么？”
“脱了，你也脱了把这个换上。”柳渔边说，边丢了件白色的纱衣给雁长天。
“这是？”
“天蚕丝做的，可以暂时抵挡一些毒气进入体内。”柳渔解释道。“一会儿我给陆禄施针之后，一部分的毒可能会从他体内排出，你离他太近，我怕那毒会进入到你体内。我可不想再替你解一次毒。”
“多谢…”
“我再跟你确认一遍，等会儿我会在陆禄的天五会下针，将他体内的毒引至他的肩胛处。在这过程中，他体内的那些毒素会不断抗衡，导致他的内息不稳周身忽冷忽热。你根据判断，将阳性或者寒性的内力注入他体内，保持他身体中内息的稳定。”
“在排除他体内毒素时，这些毒的属性会影响他的内息平衡，我也不敢轻易断定。到时候我会先将我熟悉属性的毒素先清出，你先根据我的提示催动内息。”
“但是之后有一部分毒连我也无法预判它的属性，只能靠你在第一时间感知来判断了。”
“好。”雁长天点了点头。
“你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解毒了。”柳渔再次同雁长天确认。
“嗯。开始吧。”
柳渔从从药袋中取出三根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随即微微闭目吸气。
再睁眼时，周身莫名多了几分凌冽的气质。
便看他出手极快，瞬间便将三根银针落在陆禄的身上。
“决心为阳，走阳。”柳渔开口道。
果不其然，随着柳渔的话音刚落，陆禄整个人从心口处顿升出一股寒气，雁长天慌忙运转内力。以自身阳性的内息抵挡住了那股莫名的寒气。
“气息不要过刚，不然两股力在他体内交融，他会很痛苦。”
雁长天点了点头，尝试控制着自身的内息源源不断地送入陆禄体内。
“稳住，我继续走针了。”
“嗯。”
“箬草为阴，转。”
只见雁长天深吸一口气，眉心紧皱，掌心的汗水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覆于其上。
这一次，他记得柳渔的叮嘱，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气息，缓缓地推入陆禄身体之中。
“很好，就是这样。继续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渔落针的速度越来越快。
再看雁长天，胳膊上的经脉爆起，因着体内来回逆转的内息走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血液在其中流动。
汗水浸湿了雁长天的头发，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似的。
“坚持住，还差最后一点了。”柳渔抬头，便见雁长天双目赤红，嘴唇上的血渍是他方才强忍着疼痛自己咬破的。
整个人形容好不狼狈。
说话间，柳渔又在陆禄身上落下一针，偏偏这一次雁长天的内息没有及时跟上。
陆禄的身体立马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都开始发热。
“雁长天！”柳渔一惊，看向那人。
“你等等再！”柳渔劝阻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
就见雁长天果断拿出柳渔之前给他的丹药，不管不顾地倒进了嘴里。
吞下一整瓶丹药后，雁长天顷刻间便察觉到体内内息再次充盈起来。
雁长天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经脉中的灼痛，再一次将内息转换为寒性，以掌为媒覆盖在了陆禄的胸膛处。
柳渔清楚的知道，每一次内息转换时，经脉逆行的痛苦都非常人能够忍受，何况雁长天还要来回反复这么多次。
看他那一身的汗就足以证明。
但柳渔也清楚，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放弃，等于搭进去两条人命。
第一百三十章 管不住
「“长天，你相信神的存在么？”
“什么神明？圣殿里供着的那座石像？还是每日叩拜的圣尊？”
“你是乌兰人，居然不信神？”
“神给不了我温饱，也不能救我于水火，我不求他，便也不信他。”」
雁长天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了这么一段对话。
那是他被送进寒衣教时，他师父曾问过他的话。
那时的雁长天尚且年幼，读不懂为何师父在听完他的回答后会用满是怜悯的眼神看向他。
时至今日，雁长天却突然理解了师父当年看他的眼神。
未曾拥有过的人，就不会体会将要失去时的无助与痛苦。
就像如今的雁长天，也只想恳求神明的垂怜，让他所爱之人得以平安。
“雁长天！你必须坚持住，听到没有！”
耳畔的声响还在继续，雁长天却根本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雁长天！我们成功了！你别睡了！你不能睡！你这家伙要是出事了，陆禄肯定要找我麻烦，醒醒！快醒醒！”
‘好吵…’
雁长天尝试着挥了挥手，想要赶走在他耳边一个劲絮絮叨叨的声音。
“你这人！怎么还突然动手了！”
“不对不对，我这针还扎着他怎么能动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身旁没了扰人的声音，雁长天正要庆幸自己总算能安稳休息一会儿了。
但这宁静并未持续很久。
雁长天紧接着便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在他的周围，出现又离开。
“谁把这小鬼带来的？”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连带着还有一阵隐隐的哭声。
是小孩儿的声音。
雁长天很熟悉，却想不起这声音属于谁。
“呜呜呜…爹爹，小楼要爹爹…”
“别哭了小鬼，你吵死了。”
“爹爹…呜呜呜，爹爹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生小楼气了？爹爹，小楼听话的，你快醒来…”
雁长天感觉到有双小手搭在了自己胸前。
“小鬼！你别乱动他，一会儿人给你压坏了。”
“呜呜…不要，小楼不要离开爹爹。”
雁长天陡然觉得，胸前的力道加重了，呼吸间多了几分困难。
“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经脉…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鬼，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呜呜呜，小楼什么都没做，你别拽着我！松开！你松开我！”
“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些伤…原来如此，居然是因为你！”
“陆禄那家伙还真是捡到宝了。”
雁长天听不明白那人在讲些什么，只想着这些人究竟还要吵他到什么时候，他想安静的休息一下怎么就那么难。
“行了小鬼，你爹暂时是死不了，你跟我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好凶我不要跟你走。”
“嘶，我记得之前还剩的…哦，在这里。”
“小家伙，闻闻香不香？”
“香…”
“那你想不想吃？”
“嗯。”
“那你该喊我什么？”
“小柳哥哥…”
“乖。跟哥哥走一趟。”
“做什么？”
“去救你另一个爹。”
＊
“长天，快醒醒吧，你不想早些见到我么？”
“长天，雁长天，你再不醒来，我可真要走了。”
原本满心疲惫只想着休息的雁长天，在听闻来人说要走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留下这人。
“别走。”雁长天低声吐出两个字。
“好，我不走，那你快点醒来好不好？”那人回握住雁长天的手。
“长天不想我么？我可是很想，很想见你…”
“长天，我的长天…”
一声声的呼喊让雁长天的心变得越发绵密柔软，他想睁眼看看对方，想回应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同他一样。
＊
雁长天彻底醒来是在后半夜，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里，落在了床边那人的身上。
陆禄坐在床边，身上只草草披了半件衣服，头发也散着。肩颈手臂，乃至于头上插得到处都是针，活脱脱像是只刚成了精的刺猬。
许是在床边僵坐得久了，他这会儿扭个头都吃力得很。即便这样，他看向雁长天的眼睛也透着光。
“陆禄…”
一声轻唤，却让面前向来开朗的‘刺猬精’瞬间红了眼眶。
“雁长天…下一次不许。”陆禄恨声道，“再没有下一次了，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嗯，没有下一次了。”雁长天点了点头。
他伸手想要碰一碰陆禄的脸颊，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不许碰，我还气着呢。”陆禄瞪了他一眼。“你醒了，我去喊渔渔来。”
陆禄出门喊人，雁长天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察觉除了胳膊以外，其他地方都毫无知觉。
这让他不经有些慌了神。
“好了好了，你慢点，你这浑身插着针的人能不能有点自觉，别到处瞎晃悠？”
“渔渔，快来看看长天。”陆禄一脸的担忧。
“我说了，只要人醒了就没啥大毛病。”柳渔显得略有些不耐烦。
因为自从身边这只‘刺猬精’醒来能动嘴后，就一直在他耳边说个没完。
翻来覆去的就那么两个问题。
无外乎，“雁长天什么时候醒？”“长天怎么样？他怎么还不醒？”
搞得柳渔恨不得再给他一针让他再睡一觉。
不过雁长天能这么快醒来，倒是让柳渔有些意外。
“我原本估算着，你要再过个半日才能醒。”柳渔伸手替雁长天诊脉。“嗯，恢复的速度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可有什么不适？”
“多谢。”雁长天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虚，“想请问柳…柳先生，我的身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刚刚试了试，除了胳膊，其他地方似乎都使不上劲儿…”
“哦，那就对了。是我干的。”柳渔大方承认。
“你周身的经脉都有损，太用劲的话，血流速度过猛，搞不好会让血管破裂。”柳渔解释道，“我怕你万一跟某些人一样不自觉，刚能下床就想着到处跑。那就麻烦了…我可管不住。”
“…多谢。”雁长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明白柳渔在说的是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扯平
“行了，方才我已经替你检查过了。”柳渔起身说道。
“你身上的各处经脉都恢复的不错，半个时辰后，你的腿就能动了，但是切忌用劲过猛。”
“多谢…”
“够了吧，可别说了。我听这两个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柳渔摆了摆手。“这几日被你俩折腾的我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听柳渔确认过雁长天没大碍后，陆禄悬着的心总算是松快下来。
“渔渔~”
“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柳渔现在一听陆禄这动静，就直觉不妙。
“身上还插着针，别想些有的没的。”
“我就是想问问，我身上这针，什么时候能拔？”陆禄直勾勾地盯着柳渔，眼中满满的期待。
“目前还不能拔。”柳渔摇了摇头。“麻烦你搞清楚，你是中毒，跟雁长天不一样。所以在确认你身上所有的余毒都清理干净前，你身上这些针，一根都不能拔。”
“但我…”
“没有但是！”柳渔打断了陆禄将要出口的话。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能救你一次两次…不是回回都能将你救回来的。”柳渔转过身子，平时里瞧着寡淡的脸此时却多了几分肃穆。“今日当着你二人的面，有些话我也要说清楚。抛开情分不讲，身为大夫我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你们俩不要仗着年轻，底子好，便以为受了多重的伤都无所谓。我相信以你们的经历，见识过的死亡应当不比我少。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人命有多脆弱。不要把大夫的话不当话。”
“我不想下一次连留给我救你的时间都没有。”柳渔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陆禄拉住了袖子。
“做什么？”
“渔渔…对不起。”
“你···”这是柳渔第一次听人跟他说对不起。他也从未想过，陆禄这样的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低头认错。
“我跟你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哼！你若要死就离得远一些，别让我知道。”柳渔一挥袖子，竟没有甩开。“话说完了，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渔渔，打个商量，真的不能拔几根针么？”陆禄一脸的委屈，“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影响形象诶。”
“不、能。”柳渔用力一扯，才把袖子从陆禄手里拽了出来。“你少搁我这里装可怜。”
“但是这样，我都抱不了长天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醒了···”陆禄的话还未说完，刚刚还有些犹豫的柳渔下一秒，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陆禄··”谁知雁长天刚要开口，刚刚出门的柳渔又一脸别扭地走了进来。
“渔渔！你是回来帮我拔针的么？”陆禄惊喜地问道。
谁知柳渔压根不惜的不搭理他，劲直走到雁长天床边问道，“你家小鬼，咳，雁小楼借我几天，我估计你们俩这情况也没办法自己照顾他。”
“嗯。”雁长天并不意外柳渔会提出这个要求，“别伤害他。”
“他真的是？”柳渔还是忍不住跟雁长天确认。
“是他。”雁长天干脆地承认道。“‘乌兰密宝’。”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柳渔皱眉问道。
“原本只有我，现如今多了两个。”雁长天看了眼陆禄和柳渔。
“····”柳渔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件事绝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会烂在肚子里。”
“嗯。多谢。”
“我说了，不要跟我道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
待柳渔走后，雁长天和陆禄二人就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中。
雁长天在心里纠结该如何开口，而陆禄却在疑惑这人怎么还不主动开口。
“陆禄··”
“我说姓雁的···”
同时出声的二人都被这莫名而来的‘默契’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咳，你说吧。”
“刚刚还是长天，怎么现在就成了姓雁的？”雁长天好奇地看向陆禄。
“有人在，给你点面子。”陆禄昂了昂下巴，“刚刚都说了，我还在生气，还没准备原谅你。”
“生气？生我的气？”
“是啊，不然还有其他人么？”
“气我什么？自作主张救你？”雁长天无奈地笑了笑，“当时那个情况，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毒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但我听柳渔说了，你当时、当时为了就我，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我一睁眼却看到你那副模样躺在床上，我能不怕么？你不能看着我死，难道我就能看着你出事？”陆禄说着说着，眼中仍未褪尽的红痕又深了几分。
“我醒来时听柳渔跟我说，起先他都不敢碰你，一碰你身上就往外渗血。我当时满脑子迷迷糊糊，想的就是你肯定是因为我才···后来能动了，我着急忙慌的赶来看你，你当时、你当时就躺在床上，那光就照在你身上，透亮的，我甚至以为你下一秒就要消散在我面前了。”
陆禄越说越觉得鼻酸，眼中渐渐凝起了水雾。
“雁长天，我是真的怕了···你答应我，，别再有下一次了好么？”
再看雁长天此时彻底没了声儿。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呐，生来就是为了拿捏他的。
“别哭了…你这样的，用你们大夏的话来说，是不是只许州官放火？”雁长天伸出手，蹭了蹭陆禄的脸颊。
“我才不是。”陆禄轻声道。
“那你现在能体会到，每次我见你受伤时的心情了么？”雁长天问。
陆禄不说话，拉过雁长天的手来回揉搓着。
雁长天也不急，任由他扭捏，等着他开口。
“那这次，我们就算扯平了。我不生气了，你也不许再提之前的事儿了。”
“扯平？”雁长天笑了笑，“但我觉得有点亏诶。”
毕竟某个人在雁长天这里记得账可不算少。
“亏？你还觉得亏？”陆禄瞪大了眼睛，“我没找你讨要好处，那都是看你还躺在床上的缘故，不然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行，你说扯平就扯平，那以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刺猬皮
次日一早。
听闻‘柳圣手’医术高明，绝处逢生将陆禄二人救回一条命的众人，纷纷前来探望。
雁长天当下已能活动，只是‘遵从医嘱’老老实实靠座在床边。
除了脸色白的厉害，便看不出伤痕。
反倒是陆禄那一整个扎成‘刺猬精’的模样，太过惹眼。
陶慕的反应属于最正常的。
通红着眼睛一脸的心疼，立马吩咐下去让人给准备药膳和补品。转头就要写信给自己大哥，让他从海外多寻些珍贵药材。
苏青栩盯着陆禄那一脑袋的银针，眉头皱了又皱，一副想要动手却又无从下手的模样。最终叹了口气，口头给陆禄批了一个月的假，说是等陌白柯的事情解决后，就让他滚去修养。
俸禄照发。
夜洵则很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他指不定想把逆斩堂的那些人都喊过来好好‘欣赏’一下，这位传闻中的‘玉翎刀’如今的英姿。
但在余下几人‘谴责’的目光注视下，夜洵也只能想想就好。
“好了，小陶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了。”陆禄努力扯动嘴角，勉强做出个‘笑脸’来。
没办法，都怪柳渔。
早上来房里转了一圈，顺道又给自己下了几针。可倒好，连表情都省了。
“哪里好？不是我说你。”陶慕伸手替陆禄拨了拨垂到眼前的发丝。“你太冒险了…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
“是不是在你这里，一直都把我跟清栩当外人？才从来不相信我们。”
“我没有不相信你们…”陆禄轻声说道，“我…”
陆禄想了想，这事左右解释错都在自己，他就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那你答应我，做任何危险的事之前，都要告诉我们。”
“好好好，我答应你。”
“以后不能再偷偷溜走，去哪儿都要给我留个信儿。”
“一定一定。”陆禄点了点头。
“还有…”
见陶慕还想说什么，陆禄慌忙望向一旁的苏青栩。
苏青栩挑了挑眉，上前拍了拍陶慕的肩膀，“回头我拟个条例出来。姓陆的要是再犯，就扣他俸禄。”
“你！”陆禄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
但谁让他这回是有错在先，根本不敢反驳。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我是怎么回来的？”陆禄心里一直对此很好奇。
只是先头担心雁长天，把这问题暂时忘了。
“是穆云戟，他把你带回来的。”苏青栩道。
“穆大哥！那他现在人呢？”
陆禄话一出口，便感觉手掌被人轻轻捏了下。
陆禄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某些人偶尔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似的。
“他也受了伤，在隔壁房间里休息。”
“他是为了救我才……”陆禄心里生出一丝内疚。
“不全是因为你。”苏青栩摇了摇头。“他之前一直被陌白柯控制，为了保持清醒，做了很多伤害自己的事。”
“他带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着。我来你这儿之前，他也才刚醒。”
“那我去看看他！”
“你等等。”
眼见着陆禄说话见起身就要往外走，苏青栩赶忙制止。“我让柳…柳渔去替他看了，你这会儿过去。万一碰上柳渔，不怕他再给你多扎两针？”
“你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个病人么？”
“渔渔在啊…”陆禄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那我还是等等再去吧。”
“那你们查到陌白柯的下落了么？”
“有了点眉目。”苏青栩点了点头。“也是多亏了穆堡主将你带回来。”
“陌白柯大概是为了抓你们回去，才留下了痕迹。我们顺着痕迹派人去查了，已经大致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苏青栩抬头看向夜洵，“这还要多亏夜堂主的帮忙。”
夜洵笑了笑，“举手之劳。”
“我们的目的一致，帮了你们也是在帮我。”
“不过这几日，陌白柯没什么动静。但…”苏青栩皱眉，“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暴风雨前的宁静。”陆禄叹了口气，“我知道的。”
“不管怎样，你先把身子养好，把你这一身的刺猬皮给脱了，再考虑其他的吧。”苏青栩怎会不清楚，眼前这家伙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陆禄还想说什么。
“要不然今个儿让陶慕留下来照顾你？或者我去喊柳渔…”
“不用不用。”陆禄慌忙摆了摆手，“我会好好休息。”
苏青栩这才满意地领着陶慕离开。
“人都走了，你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陆禄本以为，夜洵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我也不想啊，但主子托我带了话，我总得尽职尽责不是么？”夜洵上前一步。
“你别说，苏青栩起的名儿不错。”
“‘刺猬皮’，还挺适合。”
“你喜欢？”陆禄抬头瞪了眼夜洵，“回头我让渔渔也送你一身。”
“那可算了。”夜洵笑道，“青涯圣手的诊金，我可付不起。”
“记我账上。”
“那怎么好意思。咱俩非亲非故的。”
“行了，不跟你扯了。”陆禄现下觉得，这些银针扎在身上十分影响自己的战斗力。
连跟人斗个嘴都说不利索。
“究竟谁托你带话儿？”
“还能有谁？小王爷呗。”夜洵摊手。
“元秋？”陆禄这才反应过来，他醒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元秋本人。
“他怎么样？毒解了么？不会还没醒吧？难道陌白柯给的解药是假的？”
“你别着急。人要是没醒怎么给你带话？”夜洵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陆禄，“你这针扎的，把脑子也封住了吧？”
“你少说几句话没准会多点朋友。”
“倒也不必，我感觉我这样挺好。”夜洵一脸的无所谓。“王爷听说你醒了，本来想跟我一起来看你的。但他觉得的对不起你，怕你不想见他，就让我来给你带句话，说因为他的缘故连累了你和其他人，他心里过意不去。想问问你能不能原谅他一次，说他想补偿你。”
“…我没怪过他。”陆禄摇了摇头。“这件事错不在他，他也只是被陌白柯欺骗了而已。”
“那你会对他避而不见？”
“自然不会。”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不是我
“元秋在外面？”陆禄有些意外。
“嗯，我去喊他进来。”夜洵说罢转身走到门口。
“你们讲话，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雁长天问。
陆禄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万一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雁长天边说边凑到了陆禄耳边，呼吸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元秋不会说什么的。”陆禄尝试着动了下眉毛，“再说了，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这边夜洵打开门，却没见着人。
“小王爷，怎么还躲着人呢。”夜洵瞧见拐角处露出的下摆，走了过去，“进去吧，有什么话就当面好好说。”
元秋便任由夜洵拉着进了屋，也没吭声。
“好了，人带来了，你们好好谈，我去门口等着。”
等夜洵走了，房间里立马安静下来。
元秋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咳。”陆禄猜测，他要是不先开这个头，是不是就要继续这么干坐着。
“小秋，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太医给看过了，还开了药。”元秋低着头回答道，“我说了没事，他非要让我吃药。”
“要听太医的话，让你吃药肯定是有原因的。”陆禄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打小就不爱闻那些药味儿，但身体重要，忍一忍就好了。”
“好。”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是不愿见到我？”陆禄问道。
“不是的！我…”元秋猛地抬起头，却在看到陆禄浑身扎满银针的模样时，愣住了。
“咳，这样子看着是不是有点蠢？想笑你就笑吧。”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得…”元秋瞬间红了眼，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淌。“呜呜…无为，都怪我，全都怪我。”
“我不该轻易相信那个家伙的话，跟他打什么赌。我不该答应他单独见面。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这些罪。无为，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别生我的气？”
“不能。”
“无为…”元秋张了张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禄的回答让他无所适从。
“认错认得这么顺溜，还很明确的说出了自己问题…看来夜洵之前有好好的教过你了？”陆禄问道。
“没…他只是让我反省…”元秋小声说道。
“他说的没错，你需要的是反省。”陆禄赞同道，“既然夜洵已经跟你讲过了，那有些话我便不再重复了。”
“我说不能的意思是因为我并没有生气。所以不能说是原谅你，而是我并没有怪过你。”
“陌白柯针对的对象是我。即使没有你的出现，他也会寻到别的方法。我这话不是为了安慰你，是想告诉你，即便没有你，他还是会找其他的方式让我就范。而我，会对自己选择的结果承担责任。”
“一味的责怪别人，只是在推卸责任。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人都要，你也不例外。”
“我…”元秋似乎从未想过陆禄会跟自己说这些。
“你长大了小秋…我也是，我们都不是当初不需要考虑后果的年纪了。何况不论对错，人都要向前看。”
“如今我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陆禄说着，轻轻碰了碰雁长天的手指，“所以，你也不要永远只活在曾经的虚妄中了。”
雁长天没说话，曲指勾了勾陆禄的指尖。
“我，可是…”元秋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面前二人纠缠着的视线时，变得不知所措。
“小秋，你忘不掉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那颗喝过药后的梅子糖？亦或是你珍藏的那只竹笛？”
“无为…”
“但那都不是我与你的回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元秋瞪大了眼睛。
“本来我答应了那人，会保守这个秘密的。但如今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陆禄叹了口气。
“你可还记得，你数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烧了许久。醒来后，有些事你就记得不大清晰了。”
“对，听皇兄说，当时他都以为我活不长了。”元秋对这事儿有印象。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的高烧？”
元秋努力回忆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记得那次高烧，却不明原因。
“当年京中出了一桩案子，以梁丞相为首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抄了家。梁丞相家的次子是太学少傅，也被牵连其中。这些你还记得么？”陆禄问道。
“梁丞相…少傅…”元秋察觉到，有一丝记忆从脑海中闪过，却没被他抓住。
［“小先生，小先生，这次能不能不罚我抄书了，我下次一定改。”
“小先生，你别告诉我皇兄我偷溜出宫的事，好不好？”
“小先生，这药好苦，我一点都不想喝。”
“小先生，你为什么每次都罚我，明明其他人也跟我一起的啊？”
“小先生，这竹笛是你亲手做的！是送我的？”
“小先生，你为什么不安慰安慰我？”
“小先生，药我喝了，梅子糖还有么？”
“我喜欢你送我的竹笛，喜欢梅子糖，喜欢…小先生一直陪着我…”］
“梅子糖…小先生…”元秋晃了晃头，那些开了闸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小秋，你还好么？”陆禄有些担心。
元秋的神情瞧着不大对劲。
“我没事，你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就是你听说梁家出事后，便病倒了。烧了四五天热度始终退不下去。虽说之后好不容易退了热，人却恍恍惚惚不肯醒。”
“那日我受人之托去前去探望你。却被你逮着听你哭了好久。不过幸好，那之后你的病也逐渐好了，只是忘了些事。”
“陛下吩咐说，便全当是你做了一场梦，下令让旁人不再提及，怕你回想起来伤心伤神。”
“是谁…”元秋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带着些许颤抖。“你受谁之托？是谁让你来看我的？”
即便答案呼之欲出，元秋却不想再猜了。
“那人跟我说，你怕苦，总不愿意老老实实吃药，要记得提前备上点糖块让你压压嘴里的苦。还说你的字要多练，再大了就定型不好纠正了。”
“说你年纪小爱逃学，还每每都喜欢藏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头。”
“说你性子倔但脾气好，有时候该骂就骂，才能让你长记性。”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中毒的根源
“他还说原本答应给你的及冠礼，他要失约了。”
陆禄说完看向元秋，却见他不知何时藏匿不住眼中的泪水，让它们肆意决堤。
“不论是梅子糖还是竹笛，那都是你和别人的回忆。你记错了人，才误会了自己对我的感情。”
“记错了人…”
“误会…”
“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元秋喃喃道。
“我原本答应了他什么都不说的。但时至今日，我已决定抛开过往朝前走。却也不忍心再让你慌慌终年只活在回忆里。”
“我已应了旁人的白头之约，也明白了有些感情是弥足珍贵的。所以我才觉得应该告诉你这些，把选择交给你。”陆禄说得恳切。
“我错认了…是我一厢情愿…”元秋望着眼前的陆禄，恍惚中就见到两个人影分分合合。
「给你的梅子糖，这么冷的天还敢偷溜出去玩雪，活该你生病。」
「今日罚你抄书，你可有异议？」
「这笛子你喜欢就拿去，不过是随手做的玩意儿，你若乐意这些，待你及冠，先生再送你个好的。」
「胡闹！这里是天牢！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来看我，回去吧。」
元秋记忆中那人的模样渐渐明晰，和眼前的陆禄已然做了两人。
“你不是他…我为何会错认？还一错便是这么多年…呵呵呵…”元秋哭着哭着，莫名便笑出了声。
陆禄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待他平复了情绪后，才开口道，“小秋，你都想起来了？”
“嗯。”元秋点了点头，“抱歉，无为。这些年…”
“我们曾经是朋友，以后便还会是朋友。”陆禄轻声道，“但是小秋，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活的明白。而不是一味地欺骗自己。”
“我明白了，你放心。”元秋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在确认元秋离开屋子后，雁长天才开口道，“既然要说，为何不把一切都坦白地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我不是都说了么？”陆禄眨了眨眼睛。
“你方才只说他认错了人，你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人，却怎么不跟他说清楚，那人还活着？”
“你怎知那人还活着？”
“你猜到啦？”陆禄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如今自己这模样，连‘笑’都很困难。
“刚刚听你说那人是少傅，便有了猜测。”雁长天点了点头。“虽只见过那人几面，但他对这秋王爷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寻常。”
“我原先不大理解，现在倒是理解了他为何时不时的会那样对秋王爷了。”
“我家长天真聪明！这才见过几面都让你给看出来了。”
“这样看起来倒也不难猜啊…”陆禄不经有些奇怪，“但你说为啥元秋这么些年都没看出来呢？”
“大概是…当局者迷吧。”雁长天垂眸道。“又或者他潜意识想要逃避一些事情。”
“你说的倒是没错。”陆禄点了点头。“我都已经提示他这么多了。再后来他想怎么处理，便交给他自己了。”
＊
老老实实养了三天的病，陆禄终于盼到柳渔松口，说要帮他取下身上扎着的银针。
“虽说针是可以去掉了。但你自己要明白，你这身体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它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是是是，知道了。”陆禄笑着说道，“我现在啊，什么都听柳神医的。”
“哼！”柳渔轻哼一声，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对了，小楼呢？你把我们家孩子弄哪儿去了？”陆禄这连着几天没见着小家伙，心里头还真挺想的。
“带出去卖了，论斤称的。”
“什么？”
“你真信？”
“当然不信。只是配合你表现得惊讶一点。”
“呵，那我可谢谢你。”柳渔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某人。
“快说，你把我家小宝贝拐去做什么了？”
“还小宝贝，你恶不恶心。”
“我乐意，快说，人你给拐哪儿去了？”
“我是怕小孩子手没个轻重，你又不讲究，他要是来了，准要把你这身上扎的针弄掉，才特意帮你带了几天。”柳渔解释道，“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嫌太吵么？”
“小孩是太吵。但那小鬼还成吧。我取了一点他的血。”
“什么？你怎么能！”
“就是扎了下手指，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柳渔皱眉道。
“扎手指啊，咳，那好吧。”陆禄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扎手指也挺疼的。”
“是，挺疼，是你心疼吧。”柳渔撇了撇嘴。“再说，我那也是为了研究，又不是真想伤他。”
“那你研究出什么来了？”
“他的血有毒。”
“什么意思？”陆禄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之前你和雁长天被埋伏的那一次，是那小家伙自己跑回来求救，恰巧被那个扬刀山庄的庄主遇见的事么？”
“嗯，那次怎么了？”陆禄表示，对于和雁长天的‘第一次’，他想不记得也难。
“那次的事我没跟你细说，其实我在街上把人‘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姓尹的中了毒。”
“中毒？是谁做的？难不成是那些人跟在小楼后头…”陆禄猜测着。
“一开始我也没弄清楚，但直觉那小鬼可能有问题。”
“你怀疑小楼？怎么可能是他。”陆禄摇头否认。
“但如今我已经确定了，那日我的怀疑是正确的，姓尹的中毒，就是因为那个小鬼。”柳渔笑了笑，“小家伙的血带着毒，那一日姓尹的应当是碰到了小家伙的伤口，所幸那天小家伙只是蹭破了点皮，不是什么大出血。不然我估计，没等我把人捡回来，那家伙就死在半路了。”
“所以说，姓尹的福大命大。”柳渔总结道。
“这也算福大命大？”陆禄有些怀疑。
“没死都算。”
“好吧…你说的在理。”
“但之前你不是说小楼是…是那啥么？”陆禄心中很是奇怪。
“什么？”
“就那个，你不是说他是…”陆禄特意凑到柳渔耳边小声说道，“乌兰秘宝。”
“没错，你家姓雁的不是承认了么。”柳渔一把将人推开，“离我远点，你好几天没洗澡了吧。”
“我几天没洗澡你不知道？”陆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给我扎了一身的针，我怎么洗澡？”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宝的‘秘密’
“渔渔，你真的变了。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没了身上那些个碍事的银针，陆禄终于能自由的表达自我了。
就见他边说着话，边从身后环住柳渔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柳渔的身上。
“你！”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柳渔一个没站稳差点后仰着摔倒。
“你是想我再给你多扎几针是不是？”柳渔威胁道，“你给我松开！”
“你嫌弃我臭，我才不要放。”陆禄承认，他就是有点故意报复的性质。
毕竟虽说柳渔救了他的命，但是这几天被当做‘刺猬精’的过程，实在是太难熬了。所以对于这个始作俑者，他必须得好好表达一下‘谢意’才行。
“姓陆的，我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不然我…”
“不然什么？你想再给我下个I毒？那你不是又要再救我一遍，你肯定舍不得。”陆禄笑道。
“我！”
柳渔被他气的不行，刚要从身前的药箱里再抽几根银针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推门声。
“你们做什么呢？”
雁长天刚一进门，就瞧见这二人贴在一起的场景，下意识皱了皱眉。
“长天！”陆禄惊喜地喊了声。
下一秒，便见他一把抛开柳渔，直直地冲向了雁长天。
“长天长天，你看，我没事了！可以动了！”陆禄笑着搂住了雁长天。
“嗯，我看到了。”雁长天点了点头。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陆禄有些不满。
雁长天见他有些失落，思考了片刻，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嘴角。
“真好，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之前太过安静的，不像你。”
陆禄没想到，雁长天竟会当着柳渔的面吻他。
惊讶地张着嘴楞住了。
等到陆禄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地低头想要藏住突然升温的脸颊。
“怎么了？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柳先生再替你看看？”雁长天问道。
“没！不用！我好了，我很好，不用看了。”陆禄连连拒绝。
“行了，你俩要是没事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吧。”柳渔嫌弃地说道。
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但是渔渔，这里是我的房间…”
“…那我走！”柳渔瞪了眼陆禄，一把拎起药箱往外走去。
“渔渔，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刚刚的问题…”
“问你旁边的人，他更清楚。”抛下这句话，柳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雁长天问道。
“刚刚啊，我和渔渔在说小楼的事。”
“哦…在说小楼的事，需要贴得那么近，抱在一起讲？”雁长天问道。
“我们就是在…”陆禄抬头，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人，“你这话问得怎么怪怪的？什么叫贴在一起？我们哪有贴在一起？”
“我一进来就看见了。”
“你这是吃醋啊。”陆禄突然反应过来。
“……”雁长天回手一把搂住陆禄的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你说呢？”
“我说？我说就是。”陆禄笑了笑，“我发现你有变得小心眼哦，雁小天。”
“我有么？”
“我说你有你就有。”
“那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陆禄说着，抬头亲了下雁长天的鼻尖。“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雁长天笑了笑，蹭了蹭陆禄的鼻尖。
“刚刚听渔渔说，他取了一点小楼的血，应当对小楼没有影响吧？”
“取血？”雁长天皱了皱眉，“小楼倒是没事但…”
“怎么？”
“小楼的血里含着剧毒…所以我告诫他，不要让自己轻易受伤，不然会害到身边人。我是担心柳渔他贸然取血会害着他自己。”雁长天如实说道。
“渔渔说他之前就有些怀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但为什么小楼的血里带毒？这么一看，那乌兰秘宝岂不是突然成了只小毒物？”
“因为这乌兰秘宝本就是因人的私愿而诞生的…不存在有天生的宝物一说。”雁长天叹息道。
“私愿…什么意思？”陆禄不解。
“乌兰其实原本是没有密宝一说的。这段时间发生的和陌白柯有关的案子，你应该察觉到了，乌兰人其实擅长练毒。”
“嗯，对我有听你提起过，那些乌兰秘术…听着都跟毒I物有关。”
“所以，他们最初在炼制乌兰密宝的时候。用了上千种毒虫。”
“炼制…这个词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陆禄皱眉问道。
雁长天环抱着他的胳膊微微收紧，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
“是的。为了炼制乌兰密宝，他们找了许多城里的孩子来，那些孩子中有些是孤儿，有些是被父母卖来的。但是无一例外，他们被送过来的时候，年纪都很幼小，最大的也不过两三岁。”
“这些孩子被送来后，会先用一只毒虫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大部分孩子被毒虫咬过后便会死亡。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则会开始下一轮的养毒。”
“养毒…什么意思？”陆禄有些迟疑。
光是听到那些孩子被毒虫咬，他就已经浑身不舒服。
“乌兰的药师一开始会用小剂量的毒I药，喂养谢谢孩子，每日增加剂量，然后抽取这些孩子的血来喂养毒虫…这样的日子会一直重复一年…”
“一年后能活下来的，就只剩十人。药师从这十个孩子的身上取了血，让他们分别喝下对方的血。最终活下来的就只剩一人了。”
陆禄浑身一颤，死死地抓住了雁长天的胳膊。
“然后呢…”
“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会被放在万虫窟中，日日遭受毒虫的啃咬。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万虫窟中只剩下他一人和无数毒虫的尸体。”
“被毒虫啃咬身体…那该有多疼。他才那么小…”陆禄将脸埋在雁长天的肩膀，胸腔中是克制不住的怒火。
“药师会用灵药为他续命，让他一直保持清醒。之后的每一次，他们都会不断从他身上取血，用来炼I毒，喂他吃下新的毒I药，让他吸收这些毒性，慢慢产生抗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流泪的意义
雁长天察觉到，肩膀上多了几分潮湿的触感。
“陆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抱紧怀中之人。
“他才那么小，那时的他该有多疼…”陆禄努力压抑着哭声，“为什么是他，他们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因为一个预言…”
“预言？”
“乌兰国最后一任祭司曾预言说，伴随着陨星降临人间的白色邪神，会让乌兰走向毁灭。”
“十九年前，预言中的‘白色邪神’诞生了，前代的乌兰皇帝将‘邪神’和他的母亲囚禁在了乌兰皇宫最高的地方。他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预言的应验。但在他死后，新皇却暗中控制了整个寒衣教，以寒衣教圣尊的名义放出了‘邪神’。”
“那个所谓的‘白色邪神’…是不是指陌白柯？”陆禄沉声道。
“你怎么猜到的？”
“之前陌白柯给我吃下‘千幻’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叫‘阿最’的少年…那个少年最开始就是住在一个叫望月台的很高很高的地方…”
“望月台？你在梦里还看到了什么？”
“少年还有个哥哥，他似乎一直在等他哥哥来接他，最终他是等到了…只是后来…”陆禄皱了皱眉，“我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哥哥的感情很复杂，既爱着他，也恨着他…他认为他的哥哥因为害怕他而选择了抛弃他。在梦里…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他，所以能感受到他被抛弃的痛苦。”
提起梦中见到的一切，陆禄多少有些惆怅。
毕竟太过真实的东西总是更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这大概是陌白柯想让你看到的。”雁长天叹了口气。“他以为所有人都背弃了他。但那并非事实的全部。”
“陌白柯自生下来便天生残缺。他患有严重的心疾…所以前代乌兰皇才选择将他安置在望月台。”
“因为那个预言，乌兰人都十分惧怕或者说厌恶他的诞生。而将他安置在望月台也是一种保护。他的父亲大概只是想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吧。”
“那后来呢？你说的这些，又和‘乌兰秘宝’有什么关系？”
“陌白柯有心疾，他的哥哥也一直知道并一直在试图找到法子来替陌白柯治病。”
“但你知道么，人一旦总是惦记一件事，就容易生出执念。以至于圣尊做出了一个之后令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他决定替陌白柯‘换心’。”
“换心？”陆禄瞪大了眼睛。
在听到的瞬间他立马联想到了前因后果，心脏隐隐抽痛起来。
“是的，换心…圣尊决定养大一颗健康的‘心脏’给自己的弟弟。所以，‘乌兰秘宝’的诞生最开始就是因为陌白柯。”雁长天终于将这个压在心中许多年的秘密袒露出来。
“圣尊在有了这念头后，便开始从各处寻找合适的人选。原本只是打算从那些孤儿中挑选一人，但他却低估了人的恶念与贪婪。”
“圣尊想要一颗心脏，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曲解了他的命令。他们在乌兰国内大肆拣选孩童，那些疯狂的药师们更是打着圣尊的幌子进行着那些残忍的试验。”
“药师们甚至会哄骗那些有孩子的父母，说带走他们的孩子是因为那些孩子被‘神’选中的。”
“这些话也有人信？”陆禄一脸震惊。
“…对于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大概能够得到神的眷顾，原本就是一个奢望。如今‘美梦成真’，谁又能不动心呢。”
雁长天的话让陆禄沉默的许久。
他明白雁长天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雁长天轻轻拍了拍陆禄的头。
这些话，不知是他想安慰陆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楼呢？我想他了。”
“在陶慕那儿。我带你去找他。”
＊
“小楼，来尝尝这个，后厨房今天刚做的，是新口味的点心哦。”陶慕拿起一块点心，送到了雁小楼的嘴边。
“呜呜呜…”雁小楼刚要开口，却忘了嘴里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先喝点茶。”苏青栩在一旁，难得体贴地将水喂给了小家伙。
“你别让他吃太快，小孩子嗓子细，让他慢慢吃。”苏青栩看了眼陶慕，边说着边拿起一块点心喂给了他。“你先歇歇，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瘦了。”
苏青栩有些心疼。
陶慕这几日，明显见着脸颊两侧的肉，都轻减了。
“瘦点好看。”陶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里的衣袍下藏着别人看不见的肉。
“胖点好，抱着舒服。”
苏青栩话一出口，惹得陶慕红了耳朵。
“你说什么呢！”陶慕急忙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有小家伙在呢。”
“我也没说什么啊。”苏青栩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哼！没说什么？那现在起你都不准说话了。”
苏青栩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喝起了茶，真就没再说话。
雁小楼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眼前二人，片刻后有些委屈地放下了手里的点心。
“怎么了不吃了小楼？是点心不合口味么？”
雁小楼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小楼不开心，可以跟陶子哥哥讲讲么？”陶慕耐心地哄着小家伙？
“没有不开心，”雁小楼抬起头，有些局促地看了看。陶慕，“哥哥，小楼…小楼想爹爹了…”
雁小楼说着说着，眼泪经不住开始往下掉。
“不，不能哭，小楼不能哭。”雁小楼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爹爹会担心的。”
“小楼…”陶慕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难过哭出来，没事的。”
“爹爹说，小楼不能随便，嗝，不能随便哭。小楼要坚强，疼也不能哭。但是…但是小楼明明不疼，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自己流出来？”
“呜呜…陶子哥哥，小楼，小楼不想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示I威
“长天，我怎么好像听到小楼的声音？”陆禄有些怀疑，“是我听错了？”
“是他的声音…”雁长天皱眉，那声音听着像是哭声。
“快点，快点！就在前面！”陆禄有些心急，拉起雁长天朝前走去。
“他们在那！”
刚一来到后院，陆禄远远就瞧见了人。
“小楼！”
“爹爹！”雁小楼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转头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小家伙再顾不得其他，伸长着手就要往陆禄身边扑。
若不是陶慕抱的紧，差点让他从怀里掉下去了。
“慢点小楼，别急啊。”
还没等陶慕这边把人放下，那边陆禄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小楼！”陆禄从陶慕怀里抱过雁小楼，激动地蹭了蹭他软乎乎的脸颊。
“二爹爹~”雁小楼软软地喊了声，格外乖巧地靠在陆禄怀里。
“让我看看。这眼睛鼻子怎么都红红的？谁惹我们家小楼了？”陆禄皱了皱眉，“瞧这小脸花的，谁欺负你了，跟爹爹说，爹爹找他算账！”
雁小楼不说话，把头埋进了陆禄的肩窝，小手紧紧地抱着陆禄的脖子。
陆禄见状也不再催他，抬头看向了陶慕，“小桃子，他这是怎么了？”
“这都好些天没见着你俩，小家伙想你们了，刚刚有些憋不住就哭了。”陶慕解释道，“你既然来了，就赶紧安慰安慰他。”
“小楼想爹爹了？”
“嗯。”雁小楼抱着陆禄的脖子蹭了蹭。
“对不起呀小楼，是爹爹疏忽了，爹爹以后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了。”陆禄拍了拍雁小楼的背，“小楼不要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没有生气。”雁小楼小声说道。
“以后小楼要是觉得委屈，就直接说出来。想要什么都告诉爹爹，爹爹一定想办法都给你弄回来。”陆禄刚刚知道了雁小楼的身世，这会儿又见到他这般委屈的模样，心里对他的怜爱更是多了几分。
陆禄一心想着都是该怎么对他好，才能补偿这孩子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小楼只要爹爹。”雁小楼抬起头，看了看陆禄，又朝着一旁的雁长天伸了伸手。
雁长天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将雁小楼肉乎乎的小手握进手心。
“小楼想爹爹和二爹爹一直陪着我。”
“好，都依你，爹爹会一直陪着小楼。”
陶慕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眼神里带了几分羡慕。
“这么喜欢那小家伙？”苏清栩不知何时，走到了陶慕的身后。
“小楼那么乖，那么可爱，难道你不喜欢？”陶慕扭头看了眼苏清栩。
“那你是羡慕人家有孩子，自己也想养一个？”
“我可没说···”陶慕叹了口气，“养个孩子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哪是随随便便说养就养的。”
“再说，也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像小楼这么听话可爱的。”
“那不然，我帮你去把小家伙抢过来？”苏清栩笑着问道。
“你能打得过陆禄？还是能打得过雁公子？”
一针见血。
陶慕的一句话，让苏清栩彻底断了念头。
*
“小楼睡着了，我们说话小声点。”陆禄压低了声音说道。
“先把他放下吧，你也不能一直抱着他。”雁长天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心。
毕竟雁小楼的身量可不轻。他自己抱得久了都觉得累。况且陆禄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没事，我不累。”
大概是之前的事让小家伙受了刺I激，今个儿见到陆禄后，便一直赖在他身上不愿下来。
雁小楼哭累睡着了，仍旧紧紧地搂着陆禄不肯松手。
陆禄刚想放他下来，他就直哼哼。
“苏青栩，我记得你之前是说已经调查到陌白柯的踪迹了？”陆禄问道。
“嗯，根据秋王爷的描述我们去查了北城的石林，在那发现了几具尸体。”苏青栩看向陆禄。
“死亡的时间都差不多，大概都是五天前，也就是穆云戟带你回来的那天。”
“这些人致命伤都是心口处的一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把尸体带回来检查后，发现他们的身体内脏严重受损，应当是被人用内力震碎的。”
“我们怀疑，这几人应该就是陌白柯派来追捕你们的，只是后来在交手过程中，被穆云戟所杀…”
“不是穆大哥。”陆禄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了致命伤是心口处的一剑，但是穆大哥不用剑，所以不会是他。”
“不是穆云戟？那会是谁？那人难不成是在你们离开后去了那里，把那几人都杀了？”
“会是陌白柯么？”陶慕问。
“但那些人应当是陌白柯的手下，他又为什么要杀他们？”苏青栩不解。
“而且我总感觉很奇怪…”陆禄皱眉。
“哪里奇怪？”
“我们之前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陌白柯的踪迹。足以说明他做事很缜密，而且善于隐藏踪迹。但这一次，他又为什么没有处理那些尸体？”
“按照当时的情况，他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那些人的尸体，但他却没有，是为什么？”
陆禄的话让几人纷纷沉默了。
正如陆禄所说，这么一看，陌白柯的行为确实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陌白柯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做给什么人看的…”
“穆云戟。”雁长天在一旁说道。
“你是说，那些尸体他是故意留给穆云戟看的？为什么？”陆禄偏了偏头。
“穆云戟认识那几人。”
“哦~我懂了！”陶慕有些兴奋地说道，“陌白柯派那几个人追捕穆云戟，过程中和穆云戟大打出手。穆云戟那么厉害的身手却没有杀那几人，说明他认识那些人，出于某种原因没忍心杀他们。陌白柯到了现场发现穆云戟还是跑了，一气之下就杀了那几人，还故意留下尸体给穆云戟‘示I威’。”
“我说的对不对？”
“是是是，你说的很对。”苏青栩宠溺地拍了拍陶慕的脑袋。
“穆大哥醒了么？我觉得关于陌白柯的事不如直接找他问问。”
“醒了，我让丰年一直守着呢。但我听丰年说，他醒来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状态也不太好。”陶慕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载体
“丰年。”
“少爷，苏先生！你们怎么都过来了？”丰年笑着上前。“陆捕头，雁公子？你们身体恢复的如何了？这几日少爷让我守着里面那位公子，我都没得空去探望。”
“已经恢复了，多谢。”陆禄回答道。
“那便好，”丰年点了点头，“看着你们平安无事，我家少爷总算能放心了。他这几日一直很担心你们，听韩叔说，少爷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
“怪不得，我说小陶子看着都瘦了。”陆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陶慕，“小陶子你下次不能这样了，再怎么都要好好吃饭。”
“嗯，我记得了。”陶慕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道丰年着家伙肯定是故意告状的。
“穆堡主醒着么？”陶慕问道
“嗯，醒着呢。穆公子这几日恢复的不错，就是不大说话。”
“我们进去看看他。”
＊
陆禄几人进去的时候，穆云戟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
“穆大哥！”
穆云戟闻声转过身来
“无为。”
“穆大哥错了，是陆禄。”
“抱歉，习惯了。”穆云戟点了点头，“陆禄，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我挺好的，倒是你。”陆禄走上前，“我听他们说，你为了救我出来受了很重的伤…穆大哥，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穆云戟摇了摇头，“当初我本就答应了千崇要照顾你，私心我也一直将你当做弟弟。所以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
“穆大哥，你知不知道陌白柯究竟想做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陆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想复活‘圣尊’，也就是他哥哥。”穆云戟沉声道，“他身边有个精通乌兰秘术的人，他们找到了一个据说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但是想要复活圣尊，他们便需要一个载体。”
“载体？”
“嗯，因为圣尊的身体已经没了，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体作为载体，让圣尊在那个身体里‘复活’。”
“陌白柯他…一开始是想用我的身体做‘载体’。但是…他跟我说，找到了比我更合适的身体…”穆云戟目光中满是忧虑地看向陆禄。“他…”
“他想用我的身体做载体？”陆禄替他说出了之后的话。
“嗯。”穆云戟点了点头。
“陌白柯原本答应了我，用我的身体复活圣尊后他就会收手，不再做之前的那些事，不再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你相信他说的这些话？”陆禄沉声道，“穆大哥，陌白柯是个疯子，他说的任何话都不能信。”
“呵呵，是啊…不能信他…只有我以为，他还是当初的他罢了…”穆云戟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当我听到他说，想要用陆禄的身体复活他哥时，我才清醒地意识到，陌白柯他根本不会收手。他想要的不是复仇，而是所有人陪他一起疯…他不怕死，他只是乐于见着所有人都痛苦罢了。”
“我不能放任他继续疯下去…”穆云戟攥紧双手。“若我当初没有救下他，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穆大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陆禄看向穆云戟，“你选择救人没有错，你是遵从本心的善意。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而已。”
“嗯，多谢。”
“我才应该多谢你，是你救了我。”陆禄不知道自己安慰的话对穆云戟来说有没有用，但此时确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穆大哥，我们来是想问你些问题…关于陌白柯的。”
“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你既然是从陌白柯那里逃出来的，所以你知道陌白柯他们的藏身之所吧？”陆禄先捡了最关键的问道。
“恩。”穆云戟点了点头，“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太好了！”陆禄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穆大哥靠谱！”
“陌白柯把他们的据点建在了地下，那里上方是一处湖泊，周围的泥沼地常年雾气弥漫，所以不容易找到入口。”
“陌白柯还特地在四周设置了迷阵，若是走错了路，很容易触发机关。”穆云戟解释道，“他花了很多心思在布阵上，即便是熟悉那里地形的人，也很容易在迷阵的引导下，失去方向。”
“你说起湖泊…我倒是有印象。”苏青栩回想道，“往年城北那里是有一片湖泊，但是这两年天气干雨水少，所以不见了踪影，镇上人都说是那湖泊干涸了…原来是在周围布了阵才让人察觉不到…”
“依照穆大哥所言…这陌白柯的计划恐怕早就开始布置了。”陆禄心下一惊，“他竟在我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
“陌白柯心思深沉，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是他想要的，想尽一切办法也会得到。”经过几次接触，陆禄对陌白柯这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之前他行事一直很小心，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不然我们也不会一直对他的所作所为毫无察觉。但是这一次，他却留下来痕迹，你知道是为什么么？穆大哥。”陆禄总觉得，陌白柯虽然疯，但他的所作所为却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他留下了什么？”
“我们在城北发现了几具尸体。”陆禄边说边观察着穆云戟，“他们的致命伤相同，都是一剑毙命。”
“还有呢？”
“这些人的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应当是被内力强劲的人所伤。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么？”
“他们…都死了？”穆云戟有片刻的失神。
“嗯。”
“是我…”穆云戟深吸了一口气，“陌白柯让他们来围堵我，跟我说可以放过我，但前提是，要把你交给他们。”
“我没同意，便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的内脏受损是被我所伤，但我并没有杀他们。”
“为什么？”陆禄不解，毕竟以穆云戟的实力，动手杀那几个人，太过容易。
“他们都是黑云堡的人…”穆云戟皱了皱眉，“陌白柯控制了他们。”
“所以你之前替陌白柯做事，是因为他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不想当兄弟
“按照你的说法，陌白柯之所以杀人后留下证据，就是特意为了做给你看的？”陆禄问道。
“嗯。能让我不痛快的事，他会去做的。”穆云戟点了点头。
“那么照你说的来看，这件事是陌白柯特意为之，那他这次暴露行踪反而像是故意引我们上钩。”陆禄皱眉道。
“我知道这是陷阱，但我必须去。”穆云戟说道，“我和他之间的事算不清楚，但总要有个了结。”
“穆大哥你放心，我们跟你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陆禄刚开口，却发现被人扯住了袖子。
“长天？”
“你不能去。”雁长天冷着脸。
“为什么？”
“陌白柯有意针对你和穆云戟。这明显专门给你们设下的陷阱。陌白柯还没有放弃他的念头，他想要复活圣尊，所以你的存在对他至关重要。更别说还有穆云戟。”
雁长天的视线看向一旁穆云戟。“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绮梦’。你能保证，陌白柯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会受他控制？”
“什么？”陆禄一脸惊讶。“穆大哥身上被下了‘绮梦’？还是陌白柯下的？”
雁长天轻轻一拽，将陆禄拉回自己身边。
“穆云戟，你为什么能不被他的控制？”这是雁长天最想不通的一点。
若是‘绮梦’的效用没那么大，穆云戟之前也不必一直用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
“有人给了我一块石头。说是能暂时克制‘绮梦’的效果。”穆云戟从怀中摸出个一个被黑色绒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雁长天。
雁长天打开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长天，这是什么？”陆禄伸头，瞧见黑布里包着块石头，好奇地问道。
“这是磷火石，是乌兰特有的一种石头。”雁长天说道。“但我不知道它还有这种功效。”
“连你也不知道？那是谁给穆大哥这东西的？”陆禄有些在意这石头的来源。
“我也不清楚。”穆云戟解释道，“那人是陌白柯手下的人，他们都带着面具，看不见长相。”
“那人为什么会帮你？”
“不知道…但这东西给到我的时候。里面有张字条，说是能压制‘绮梦’的效果，还特意嘱托让我把你带出来。”
“让你救我？这么说，给你石头的人也认识我？”陆禄很是惊讶。
“这人究竟是谁…”
“我们暂时不研究这个。”苏青栩开口道。“虽然我也不赞同陆禄你们去找陌白柯，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如果对方是有所图谋，一味地回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与其被动等着看他还有什么后手，不如主动出击。”
“嗯，我也这么觉得。”陆禄点了点头。
“长天，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件事于谁而言都是冒险，所以不论谁去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你担心我出事儿，难道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你挡在我面前？”
雁长天沉默了，他心里自然是知道，以陆禄那性子，绝对不会因为一句存在危险就不去做。
“嗯，我们一起去，这次不论遇见什么，你都不准再撇开我。”
前几次陆禄的不告而别，显然是在雁长天心里留下了阴影。
“好。”
“只是眼下我们人手有限，听穆堡主的意思是，陌白柯不仅控制了黑云堡，甚至雁门镇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人。我们若是想要硬碰硬，在人数上只怕会吃亏。”苏青栩分析道。
“我去找夜洵，他这次应当带了不少逆斩堂的人。”陆禄说道。
“夜堂主那边我问过了。”苏青栩叹了口气，“他们这次行动只是为了护送秋王爷回京，所以并没有来太多人，剩下的人要保护王爷的安危，即便是帮忙，也只能借给我们三五人。”
“不够，这些人肯定不够。”陆禄摇了摇头。
“要不然我去写信找大哥帮帮忙，让他找些江湖朋友来帮忙？”陶慕提议。
“时间上怕是来不及。”苏青栩皱眉。
“别急，有人。”雁长天开口道。
“是你的朋友？”陆禄有些意外。
“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的？”陆禄不经有些好奇。
“是谁啊？你快告诉我，别卖关子了。”陆禄偷摸用手戳了戳雁长天的腰。
“我早上刚把人喊来，这会儿正在前厅等着。”雁长天反手一把抓过某人使坏的手，轻轻捏了捏。
“那我们快去！”陆禄有些兴奋地说道，“穆大哥你身体如何？能和我们一起么？”
“一起去吧。”
＊
几人到了前厅。
陆禄猛地见到来人，有些惊讶。
“尹大！怎么是你？”
“没错，是我啊。”尹凡挑眉，“陆二你这幅表情什么意意思？不愿意见到我？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大哥。”尹墨上前，挡在了二人中间笑着说道，“我们先说正事。”
“吃饭就不是正事了么？”尹凡伸手，一把推开了尹墨，“你别站中间，碍事儿。”
“哥···”尹墨无奈地笑了笑。
“陆二，我跟你讲。这回的事我都听我家老二说了。”尹凡上前一把勾住陆禄的肩膀，“你这是要欠我一个大人情的，准备好了怎么还么？”
“你想怎么还？”陆禄挑眉，“我俩这交情，你不应该主动点么？还要等着我去求你？”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尹凡伸手，在陆禄的胸前戳了戳。“不说今天这事儿，就讲之前你受伤，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讲，不把我当兄弟。这会儿需要人了，想起我来了，跟我在这里讲什么情不情的，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么？”
“陆二啊陆二，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陆禄听到这算是明白了，尹凡这家伙今天来这儿，摆明了是跟他算账的。
“你出事受伤，我还要被别人通知才知道？是不是你哪天死了，我都要等你埋了才跟人打听你埋哪儿了？”
“大哥！”
尹凡越说，一旁雁长天的脸色越不好，尹墨见状赶忙上前想要制止。
但他显然拦不住正在气头上的尹凡。
“姓陆的，这兄弟你要是不想当了就说一声，我尹凡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尹凡越说越激动，谁知下一秒，便被陆禄一把抱住。
第一百四十章 相似之处
“你干什么？”尹凡似乎没有预料到，陆禄会直接对他‘动手’。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陆禄上前迅速地抱了下尹凡。
毕竟他家长天在旁边看着，他这种‘偷袭’的动作 已经算是明目张胆了。
“你、你这家伙！别以为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尹凡有些僵硬地说道。
虽然声音吼得大，但气势上显然没了方才的‘凶狠劲儿’。
“这次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冲动了。”陆禄一脸诚恳地说道。“尹大庄主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你···”
尹凡这人虽说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但实际上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眼瞅着陆禄主动认错，态度又这么诚恳，反倒是让尹凡有些不知所措了。
“爹爹，好吵啊···”
这边尹凡还在纠结要不要原谅陆禄，那边正睡在雁长天怀里的雁小楼便醒了过来。
“醒了？”雁长天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
“爹爹···”雁小楼一睁眼，先是伸手摸了摸雁长天的脸，“是真的爹爹···不是做梦。”
小孩儿生怕这会儿自己还在梦里。
雁长天看穿了他的心思，任由雁小楼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
听到声音的陆禄也赶忙跑了过去。
“小楼醒了，睡的好么？”陆禄笑着问道。
“二爹爹！”雁小楼一见着陆禄，就赶忙伸手要他抱。
“别乱动，你二爹爹刚抱了你一路，需要休息。”雁长天这次却没有顺着他，反而将雁小楼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他到底还是心疼陆禄，怕他累着。
“没事的长天，小楼给我抱着吧。我没那么虚弱。”
陆禄见雁小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好不委屈。
“吃胖了，我抱着他就好。”雁长天说着，伸手捏了捏雁小楼脸颊上嘟出来的肉。
“爹爹~”
“小家伙也在呢。”尹凡这会儿听见声音，才发现雁小楼也在。“小家伙，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有钱哥哥！”雁小楼见着尹凡，眼睛都亮了。
“嘶···我说你这称呼就不能改改么？”
“二爹爹让我喊得。”
“你别跟姓陆的学坏。”尹凡上前，冲着雁小楼伸出手。“你俩一个伤患一个病患，还是我来抱吧。”
前段时日，雁长天一直把小家伙‘寄样’在尹墨那儿，倒是让尹凡和雁小楼混熟了。
这几日没有雁小楼在身边逗乐，尹大庄主反而有些不习惯。这会儿见着人了，可不得把小家伙讨来联络联络感情。
而雁小楼也对这个能给自己花钱的‘有钱哥哥’十分有好感，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尹凡把雁小楼抱进怀里垫了掂，“他俩还真没说错，你又重了，小孩儿。”
“没有，小楼不胖···天冷了，衣服厚。”雁小楼辩解道。
“哈哈哈，好好好，衣服厚。”尹凡也没拆穿他。
“咳，姓陆的，这次帮忙我是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尹凡看向陆禄，“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俩的账，回头再跟你算。”
“嗯嗯，我记着了。”
陆禄心里忍不住感叹，最近这要跟他算账的人有点多。尹凡就是要排号算账，也得排上一阵呢。
“好了，说正事吧。”苏青栩见他们感情交流的差不多了，便开口提醒道。
“对对，聊正事。”陆禄自然是更愿意‘谈正事’。
“目前我们已经大致摸清楚了陌白柯他们藏身的地方。到时候还有穆堡主带路，想要找到他应当没多少问题。”苏青栩说道。
“嗯。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陌白柯想要复活‘圣尊’，而如今最重要的‘身体’咳，用来复活的‘载体‘没有了…”陆禄总觉得，用哪个词都不太恰当，特别是对方的目标还是自己的时候。
“按理说，这时候陌白柯应当很着急，但是他却毫无动静…这实在不符合常理。”陆禄皱眉道。
“事出反常…陌白柯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陶大人聪慧。”尹墨恭维道。“这几日我让山庄的弟子暗中查访，发现了一些问题。”
“陌白柯派了几个人，在城中转了好几日。他们专挑一些人多的地方，每日都会逗留很久。”
“在人多的地方逗留？”苏青栩疑惑道。
“嗯，陌白柯派的这些人看着都不是本地人，应当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但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
“他们虽然努力伪装成普通百姓，但练家子就是练家子。跟不会武功的人总有些不同。”尹墨解释道，“按理说，习武之人的身形灵活且双目总透着神，但那几人却双目浑浊，面色清灰，行动之中总有种莫名的笨拙之态。”
“那些人是不是都一身黑衣？腰间有一块青玉坠？”穆云戟问道。
“是的，穆堡主认得？”
“他们应当都是黑云堡的人。”喃鳯穆云戟点了点头，“他们被陌白柯用药控制了。那种药会逐渐令人丧失神智，完全听命于陌白柯一人。”
“这么说，如今整个黑云堡都在陌白柯的控制之下？”尹墨推测道，“若真是这样…情况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还要糟。”
“是的，黑云堡的人…如今都在陌白柯手里。他也是以此要挟我。”
“想来黑云堡出来的，武功也不会差，就不知到时候扬刀山庄的弟子对上他们，有几分胜算…”尹墨叹了口气，“幸亏我在几日前便传信山庄，让山庄的弟子前来支援。”
“哼！我扬刀山庄的弟子，从不惧战。实力足够的人才配当我们的对手。”尹凡在一旁插了句。
他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自家弟子不行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扬刀山庄天下第一。”尹墨无奈地笑了笑。
“你！”尹凡回敬了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你们说，到时候有架要打再通知我吧。”
尹凡说完，抱起雁小楼便走了出去。
“抱歉，诸位。我家大哥向来对武学之外的事情不大关注…”尹墨无奈地摇了摇头。
“尹庄子秉性至纯，才会在武艺上达到巅峰。”苏青栩称赞道，“这一点上，倒是和穆堡主有几分相似。”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做戏
“他像曾经的我…”穆云戟望着尹墨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穆大哥，你刚刚说，那些被下了药的弟子，会逐渐失去神智，那他们还认得你么？”陆禄问道。
“认得。”穆云戟点了点头，“他们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会完全听命于陌白柯，将他视作‘信仰’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像是…”
“‘绮梦’。”雁长天开口道。
“是的，但那并非‘绮梦’。”穆云戟沉声道。
“确实。陌白柯那家伙，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所有人都‘爱上他’。”尹墨轻笑着说道。
“所以，陌白柯让他们潜入雁门镇，还专门挑选人多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他八成是想要制造混乱，用来要挟某些人。”尹墨说着，看向了陆禄。
“你说的没错。陌白柯那个家伙，疯起来定然什么都做的出来。”陆禄道，“而且他知道，如果用镇上百姓来要挟我，我定然会妥协…”
“他想怎么制造混乱？杀I人么？还是把人都抓走？”陶慕有些好奇。“那我们发一到命令让镇上的百姓都不要出门不就好了？”
“管不住的，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让百姓们天天闭门待在家里，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陆禄摇了摇头，“而且，陌白柯手里头有很多我们不曾听闻过得毒I药，万一他在暗中投I毒，我们更难控制。”
“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等着他动手，那岂不是又变得十分被动？”
陶慕的话，让屋内变得沉默。
“…想主动也不是不行。”许久后，陆禄幽幽开口道。
“什么办法？”
“想要主动，就要让对方按照我们规定的路线走。”
“既然他想要制造混乱，那就让他动手，但要在我们给他划定的地方，他只要有所行动，我们就能把他手下的人，一网打尽。”
“划定的地方？”陶慕不解，“什么意思？”
“陌白柯行事小心，但到底人手有限，即便他控制了整个黑云堡，但也不会将人都带在身边。”
“从他要特意挑选最适合的地方来实行他的计划不难看出，他想要选择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就说明他拥有的人手只够负担一片区域，否则他为何不直接在雁门镇各处安插上他的人手，那样造成的混乱岂不是更严重？”
“你这么分析，还真有可能是这样。”苏青栩对此表示了赞同。“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打算啊…既然他想要一个‘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那我们给他一个‘足够热闹人多’的地方，让他去搞，看他能弄出什么乱子来。”陆禄笑了笑。
“给他一个热闹的地方？你准备怎么做？”苏青栩问道？
“这就要拜托尹庄主了。”
“陆捕快有任何吩咐，尽管安排便是。”
“我需要跟你借点人。”
“借人？”尹墨有些没弄清楚状况？
“嗯。”陆禄点了点头，“我需要你们山庄的弟子聚集到一起…演一出好戏给陌白柯看。”
“陆捕快不妨直说。”尹墨好奇地看向陆禄。
“让你山庄的弟子扮作是雁门镇百姓，越多越好，让那些来镇上踩点的手下，把消息告诉给陌白柯。等陌白柯再次动手的时候，我们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陆禄解释道。
“可行是可行。但总觉得…你这办法听着有些耳熟。你确定陌白柯会上钩？”苏青栩怀疑道，“上次…对！上次你便是用这法子把他骗了出来，这回能行么？”
“你放心，如今的状况可不是只有我们着急而已。”
＊
“见过圣使大人。”
一名着黑衣的面具人，态度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说说看吧，镇子上有什么动静？”陌白柯回过神，转身看向来人。
“回圣使。这几日我们重点查了几处人多的地方。综合对比数量足够多的地方，发现北广场是雁门镇上人最多的地方，且这几日适逢雁门镇大集会的日子，老百姓都聚集在了那里。”
“圣使大人放心，我们派出去的人查探得很详细。也观察了很久，不会错的。”
“北广场么？”陌白柯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陌白柯笑着说道，“那么明日天亮，你便多带些人。去北广场，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法子，把在场的人都控制住。”
“是，圣使大人。”
那人走后，陌白柯又独自一人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再一次有人敲门。
“进来吧。”
进来的人同样黑衣面具，只是较之前那人，身形矮小了不少。
“你来了。”陌白柯看向来人。
“找我有事？”来人的张口问道，态度也与先前那人不同。
“药准备的如何了？”
“按你的要求，基本备齐了。”那人有些迟疑，“白柯…你真的要那么做么？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你何苦把他们牵扯进来？”
“你后悔了？”陌白柯挑眉。
“我…”那人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唔！”谁知下一秒，就被陌白柯扯着衣领，一把拽到了跟前。
“别忘了，是你主动选择了帮我。收起你那虚伪的同情心吧，你没有资格后悔，这是你欠我的。”陌白柯低头，眼中带着怨恨。
“当年是你们背叛了大哥，背叛了乌兰。他们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你不觉得可耻么？”陌白柯压低了声音，贴在那人耳边说道。
“不过你既然还活着，就必须承担起那些责任。你要赎罪…”
“我知道…”那人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会赎罪…但是白柯，你不能，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圣尊他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陌白柯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够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注定我要下地狱，也会拖着你的。”
“好…我知道了。”
陌白柯松开手，有些厌恶地拍了拍。
“对了，穆云戟身上的‘绮梦’似乎出了问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陌白柯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有接触过‘绮梦’，不清楚它的效用能持续多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体谅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回去了，我还要再确认下用药的量。”
“嗯，你退下吧。”陌白柯挥了挥手。
那人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陌白柯。
“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但是陌白柯已经背过身去，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
“陆禄，你确定不要我安排人手给你？”苏青栩皱眉道。
“不用不用，人太多了容易暴露。”陆禄摆了摆手，“你把小陶子保护好就行。”
“苏师爷这是不放心我？”夜洵走了过来，伸手搂住了陆禄的肩膀。“再说了，你若不放心我，还有雁公子在呢。万一姓陆的想做傻事，我们肯定拦着。”
“谁做傻事！你才做傻事呢！”陆禄一脸嫌弃地推开了他。
“你为啥要跟着我去？”陆禄一脸的不解。
“皇命难违啊。”夜洵无奈地耸了耸肩，“小王爷的事惹恼了陛下，陛下想砍乌兰的人脑袋，我出来一趟总要有个交代。难不成让我用你家那位的脑袋去复命？”
“……”陆禄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帮忙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欠揍。”
“是嘛？那可能是我态度不够诚恳。”
一旁的雁长天听见声音，朝着他们看了眼。
“大人放心，雁门镇这边交给我。”尹墨说道，“等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去和你们汇合。”
“我听穆云戟提起，陌白柯的身边有个神秘的面具人，是个大夫，给了他一块能够压制‘绮梦’的石头。他也不清楚那个人的身份。”雁长天说道。
“石头？”
“是磷火石。”
“那个人有磷火石？”尹墨有些意外。“那些石头只有药师们知道在哪儿能弄到…这么看来，那人应当十分熟悉乌兰秘术，不然也不会知道磷火石的用处。连我都不清楚。”尹墨一听也不经皱眉。
“嗯，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但是按理说，当年的大火早就把所有药师都烧死了。就连侥幸逃过一劫的左青青也死了。那这世上还有谁会通晓乌兰秘术…我想不出来。”
“不论怎样，那人的存在定然是个隐患。”雁长天沉声道，“这次陌白柯的行动，定然有他在背后帮忙。你对上他们的人，一定要小心。”
“你我都清楚，从那群药师手里弄出来的东西，都很危险。”
“嗯，我明白了。我会小心提防的。”
“这个给你。”雁长天拿出几个小瓶子。
“这是？”
“陆禄讨来的。避毒丹。”雁长天解释道，“柳知毓做的，虽然不知道对乌兰的毒I药有没有效果。”
“青涯圣手亲制的？”尹墨有些意外。
他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圣手’的脾气，也知道他的药是万金难求。
“多谢大人，也替我谢谢陆公子。”
“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陆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扬刀山庄能来帮忙，已经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么多人。”
“陆公子言重了。”尹墨拱手道。“公子此行也需保重，万不可再逞强了。”
＊
清晨，雁门镇北广场。
天不过刚亮，便有不少人聚集在了这里。
街边不少摊贩都支起棚子。
来的早的人，有些已经坐在摊位上等着了。
街角处的酒楼，今日也早早开了门。一楼瞧着只有零星几个人，但二楼靠窗的几个位置，却早就坐满了人。
“清栩，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陶慕止不住好奇地朝楼下望去。
“坐好，你这么往看很危险。”眼见着陶慕大半身子都探了出去，苏青栩好忙伸手把人拉了回来。
“小心！”
“我看到丰年了！”陶慕有些激动低指着楼下一座小茶棚。“还有冯叔。他们都来了。”
“嗯。我看到了。”苏青栩又一把将人按了回来。“你再这么嚷嚷下去，全镇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想不想抓人了？”
“我知道了。”陶慕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苏青栩。
“呵呵，陶大人的性子，倒是活泼。”尹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道，“没事，我们这儿的位置比较偏，楼下的人是看不见我们的。苏大人不必过于紧张。”
苏青栩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原本就说了让他在府中等着，他非要跟我一起来，还这般不听话，让人不省心。”
“那不行！你们都在前面那么危险的地方，就留我一个人在后面，我不放心！”
“你确定不是因为想凑热闹？”苏青栩眉毛微微上扬。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某人的小心思。
“我才没有…”陶慕这话明显有些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陶大人也是关心你。”尹墨替陶慕说了话。
“对了，怎么没见到尹庄主？就你一人。”陶慕想着法子转移话题。
“我大哥啊…”尹墨指了指窗外，“楼下呢。”
“嫌楼上离得不够近。”
说起爱凑热闹这一点，尹凡比陶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陶慕尚且会瞧着危险适可而止，他家大哥是仗着武功高强有恃无恐。
偏偏他还拦不住。
“二庄主也辛苦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苏青栩很能体谅尹墨的担忧。
“都不省心啊。”
＊
楼下的混沌摊前，尹凡用汤匙在碗里来回搅弄，神情略有些不耐烦。
一碗好好的馄饨被他弄得散出了馅儿，看着没有丝毫食欲。
“哎…怎么还不来啊…”尹墨小声念叨着。
“客人，馄饨若是不合您胃口，不如来尝尝我家的豆腐脑。”摊主见他这样，也没不高兴，反倒是笑眯眯地端上来一碗豆腐脑儿。
“雁门镇这甜腻腻的豆脑儿我可受不了。”尹凡摆了摆手想拒绝。
“您尝尝看。”那摊主笑着把碗摆到了尹丹面前。“不一样的。”
尹丹看着自己面前这碗浇了卤汤的豆腐脑，心里颇有些吃惊。一抬头瞧见那摊主熟悉的样貌，心中便已知道这是谁的安排。
“那行，我尝尝吧。”
尹墨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让他十分满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螳螂与蝉
“多管闲事。”尹凡小声嘀咕了句。
却有着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咳，你回去继续盯梢吧，别暴露了。”
“好嘞，客官您慢用。”
尹凡一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一边小心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有些不寻常的人影走了过来。
来人的脚步轻盈，行走间似有几分匆忙，经过人身旁时总会刻意地避开和旁人的接触。
“咳！老板！”尹凡招呼了一声。
“客官，您还有啥需要加的？”
“这豆腐脑儿不错，”尹凡说话时，冲着方才那人的方向昂了昂头。“银子在这儿，不用找了。”
“好嘞，多谢客官，您慢走。”那摊主点了点头，侧目瞥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
“我这头回来，你们镇上哪里最有意思？”尹凡四处张望了一圈，“那边往前走是哪里？”
“害，客官您要是想寻个热闹地，那得往镇子里去。您指得那条路啊，是出城的路。也就能瞧见几口水井和排水渠了。”
‘出城…那个人要离开雁门镇？难不成是我看错了？’尹凡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但看刚刚那个人的神情，明显在掩饰什么。’
‘算了，跟过去看看！’
尹凡打定了主意，立马起身追了上去。
而在茶楼上一直盯着楼下的尹墨，自然也立马察觉到了他的动向。
“出现了。”尹墨起身走到窗边。
“尹庄主在追的那个人…朝着城外的方向去了。”陶慕说道，“难道那伙人在城外？”
“不见得。”苏青栩摇了摇头。“你看后头。”
苏青栩指了指尹凡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明显是在尾随他。
“快看！有人在跟踪尹庄主！”陶慕一惊，“他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快去帮忙！”
“不急。”苏青栩拍了拍他的脑袋，“尹二公子还在呢。”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不知谁是蝉谁是黄雀了…”尹墨笑了笑。
“说的没错。”
＊
尹凡跟了一路，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那人越走越偏僻，却不像要出城。
‘可恶，这家伙究竟要去哪儿？’
正想着，前头那人却突然加速，行动之快，让尹凡险些跟丢。
“好啊！耍我玩儿呢！”尹凡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明显是故意的。
就见他一个闪身突进，瞬间出现在了那人身前。
“站住！”
那人见尹凡靠近，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了他。
尹凡倒是不惧，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对方的偷袭。紧接着一个抬脚，踹飞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那人没了匕首，却并不慌张，缓缓抬起头看向尹凡。
那眼神，让见多识广的尹凡心里也不经有些发怵。
那人的双眼黑乎乎的一片，几乎看不到眼白。眼中没有丁点儿光，一眼看去就像是脸上挂着两个黑漆漆的洞。青白的面色透着一股子死气，跟方才尹凡在街边刚看见这人时，大不相同。
不过这片刻时间，这人的面相竟发生了这般巨大的转变，属实是让人心惊。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尹凡的话未说完，眼前那人猛地朝着他扑了过来，那张牙舞爪的凶狠样，似是要从尹凡身上啃下一块肉。
那人的手贴着尹凡的脸扫了过去，青紫色的指甲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尹凡回身一跃，躲过那人的攻击。他开始有意识地远离那人的靠近。刚刚那个距离，足以让他确定那人的指甲上带着某种毒，万一呗那双手碰但了哪儿可就糟糕了。
那人却吃准了尹凡不敢外靠近他，一个劲往前凑。
“哼！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辙了么！”尹凡怒道，下一秒，便见他一把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刀，一刀朝着那人劈了过去。
尹凡的长刀极宽，平日里被他背在身上时，几乎挡住了他的后背。此时长刀出鞘，一刀劈出后，竟在地上震开了一道裂缝，足见那刀的分量不轻。
偏那长刀在尹凡手中挥舞时，分毫不显沉重，灵活异常。
所以尽管那人身手敏捷，却还是不敌，被尹凡的刀砍在了身上。鲜血一个劲儿滴往外涌。那人却没后退半步。
“可以啊，你这样我倒是能跟你好好玩玩了。”尹凡勾唇一笑。
紧接着便将长刀收回鞘中，反手又拿出了一把刀。跟之前那把相比，这把刀的刀刃极细，且刀身又薄又窄。
尹凡一手持刀，一手以刀鞘为盾，拦下了眼前人的攻击。却见尹凡用刀鞘一把拍在那人的脸上，将对方整个人按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刀刺中那人的肩膀，刀刃直直地插入地面，根本无法挣脱。
“啊！”那人扭过头，冲着尹凡不住地低吼。
“我问你话，你老实交代，兴许我能饶你一命。”
“嗷！呜呜呜！”
“不会说话？”尹凡皱眉，“什么玩意儿，怎么打着打着连话都不会说了。”
“呜呜呜！”那人挣下的越来越厉害，全然不顾自己肩膀上还插着一把刀。
“你这家伙！别动！我让你不要动听到没！”尹凡按再那人头上的手加重了力量，唯恐对方挣脱。
“算了，先把人带回去…”尹凡伸出手，正准备敲晕地上的人，却突然味道一阵奇特的香气。
‘还有人在！’尹凡警觉地转头看去，谁知下一秒，一把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粉末便迎面撒在了他的脸上。
“谁？”瞬间，晕眩之感让尹凡一下子载到在了地上。
“还是圣使给的药有用。”
“这家伙不好对付，必须现在解决掉。”
“不，这么好的材料可不能浪费。”
“你的意思是，把‘圣水’用在他身上？”
“一共就八支…你真的要用一支再他身上？”
“他这样的实力，若能为我们所用…废话少说，把‘圣水’拿出来，转化需要时间，我们要先把那边的那个处理好，别忘了圣使大人的交代。”
“好，你离远点，别碰到了。”
尹凡闭着眼，仿佛陷入了昏沉。谁知就在身旁那人拿着一支玉色的小管子，凑近到他身旁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尹凡猛地抬腿，一脚将那人踹出了几尺远。
一个闪身抓起落在地上的刀，一刀砍种了另一人的腿。
外那人痛苦的嚎叫中，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小管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去就查
“这玩意儿怎么办…”尹凡看着先前将他引过来的那个人，皱了皱眉。“带回去说不定有用。”
思考了片刻后，尹凡从被他揣晕的那人身上扒下外袍，将眼前这个失去神智的人整个包了起来，随后又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堵住了对方的嘴。
“总算安静了。”
确认把人绑严实后，尹凡略一提气，将人甩到了背上。
“啧，陌白柯那群人的伙食不太行了，这人轻飘飘的还没我的刀重。”
＊
“清栩，你说陌白柯究竟派了多少人来城里？”
陶慕站在窗户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生怕错过什么。
“那边！尹墨又带回来一个。”
陶慕神色激动地指着楼下。
“不知道，但应当不会少。毕竟这人若是太少，便弄不出陌白柯想要的效果。”苏青栩伸手虚揽着陶慕的腰，担心他会因着太过激动而掉下去。
“你别说，这些人里，有几个功夫挺不错的，你看那边！有几个扬刀山庄的弟子还被打伤了…回头这医药费必须给他们安排上。”
“好好好。”苏青栩无奈地笑了笑，心道这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却没考虑过陶慕如今这性子，有十成九都是他自己给惯出来的。
“清栩！你看楼下，尹墨是不是在喊我们下去？”
“嗯，人应当抓的差不多了，我们也下去吧。”
＊
“二庄主，我们这边都解决干净了！人都在这里，您来看看。”一名扬刀山庄的弟子走到了尹墨身边。
“嗯，做的不错。”尹墨点了点头，“你胳膊上…刚刚受伤了？”
“啊，这伤…估计是刚刚跟人交手时不小心被划伤了。您不说我都给忘了。”那弟子憨厚一笑，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
“这伤…”尹墨上前拽起他的袖子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之后还是去找大夫给看看，我不放心陌白柯那家伙，他手里有了很多危险又阴毒的东西。”尹墨解释道，“结束后先去看大夫，不然等我大哥回来。我把你这情况跟他说说？让他教育你。”
“别！二庄主！我回头就去，一结束就去看大夫。您可千万别把这事儿跟大庄主说。”
也不知平日里尹凡做了什么，竟让山庄里的弟子怕他更甚于尹墨。
“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大哥！”
“庄主！”
“尹庄主！”
“尹少侠回来了！”
尹凡刚一露面，便被这众人相迎的场面给震慑到了。
鬼知道他不过是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一群人一起‘围观’了。
“你们都聚在这儿，是人都抓完了么？ ”尹凡问道。
“嗯，基本都抓到了。这还要多亏了陶大人。”尹墨笑着说道。
“我没做什么！”陶慕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大哥，陶大人很厉害的。他能记得雁门镇所有百姓的样貌。是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里有哪些不是这儿的百姓。”尹墨解释道，“要是没有陶大人的帮忙，我们指不定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辨认出哪些是可疑之人。陶大人不必谦虚。”
“是啊，这天赋也属实是难得了。”尹凡也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咳，是嘛。”陶慕有些不自在地用手蹭了蹭鼻尖。
“你们抓了这么多人，可问出来那个陌白柯究竟想做什么了？”尹凡问道。
“还没。”尹墨摇了摇头，“他们一些人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问他们什么都不说，我不敢贸然对他们动手。”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
“你看那边。”尹墨伸手指了向一旁，就见墙角处有个黑衣人正在不断地挣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而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则一直用脑袋敲击着墙面，整个脸揪作一团，瞧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群人…”尹凡朝四周看了一圈，“那些清醒的呢？也问不出来？”
“刚准备问呢，你就回来了。”
“那赶巧了。”尹凡说罢从怀中拿出之前的玉管，递给了尹墨。“刚刚有人跟在我身后，想要趁机偷袭我。”
“幸亏我身上带着陆老二给的避毒的香囊。才没有着他们的道。这是我从他们的人手里搜来的，你们拿着去问，就说…就说他们的人已经交代了，看他们怎么说。”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尹墨一听这话，立马紧张地上前查探。“胳膊怎么了？”
尹凡衣袖上的血迹看的尹墨胸口一颤。
“我没受伤，不是我的血。”
“你身上背的是什么？”尹墨问道。
“哦对，差点忘了。”尹凡说着把背上的布包放在了地上，“你们站远点，别太靠近。”
见几人向后退了半步，尹凡这才打开布包，“这是之前我跟着过去的那个人，你们看他这情况…是不是比你们看到的那几个都更严重。”
“我怀疑，他们变成这幅鬼样子，多半和那管子里的药有关系。我听另外两个人的意思，似乎是想把那药用在我身上…”
“你真的没事？”尹墨一脸担心地问道，听了尹凡的描述，他心里更是担心。
“说了没事，难不成要我脱I光了给你检查检查？”
“好。”尹墨答得飞快。
话音刚落，就被尹凡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你个臭小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想大哥。”
“你！”
“咳，二位，我们不如一起去审一审那些人。还要劳烦尹庄主和我们一道。”苏青栩说道，“至于尹庄主带回来的这个人，我先安排人把他和那些发狂的人送到衙门单独看管起来。”
“好。但你要提醒负责这事儿的人注意一下。我带回来的那个人，指甲上似乎带着毒，别被他剐伤了。另外，最好是不要直接触碰这些人的身体，我怀疑他们中的毒有很强的感染性。”
“好的，我会提醒丰年他们注意的。”苏青栩点了点头，“稍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交代一声。”
见苏青栩离开，尹墨又不死心地贴近到了尹凡身旁。
“大哥…”
“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让我检查一下…”尹墨放软了声音，“我真的很担心你…”
那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查！回去就查！你别在这儿给我闹怪样子。”尹凡‘凶狠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审讯
“就你吧。”尹凡看了看眼前的一群人，指了指最靠边的一个。“你来说说吧，陌白柯的计划。”
那人抬头看了眼他面前的几人，“我是不会背叛圣使大人的。”说罢，一脸不屑地将头转向了一边。
“你还真是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是不是！”尹凡轻斥一声准备上手，被尹墨伸手拦了下来。
“大哥，我来吧。”
“哼！”尹凡挑了挑眉退到一旁，眼睛落在尹墨身上。
那神情明显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能问出什么。’
尹墨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走上前。
“你是黑云堡的人？”尹墨问。
“…我不是。”
“不是啊…那倒是我想多了。”尹墨若有所思，“我原本还有些奇怪，穆堡主那般刚正不阿的人，为何手下会养出你们这种人。”
“你！”那人听见这话，下意识地转头怒视眼前的尹墨。“这就生气了？”尹墨笑了笑，“你既不是黑云堡的人，又为何要生气？”
“……”
“穆堡主于我们有恩，临走前特地交代我们说，黑云堡的人是被陌白柯控制，若是做出什么有违本心之事，期望我们能网开一面。”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本就是陌白柯，若有人是因着药物的控制而犯了错，相信陶大人也会予以谅解。但…”尹墨蹲下身子，直视眼前人的双眼。“至于那些心甘情愿跟着陌白柯的人，就是助纣为虐。我可就管不了他的死活了。”
“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我背叛圣使大人？”
“背叛？你应该庆幸，你还有机会做选择。”尹墨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穆堡主一心想保住你们，为了你们甚至不惜‘以身饲鹰’。但你们如今要效忠的那位圣使大人，却是千方百计想要你们的命。”
“你以为他派你们来雁门镇，有想过让你们活着回去么？”
“你！不会的，圣使大人不会骗我们的。他说了，只要圣尊复活，就能赐予我们永生！”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永生？呵！”尹墨冷笑一声，“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连三岁的孩童都不会信…”
“而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荒谬的承诺，也不敢承认自己被你口中的圣使大人放弃了。当真是可笑且愚蠢。”
“你们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可以随时抛弃，随手拿来挡枪的盾牌罢了…”
“你…”
“其实对于陌白柯的计划我们已经了解了。”尹墨说着，拿出尹凡给他的玉管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这个你认得吧？”
“你怎么会有圣水！”那人神色突变，猛地想要站起身抢夺尹墨手中的东西。
但他却忘了自己还被绑着，奋力想要起身都只是徒劳。
“我有的是法子来知道真相。参与这整个事件的也不止你一人。你以为…你说与不说，对我真的很重要么？”
“你！”那人显然被尹墨气的不轻，却根本无法反驳。
“既然你千方百计都想要活下去…眼下转身就有退路，你还要一意孤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放弃生命么？”
“…你想知道什么？”
“你只要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交待清楚…”
＊
“就是这里？”陆禄看了眼周围。
阴沉的天加上四周的浓雾，给人一种过分阴森的感觉。
“嗯。”穆云戟点了点头，“前边就是入口，陌白柯让人在这里布下了迷阵。”
“怪不得派人来找了几次都没发现。”陆禄撇了撇嘴。
“一会儿进去后你们要跟紧我，走错了会很麻烦。”
“万一错了会怎么样？”陆禄有些好奇。
“最好的情况是返回到入口这里，再坏的…迷阵里有毒I烟和暗器，一不小心很可能…会死。”穆云戟一脸严肃，“陌白柯建造这里的时候费了很多心思。而且他戒备心很强，很多机关陷阱他都没跟我们细说。”
“他连你们也不信任？”
“…嗯，是啊。他不信任任何人。”穆云戟嘴角难掩苦涩。
“穆大哥…”
“我们进去吧，跟紧我。”
陆禄跟在穆云戟身后，全身紧绷，生怕一不小心踩错了。就在这时，一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没事，我护着你呢，放心走。”雁长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我要是掉进机关了呢？”陆禄笑着问。
“我陪你一起。”
“万一我突然走着走着不见了呢？”
“那我出去把这迷阵拆了，掘地三尺也会找到你的。”
“好，那我就不怕了。”
穆云戟听见身后那两人的对话，心里难免有几分羡慕。
有个人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前面就到出口了。”穆云戟边说，边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小心周围。”
“穆大哥，你这是？”
“从我们踏进迷阵的那刻起，陌白柯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迷阵只有一个出口，他肯定会派人守在那里。”
“也是，以他的小心眼儿，肯定在迷阵里设了触发机关。”陆禄说着，也从腰间拔出了剑，“那就让我们看看，他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话音刚落，一直环绕在三人身边的浓雾瞬间散开。
陆禄这才看清，他们所在的地方果真是一片湖边，身后的石林一眼就能忘穿。
明明刚才，他们在迷雾中前行的时间也不短。
但此时回头，才察觉到，他们多半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来了，小心！”穆云戟刚说完。石林中便突然冒出了几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脸上都带着面具。
面具上狰狞的纹样，打眼一看，十分可怖。
“大白天的，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吓人。”陆禄先发制人，不等那群面具人有动作，便率先出手。
就见他一个轻盈的闪身，便落在了一名面具人的跟前。
面具人身形灵活地躲过了他的攻击，借力后撤了两步，同陆禄拉开了距离。
“可以，反应挺快。”陆禄笑了笑。
下一秒陆禄便抬脚侧腰，朝着身旁的另一人发起了攻击。
这人显然没有刚刚那人的反应快，虽然也试着避开了陆禄的剑，却还是被剑气划破了衣裳。
“看来你要再练练。”陆禄评价道。
“你不要太猖狂！”
第一百四十六章 湖中黑影
“一、二、三、…九个人，不如你们一起上？”陆禄挑衅地笑了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上！”
那九个人说罢便一起朝着陆禄攻了过去。
陆禄从容地躲闪过几人的攻击，交锋之间，又刺中了一人的要害。
穆云戟和雁长天站在一旁，都没有动手。
雁长天是知道陆禄的实力，清楚他对付那几人绰绰有余。
但雁长天有些疑惑穆云戟不动手的理由，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身旁之人
“他们是黑云堡的人。”穆云戟见雁长天看向自己，便开口说了句。
“穆堡主倒是顾念旧情。”雁长天听他了的话，并不意外。“可惜有些人，不一定值得你付出。”
“我只为自己问心无愧。”
“你…”雁长天没在多言，穆云戟这种人，一但下定决心，注定是听不得旁人一句劝的。
另一边，刚刚没过去多久，围在陆禄身边的便只剩五人。
其余四个倒在地上，没了还手的能力。
“陌白柯就派你们几个人来送死？是瞧不起我么？”
“你别得意的太早！”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管，掰开来。
仰头便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圣使大人赐予了我们圣水…圣尊大人会赐予我们永生！”
“你喝了什么？”陆禄皱眉道。
“哈哈哈哈，我有圣使大人的赐福！你！受死吧！”那面具人猛地冲向了陆禄。
他如今的速度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陆禄在他冲过来的瞬间便下意识地躲闪，却还是被他一刀划在了肩膀上。
“陆禄！”雁长天上前，一把托住了陆禄。
“受伤了？”
“没有，就是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陆禄摇了摇头，“我没事的长天。那个家伙不大对劲，他刚刚喝下去的那个东西有问题！”
“嗯，小心点。”
“没事吧？陆禄。”穆云戟也警惕地靠了过来。
“穆大哥，刚刚那人吃的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么？”陆禄问道。
“…我也不清楚。之前我没有在陌白柯那里见到过这种东西。”穆云戟皱眉道，“但他眼下这幅样子，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眼熟？”
陆禄刚要问他眼熟的缘由，那边面具人却不想给他们时间，又再一次扑了过来。
“长天小心！”陆禄正对着那几人，一眼望见那面具人的进攻，却来不及推开雁长天。
千钧一发之际，穆云戟出手，拦住了那人的攻击。
那面具人见有人阻拦自己，当下被激怒，和穆云戟缠斗在了一起。
而陆禄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可以认真观察那面具人。
“长天，你看他的眼睛。”陆禄说道，“穆大哥说的对，他这个样子…看着确实是眼熟…”
“无法自控，还一个劲儿地念叨什么圣使圣水的，复活圣尊…还有那人的眼睛，全都变成黑乎乎的一片，就像是，就像是被谁控制了。”
“‘绮梦‘。”雁长天提醒道，“只是外表看很像，但他喝下去的肯定不是。”
“这么肯定？”
“陌白柯没办法用‘绮梦‘控制那么多人。”雁长天否认道，“但这种药水的功效应当是模仿了‘绮梦‘，你还记得穆云戟之前说的那个给他磷火石的神秘人么？”
“记得。”
“按照穆云戟的形容，我怀疑那人的身份可能是乌兰的药师。陌白柯应当就是靠他才弄出了这些控制人心的古怪药水。”雁长天分析道，“我们必须尽快将那人找到，他说不定还藏着什么阴狠手段。不找出来那个人，我们便是腹背受敌，随时都要担心那个人再拿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要去那里找这个人？”陆禄皱眉，“陌白柯品味真差，你看对面那些人，穿的乌漆嘛黑还整天带个面具。”
“我们总不能把这些面具人全都抓来一个个审吧？”
“不用…”雁长天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湖泊。“你听。”
“听什么？”
“笛声。”
“笛声…”陆禄赶忙仔细听了听，“我怎么没有听到？”
雁长天不说话，默默抽出了刀，一脸戒备地看向湖边。
果不其然，湖面上竟缓缓出现一个黑影。
“长天…你快看看他有没有腿？”陆禄一脸诧异地看向那个黑影，“我怎么看着他像是突然从湖中心冒出来的？”
“放心，是人。”雁长天被他这模样逗笑，“湖里应当有密道。”
“真的？”陆禄有些怀疑。
就见他飞身上了一旁石头，朝着湖面望去，果真瞧见那湖中央开了一道口子，一座白色的台阶从湖底一只延伸到了岸边。
“陌白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挖了条路…”陆禄忍不住感慨，“他还真是费尽心思。”
“长天，你猜的不错，湖里真有密道！”
“嗯，之前听穆云戟说起入口在湖边时，我就推测这里应当有一条通往湖底的密道。”雁长天点了点头，“快回来，别在上头呆着了，很危险。”
“好。”陆禄说着跳了下来，“长天，刚刚你说有人吹笛子，是那个家伙么？”
陆禄指了指从湖底密道里出来的那个黑影。
“嗯，多半是他，小心点。”雁长天仔细打量着那个黑影，他担心对方会突然出手。
黑影慢慢靠近，瞧着是个身量矮小的人。
“这家伙…看起来也不能打，我去会会他！”
“你小心。”
陆禄提剑上前，猛地一个飞刺，朝着黑影攻了过去。
那黑影似乎要有预料，从腰间抽出一物，挡住了陆禄的剑。
陆禄定睛一看，那人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支笛子。
“还真是笛子，质量不错。”陆禄挑了下眉毛。这一根看似普通的笛子竟能挡下他的一击。
“那就看看是你这笛子硬还是我的剑更锋利。”
陆禄说罢再次挥剑，不断地朝那黑影发起了攻击。
但那黑影却只是一味地躲避，并没有对陆禄的攻势做出反击。
“还不还手？”陆禄说罢回身一踢，却是正中黑影的胸口。
那黑影被踹着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子。
“真就打不还手？”陆禄皱眉。
却见那黑影抬起手中的笛子，看向面前的陆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切为了圣尊
一百四十七.一切为了圣尊幽森的笛声响起，听上去让人有些莫名的不安。
随着笛声渐响，陆禄心生警惕，静等着黑影的动作。
但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小心！”
就在陆禄奇怪，这笛声没啥作用时，身后的雁长天却突然喊出了声。
陆禄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只觉得有一道残影在眼前划过。
待陆禄仔细一看，竟是刚刚那几个被他打倒在面具人。
陆禄方才未对那几人赶尽杀绝，留了一口气。这会儿反倒是给自己留了祸患。
“怎么回事！这几个人为什么突然能动了？”
“是笛声，那个人用笛声控制了这些戴面具的。”雁长天说道。
“你看那边！”雁长天指了指穆云戟的方向，“穆云戟面前那个人，似乎也被笛声控制了。”
果不其然，刚刚围在穆云戟身旁的那几人，也纷纷朝着陆禄的方向跑了过来。
“长天！这些家伙是疯了么？”陆禄一剑刺中其中一人的胸膛，那人却仍旧拼了命地想要攻击陆禄。
“。”雁长天没有说话，一边挥刀帮陆禄拦下几人，一边小心观察着，“别被他们碰到！”
“他们身上带毒，特别是指甲。”
“有毒！”陆禄听了这话赶忙认真看去，便见那几人的手掌都变作乌青的一片，指甲更是黑得仿佛浸了墨一般。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拦着他们，你去控制住那个吹笛子的。”雁长天说道。
“好。”
说罢，就见雁长天的黑刀变做链状，被他挥向远处，链刀经过的地方，将那几个面具人击退了数尺，替陆禄打开了一条同路。
陆禄见状，默契地顺着链刀的方向追了出去，成功突破了面具人的包围。
“好啊，我到要看看，没了那些家伙，你还能做什么！”
陆禄迅速地来到了吹笛那人的面前，抬手便是一剑，刺中了那人的肩膀。
“唔！”那吹笛人一声闷哼。
笛声停止的瞬间，那几个面具人也停下了攻击。
“看来，他们很听你的。”陆禄若有所思，“那我就让你再吹不了笛子，看你还有什么法子。”
那人也看出来陆禄的意图，强忍着疼痛一把拔出了陆禄刺进他肩膀的剑，飞身一跃，跳跳上了一旁的巨石。
笛声再次响起，那些原本还围着雁长天的面具人，再一次朝着陆禄跑了过来。
“你还真是不死心吶！”陆禄冷笑一声，“你都伤成这样了，陌白柯那家伙还不来帮忙，就只会躲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替他冲锋陷阵，这样的人，你却还要继续听命于他，为什么？”
吹笛之人没有回答，但略有些停顿的笛声，却让陆禄发现了端倪。
‘看来这人也并非什么都不在意…’陆禄当下心里有了思量。
就见他一边挥剑与面具人们纠缠，一边开口说道，“说实在的，我真的很理解你们。毕竟跟了陌白柯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子，确实是很为难。”
“他是不是给你们吃了什么药，你们才这么听他的话？其实你们并不是真心服从他的吧？”
“毕竟他那人，脾气差不说，脑子还不大灵光。总想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是不是许诺过你们什么？”
“金钱？财富？地位？”陆禄越说越起劲，“那些东西他自己都没有吧，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就靠着一张嘴能忽悠，就把你们都骗了，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太傻还是太天真。”
笛声有片刻变了音，连带着面具人的攻击也偏离了方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但陆禄却很满意，看来这吹笛人也并非不在意他说的话。但只要他在意，自己就总能找到突破口。
“你们想要这些，大可以走正道，为什么偏偏要信这歪门邪道的？难不成你们要的不是这些？”
“是永生？呵呵，我听说了，陌白柯许诺过你们，等圣尊复活后，便会赐予你们永生。”
“但你们不觉得荒谬么？暂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存在永生，就算你们得到了永生，那太过漫长的生命不痛苦么？看着身边在意之人一个个离开，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人孤独于世，到那时的每一天，我只要想想都很煎熬。所谓永生，真的是你们想要的么？”
笛声明明还在继续，却有个面具人停下了攻击。
“永生…圣尊…孤独的，永生…”那人嘴里胡乱念叨着。
“若这世上真的有永生，那为何你们口中的圣尊会死？会消亡？为何他还需要你们去帮忙复活他？”
“你…圣尊…”那个停手的面具人口中不断呢喃着，原本漆黑一片的瞳孔也渐渐多了几分清明。
“你们是黑云堡的人，对么？”陆禄试探着想要和这人交流。
“黑云…堡…是黑云堡…”
“那你还记得穆云戟么？你们的堡主，他一直在想办法让你们脱离陌白柯的控制，他始终没有放弃要救你们离开。你就真的是心甘情愿追随陌白柯？助纣为虐么？”
“穆…穆堡主…”那人念着念着，转头看向了穆云戟。“堡主…救我们…”
“没错，他一直没有放弃，你们不能让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回头，你们还有机会…”
“我…我不…堡主…我…噗！”那面具人突然口吐鲜血，跪倒在了地上。
穆云戟再忍不住，上前扶住了那个人。
“穆飒！你怎么了？你坚持住！”穆云戟一脸紧张。
“堡、堡主…原来，原来你认出我了…”
穆云戟替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是张年轻的脸，瞧着约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我自然认得你们。为什么，陌白柯对你们又做了什么，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穆云戟的声音，掺杂着愤怒与痛苦。
“堡主，我，我一直，一直知道你会来救我们，你不会放弃我们…我不，不能吃药，吃了药会痛苦，会犯错。堡主您教过我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选错了一次…但我不想再错下去了…”
“你没错，你们都没错，是我鱼目混珠信错了人。”穆云戟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笛声
“陌白柯在那个‘圣水’里动了手脚，他那样的人，不会让有二心的人活着，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威胁。”雁长天说道。
“嗯。”穆云戟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你不必担心，那日你我约定好的事，依旧作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陌白柯也要。”
陆禄没有想到，自己想尽办法让面具人恢复神智，却害得对方丢了性命，一时间懊悔不已。
“穆大哥…我…”他想要安慰穆云戟，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错不在你。”
“但是我…”
“先抓人，别让那个吹笛子的跑了。”
果然，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原本还在吹笛子的那个黑影，竟不知何时去到了湖边，正要顺着密道离开。
“跟紧他！他要关上密道的入口！”穆云戟呼喊道。
几人刚要上前追赶，但剩下的几个面具人却一起发难，再次围了上来。
待他们彻底解决那几个面具人，赶到湖边时，原本的湖底密道已没了踪迹，眼前只有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
“可恶…被他跑了！”
“那个人从里面关上了密道，要想再次开启，需要等待五个时辰。”穆云戟解释道。
“五个时辰？那陌白柯不是早就跑了？”陆禄皱了皱眉，“穆大哥，还有其他法子进去么？
穆云戟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道，“我们进不去…但可以让里面的人出来。”
“什么意思？”
“这条密道修建的极其狭窄，且密道内部的结构十分曲折，在密道的尽头还有一处石门，想要离开密道，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依照我的推测，刚刚那人进入密道后应当不会立马离开，而是会留下观察一下门外的动静。”
“这会儿的风向是朝向密道内的，我这里有陌白柯之前给我的百枯草。这草点燃之后会产生毒烟，能够顺着风飘进密道内。”
“那个吹笛子的人此时在密道之中，要么在百枯草的毒性发作前赶回去打开石门，将毒烟也一并带进去，要么打开眼前这个密道门，不然他就只能死在密道里了。”
“但他要是选择回去打开石门呢？”
“那他带进去的百枯草的毒烟，会让留在陌白柯身边的人，包括陌白柯，全都中毒，那这五个时辰我们等的便是值得的。”
“穆大哥所言不错，那我们快点火吧…就看看那个吹笛子的家伙怎么选吧。”
说罢，就见穆云戟又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熟练地点燃了手中的百枯草。
那烟生得极大，不一会儿，便被风吹着朝密道里飘去。
“你们小心，别吸着这毒烟了。”穆云戟叮嘱道。
“好。”陆禄识相地拉着雁长天向后退了几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他们就听见湖里传出了异响。随着声响越来越大，刚刚消失不见的湖中密道，又再次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穆大哥！开了开了！”陆禄有些激动。
“嗯。”穆云戟点了点头。“小心对方偷袭。”
说完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密道的出口。
到目前为止，穆云戟都没有摸清那个吹笛之人的实力，因此对他很是戒备。
“咳咳…咳…”密道门打开的下一秒，方才那个吹笛子的人便跑了出来。
“卑鄙！”他看了眼面前的几人，恨恨地说道。
“说谁呢？”陆禄一听就来气，“论手段，我们哪个人能有你们那位‘圣使大人‘卑I鄙无I耻？”
那吹笛人没有应他，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几颗黑色的药丸吃了下去。
“你是药师？”陆禄问。
吹笛人吃过药后，便盘膝而坐运气替自己逼毒。
“你也是乌兰人？所以才愿意帮陌白柯的？”陆禄继续问道。
那人很快调息完，再睁眼时，神情中带着几分犹豫。
“你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你不是在运功调息么？打断你你岂不是要走火入魔？”陆禄毫不迟疑地说道。
“……愚蠢。”
“这是为了公平起见。省得你又说我们卑I鄙，趁人之危。”
“你们刚刚不动手，便等着后悔吧。”那吹笛人说完，又拿出了笛子。
这一次他的笛声格外急促，入耳后莫名有种让人心慌意乱的感觉。
“长天，我…”陆禄刚要开口，便察觉身后有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要听，笛声有问题。”雁长天传音给陆禄。
“你帮我捂着耳朵，你自己怎么办？”陆禄不解。
“我修习的心法里有能封闭五感的，所以只能以传音的方式同你交流。”
“这么神奇！”陆禄眼睛一亮，“我能学么？”
“……专心点。”
“哦…”
“回去教你。”
“嗯嗯！”
而一旁的穆云戟，虽一直在防备，却还是抵不住地方出手太快，被笛声攻击，猛地突出一口鲜血。
“穆大哥！”陆禄一脸担忧，“捂住耳朵！穆大哥！耳朵！耳朵！笛声有问题。”
穆云戟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陆禄，冲他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目紧闭，像是在酝酿什么。
下一瞬，穆云戟睁开眼的同时，震天的吼声从他胸腔中传出。
笛声与吼声在空中碰撞，原本诡异的笛声瞬间便被穆云戟的吼声盖了过去。
穆云戟的吼声威力惊人，盖过了那人笛声的同时，竟也将那人的笛子给震碎了。
陆禄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穆云戟真正的实力，一时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穆大哥…”没了笛声，陆禄的行动也恢复了自由。
他火速赶到穆云戟的身旁，“穆大哥！你刚刚好厉害！你是怎么…”
谁知他刚要夸上几句，穆云戟便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穆大哥！”陆禄手快，一把扶住了穆云戟下滑的身体。
“我来。”雁长天走上前，将穆云戟扶到一旁的大石头旁坐了下来。
“他刚刚强行运功伤了肺腑，我先给他输些内力。你去看那个人。”
“好。”陆禄对雁长天的话不疑有他。
陆禄走到那吹笛人的身旁，便见那人颤抖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攥着那根断掉的笛子。笛子的碎片嵌入了他的掌心，鲜血不断地从他手心流了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怨不得天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选择。”陆禄沉声道。
“选择…呵呵…”那人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自从当年我活下来的那刻起，我的人生就只有赎罪这一条路。”
随着那人起身，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也被震碎掉落。面具下是熟悉的面容，一道血痕从眼前之人的额间滑落。
“青娘…怎么是你…”陆禄眼中充满了震惊。
“陆二爷，久违了。”左青青嘴角挤出一抹笑，带着些许散漫，和陆禄记忆中相似却又倍感陌生。
“你还活着？怎么可能！”陆禄皱眉道，“你的尸体还是我最先发现的，怎么会…难不成乌兰秘术中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陆禄此刻竟有些怀疑起了曾经的判断。
“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左青青摇了摇头。
“眼睛看到未必是真相。这点，陆二爷你身为捕快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左青青略有深意地看着陆禄笑了笑。
陆禄怎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挑衅。
‘她在故意激怒我。’陆禄察觉出了异样。
“你为什么要诈死陷害长天？”陆禄问出了心中存在了许久的疑惑。
“我必须要有一个脱身的理由…当时你们已经在怀疑我了。但是一个‘死人‘或者说一个受害者是没有嫌疑的，不是么？”
“所以，那些女子…都是你杀的？”
“没错，是我杀了她们。”
“……为什么？”
“为了复活圣尊。你不是知道原因么？”
“那是陌白柯！是他想复活自己的大哥！但是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袒护他？”陆禄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那些事本来就是我做的。我不过是认罪罢了。”左青青缓缓走向陆禄，朝她伸出手。
“如今犯人就在你面前，把我抓捕归案吧。”
陆禄看着女人伸到他面前的手，没有动作。
“陆二爷这是舍不得了？”左青青笑着说道，“还是你打算就这么放过我？”
“你在逼我？”陆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女人。“你其实猜错了。”
“什么意思？”
“就算你说我蠢也好，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你分毫。”陆禄看向左青青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明明已经离开了泥沼，为什么又要自己选择回到那里？”
“你还记得你亲手杀死的那些女子么？你还记得婉儿么？”陆禄沉声道，“你在杀死她们的时候，便没有一丝不忍么？你明知道，这些事情与她们无关，她们都是无辜的。”
“婉儿她才十五岁…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能攒够钱替她娘亲治病，她盼望着能离开落莹楼过上正常的生活。”
“即便日子再苦，那也是有盼头的，但你却让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愿望都彻底破灭了…”
“你懂什么！”左青青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是在帮她解脱。”
“就像你说的，她们都还年轻，但你觉得那种年轻单纯的生命落在泥潭之中还有未来么？她们在那里痛苦挣扎，却只会越来越深陷其中，洗不干净了…”
“人一旦做出选择就根本没有后悔的权利，从踏进深渊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就像我一样…”左青青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
“你这种人的眼中，能看到的都是人世美好的一面。你体会不了我们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原来在你眼中，一直是这么看我的？”陆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是么？”左青青抬眸，看了眼陆禄，“中正，坦诚，善良，在你心中只怕这世上就没有坏人吧。你的人生是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羡慕不来的？”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你恨我？”陆禄听出了她话中的他意。
左青青垂眸不去看他。
“命运没有给我更好的选择。”
“所以你选了陌白柯？”
“我…”
“你包庇他，替他杀I人，替他顶罪，究竟为什么？”陆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些许苦涩。
“为了赎罪。”左青青将左手一直戴着的手套摘了下来。“在我从那场大火中侥幸活下来的那天起，我的生命就只剩下赎罪一条路了。”
陆禄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左手上有大片烧伤的痕迹，看着着实可怖。
“这就是老天留给我的罪证。我逃脱不了。”
“当年的乌兰，是因为我们才走向毁灭。大火没有洗清我们罪孽的灵魂，反而将一切烙印在了我的身上。那是我无法逃避的过往。”
“哈哈哈哈，是我害了她们，是我害了圣尊，是我！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上天还让我活着，带着这个丑陋的伤痕活下来！”
“左青青，你一直认为上天对你太过苛责，认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上天的不公么？”陆禄眼中再没有分毫的怜惜之情。
“你想说什么？”
“你能在那场大火里幸存下来，难道本身不就是一种幸运么？你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了么？”
“你在这里抱怨着所谓的不公平，有没有想过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其他人。”陆禄质问道，“他们也是乌兰人，也跟你一样。你厌恶活着，认为那是上天对你的磨难，但你知不知道，就是这被你厌恶的生命，却是多少人都未能活到的明天。”
“你认为我活着天真而无知，认为我不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我的过往也并非你看到的这样。我经历过的生死不比你少，死在我手下的人更是多不计数。但正因为这些经历和过往，我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即便你想赎罪，那么赎罪的前提，不应该是你还活着么？”
“你明明知道，人死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帮陌白柯去‘复活圣尊‘？你不断告诉自己，说帮助陌白柯就是替自己赎罪，但你活成如今这般，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场大火从来不是终结，是自己选错了路，才让自己活成如今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章 被火困住的人
“怨不得天地…更怨不得人…哈哈哈哈…”左青青瘫软在了地上，神情中带了些许癫狂。
陆禄皱了皱眉，站在一旁等她冷静下来。
“是我自己选的…没错，我自己选的…明明是我，是我想活下去…是我…想活下去…”
左青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日的赤色火海。火焰烧灼在皮肤上的灼痛刻骨铭心。但即便是痛苦，她也没有放弃过挣扎，她不想死，不愿被大火所焚尽一切。
她不甘心就那么死去。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圣尊不会复活，却一直在纵容陌白柯杀人。你只是为了缓解你内心的愧疚之感。左青青…这便是你所谓的赎罪？”
陆禄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左青青的心里。毫不留情地剖出她藏在心底的阴暗。
“你说的没错…是我…都是我的错。”左青青痴痴地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左青青…告诉我陌白柯在哪里？”
“…他去找那个人了…”
“他去找谁了？”
“我没办法帮他复活圣尊…他去找那个能帮他复活圣尊的人了。”
“你把话说清楚，他究竟去找谁了？”陆禄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
“你应该猜到了吧。”左青青抬头，笑着看向陆禄。“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你也在害怕，害怕面对现实…”
“乌兰秘术都办不到的事，却有人办到了。”
“若这世上还有谁，能真的创造奇迹，便只有他啊。”
“不会是他！”陆禄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不会帮陌白柯的，他怎么可能会跟陌白柯是一伙的！我不信！”
“陆二爷，眼睛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何况人心。”左青青摇了摇头，“人心也是会变的。你不信我，不如亲自去验证一下。”
“……我自然会去。”陆禄拔出了剑，抵在了左青青的心口处。“我会去验证事情的真相，用我自己的办法。”
“我会让真凶认罪伏诛，而你也应当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承担责任。”
“悉听尊便。”左青青仰头一笑，却没多少畏惧之色。
陆禄见她这般态度，仿佛是一圈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分毫宣泄的快感。
陆禄正气恼时，雁长天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剑。
“长天…”
“你先去抓陌白柯吧，这边先交给我处理。”雁长天开口道。
“但…”
“没有但是。”雁长天沉声道，“陌白柯心思诡谲，你无法预判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听我的，当务之急是把人抓住。”
“嗯。”陆禄点了点头。“那穆大哥…”
“穆云戟受了伤，我会照顾他的，你放心。”雁长天说道。
“那长天，我…”陆禄心底的不安在此时都表露了出来。
“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剩下的都交给我。等我把他们都安置好就去找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一个人的。”雁长天伸出手，揉了揉陆禄的脑袋。
“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捕快。这些真相被揭露，不过是迟早的事。”
“你…你也猜到了陌白柯会去找他？”
“是啊，这不难猜。”
“所以，真的是我太蠢了，才会被人骗了这么久。”陆禄有些沮丧。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有些事，需要你们当面去解决。”
“嗯，我明白了。那这里就交给你，我先回雁门镇了。”陆禄整理好了纷乱的心绪，转身便离开了。
而被留下来的雁长天，则一脸平静地走到了左青青的面前。
“你不去陪着他，是怕我跑了？咳咳咳…”左青青刚开口，便觉得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疼痛。
随着痛苦的咳嗽声，鲜血止不住地从左青青的嘴角涌出。
“不装了？”雁长天问。
左青青用手擦了下嘴边的血迹，没有说话。
“你的演技不错。”雁长天弯腰，将一颗黑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什么意思？”左青青一脸疑惑。
“药，吃了。”雁长天沉声道，“你既然想替他顶罪，那就多活一段时间。”
“你！”
“你也可以选择不吃，除非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你，还会有人会袒护陌白柯。”
左青青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药，片刻后伸手接了过来。
“你眼下帮我，就不怕陆捕快知道了会伤心？”
“我不是在帮你。”雁长天否认道，“你一个将死之人，我不过是让你的死更有价值罢了。”
“呵，是嘛。”左青青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顾念旧情…”
“左青青，陆禄有句话说的没错。”雁长天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女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没了分毫相似。
“困住你的不是乌兰的那场大火，是你自己。”
“你不愿走出来，便没人能够救你。”
＊
陌白柯推门走进了院子。院中熟悉的草药味让他有些疑惑。
他记不起自己曾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院子里空无一人，院中的石凳和石桌上摆满了正在晒的药材。
他径直走向屋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的主人应当有些时日没有回来了，桌上有层肉眼可见的浮灰。
陌白柯在屋里转了转，转身走到了窗边。他伸手推开窗户，让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随后便见他斜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陌白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太阳升高又落下，直到月满树梢。
原本除他以外再无一人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开门声。
“我跟你说过，不要来找我。”
月光下，有个人影出现在了屋中。
“你果然在家。”陌白柯转身，笑着看向那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那人的声音透着些不耐，“快滚吧。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是在害怕什么？”陌白柯刚上前一步，便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地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毒I药？”陌白柯笑了笑，“你就这么怕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过一次的人
陌白柯在听到对方的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令人不安。
“先生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陌白柯的话，总带着莫名的旖旎。“先生多次助我，为何开口的却尽是些伤人心的话？我只是想来报答先生罢了。”
“我没打算帮你，更不用你报答我。当初的事我说过了，我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如此而已。你我两不相欠，我也不想再见你这个人。”那人开口，分明是不想和陌白柯有所牵连。
“先生还真是绝情之人呐…既然如此不待见我，当日你又为何要帮左青青假死做伪证，又为何…要助我从雁门镇的监牢中脱身呢？”陌白柯边说着边缓缓超前走去。“柳大夫···难不成真是医者仁心？”
“够了！”柳渔眼看着陌白柯越靠越近，忍不住呵斥道，“你真不怕死！”
柳渔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柳大夫，你知道当初在乌兰，那些人是怎么对我的么？”陌白柯不管不顾，一脚便踩在了地上的毒粉和石灰之上缓缓走向柳渔。
“他们喊我灾星，用石头丢我，用火把驱赶我。还有人会将我骗到河边，想要趁机将我溺死在那里。”
陌白柯说话间掀开了自己的衣裳，“我名义上是寒衣教的护法，是乌兰的皇子，但你看我这满身的伤痕却全都是我的同胞赠与我的。”
“他们惧怕我，恨我，憎恶我。”
“但我不在意。”
陌白柯突然笑了笑，“哈哈哈，因为他们最终都会死。”
“而我，从来不会与死人计较太多。那没意义，你说是不是，柳大夫？”陌白柯说话间已到了柳渔的面前。
就见他伸手勾起柳渔的一缕头发。
“……你对我做了什么！”柳渔惊觉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柳大夫不知道？你方才在后面的暗阁中看了那么久，不是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嘛？”陌白柯笑着说道。
“所以你刚刚开窗…也是故意的！”柳渔怒道。
“嗯。你猜对了。”陌白柯很爽快地应了句，“为了让这药散得更快一些…”
“柳大夫不必自责，你已经很小心提防我了…但可惜你太过于关注我，反而忽略了真正应该看到的东西。”
“卑鄙！”柳渔恨声道。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陌白柯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陌白柯轻轻地拉过柳渔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认真端详了起来。
“柳大夫的这双手…生的可真好看。”
“陌白柯…你到底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就是这双手吧···救了那么多人。当真是…被神明所眷顾的手。”陌白柯说着，缓缓将脸颊贴在了柳渔的手心里蹭了蹭。
即便是被陌白柯的药所控制着，对方的动作还是让柳渔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
“别碰我！”
“柳大夫这么厌恶我的靠近么？”陌白柯一脸受伤的神情。
“陌白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劝你还是别异想天开了。”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的荒唐事。你大哥，乌兰皇帝死了就是死了。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活过来！”柳渔沉声道。“你要发疯就去找别人。”
“找别人？没错，别人或许不行…但你是柳知毓啊。”
“青涯圣手柳知毓…这世上除了你这双手，便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替我完成心愿了。”
陌白柯紧紧地凝视着柳渔的双手。
“所以你看，我虽然很喜欢柳大夫的手，甚至想要据为己有。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这双手离开你，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所以，我劝柳大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聪明人总会做出聪明的决断。”
“柳大夫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是我爱听的。”陌白柯说完，笑着看向柳渔，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陌白柯的笑容，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见柳渔始终没有开口回应自己，陌白柯的神情也越发冷淡。
“看来柳大夫还是没有想好答案。”陌白柯说话间，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
“好的大夫都需要一双好手，但除了这双手····”
陌白柯将刀贴上了柳渔的面庞，用刀背划过柳渔的脸颊和脖颈。
“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种刑法，叫做凌迟。”
“会在犯人身上割上三百六十刀，这么一刀、一刀，看着自己的肉被活活刮下来，有不少人坚持不到最后一刀就被活活疼死了。”
“柳大夫这一身的皮肉温养得极好····竟然我有些不知该从哪里下刀了····”、
陌白柯边说，手上边使劲，用刀背在柳渔的的肩膀和胸膛上留下了压痕。
“办不到就是办不到。我只是个大夫，当不了神仙更不会起死回生···你，你再怎么我逼迫我也没用。”柳渔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
“柳大夫，我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让我不高兴的话。”陌白柯突然反手，刀刃在柳渔的腿上划出一道口子。
“唔！”
鲜血瞬间流出，染红了柳渔的衣裳。
“哎呀！我也太不小心了···”陌白柯抬手，看了看手中的刀，“柳大夫，我提醒过你的，不要总是说些让我不开心的话，毕竟我一不开心，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陌白柯···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荒唐传闻。”柳渔喘息着说道，“我、我不过是个大夫罢了，你让我去给你复活一个死了好多年的人，不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么。当年你大哥烧的连灰都不剩。这种情况，怎么复活？用什么复活？”
“我原本是不相信，但我现在却相信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因为什么？”
“因为一些记忆···应该说，是一段关于我自己的，十分有趣的记忆，柳大夫想不想听听看？”
“你不让我多说，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那好吧，既然柳大夫问了，那我定然是要说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早有图谋
“我刚刚想起来，我好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
“不不不，这可不是我胡说。”陌白柯摇了摇头。
“其实在来这之前，我原本始终记不起来一些事，就好比当年的那场大火中，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黑云堡的附近。”
“但是就在刚刚，我在柳大夫的院子里闻到一股令我十分熟悉的味道，才终于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陌白柯贴在柳渔的耳边回忆道。
“当年我在火海中，迷迷糊糊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是那个人把我从火海里带了出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昏昏沉沉。再清醒时，就已经是在黑云堡附近了。”
“我不记得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那个味道。”
“当日我闻到的，是草药的味道，跟柳大夫院子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当初，是你救我了，对不对？”
“或者说，是你···复活了我···”
陌白柯说完话，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渔扭过头不去看他，意在‘眼不见心不烦’。
“不，你知道。”陌白柯一把捏住柳渔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你很清楚我指的什么。你不敢看我，就说明你心虚了。你知道怎么复活一个人。你有办法让我大哥复活对不对？”
“没有就是没有！”
“柳大夫，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
“放开他！”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陆禄身影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陆禄？”
“渔渔！”陆禄欣喜地呼喊道，待他看清柳渔如今的模样时，却瞬间寒了脸。
“陌白柯！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哥哥看不出来么？”陌白柯一脸挑衅地看向陆禄。“我只是来请柳大夫帮个忙，谁知我好言相劝了半天，柳大夫却始终不肯答应帮忙。”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用一些强硬点的手段了。”
“我给过他选择的，但他就是不愿选。”
陌白柯看向陆禄，“这可不能都怪我。”
“陌白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禄怒道，“我劝你最好现在乖乖束手就擒，主动认罪的话，或许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哦？是嘛…痛快的死法…我有点好奇。”
“可惜了，我还不想死啊。”陌白柯笑了笑。“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去找死呢。你说是吧，柳大夫？”
“唔！”柳渔突然死死咬住了嘴唇，硬生生把将要出口呼喊声给憋了回去。
原是陌白柯又悄悄用刀刺中了他的大腿。
但柳渔却因着陆禄在场，硬生生把痛呼声给憋了回去。
但惨白的面色还是暴露了他的处境。
“陌白柯！你做什么！”陆禄所站的位置是看不清陌白柯的小动作的。但从柳渔痛苦的表情中，他还是大致能猜出，陌白柯肯定动了手脚。
“哥哥想救他？”陌白柯问道。“不如···哥哥拿你自己来换，怎么样？”
“陌白柯！”
“用你的身体，换他的命，好不好？”陌白柯笑盈盈地看着陆禄。“毕竟，我是绝对不会杀你的，哥哥。”
“不要，不要答应他。”柳渔艰难地开口道。
“渔渔！你怎么样？”陆禄担心地问道。
“你别犯傻，不要答应他任何要求，听、听到了么···”柳渔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够疼！”陌白柯说话间，又是一刀。
这一刀他不再掩饰，当着陆禄的面直接划在了柳渔的脸上。
“陌白柯！你怎么敢！”陆禄怒极，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我劝你别把我逼急了…”
“陌白柯，你其实根本没有跟我交换的条件，不是么？”陆禄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不断回顾着与陌白柯有关的信息。
“如今我们都知道。你想要复活圣尊，而你手下的药师根本没有研究出复活你大哥的方法，对不对？”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所以你才想到来找柳渔，因为你知道他的身份，你清楚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大夫，你需要他，所以你不会杀他。”陆禄说着说着，反倒冷静了下来。
“而我是你复活圣尊需要的‘载体‘。没有我，你便完成不了这件事。所以你看，不论如何你都不会杀了我们，你需要我们。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哥哥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陌白柯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看向陆禄的眼神里却满满都是阴毒。“哥哥是不是已经见过左青青了？”
“是的。”陆禄没有否认
“那哥哥不好奇她为什么还活着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哥哥应该猜到了吧，是谁帮她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
“你想救的人，却一直在帮我。哦对了，上一次我能那么轻松的从大牢里离开，也要多亏了柳大夫的帮助。”陌白柯伸出手，替柳渔擦了擦脸上的血。
“唔。”柳渔却一声闷哼。
原是刚刚陌白柯那一下，又生生撕开了他的伤口。
“我还没好好谢过柳大夫呢。”
“陌白柯，你不用故意挑拨，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陆禄…”柳渔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你都知道了…”
“嗯，我原先只是奇怪，陌白柯为何会突然从牢里失踪。今天见到左青青，我就都想通了。”
“你听我解释，我…”
“我没怪你。”陆禄先一步开口道。“但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你为什么要帮陌白柯？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我…”
“这个理由很难说么？”陆禄皱了皱眉。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
“你是我在雁门镇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兄弟一样。即便你对我隐藏身份，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意图。”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视
“渔渔，我想听你的理由，无论什么，我都会信你说的，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些编造出来的关于你的谎言。”
陆禄说话间，眼神始终落在柳渔一人身上，不曾望向他处。
但柳渔在他的注视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渔渔…”
陆禄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却仍未放弃，“渔渔，这个原因真就那么难以开口么？”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哥哥何必要逼I迫柳大夫呢？”陌白柯似乎对眼前的场景十分满意。
“哥哥有疑问为什么不来问我？我对哥哥肯定是知无不言啊。”
陌白柯显然不满陆禄对自己的无视，试图引起陆禄的关注。
但陆禄仍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难不成在你心里，他比我们之间的情意更重要么？”陆禄质问道。
“不是的，我救他…我救他有我自己的考虑，我对陌白柯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我救他是因为…”柳渔的吞吞吐吐让陆禄越发心急。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不能说。”柳渔坚定地摇了摇头，“现在，至少现在我还不能说。”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在你心里跟别人不一样…”
“而实际上你一直都有秘密瞒着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吧？”陆禄挤出一抹苦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这次也是…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救你…”
陆禄说着说着，有些无奈地把剑收回了鞘。神色中带了几分疲惫，“我其实不该来的。”
陆禄说罢，转身便真的要离开。
陌白柯在一旁看了许久，心中早就按耐不住想要说些什么，这会儿见着陆禄竟真打算要走，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这人离开。
“哥哥不是来救人的么？怎么人还没带走，你反而要自己离开了？”
“我有说过，我是来救人的么？”陆禄神色冷漠的看了眼陌白柯。
“你！”
“你又不会杀他，他自然不需要我出手相救。”陆禄脱口而出的话中，多少带着些赌气的成分。“呵，再说了，他既然不需要我救他，我又何必留下来自讨没趣。”
“你真不救他？”陆禄的反应，显然不在陌白柯的预料之内。
“不救，他不需要。”陆禄说完，便作势要离开。
陌白柯怎会让这好不容易送上门的‘载体’轻易离开。
当即松开了钳制着柳渔的手，一步上前想要拦住陆禄。
但怎料他刚刚上前一步，原本还在他眼前的陆禄便突然闪身没了踪迹。
陌白柯瞬间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果不其然，他猛地转过身子，就看到陆禄正站在柳渔的身边，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愚蠢。
“你！”陌白柯怒。“你刚刚是装的？你是故意的。”
“是呀，我就是装装样子而已，我还真没想过这么烂的表演还能骗过别人。”陆禄撇了一眼陌白柯，很快收回目光，关切的看向一旁的柳渔。
“渔渔，你怎么样？他都伤你哪儿了？”
“没…没受伤…”
“骗子…”陆禄有些委屈，“这么点小事你都要骗我，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你相信么？”
柳渔赶忙摇了摇头，“我没有不信你，只是…”
柳渔一想到自己好几处伤口的位置，便很是为难。他嘴上说着没事，陆禄不信，他也不能真的把伤口露给对方看吧。
“我是大夫，我说没事就没事。”柳渔不想他多问。
“还有啊，你刚刚为什么不反抗？”陆禄刚问出口，就得了柳渔一个白眼。
“你是蠢么？他给我下了药，我才动不了的。”
“你？被下药？”陆禄一脸诧异。
毕竟在他心里，向来只有柳渔给别人下药的可能。
“把你的眼神收回去，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你刚刚对我的质疑。”
“好的好的。”陆禄笑了笑，“能解么？”
“我给你的解毒丹你带着么？”
“对哦！我带着呢！”陆禄赶忙从衣袋里掏出解毒丹，喂了一颗给柳渔。
“怎么样，渔渔？有没有感觉好些了？”陆禄紧张地问道。
柳渔的回应便是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
“嗯，恢复了。”
“感情你是拿我试试手啊。”陆禄不满地撇了撇嘴。
“让你打回来？”
“就你如今这幅可怜样儿，我怎么下得去手？”
屋里这两人聊的起劲，而被晾在门口的陌白柯，眼中的恨意则愈发明显。
“小心！”陆禄一把将柳渔护在了身后，抬手便拦下了陌白柯的一击。
刀剑相抵，陆禄对上陌白柯时，全然换了一副面孔。
“你想杀我？”陆禄问道，“怎么？你是要放弃你那个复活圣尊的荒谬想法了么？”
但这一次，陌白柯却没有说话，回应陆禄的是陌白柯发了疯一般的攻击。
链刀在陌白柯的手中不断变换着形态，让人防不胜防。若非陆禄曾经多次领教过这种武器的厉害，有所防备。怕是早就被这可近攻可远处偷袭的武器所压制。
但也正是这一次交手，让陆禄意识到，原来之前的陌白柯一直有所压制，在他们面前竟从未暴露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让陆禄瞬间警惕起来。
柳渔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对决，眼看着陆禄竟未占上风，心里不免替他担心。
二人从屋内打到了屋外，陌白柯的招式也越发生猛了起来。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陌白柯边说着边冲向了陆禄，正当陆禄用剑再一次拦住了陌白柯的攻击后，对方竟然猛地收回了武器，任由陆禄的剑刃刺中了自己的肩膀。
鲜血涌出的瞬间，陌白柯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陌白柯，你败了，乖乖跟我回衙门。”
“败了？”陌白柯捂着肩膀，一步一步朝陆禄走去。
全然不在意，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让刺中肩膀的剑，扎的更深了。
“你做什么！”陆禄下意地想要抽出剑，却一把被陌白柯握住了剑刃。
第一百五十四章 特熟得存在
“你！”陆禄刚想问陌白柯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受控制的身体，却让他明白了，陌白柯口中的‘还礼’究竟是什么。
“呵，又是迷I药？”陆禄猛地发力，一把抽出了剑。
此时的陆禄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单单这一个动作，就差点让他摔倒在了地上。
“你除了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就不能堂堂正正的与我较量一次除了下药这一种法子，你就不能弄些有新意的东西？”
“陆禄！”柳渔急忙上前，扶住了陆禄的身子。“我给你的香囊呢？”
“香囊···这次走前，我把它给尹凡了。”陆禄说这些话时，根本不敢看柳渔。
“你！”柳渔很是生气地说道，“好啊，我给你的东西，你倒是都给出去做人情了。以后你别再想从我这里捞着好了。”
“渔渔···”
“闭嘴少说话。”柳渔伸手摸向了陆禄的衣袋。从里面摸出了之前他给陆禄的解毒丹。“快点吃。”
但这一次，陆禄吃了解毒丹后，情况却依然没有好转。
“怎么会没有用？”柳渔也很是意外。“难道是剂量不够？”
说罢，柳渔又从药瓶中倒出一颗解毒丹，喂给了陆禄。
“这次怎么样？”柳渔问道。
陆禄感受着依旧酸软无力的四肢，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是不是发现解药没有用？”陌白柯笑着问道。“看来鼎鼎大名的青涯圣手，也不过如此。”
“这世上也有你解不开的毒···”
“你给他下的什么药？是什么时候动手的？”柳渔其实一直有这个疑惑。
原先他在中毒时，陌白柯跟自己说是他提前在屋中撒了药。当时柳渔并没有怀疑，因为陌白柯确是做了个开窗的动作。
但是这一次，在这种开阔的地方。陆禄和他二人刚刚又一直在交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陌白柯又是如何给陆禄下的毒？
“你想知道？”
“是的，我要知道。”
“柳大夫可能不懂我的规矩。我这人喜欢公平的交易，所以你想知道的答案，总要有条件来换。”
“。”柳渔垂眸看了眼怀中的陆禄。
他心里清楚，如今陆禄中毒，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实力，根本没法让他们两人都全身而退。
他只能想办法保住一个人。
“不能答应他···”陆禄的小声说道。
他们显然都清楚，陌白柯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但你！”
［拖］
陆禄用手指在柳渔的掌心写了个字。
“柳大夫，考虑好了么？别忘了，我可没什么耐性。”
“他不答应。”先开口回答的是陆禄。
原来陆禄一口咬破了舌头，疼痛让他能暂时保持清醒。
“你能给我下I毒，是因为你的血里有毒。”陆禄一口咬定，“所以刚刚你才会故意让我用剑捅伤你，为的就是让自己流血。”
“你之前给渔渔下的毒，是左青青做出来的真正的‘毒I药’。所以解毒丹才能起作用。”
“但你的血液中自带的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毒’，换种说法解释，你体内的‘毒’不在寻常范围内，没有针对性的解药是无法解毒的。”
“哥哥好聪明。”陌白柯称赞道，“我真是越来越了喜欢哥哥了。”
“陌白柯，你还有什么后手，不如一起使出来。”
“我的计划都被你看穿了，哪有什么后手？”陌白柯缓缓走上前。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不如哥哥帮我想想？”
“什么？”
“按理说，连哥哥这么厉害的人都会中毒。柳大夫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会一点事都没有呢？”陌白柯伸出手，捏住了柳渔的下巴。
“放开！”柳渔想挣脱。
但以他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是陌白柯的对手，不过徒劳罢了。
“说说看，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陌白柯仍不死心。
“你···你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没了效果，却来问我是什么原因？”柳渔被迫抬头看向眼前之人，“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强人所难了。”
”你····牙尖嘴利。“
柳渔的心里却不似他面上瞧着那样无动于衷，更多了几分忐忑。
旁人，或者说陌白柯不清楚原因，但柳渔却隐约能猜到，自己之所以没事的原因，多半是因为雁小楼。
他曾为了验证一些东西从那小家伙的身上抽了点儿血，后来又以那些血为药引，特地做了几个避毒的香囊，其中一个便是给了陆禄。
可惜陆禄这家伙转手就把东西给送人了。
雁小楼身为真正的‘乌兰密宝’，他的存在如今已然成了他们的底牌，更是不能轻易透露给陌白柯。
“柳大夫，你若非要逼I我····”陌白柯早就看出了柳渔的心思，知道对付他这种人，普通的威胁根本没有用处。所以他便将目标又放在了陆禄的身上。
比起柳渔自己的性命，他似乎更怕陆禄会出事。
“陌白柯！你住手！”
见陌白柯当着自己的面要对陆禄下手，柳渔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的恐惧之
正在这时，一条有些熟悉的黑色铁链突然出现在了视线中，仔细一看，那带着一节节断刃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铁链，更像是陌白柯使用过的链刀。
那把链刀扫向陌白柯。
眼见着刀尖袭向自己，陌白柯慌忙回身后撤半步，手上也不忘拽着柳渔的衣领，将人禁锢在了自己的身旁。
“雁长天！”陌白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链刀是属于何人的。
果然，几人顺着那长长的黑色链条看去，便见雁长天终于赶了过来。
“陌白柯，收手吧。”穆云戟从雁长天的身后走了出来。
“穆云戟···连你也要背叛我么？”
“背叛？”穆云戟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若现在回头···那些你曾犯下的罪责，我便答应，替你担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实力
“陆禄…”雁长天赶忙上前将人带入怀中。“怎么回事？”
“陌白柯，血，有毒…”陆禄全身上下使不上劲，连带着舌头也不听使唤，一句话解释起来着实有些费劲。
“解不了？”
“解毒丹没用。”
雁长天眉头皱紧在了一起，“除了全身无力，还有哪里不舒服？”
“别担心，没事。”陆禄看出了雁长天的担心，想要安慰他，但奈何现在的他是有心无力。
雁长天握了握陆禄的手，暗中传音给他。
‘我通知了尹墨，让他带着小楼过来。‘
“这里很危险。”陆禄担心雁小楼的安危。
“放心，我在。”
而另一边的陌白柯，对这些人一个两个无视自己的举动很是不满。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凭你们几个人不是受伤就是中毒的，便能让我束手就擒吧？”
随着陌白柯的话音落下，柳渔的小院四周窸窸窣窣出现了好多戴着面具的人。
雁长天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动作，那副处惊不变的样子着实让陌白柯不爽。
“雁长天，你想救你怀里的人么？”陌白柯问道，“他中的毒，这世上只有我可以解，你若跪下求我，也许我还能考虑考虑？”
雁长天没有说话，抬手猛地一挥，链刀从陌白柯的耳边呼啸而过，削断了他一缕头发。
“你话太多。”雁长天沉声道，“你在心虚。”
“你说我心虚？哈哈哈，雁长天，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陌白柯放声大笑道，“你们唯一的大夫在我手里，你怀中那人中了毒，根本使不上用处，更别说你带来的这个人…”陌白柯瞥了眼穆云戟。
“我可是比你更清楚他的状况…他现在不过强撑着一口气，跟个废物一样，你还指望他能做什么？”
“我手下这么多人，你也看到了。”
“你拿什么跟我比？”陌白柯质问道。
“你大可以试试。”雁长天环视了四周，冷冷地说道。
“那我倒要好好见识见识，执法使大人的实力。”
随着陌白柯的话音落下，那些面具人一起冲向了雁长天。
雁长天神色不变，黑色的链刀透着莫名的压迫感。
那些面具人很快围了过来。便见雁长天手中的链刀变做长链。随着他一个弯腰，在地上扫过一圈。最前排靠近的面具人都被撂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一部分被自己的同伴绊倒在地，一部分被拦住了去路，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没有几人能靠近雁长天的身旁。但这单纯的摔个跤显然不能阻止这些面具人。仍旧有不少面具人在试图靠近雁长天。
雁长天见状也不再留手，链刀上的挂着的刀刃开始不断飞舞，刺中了那些还想靠近的人。
眼见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那些还没来得及靠近的面具人变得更加谨慎。他们忌惮着雁长天的刀，但也不敢违抗陌白柯的命令。
“别怕，你们是圣尊最虔诚的信徒，圣尊不会忘记你们，他会赐予你们永生。”
“圣尊会赐予我们永生！”
“没错！圣尊会记住我的！”
“为了圣尊大人！”
那些面具人在听到陌白柯的话后，一个个突然变得亢奋起来，更加不顾一切低朝着雁长天攻了过来。
原本的迟疑和抗拒都从这些人身上消失了。
他们现在之一心只想着遵从圣使的指令，杀了雁长天。
原本游刃有余的雁长天，因为还要护着陆禄，难免有所掣肘。
很快，对面那群人也发现了雁长天的顾忌，开始主动朝陆禄的方向攻击。纵然雁长天武艺高强也难免有所疏漏。
“陆禄！”就见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银色的飞刀猛地射向了陆禄。
雁长天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用身体挡在了陆禄的面前。
“唔。”飞刀正中雁长天的肩膀。
陆禄眼睁睁地看着雁长天替自己挡下了攻击，一时间目眦欲裂，竟比自己受伤还令他难受。
“长天…”强撑着想要起身。
雁长天用内力震落了飞刀，冲着陆禄摇了摇头。
“我没事，别怕。”
“两位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偏这一幕在陌白柯看来着实碍眼。
“但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动用内力…”陌白柯笑着看向雁长天，“除非你想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陌白柯所指的，便是之前那些被他用药控制的那些人。
那些人到最后全无理智，活脱脱成了可怖的‘怪物‘。
刚刚那把刺中雁长天的飞刀上，便是被他下了药。
雁长天却并未理会他，反手几刀，又解决了几个面具人。
陆禄却十分担心，毕竟他亲眼教过那些变成‘怪物‘的面具人有多可怖。
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中毒的缘故，雁长天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陌白柯开口道，“看在同门一场，我可以留你一命，前提是你要归顺我。”
“做梦。”
“哼！不识好歹！”陌白柯阴沉着脸，“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大人！”突然，院子里出现了一群背着长刀的白衣人，
领头的正是尹墨。
“你们，速速帮忙！”尹墨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立马做出了判断。
“是，二庄主！”
有了扬刀山庄弟子的加入，整个局势便立马有了反转。
陌白柯手下的面具人虽人数众多且毫无理智，但对上扬刀山庄的这些弟子还是显得有些弱势。
一时间，两方的势力打了个平手。
“郁以墨，居然是你！”陌白柯看见来人，十分意外。“你居然也没有死。”
“好久不见。陌公子。”尹墨笑得一脸谦和。
“你还真是令我意外。我原本以为当年那场大火，我能活下来是侥幸…”
“但现在看来，比我幸运的大有人在。”陌白柯意有所指。
“我也未曾料到自己能活下来，只能说是老天垂怜。”尹墨说道。
陌白柯却没有再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尹墨，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谣言
那道白色的身影速度极快，只一个眨眼的瞬间，便冲到了陌白柯的面前。
长刀紧贴着陌白柯的眼前劈了过去，若非陌白柯下意识的侧了侧身体，那一刀只怕会直接砍断他的胳膊。
“还行，看样子有的打。”尹凡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你可比城里头那些家伙厉害多了。”
“你是？”陌白柯只觉得眼前的白衣男人有些面善，却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
“对，还没自报家门。”尹凡收起长刀，立在身侧。
“扬刀山庄尹凡，前来讨教。”
“你就是尹凡？”陌白柯皱了皱眉。
毕竟传闻中的扬刀山庄大庄主尹凡，是个身材魁梧，留着一脸络腮胡的彪猛大汉。和眼前这个略显健壮的青年，大相径庭。
“没错。”尹凡点了点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尹凡。”
“尹庄主和传闻…还真是大不相同。”陌白柯皱了皱眉，“只是没想到，尹庄主和我们寒衣教的耀星使也有渊源。竟愿意帮他出头…”
“传闻，什么传闻？什么寒衣教的耀星使的，又是在说什么？”尹凡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让他身旁的扬刀山庄弟子略微有些尴尬。
“咳。庄主。”一旁的弟子小跑着凑了上去。
“那个，之前二庄主让我们外出历练的弟子，对外谎称您身高九尺，力大无比且体壮如山，一顿能吃一头牛。二庄主说这样显得您气势非凡，旁人就不敢欺负我们扬刀山庄的人了…”
“什么！”尹凡怎么也没想到，闹了半天这谣言居然是自家人传出去的。
“至于刚刚那人说的耀星使…似乎是跟二庄主有旧…”小弟子慌忙解释道，为了不让自己庄主在跟人对阵时显得太蠢，也是煞费了苦心。
“尹墨！”尹凡一个眼刀甩向了身后。
“咳，大哥，回去我再跟你解释这些，你先好好打架，别分心。”尹墨有些尴尬地用手遮住了脸，无奈地劝慰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尹凡说着，看向陌白柯，“我们打个商量，把你手上的人给放了，我让你十招，这一架你要是能赢我，我就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陌白柯挑眉，“你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们会听你的？”
“不听我的？”尹凡瞪大了眼睛，“你看看这群人，伤的伤，残的残，中毒的中毒，哪有一个能打的，既然他们都打不过我，肯定是我说了算。”
“…尹庄主这个逻辑…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陌白柯陡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尹凡这听起来十分荒诞的论证。
“所以，把姓柳的放了。我们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若是我不愿意呢。”
“你这人！好赖不分是不是？”尹凡气急，“那就别怪我欺负人了！”
说罢，尹凡拎起大刀，再次劈向了陌白柯。
谁知这一次，陌白柯却没有躲，而是将手里的柳渔推到了身前。
尹凡一见柳渔被他挡在身前，赶忙硬生生将自己的刀锋转移了方向。
“卑鄙！”尹凡不耻他的行为。
“兵不厌诈，尹庄主。”
＊
那边，尹凡和陌白柯打得正欢。尹墨不动声色地靠近到了陆禄的身边。
“陆大人，人我带来了，先交给你了。”
尹墨话音落下，就见雁小楼竟突然从他宽大的外袍下滑了出来。
“小楼？”陆禄很是意外。
虽然听雁长天提起过，但他没想到，尹墨竟然真就将雁小楼带了过来。
“二爹爹！”雁小楼一见到陆禄便十分激动。扑到了陆禄的身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楼…怎么来了？危险…”陆禄费了半天劲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二爹爹，你不舒服么？”雁小楼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原本见到自家爹爹激动的神情转变成了一脸的担忧。
雁小楼低头就看到陆禄衣服上斑驳的血迹。
“爹爹又受伤了。”雁小楼看着看着，担忧变做了委屈，紧接着便见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雁小楼眼中流了下来。
“爹爹总是受伤一定很疼的，小楼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雁小楼说着竟真的边哭边凑到了陆禄的伤口处，轻轻吹着气。
陆禄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多了几分潮湿之感。
渐渐的，他的四肢竟开始有了知觉。
陆禄尝试着把手搭在了雁小楼的肩膀上。
“小楼…爹爹没事，别难过了。”
“二爹爹…”雁小楼终于等到了陆禄的回应，忍不住将头埋进陆禄的胸前用力蹭了蹭。
“小楼乖，二爹爹在呢。”陆禄将小家伙抱进怀里安慰但。“让你担心了，是爹爹的错。不过小楼怎么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是爹爹让尹叔叔带我来的。”雁小楼指了指不远处的雁长天。“爹爹说，我能帮忙。”
“小楼想帮爹爹，小楼不怕危险，想和爹爹们在一起。”
“你…”陆禄有些意外，这是雁小楼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小楼长大了。”
陆禄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在场的其他人。
陌白柯看到眼前的一幕立马变了脸色。
“不可能！你的毒怎么会？”
因着片刻的吃惊，陌白柯没来得及躲避，被尹凡一刀刺中了另一边肩膀。
“尹大！离他远点！”陆禄见状，赶忙出声提醒。“陌白柯的血有毒！”
“大哥！小心！”尹墨听了这话，闪身一步上前，猛地拉住了尹凡的袖子，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大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尹墨慌慌张张地问道。
“我没事，大惊小怪。”尹凡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别趁机凑那么近，你忘了我带着避毒的香囊了么？”
“那就好。”尹墨松了口气。
“陆禄，感觉怎么样？”在场唯一还算淡定的人，要数雁长天了。
“你放心，我能感觉到毒已经解了。看我这记性，还好还好，提前把香囊给了尹大。”陆禄笑了笑，“把这茬给忘了。难不成是毒没清干净？导致我记性都变差了？”
“二爹爹变笨了。”雁小楼在一旁，跟着他的话说道。
“行啊小家伙，会打趣你爹了。”陆禄扯了扯雁小楼的脸颊。
肉乎乎，手感不错。
“呃爹爹七乎人。”
“那去找你爹告状呗~”
雁小楼捂着被捏红的脸颊，不满地说道，“爹爹跟你是一伙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换
“为什么！你的毒怎么能解？”陌白柯吼道。
他想不通，连柳渔都解不开的毒，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效果。
“这叫好人有好报。知道么？”陆禄将雁小楼抱了起来，“小楼以后可千万别学那些坏家伙，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学坏蛋。”雁小楼配合地点了点头。“小楼要跟二爹爹一样。”
“是嘛？”陆禄深觉得，他家小楼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不对…不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没有药引你怎么可能会有解药，我不信，不信。”陌白柯摇了摇头，不愿承认，“除非…除非！”
突然，陌白柯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陆禄怀中抱着的雁小楼。
“是他！乌兰秘宝！”
“啊！”雁小楼被他的眼神吓到，有些害怕地钻进陆禄怀里。
“别怕。”陆禄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安慰着。
雁长天上前一步，挡在了陆禄身前。
“是他！果然是他！我就说，为什么我的毒没有用！”陌白柯恨声道，一把捏紧了柳渔的脖子，“你也知道有乌兰秘宝的存在对不对！你们都知道！都在耍我！”
“既然有乌兰秘宝在身边，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可怜的，被我胁迫的样子！是为了故意引我上钩？”陌白柯阴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陌白柯，我说过的，你没有跟我们谈条件的筹码。你若能束手就擒，我起码能留你个全尸。”
“筹码，我怎么没有，我手里不就有一个么？除非，你们都不在乎柳大夫的死活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有了‘乌兰秘宝‘，一个大夫的命，就不那么重要了？”
“陌白柯！你还想从中挑拨！”陆禄厉声道。
“我只是说出了你心底的话而已，这算挑拨？”陌白柯说着，又再一次勒紧了柳渔的脖子。
“唔！”强烈的窒息感让柳渔的面庞变作红色。
“住手！陌白柯！你放开他！”
“要我放开他也行…”陌白柯伸手指向了陆禄，“用你怀里的小鬼来换，怎么样，你舍得么？哥哥。”
“你做梦！”陆禄吼道。“果然跟你这种疯子没办法沟通！”
“长天，你看好小楼，我去给姓陌的长长记性！”
“小心点。”雁长天一边接过雁小楼，一边还不忘叮嘱他。
“好。”
陆禄抽出自己的佩剑，缓缓走向陌白柯。
“陌白柯，我实在是很好奇，走到现在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可以依仗？”陆禄沉声道，“你因为自己的私欲毁了那么多人，让他们变成你的傀儡任你驱使，你做了这些，又能得到什么？”
“哈哈哈，得到什么？”陌白柯笑了笑，“只要能看到你们痛苦就足够了。只要你们痛苦，那我活着就有意义！老天没让我死在当年的大火，就是为了让我亲眼见证这一切！见证你们的痛苦！”
“你，还有雁长天，还有你们…”陌白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的恨意也不再掩藏，“你们又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活着！”
陆禄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多说也没有意义。足尖一点，飞身攻向了陌白柯。
陆禄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误伤柳渔。
但眼见着柳渔越发苍白的面容，陆禄心中的不安还是更加明显。
陌白柯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焦躁，有恃无恐的将柳渔当做挡箭牌。
“哥哥，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但柳大夫怕是等不了多久了吧。”陌白柯的笑容里带着些挑衅。
陆禄不再搭理他，只是专心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相比起陆禄的拘束，陌白柯就肆无忌惮的多。手中的链刀对上长剑，优势尽显。远可攻，近可防。更因着天生力气大，每一刀都狠厉异常。
陆禄不敢放松，努力规避着伤害，不被对方击中。
“陌白柯，我们打个商量吧。”
“哦？你说说看。”
“你把柳渔放了，我来代替他。”
“陆禄！”
“不行！”
“姓陆的，你要干啥！”
陆禄的话一出口，倒是让在场的其他齐齐反对。
“你们，别都那么激动，等我把话说完呗。”陆禄笑了笑。
“陆老二，那家伙有多危险别说你不知道！”尹凡怒道，“你这家伙是不长脑子还是被毒傻了！”
“尹大…你…”陆禄有些头疼，尹凡这家伙生气起来真的是很难搞。
“反正我不同意，姓雁的肯定也不同意，尹墨听我的，在场的都不同意。你不准自作主张。”
“长天…”陆禄无奈，只得求助般地看向雁长天。
雁长天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嘴唇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
“我同意了。”
偏偏这时，陌白柯却突然出声打岔。
“谁问你意见了！”
“哥哥想做交换，自然是问得我。我同意了。”陌白柯瞥了眼尹凡，“毕竟能让你们不痛快的事，何乐而不为。”
“既然同意了，那你先放了柳渔。”
“那不行。”
“你要反悔？”陆禄皱眉。
“既然换人的要求是哥哥你提出来的，那换人的方法总要听我的吧。这样才是合情合理，不是么？”
“好吧。你想怎么换？”陆禄并不意外，陌白柯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先让你的这些朋友们退远点。他们这么多人，看着我有点烦。”陌白柯说道。
“陆禄，别听他的，他就是怕打不过我们，才故意这么说的。”尹凡吼道。
“好，就听你的。”陆禄转身看向雁长天。“长天…”
“你自己小心。”雁长天抱着雁小楼，率先退到了院子外。
“陆老二，你这家伙怎么就油盐不进！还有那个姓雁的，你也不管管他！就任由他胡作非为？”尹凡不甘心的嚷嚷着，却被尹墨拽着胳膊拖出了院子。
“你放开我！我不走！我凭什么听那家伙的！你别拽我！”
“大哥…别任性。”尹墨却不管不顾，任由尹凡怎么抗拒都不行，还是把人拖出了院子。
“陆大人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我们离远点，别去添乱。”尹墨见尹凡始终不乐意，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你确定？”尹凡有些怀疑。
“大人…雁公子不会让陆大人去做傻事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时机
“好了，他们人都出去了，你还有什么要求？”陆禄问道
“你自封内力，把剑丢到那边。”陌白柯说道。
“不行！你不要答应他！咳咳咳…”柳渔刚要说话，就被陌白柯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柳大夫，你如今都自顾不暇，就不用管太多了。”
“这是最后的要求了？”陆禄问。
“嗯。”陌白柯点了点头。
“不会再增加了？”陆禄怀疑道。
“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得寸进尺。既然哥哥这么配合，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的。”陌白柯眨了眨眼睛。
“好。”陆禄说着，便当着陌白柯得面，抬手在身上几处大穴的点了一遍，随后将手中的剑扔到了陌白柯的脚边。
“现在你满意了，可以放了柳渔了吧？”
“哈哈，我喜欢像哥哥这样信守承诺的人。”陌白柯笑了笑，果真松开了拘着柳渔的手。
陆禄缓缓走向陌白柯，在和柳渔错身时，对着他微微一笑。
“陆禄，你…”柳渔欲言又止。
“快去先把血止住。”陆禄还在担心柳渔身上的伤。
“你别过去！”柳渔突然伸手，拉住了陆禄的胳膊。
陆禄没有说话，伸出另一只手在柳渔的手上轻轻拍了拍。随后便缓缓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转身走到了陌白柯的面前。
“哥哥，你又回到我身边了。”陌白柯上前，状似亲昵的搂住了陆禄。
陆禄偏了偏头，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他。
“别装了，很恶心。”陆禄皱眉道。
“哥哥不喜欢我这么对你么？”陌白柯却并不介意，转而伸手抱住了陆禄的一只胳膊。
“我不能理解，你明明那么厌恶我，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对我‘感情深厚‘的模样？你不难受么？”陆禄问出了心中一直令他十分困惑的事。
“是啊，我也很奇怪。”陌白柯边说边将头靠在陆禄的肩膀上，“明明我该恨你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哥哥身边会让我觉得很安心。甚至有时候…我会突然有点想要放过你。”
“但是，”陌白柯突然话锋一转，“偏偏我这人记性太好，总是忘不了曾经你们犯下的错！”
陌白柯说着，抱着陆禄的双手不住的使劲。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恨你，却不想杀你？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陆禄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人多半是疯劲又上来了。
只是此刻他没有内力，只能任由对方拽着自己的胳膊发疯。
“哥哥，我也想忘了那些事，我想忘了那天的大火，想忘了那些在火中挣扎的人。但他们的嘶喊声每夜每夜都会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能感觉到，他们就站在我床边一直盯着我。一整个晚上，不断地质问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但那明明不是我！不是我放的火！不是我做的！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不放！”
“哥哥，你让他们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让他们离开！离开！”
“陌白柯！你清醒点！”陆禄被他拽的生疼，却怎么也甩不开。
“…哥哥…”
疯了好一阵，陌白柯才逐渐安静下来。
“陌白柯，你究竟图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把你大哥复活之后，那些死去的冤魂就不会再找你？就因为乌兰那场大火是你大哥亲手放的，你觉得只要你大哥复活后，你就能彻底摆脱那些所谓的‘冤魂’，让那些冤魂们去找你大哥索命？”陆禄开口道。
说着说着，陆禄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的逻辑还挺通顺。
“你闭嘴！我从没有这么想过！”陌白柯异样激动的情绪反而显得有些不寻常。
‘难不成真被我猜中了…’但这话陆禄却没敢说出口。
毕竟眼下陌白柯这半疯半醒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再刺激他。
见陆禄果真没有再说话，陌白柯对他的‘听话’，十分受用。
“哥哥在我身边，如果一直能这么乖就好了…”陌白柯感叹道。“既然哥哥这么听话，不如，我跟你讲个秘密。”
“什么秘密？”陆禄警觉。
事到如今，陌白柯还对他隐瞒了什么
“其实，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一直都知道，我是故意派那些人去雁门镇，故意让他们被你们抓住的…”陌白柯贴在陆禄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最在乎什么。”陌白柯笑眯眯地说道，“毕竟，和那些百姓相比，衙门里的那几位大人与哥哥你的关系更密切，不是么？”
“人都有私心，哥哥也不用自责。”
“你究竟做了什么？”陆禄怒道。
“我给那些我最忠诚的信徒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那东西能让他们变得强大…”
“但人的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力量一旦在体内积累得太多，那这个人就会…砰！炸开了。”
“想想那个场面，是不是很令人期待？”陌白柯笑着问道。
“你！”陆禄气极。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哥哥可以和我一起期待一下。”陌白柯用一只手谢谢陆禄的下巴，“那边就是府衙的方向，虽然我也很想亲眼去看一看，但在这里有哥哥陪我一起，我更开心。”
“陌白柯！你这个疯子！”
“没错，我是。哥哥不是一直都知道么？”陌白柯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谁知，随着时间的流逝，预想中的爆炸声却始终没有传来。
陌白柯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铁青。
“不是说要让我陪你一起看爆炸么？怎么，时间没到？”陆禄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讽刺。
“不，不可能！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陌白柯不相信。
“是啊，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呢？”陆禄挑了挑眉，“居然跟你预想的不一样，还真是让人意外。”
“是你！你做了什么！”陌白柯一把揪起了陆禄的衣领质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还被封了内力。我现在可什么都做不了。”陆禄一脸的无辜。
“你！”陌白柯心中一急，便想要亲自前去查看。
而陆禄，等的就是他这一刻的慌乱。
陌白柯一个慌神，原本还在他眼前的陆禄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去哪了！”陌白柯四处张望。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叶障目
“怎么可能…你明明被封住了内力…为什么！”陌白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匕首的主人。
只见陆禄一把抽出匕首，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小心地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
先前刚吃过的亏，他可还记着呢。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的么？那你会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陆禄缓缓抬头，看向陌白柯。
“原先你处处防备，我总找不到机会下手。但你可能不知道，逆斩堂看中的目标，千方百计都要得手，毕竟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就算没有内力，也是可以杀人的。”
陆禄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陌白柯。
因为失血过多，陌白柯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呵，呵呵…是嘛…”陌白柯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哈哈哈，逆斩堂，我竟忘了你是逆斩堂的人。”
“逆斩堂下无活口。”
“陌白柯。如今也到了该你还债的时候了。”陆禄捡起地上的佩剑，说罢就要刺向陌白柯。
“别杀他！”
“不要杀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迫使陆禄的剑尖停在了距离陌白柯心口处不到三寸的地方。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从小院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是左青青。
陆禄并不意外见到左青青，他更在意的是刚刚另一个开口阻止他动手的人。
“渔渔，为什么？”陆禄转身看向身旁那人。
“我…”
“渔渔，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偏袒陌白柯！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他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还要帮他！”陆禄吼道。
相比起陌白柯的所作所为，陆禄更在意的是被自己相信的人一次次背叛。
“他的心脏，是陆千崇的…”
“你说什么？”陆禄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谎！”听见柳渔的话，陌白柯的反应比陆禄更大。
只见他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巍巍地走到了柳渔的面前。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的心脏是陆千崇的！”
“没错，如今在你身体里跳动的这颗心脏，是属于陆千崇的。”
有些秘密一旦被人知晓，对那个一直试图隐藏秘密的人，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就像此刻的柳渔。
这个原先只有他一人死守的秘密，也一直是他心底的一个结。
“其实当年在乌兰大火前，陆千崇曾写信给我，拜托我帮他办一件事。为了这件事我特意去了一趟乌兰。谁知当我赶到时，乌兰已经被大火烧完了。”
“我在废墟中找了一天，才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了你和陆千崇。当时的你只剩一口气，是陆千崇一直用内力替你护着心脉。”
“你天生心脏有缺陷，乌兰皇帝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替你治病，让你活下去。就连‘乌兰秘宝‘也是他替你准备的。”柳渔说着，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当年的事情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大夫，既没有旁观全过程，便没权利评价他人的对与错。我只知道你大哥和陆千崇之间有很深的纠葛。”
“你大哥死在了乌兰的那场大火中，而陆千崇却救了你。当年他寄给我的那封信，就是为了你。“
“他想让你能做个正常人，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他央求我帮他，帮他把他的心脏换给了你”。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都是你瞎编的！不是真的，你说的都不是真的！”陌白柯急忙想要解释，竟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猛地弯下腰一把扯过柳渔的衣领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问个明白。
偏偏他忘了自己此刻身受重伤，力气也大不如前，不仅没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就连他自己。也踉跄着跪在了地上。
“你骗人…不…不可能，说！你在撒谎！”陌白柯怒道。
“我为何要骗你？”柳渔平静地注视着陌白柯，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和躲避。
“陆千崇说想让你平安地过完普通人的一生，而在我看来，你只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才有可能过得像个正常人。”
“所以，我便擅作主张给你吃了可以忘记一切的药，还特意施针封住了你的记忆。把你送到了黑云堡附近。”
“至于为什么是黑云堡…”柳渔说着略有停顿，转头看向了穆云戟。“我只是偶尔听陆千崇说，他和他师兄穆云戟年少时曾有过一个约定。而且我觉得，以穆云戟的实力想要压制陌白柯，是轻而易举的。”
“陆…师弟…”穆云戟喃喃地念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他心里的波澜不断翻涌着，即将濒临崩溃。
“对不起，我不知道陌白柯会…会记起一切。会给你和黑云堡的人下毒…”柳渔有些愧疚地看向穆云戟。
穆云戟摇了摇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你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陆禄盯着柳渔，神色怆然。
“嗯…我之前帮他是因为…是因为不想陆千崇最后的愿望破灭，不想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下来的人…死在我面前。”柳渔交代完了一切，方才抬头看向陆禄。
“你大哥死前最惦念的就是你，他拜托我照顾你，这也是我最开始会在雁门镇跟你相遇的原因。”
“我确实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你的…但从没有想伤害你。”
陆禄听他说完着一切，努力瞪大着眼睛，却阻止不了眼中的酸涩。
这是他一直追寻的真相。即便再难以让人接受，也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
“陆禄…”雁长天不知何时走到了陆禄的身旁。
“我哥他…原来真的已经死了，长天。”再见到雁长天的一瞬，陆禄才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痛苦。
“原来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我想他还活着，想他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跟我说，他在与我开玩笑，在等我找到他。”
“但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陆禄抬头，看向雁长天。
“别哭。”雁长天伸出手，轻轻抚摸上陆禄的脸颊。“你还有我，有小楼。我们一直都在。”
“可笑，当真可笑！”陌白柯突然猖狂地笑道。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你不过随口胡诌来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
“别人口中的真相你不愿意相信，却宁愿相信死人能够‘死而复生’这荒诞的说法。我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叶障目’。”
“夜洵！”陆禄听见声音，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让我瞧瞧啊…那边疯了一个，怎么这边还哭了一个？”夜洵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一脸惊奇地走了过来。
陆禄一看清来人便赶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道，“你怎么才来了”
“才来？你还好意思嫌弃我晚？”夜洵被某人给气笑了。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摸清楚这里这家伙的藏身之处。那湖底的路又潮又难走不说，还一整个都是腥臭味儿。我可是强忍着对鱼类的过敏去帮你找东西的。”
“好不容提找到了东西，还要带着这家伙，赶回那破衙门救人。这来来回回哪一样不需要时间？我都忙成这样了，你陆大爷居然有脸嫌我慢？”
“是你非要跟去的。”陆禄对夜洵说话向来不会客气。
“行行行，算我自找的。”夜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活该欠这姓叶的。
“你找到了什么东西？”陆禄知道这会儿还有正事要说，轻咳了两声便问回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