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易唯嘴角绷得很紧，像是被拉开到极限马上要断裂的弦，可接下来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出对方玄负面的情绪，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他。”
“嗯。”方玄的回答如同往常，声音清冷又稳静。
身为怪物的他，吃了人，夺取别人的一切，占据他人的人生，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骗了亲近的人这么久，这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
“你什么时候吃了他。”纪易唯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呼之欲出。
方玄忍着身体的剧痛，没有情感地说：“可能在十八岁。”
“可能，十八岁……”纪易唯的手倏然无力，慢慢松开了，“你连准确的日期都没办法确认，给我这么模糊的回答？”
刺痛又如针扎一般席卷全身，方玄抓着冷冷的蛇尾，让头脑清醒点，“嗯。”
“所以那一天你才这么反常，能与我这么亲近，我想要了解的信息你都能大致给我回答，是内芯已经被替换了。”他的双眸深不见底。
方玄咬着牙，额头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汗珠直直流下，与透明的眼泪混为一体，顺着眼角蜿蜒流淌。
“你……”纪易唯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手还未离开大腿，便被外面夏知的声音打断了。
“论坛有异样啊，方玄，老板！我们最好简单商量一下，你们有看见么？有的大陆的彼岸花变成了蓝色，这是什么意思？”
纪易唯听闻，快步走出这间房屋，头也不回地关闭卧室的门。
“纪大哥，怎么你一个人出来，方玄呢？”小英蹙眉，望着那扇门。
纪易唯翻出烟，连吸了好几口，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墙壁，“他发低烧了，我让他先躺着，免得起床着凉。张安励，给我衣服、药和被子，再拿出几桶水来。”
张安励本啃着指甲，手足无措地放下双手，“……好，好。”
“又感冒了吗？”他们揉搓着脸部，揪心说，“方玄再生病，我怕凶多吉少。前面温度越发低，甚至很多正常体格的人都可能撑不下去，这该如何是好？”
段月薇低着头，手捏了捏怀中孩子的小手，阴云始终弥漫在她的眼眸。
“纪大哥，我，拿进去。”张安励找了三个袋子，装下衣服和药。
纪易唯给了个眼神，示意放在茶几上，等会他自己拿进去。
赵大勇见方玄情况暂时良好，也不好在这件事情停多长时间，立马言归正传，向他们汇报信息。
“白天我几乎翻了一整天的积分排行榜，有一半的人没达到250万积分，这句话说出来比较冷血，很多人是国外的玩家，对我国影响不大。但每个地方接下来必然会出现杀戮争斗，只是或多或少而已。而且我们得更加谨慎防备他人，合作伙伴也得多加提防，人心时时刻刻会改变。”
“嗯。”纪易唯扔掉一根烟头，又点上一根。
方玄看着那道紧闭的门，眼里呈现出每个人的表情，他扭过头，扯过被子的一角，底下的蛇尾确实不是幻象。
他打开论坛。
论坛里的玩家人心惶惶，都在报各个大陆的信息。全世界第三层的怪物表现出异样，有的扭曲蜷缩，有的因受不了疼痛发出嚎叫。除此之外，那些没能完成任务的大陆，红色的彼岸花已经变成了蓝色。
一个大陆的人说：
【我们这边只破坏了几处血管，我看了看地图，一半蓝色的花，一半红色的花。】
【有的大陆全是蓝色的，正好对上没有杀完丧尸的地方，有的只有三分之一蓝色，像方玄所在的大陆，几乎是红色。所以蓝色的花是不是预示能出现在白天的怪物？】
【糟了糟了，十个大陆，只有四个大陆是红色的，两个大陆全是蓝色，四个大陆蓝红各占一些。不行了，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得转移阵地。】
【死吧，全都死吧，我们都是自私、只为自己活的家伙，全然不顾他人。这次不就是妥妥的例子，都末日了，还得争个你死我活，到处推卸责任。这下开心了吧，谁都没有完成。】
【没救了，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货。怪物能在白天出现，还能伪装成人类，你分得清它们吗？】
自己是出现在末日前的怪物，被系统划分为玩家，所以能得到完整的虚拟屏幕，可末日后的怪物不一定能得到。于是，他给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怪物无法得到我们聊天和论坛信息，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随机设下几个暗号，谁没办法说出自己对应的暗号，它便是怪物。】
其他人想了想，表示赞同，这个方法简单又有效。
他们焦躁的心仍是沉静不下来，又问：
【我的积分还差一点！这两天我们必须前往第四层了，难道要通过杀人得到么？下一层要S级道具，我们怎么办？】
【有没有解决的方法？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法是打破玻璃，杀死下面的怪物，获得积分和道具！】
方玄道：
【目前无法解决。
道具破不开玻璃。】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想方设法得到积分。
【……哈哈，要我再去杀人吗？我做不到，这是犯法！再杀下去，我会进入地狱，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没给我们活路。】
方玄不理睬这些悲观的回复，他猛地想到一点，两次怪物都消失在某个方向。
那边究竟有什么？
他回头凝视了会白色的门，旋即把两只怪物召唤了出来，不抱希望地问它们有关游戏的信息，而怪物一问三不知，显然记忆已被道具清除个彻底。
“去城市西北方向的郊外，查看二公里到十公里的情况。”他把一百多只怪物放到外面，怪物们无神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它们环顾四周满地打滚又到处徘徊的怪物，遵循主人的指示，奔向远方。
外面的红光穿透每个怪物，然而被召唤出的怪物不受任何影响，它们快如闪电地巡视完这片土地，满眼红色的花来回摇曳，其中有几朵淡淡的蓝色夹杂其中，几乎让人忽略了它们。
怪物们收集好信息，吐着舌头，像一只只小狗般摇着尾巴跑了回去。
主人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蓝色的花，没了。”
“几朵？”
怪物掰掰手指头，“两朵。”
“嗯，回来。”
它们眨眼间不见踪迹，身边的怪物毫无察觉。
还是有漏网之鱼，血管没有完全被破坏干净，可能几条细小的血管途径重要的地方，带给了它们生机。
但总的来说，我国的情况相比其它大陆，已经把可怖的后果减到最小了。
方玄抹掉汗水，把疼痛嚼碎直往肚子里咽。他撑了下来还没多久，红光又一次穿过窗帘，降临到头上。
身体像是坠入刀山火海，他不禁抓紧被褥，下半身的蛇尾恣意翻转蜷曲。
这一次身体的反应和先前又有了不同。
方玄骤然感觉口干舌燥，肚子咕咕直叫，一种香甜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大脑似乎被气味蛊惑，对身体强制发出指令——吃了他们，美味的食物。
大脑同时又诉说着：
身体长时间没能吃肉，无法从食物中摄取能量，它虚弱到濒临死亡。
你得立刻得到食物，吃了他们。你看，那扇门近在咫尺，你可以随时打开它，享用美好的食物。他们会满足你的味蕾，填满你的肚子。
方玄大脑混沌，双手撑着床铺，轻轻往前动了几步，等他一手悬空之时，恍然清醒。
这就是真实的他？
只被欲望本能驱动，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它是怪物为什么喜欢吃人类的原因之一么？
不吃下人类肉类，身体便逐渐虚弱。
他之前吃了多少人？
能在白天出现，想必是三级以上的怪物，那起码好几百人了。
系统先前不准他吃任何肉，也是这个原因？可为什么又是从小不让吃，说明一开始他就是怪物吗？十八岁的那一天又是什么原因？
方玄思绪如麻，理不清头绪。
他究竟是任务者，还是怪物？是方玄，又或者不是方玄？
方玄坐直上半身，一手捂住鼻子，想要断绝人类的气息。
门外热烈的讨论声渐渐平息。
纪易唯正想掏出烟，低头一看，盒里的烟已罄尽，他甩开烟盒，转了转脖子，“嗯，方队长在论坛发的解决方法很有效，以后防着点基本无碍。睡吧，一点了，晚上想太多也没有用。”
队员一同看向房门，又感到一丝诡怪。
小英问：“方玄真的没事吗？纪大哥，如果按照以前，你肯定心急如焚，在拿到药的那一秒就冲到方玄前了。”
“对啊，老板，方玄也能在论坛回复，不过他没出声……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所以谁也不想理谁？你还抽这么多烟，把一盒全干完了。”
纪易唯乜视夏知几眼，嫌弃他话多，道：“上次的药还没吃完，我已经给他吃下了。这次多拿备着。”
“哦哦。”其他人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大半夜也不好打扰方玄休息，“希望明早起来方玄能恢复正常，一点多了，我们得睡了。睡吧睡吧。”
“夏知，你好好守夜啊，别犯困。”
“知道了，我六点多睡了，精神着呢。”
其他成员进入屋子，空旷的客厅只留下夏知和纪易唯。
纪易唯垂着上半身，赫然一瞧，脚底周边全是散落的烟灰，衣服上也占满了烟味。
“老板，你烟瘾越来越严重了，我记得你上次回国后，就喜欢抽烟，明明你之前对烟不感兴趣。”
纪易唯吐出白雾，没有选择搭话。
“我的道具能看到你内心乱作一团，是因为方玄吧......”夏知吞吞吐吐，一边观摩纪易唯的表情，“我原来蛮奇怪的，你跟方玄相处没多长时间，最多半年吧，为何被勾了魂一样。方玄是很好看，可我们居住的地方全是俊男美女，好看的人多如牛毛，说你是为了样貌喜欢他，也说不过去。”
“我初见方玄，第一感觉他不好相处，总觉得他压根不懂得感情，不明白人际交往是啥，又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融入不进群体。可后来和他近距离相处，他实际上是个很好、厉害的人。所以我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他的内心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不过最近我好像发现他内心里有若隐若无的情绪。但是太浅，我看不清它是属于哪种。”
“你想了四年的人，不是每晚都在一起睡么？你们又咋了，嘿嘿，有了这个道具，老板，你可瞒不过我。”
纪易唯道：“你啥屁话这么多？”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能同情资本家，这是对我自己的犯罪。”
“把两桶水烧一烧，剩下一桶放着，我得洗个澡。”
“OK。”
水汩汩冒泡，纪易唯兑完水，提着一桶温水进入浴室。他脱掉一层层衣服，里面手电筒的白光打在满是纹身的背部，水哗啦啦地沿着背部爬下。
他洗完澡，又兑了一桶水。
怪物之眼在客厅悬浮了半个小时，无人察觉消失了。方玄捂紧口鼻，即便他试图用手遮挡，然而大脑疯狂的渴求又统领了肢体，他再次失去理智。
地上的烟头飘散出微弱的味道，这种烟味感觉有点苦涩，方玄些许唤回了点意识。但烟味旋即飘散消逝，身体又陷入了焦躁不安中。
蛇尾顺着床沿往下爬，方玄这时很难控制陌生的身体，“砰”的声摔到了地上，这一摔倒是让他又醒了过来。
他想指示蛇尾支起上半身，下半身并不听话，就这样试了好几次，方玄也得不到掌控身体的技巧。
退而求其次，他的双手撑住地板，接着抓住床沿，想要单靠手中的力量站起来。
在这时，纪易唯一手提着水和毛巾，一手抓着药和衣服，推开了大门。
两者四目相对。
方玄移开目光，自顾自的直起上半身。
纪易唯赶紧关上门，放下水桶，温热的水拍击蓝色的塑料桶，“哐哐”作响，一些水溅到了地面。
他急匆匆地走过去，双脚特意避开地上随意翻来翻去的尾巴，蹲下身体，一只手穿过方玄的手臂，一手贴上凉丝丝的蛇身，把方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方玄抬起头，看着他，眼前人类的气息太过浓重，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想要大快朵颐，想要吃下人类。
方玄把呼吸卡了会。
纪易唯来到他的面前，低眼问：“你不是他？”还是之前方玄的话。
方玄低倾头，盯着长长的指甲沉默不语。
“但你为什么变成怪物后，还是原来的样貌？你没有自己的样貌吗？”
“怪物又怎么会提前出现？”纪易唯走近一步，弯下腰，慢慢地伸手，这只小麦肤色的手指上落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他粗糙的手指缓缓靠近方玄的蛇身，拍掉上面粘上的烟灰。
床上的蛇尾像是感应到人类的气息，轻轻扭动，“呲呲”声传入两人的耳畔。
“看来你会变成怪物的事情，自己也很意外。否则又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尾巴，连站起来都只能依靠人类的手臂。”纪易唯转身，把门口的水提了过来。
他挤干毛巾的水，给了方玄。
“你刚刚出汗，又摔到地上，擦擦身体。”
“为什么。”方玄盯着滴水的毛巾，问他。
“我原来不是说过么？”
“方队长，你连尾巴都控不了，真的是个做了很久的怪物吗？”
方玄凝视身下的尾巴。
“脱吧，好好擦擦身体。”
方玄闭紧双唇，在纪易唯的注视下脱掉上半身一件件的衣服，脱到最后，他打了几个小颤。
纪易唯及时把新的被褥盖住他的身体。
方玄强压住身边人类的味道，擦拭上半身的汗水。
纪易唯接过毛巾，又问：“你下半身感觉冷么？”
“不会。”
“你刚刚掉下去了，粘上了我之前留下的烟灰，还是得清理干净。”说道，他掀开被子，看到底下的蛇尾盘曲成圈，上面附着不少灰尘和烟灰。
他双手有点颤栗地触摸到黑色鳞片，手掌有点冰冰的，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触感。
蛇尾被纪易唯触碰，又缓缓展开了。
纪易唯花了十分钟，把两米多长的蛇尾仔细清洗完，又把水提了出去。
他再次进门时，方玄上半身已经穿好了一件单衣。
“睡觉吧，希望红光的效果在六点后会消失，明早你能恢复原样，否则接下来你不好面对他们。”
“嗯。”
之前的那床被子坏了，所以纪易唯自己盖着，新的那床给了方玄。他们一人盖一床被子，在昏沉沉的烛火下保持沉默。
方玄侧过身体，口越发干渴，他伸手抓住床头柜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随后又躺了下去。
身下的尾巴不安分地在床上游来游去，一会盘成圆，一会又波浪式地爬行，一会又变成成直直的一条。
床才两米长，多余的蛇尾自然而然垂在床下。
方玄只好坐起身，把蛇尾拉上来。他躺了下去，这次纪易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他。
纪易唯平躺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嘴里的一根烟没有点火，左手手指在空中滑动着什么，应该是在看虚拟屏幕。
忽然，他的牙齿深深地咬住了烟，沉重的眼神仿佛被溶溶的光芒照亮。他左手翻开了点被子，看到方玄的黑色尾巴缠上了右手臂。尾巴末端并没有像腰部那端那么粗，不过也刚好与他的手臂同等大小。
他的手僵硬了片刻，握住掌心里的摇动的小尾巴。
“唉。”纪易唯叹了口气，关闭虚拟屏幕，另一只手穿过两人的被子，揽过方玄的腰部。
此刻他的腰部是人身与蛇的部分相连处，一边有点温度，一边则是冷冰冰的。
方玄感受到身后温暖的身躯，又不得不屏住呼吸，人类的味道近在咫尺一刻不歇地刺激他的感官，几乎让他不禁吞咽了一下喉咙。
想吃人类。
想吃美味的食物。
如此之类的念头在大脑里不停地翻转。
“方队长，你的尾巴做了什么事情，你感受到了吗？”纪易唯的话骤然打消了他的念头。
方玄眨了下眼，细细感应了会，才发现自己的尾巴缠上了纪易唯的手臂。他试着去主宰尾巴，可它纹丝不动。
他只好转过身体，与纪易唯面对面，一声不吭地扒着它。
纪易唯看着方玄的行为，手臂得到自由后，也没说什么。
方玄闭上眼睛，所幸红光带给身体的疼痛持续了一个小时，后来不再疼痛，睡意慢慢占据大脑，把“吃人类”的念头彻底压了下去。
半夜，那条蛇尾又缠上了纪易唯的小腿，缠上之后，乖了。
早晨六点，方玄睁开了眼。他即刻查看身体的情况，双手恢复正常，头发还原成原来的长度。
尾巴呢？
他往下一摸，尾巴也没了。
自己冰冷的脚此刻被纪易唯双脚夹着。
方玄动了下身体，纪易唯瞬时睁眼，放开了他。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裤子，给光溜溜的下半身打上掩护。
纪易唯坐了起来，头发有点乱，打了几个呵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说：“你大概在凌晨五点变回正常的模样。”
“嗯。”方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转过了头。
一种莫名沉闷的气氛在两人上方盘旋，他们穿好衣服后，走入客厅。客厅里段月薇和小英先起来了。
“方玄，烧退了吗？”小英走过来，神色担忧。
“嗯。”方玄坐到一旁。
段月薇见到方玄没事，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不一会，其他人也出来，确认方玄没事也放下了心。
方玄在群里和论坛说：
【明日出发，进入第四层。】
论坛里很多人疑问。
【真的没办法解决？我们进去岂不是死定了？】
方玄回复：
【时间留的太少，信息不多。】
有人道：
【对不起，我还差一万的积分，我并不想这么做，只要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源源不断的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两天必定杀戮不断，血流满天。
方玄时时观察论坛的情况。
有的大陆的人发了预料之中的警报。
【救命！都要死了……蓝色的彼岸花没有消失，生长在野外。随着蓝色彼岸花的出现，我们这里已经有怪物能在白天出来了，它们并没有化作人类的模样，而是维持原型吃掉了大街上的人。它们现在还不能进入封闭空间！】
【照这样下去，我们白天只能待在车里。进入第四层后怪物又是啥样？！】
不能化作人类的模样？
方玄问：
【你是哪个大陆？】
那个人回复了一条信息，它所在的地方一半是红色彼岸花，一半是蓝色。
方玄推测，根据两种颜色彼岸花占比的不同，怪物能获取的能力也不同。这个推测没几分钟得到了验证。
全是蓝色彼岸花的大陆，怪物可以化作人形出现在白天，但它们也是不能破坏封闭空间。
那么像方玄所在的这块大陆，相比之下更安全了。
方玄把自己的想法发到论坛，缓了不少大陆玩家的紧张心情。
【那就好，那就好，怪物变成原型出现，我们容易发现。】
【看看城市周边大致有多少蓝色彼岸花。】方玄道。
风雪呼啸，七点多天终于亮了。
方玄出了门，赶往城外。他们刚下车，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簇一簇的人，都是各自团队集在一块，没有互相交谈。其他人则躲在屋内，让有能力的人去勘测实际情况，他们不想冒生命危险。
“都差不多消失了。”有人道。
方玄带着团队把每个地方仔细翻找，在一颗光秃秃的枯木下，看到了几朵蓝色的彼岸花。
众人跟随方玄的脚部，来到此处，惊恐地看着孤零零的、被雪肆意按压的花朵，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避之不及地后退几步。
“我们这个地方也有了……只是数量少而已，但它也是致命的。”
话落，周围的人警觉起来，团队的人紧紧靠在一起，避着其他人。
“以防万一，万一怪物还是能伪装怎么办？你们都离我远点！”
方玄拔起一根蓝色的彼岸花，撕开根部，原来纵横交错的血管早干瘪掉了。他四下环顾，抓起斜挎包里的一根利箭，把枯木上一只鸟打了下来。
众人静静地观看这一幕。
彼岸花插入鸟的伤口，方玄等了十分钟，鸟仍旧软趴趴地待在手掌里。
“蓝色的彼岸花不具有生命源的特质。”他平平地说，“承担某种作用的功‘器官’退化，变成了一朵正常的花。”
“真恶心！”一个人在后边斥骂说，“怪物用这种方式出现在白天，你们想想，丧尸的血肉多么恶心啊，浓稠发臭的血流经血管运往它们的身体。它们的身体里估计装的都是烂血烂肉，发臭的烂鱼烂虾就好好待在臭水沟吧！一副烂样一群恶魔也配出现在太阳下！”
方玄身板笔直地站在前方，小鸟即使死亡后，它的羽毛仍是毛绒绒的，给手掌提供微乎其微的温暖。他低头打量了这只鸟半晌，绵绵不断的白雪落到鸟的身上，像是为它盖上了一层白被。
掌心彻底冰凉了，羽毛有点扎人。
“走吧。”纪易唯走上前，夺过方玄手里的死物，随便把它塞到枯木的一个小洞里，“确认了这块土地会有一些怪物挣脱了束缚，已经够了。想要摸清它们的数量，是不可能的。”
“是啊。它们应该像方玄推测的一样，只能以原型出现吧？”
“嗯。”
“走吧，方队长？”纪易唯抽着烟道。
“嗯。”
方玄几人回到城市是八点多，街道上飘散着大雪，地上一摊又一摊的新鲜的血迹赫然显目，连大雪都遮掩不了。
“已经有人通过杀人的方法夺取积分，进入第四层了……”小英睁大眼睛，小声道。
赵大勇拍了拍她的肩膀，“人为了活命，把他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干的出来。要制止吗？可又怎么制止得了，这场游戏规则便是如此，先保证自己活着吧。”
“第四层不会最后只活下几个吧？那边的怪物又是什么能力，我们连这里怪物真正的能力都还没搞清楚。它们当初是怎么钻了空子，连方玄和纪大哥都没有感觉到。”
“不知道，一步步向前，再看吧。”
“我们先进入第四层。前方的路好长，又陌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我们要远离祖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到这里，可以落叶归根吗？”
方玄双手插着兜，戴着毛茸茸的帽子，上方的大雪凶狠地浇在他的头上。他看向那条又宽又笔直的主道，主道的尽头是皑皑白雪，宛如没有止境。
“嗯。”方玄说。
小英几人惊愕地盯着方玄看。
纪易唯手里捻着白雪，说出了方玄曾经的话。
“路没有尽头，也意味希望永存。”
“抱着对生的希望的信念前进，总比踏入死亡之路，无限接近死亡要来得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