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牵着驴车走街串巷成了两人无比熟悉的事,顾兰时以前对宁水镇不甚熟悉,到今天已经记下镇子东边西边还有南北两头都有什么铺子,一些街道和巷子的名字也知道。

  早集那边人多,他俩一路吆喝着,往东边早集赶,还没到鱼嘴巷呢,顾兰时视线在前面一扫,只觉迎面走来的妇人瞧着分外眼熟,再看一眼才发现,原来是陈三儿老婆。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俩,脚步微顿,露出个笑招呼:“是你们,这么早就来卖菜。”

  陈三儿和他老婆都比他俩大一些,顾兰时笑道:“嫂子,这不是刚来没一会儿。”

  陈三儿老婆胳膊上挎了个竹篮,她看一眼板车,在镇上和陈三儿干过不少小生意,她嘴巴没那么厉害,却也不怕同人打交道,问道:“今儿拉了什么菜?有茄子吗?”

  “有呢,茄子葫芦瓜还有蒿菜和豇豆,秋辣子南瓜也有,迟种的冬瓜带了两个小的,嫂子尽管来看。”顾兰时笑着开口,裴厌将驴车往旁边的空地牵,省得占道。

  陈三儿老婆上前,昨晚儿子说想吃茄子了,她在院里栽的茄子遭了虫,叶子都给吃光了,没办法只能拔了茄苗,这时节再种已经迟了,想吃茄子只好在外头买。

  见茄子新鲜,她捡着没压痕的茄子拿了三根,说道:“这几个就行了,我再看看辣子。”

  “好,嫂子尽管看。”顾兰时把这三根茄子根蒂部用稻草缠了两圈捆好,拿起秤用钩子勾住,称好后他示意陈三儿老婆来看。

  陈三儿老婆瞅一眼,见秤杆给的高,笑着说:“还能不放心你们?”

  茄子和辣子各买了些,给了钱后,又说两句客套话,陈三儿老婆转身就进了鱼嘴巷。

  除了在镇外看车挣一点钱外,但不是每天生意都好,只有赶集过节的时候,全家才上镇外帮着一起看车揽生意。

  为好过一点,他家还卖一点零七八碎的杂货,她儿子隔三差五会挑担去附近乡下的村子里转悠卖货,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但也得精打细算,花十一二文买两样菜就行了。

  顾兰时把手里的铜板装进钱袋,又把钱袋揣进怀里,见街上有挎着篮子出来买菜的人,这会儿太阳出来,照在身上脸上,没有那么冷了,他心情很好,再次吆喝起来。

  裴厌牵着驴车往前走,时不时让夫郎歇歇,自己出声叫卖。

  不过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又是个刀疤脸,有点年纪的人还好,管他卖菜的人是谁,买到新鲜便宜的菜就行。

  太年轻的妇人和夫郎还未经过太多事,脸皮又薄,想过来看看菜,却有些犹豫不定,每到这时,顾兰时都会笑着同对方搭话,也会用眼神示意裴厌和和气气揽客,一路走到早集倒也卖了些菜和鸡蛋。

  他俩先去的镇子西边,早集在东边,各种耽误来得迟了,靠外好的位子早就有了人,交了市金后只能牵着驴车往里寻找位置。

  *

  做买卖生意多看运气,今儿卖的就不太行,无论鸡蛋还是菜都没卖完,眼见太阳大了,家里还有活呢,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两人把摆出来的菜收回竹筐里,太阳一晒,有的菜瞧着都没那么水灵了。

  至于鸡蛋,还有二十来个呢,顾兰时仔细把里面的稻草都垫好,这才和裴厌一起往外面走。

  他俩今天起得很早,尽管吃过包子,这会儿胃里也空了,看到街边有卖吃的,商量了一下,顾兰时摸出六枚铜板,到油酥饼摊子前买了两个。

  炉火烤烧饼便宜,两文钱一个,但没有油酥饼那么香,要是苗秋莲和顾铁山,肯定会买便宜的,垫垫肚子就行了,何必多花那两文钱。

  两三口啃完油酥饼,胃里有了食踏实了点。

  出了宁水镇后,顾兰时坐上板车,裴厌同样坐在前面,手里鞭子在空中一甩,毛驴踏踏踏就往前跑。

  赶车说话不方便,顾兰时只在心里盘算等会儿回去做饭的事,煮粥有点来不及了,热几个包子和糙馒头,再捞一块咸菜切了,喝点热水,先吃饱再说,饿得都有点来不及炒菜。

  一上官道,驴车跑得更顺当,路上行人也比清早多,刚跑出二里地左右,驴车突然慢下来。

  “怎么了?”顾兰时疑惑问道。

  裴厌拽着缰绳让毛驴停下,随后回头说道:“好像迎面那个人是大舅舅。”

  “啊?”顾兰时也跟着回头去看,刚才驴车跑得快,已经掠了过去,不过看背影,确实有点熟悉。

  “舅舅!”顾兰时拔高声音喊道。

  那人下意识回过头看,果然是苗家大舅舅。

  裴厌随即拽着缰绳让毛驴掉转了方向,走到跟前后问道:“大舅舅上哪里去?”

  苗成才背了个竹筐,瞧着也沉,绑了筐盖,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见是自己外甥,他笑道:“我说听着熟,怪不得,原是我们兰哥儿和姑爷。”

  “这不是家里几只母鸡老了,你大舅母让去镇上卖了,正好,我去镇上也有点事,一起去办了。”

  虽说二里地不远,但背着几只母鸡赶路也累,裴厌没有犹豫,说:“那舅舅上车,我送你过去。”

  苗成才摆摆手:“就这么点路,我走着就行了,你俩一大早就出来了?”

  顾兰时说道:“舅舅,驴子跑得快,还不用你背筐子,也不耽误我俩什么,就二三里地。”

  “不耽误,我俩又没急事,不赶着回去。”裴厌松开缰绳下去,半是劝半是直接上手,帮着苗家舅舅把筐子卸了下来。

  一看如此,苗成才没有再推辞,等竹筐放好后,他扒着板车上去,坐下笑道:“也不必进去,送我到镇口就行,那里路又宽敞,好让毛驴掉转。”

  “嗯,知道了舅舅。”裴厌应道。

  驴车跑起来颠簸,顾兰时同舅舅坐在车上闲聊,问问外祖,又问问舅母和几个表亲兄弟,无外乎就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他有心想给舅舅拿些菜和蛋回去,可苗成才说他卖了鸡后要去办别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带着东西叫人家看见了不给都不行,况且也累赘,只得作罢。

  到底是亲舅舅,一听他俩给酒馆里送蛋送菜,苗成才一拍大腿,说怎么都给忘了,他同镇上的来福酒楼里的厨子认得,回头等他找那厨子吃顿酒说说情,说不定也能往酒楼里送菜什么的。

  这事要是成了,以后可就稳定有钱赚,别说顾兰时,裴厌也上了心,有意想要请苗家舅舅和厨子去吃酒,总不能让舅舅掏这个钱。

  不过苗家最近事多,苗成才让他俩先等着,后头找着机会肯定得让裴厌跟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