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紫宸宫,无极馆。
水榭楼台,云雀巧啼, 和风轻拂蔷薇花, 芬芳旖旎蝶翩跹。
此刻, 崇华帝君正在凭栏垂钓,置于他身旁的青玉盆中, 已有几尾五彩锦畅游其中嬉戏翻腾。
一身着粉纱衣, 梳着双丫髻的小仙婢匆匆赶来, 她止步于亭外,微微颔首,神态恭敬:“回禀帝君,奉元殿的莫钰仙侍求见。”
平静的湖面突然传来一阵“哗啦”水声, 一尾半臂长的五彩锦鱼跃出水, 崇华帝君一脸惋惜,缓缓收回已然脱钩的钓线:“可惜了, 又叫它跑了。”
而后抬眸瞥向恭候在外的小仙婢, 慢条斯理道:“叫莫钰过来吧。”
“是。”
小仙婢应声退下, 崇华帝君搁下钓竿, 凤眸轻阖,掐指测算, 思默良久。
少顷,他轻叹了口气, 扶额苦笑不得道:“好端端的, 怎得跑东荒去了。”
莫钰一路小跑赶到八角亭, 他见到崇华帝君后连忙俯首作揖,语气又急又躁:“帝君!我家君上正与那小魔君斗法, 劳烦您前往尸山去瞧一瞧吧!”
崇华眨了眨眼,不紧不慢笑道:“莫钰,你过虑了,莫非你担心冥焱打不过那小魔君不成?”
“没有没有!”莫钰忙不迭地摇头,却依旧满脸关切,“只是君上在尸山与四凶搏斗之时已身负重伤,而那小魔君又是阴险狡诈之辈,我担心君上会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崇华长眉一挑,颇有些意外道“冥焱受伤了?”
莫钰忙不迭点头:“四凶难降,君上受了不少外伤,至于有没有伤及元神,还未可知啊。”
怪不得轩辕剑的剑息弱了许多。
崇华垂眼思忖少许,方才缓缓开口道:“莫钰你先别着急,对于冥焱而言,即使他身负重伤,容黎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样吧,你且先行回奉元殿侯着,我这就下界去寻他回来。”
“谢崇华帝君!”
莫钰“扑腾”一声,跪地连连叩拜。
*
清虚门。
“贱人!你要做什么!!!”殷明远凄厉的嘶吼,回声阵阵响彻整座水牢。
裴清墨眉梢高挑,眸中精光乍现,他唇角漾起一抹冷色,像极了一株清丽脱俗的红梅,玉骨冰心,斗霜傲雪,直叫人心生敬畏。
他双手结印,脉门运转,体内竟陡然爆发出一股神秘力量。并且,力量正源源不断地向掌心汇聚,裴清墨周身竟渐渐被一道金光拢住。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裴清墨口念咒语,周身金光化为巨大八卦符,八卦符腾空而起剧烈旋转越来越大,迅速将水牢整个覆盖。
裴清墨两指并拢作剑,朝八卦符中间利落的劈下。
一道金光爆闪过后,容黎慢慢睁开眼睛,于是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水牢内波谲云诡,景象突变。
烈日当空取代黑暗潮湿,青峦叠翠取代腐水牢墙。高台之上,巨型白玉柱拔地而起,柱体雕满凶恶的罗刹鬼像,叫人无不望而生畏。
而此地正是清虚门中叫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州,受戒台。
藤蔓缚着殷明远,将他层层缠于刑柱之上。他逐渐适应了光线,待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及之处已是人山人海。
清虚门众弟子,清虚镇众百姓,此刻皆置身于此,众人的目光或厌恶、或唾弃、或痛恨,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罪孽已然暴露无遗,这一认知使殷明远肝胆俱裂!一口黑血瞬间自喉头涌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裴清墨耍了!
容黎更加惊异于裴清墨的良苦用心。为揭露殷明远的真实面目,他竟不惜下血本布下阵中阵,引全镇百姓同入一梦华胥灭魂阵,再用计一步步引导殷明远亲口承认自己的滔天罪行。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疑影浮上心头。裴清墨如此强大的修为又从何处而来?
殷明远毕竟做了多年的清虚掌门,迫于他曾经的威势,受戒台下则大多是些敢怒不敢言之徒。
容黎向来鬼点子多,还爱瞧热闹,于是他突然扯着嗓子大骂!
“殷明远你个乌龟王八蛋————!!!”
“丧尽天良的混蛋玩意儿————!!!”
“禽兽不如生儿子没□□————!!!”
容黎的骂街声宛如巨石丢进平静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层浪。受戒台下顿时哗然一片,他们群情激奋,辱骂之词不绝于耳。
“畜牲——————!!!”
“杂种——————!!!”
“猪狗不如——————!!!”
“……”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殷明远狂悖无道,厉声呵斥众人:“本尊乃清虚掌门!尔敢造次!”
“我呸!”
清虚门一弟子捡起石块,用力朝殷明远身上掷去,将他砸了个头破血流。
血色瞬间将众怒推向高潮。
愤怒到极点的清虚镇百姓,接二连三捡起手边的杂草、石块……奋力砸向缚在刑柱上的殷明远,不多时便将他砸了个血肉模糊。
大快人心!!!
容黎同冥焱背对背捆在一起,坐的时间久了就感觉疲乏,见冥焱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他便心安理得的直接半躺在冥焱背上,俨然把人当成了人肉靠枕。
“裴清墨已经快到极限了。”冥焱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容黎被他唬了一跳:“哎!你能说话了?”他忙挣了挣绳索,绳索虽有些松动,却还是挣脱不开,他半信半疑道:“你怎知他已到极限?”
“我能说话并不是他有意放我,而是他布置阵中阵近乎消耗了他所有的修为,所以现在他已经顾不上我了。”
冥焱神色凝重道:“接下来,一梦华胥灭魂阵会先从细微之处开始一一瓦解,直至阵崩。”
“那岂不是就能出阵了!”容黎喜上眉梢,“方才一小儿不停地吵嚷着要去十里铺吃阳春面,听那语气味道似乎还不错,待会出阵我们也去尝尝吧!”
冥焱一愣,继而点头:“好。待我制服殷明远,我就陪你去。”
“什么?”容黎蹙眉不解道,“这殷明远都要被石头砸成破烂了,还需要你来制服做什么。我的好忻言啊,你还是安分点吧。”
“不。阵法一旦破溃,殷明远将毫发无伤。”
容黎神色大变:“凭什么!你不是说阵中受创亦会波及现实,那殷明远凭什么会成为这个意外!”
冥焱:“容黎,你忽视了一件事。阵中清虚门弟子和清虚镇百姓并不是裴清墨的魂傀儡,他们同殷明远一样只是入梦人而已,梦中花水中月,醒来不过只是一场春秋。”
话音刚落,捆着两人的藤蔓瞬间化为齑粉。
梦境真的在瓦解!
到头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黎抬头望向浮于半空的裴清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眼中明显闪过的一丝慌乱。如此看来,裴清墨也已经发现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容黎不顾冥焱阻拦,朝着裴清墨大喊:“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听见容黎的呼喊声,裴清墨眸色慌乱渐浓,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动不了了……
容黎看懂了他的唇语,连忙拔出醉影划破自己的掌心,血珠散着异香涂抹在剑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醉影悉数吸收。
容黎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模样,他音容肃肃冷冷清清:“速带我到裴清墨身边!”
不顾身后冥焱的呼喊,容黎御剑飞至裴清墨身边:“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突然动不了了?”
裴清墨茫然注视着虚空处,眸底的希冀破碎成了点点碎冰,碎冰渣滓延着血脉直达四肢百骸,使得他整个人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容黎:“真要急死我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呵……我真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容黎实在摸不着头脑。
容黎刚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他猛然发现,裴清墨眸底的碎冰溢了出来,化成一滴热泪从眼角低落,沿着脸颊淌出了一条蜿蜒血路。
紧接着,他听见来自裴清墨的一声凄凉的低笑:“怎会又被骗了呢……”
大地震颤,群山崩塌。
不知是谁喊了声“天要塌啦!!!”
于是修罗州上、受戒台下,清虚弟子、镇中百姓四处抱头逃窜,尖叫声,哭喊声,声声划破长空。
——阵,破了。
*
容黎与冥焱几乎是同时醒来,两人二话没说,起身跑向裴清墨的房间,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想象中房间里空无一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裴清墨正独坐在简易的木板床边,静静的看着床铺愣神。
两人走近后赫然看见木板床上躺着的竟是一副森森白骨,白骨自胸骨以下掩在被子里,露在外的黑色中衣赫然是先前谢君逸所穿的那件。
容黎试探性开口:“这是谢君逸?”
裴清墨无悲无喜缓缓道:“是他。”
容黎:“为什么会这样?”
裴清墨:“他本就不该属于这里,更何况他也不是他,他只是我借用他的凡骨所幻化出的一具傀儡罢了。”
闻言,容黎将心中疑问道出:“你生前分明修为尽散,即使你死后怨气不消化为厉鬼,也不至于能摧的动一梦华胥灭魂阵这么困难的阵法,更何况你还布下了阵中阵,这其中的关窍是什么?”
裴清墨摇头苦笑:“倘若我说,我也不明这其中关窍,你信吗?”
容黎望着他的眉眼,倒想起阵中时他流下的那滴泪:“可你说过你被骗了,你又是被谁骗了?是不是那个给你修为的人?”
裴清墨眸底起了一层薄雾,像是遮了一层细纱,叫人看不清神色。
“百年前我惨遭虐杀,殷明远怕我怨气太重,日后恐生变故,就用十字锁魂术将我的魂魄永久关在了水牢里。”
“直到月前,我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它问我想不想离开水牢,想不想报仇雪恨。只要我肯将人魂哄它吸食,它便能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听他说完,容黎便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同它结了灵契。”
裴清墨不置可否,只轻轻点头继续道:“结契后它钻入我的天识,而我果然又重新拥有了身体。当我再次站在阳光下时,我发誓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是便开始了我的复仇大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殷明远的丑陋面目,我更要让那些迫害我和君逸的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同我结契的东西并不是真心想要助我复仇,它真正想要的是只我身上的煞气。它贪婪的吸食着我的悲、惊、怒、恐四种情绪,甚至还通过我布下的一梦华胥灭魂阵来捕食别人的煞气。我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以为意……”
吸食煞气,吞噬四情,这番操作下来,怎么那么像弑天当年炼化混沌珠时的情景!
容黎眸底亮了亮,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所丢失的五元珠,至少有一颗正在裴清墨的天识之中。
这个认知使得他雀跃不已,连日来的疲惫和阴郁被刹那间一扫而空。
容黎情绪激动道:“你还记得同你结契的东西长什么样吗!?”
裴清墨摇摇头:“只闻其声,未见其形。”
容黎还想要继续追问,屋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冥焱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查看情况,继而他转头神色凝重道:“殷明远带人找过来了。”
裴清墨似乎早有预料:“我设下了结界,但以我现在的修为,结界怕也只能抵挡一时。”
容黎面露不耐:“艹!先前就应该在阵里解决了他!”
裴清墨尽显颓唐,眸中瑟瑟秋风起:“我又何尝不想手刃殷明远!可那东西似乎并不想让我杀了他,它无比贪婪的吸吮着殷明远的恐惧,我能感觉到它想要的更多。比起对我,它似乎对殷明远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五元珠因煞而生,又长年滋养在尸山的瘴气中,珠体的阴气自然不同凡响。
如今五元珠暴露人间,人间阳气大盛,必定会对五元珠产生不利影响,所以才会急需与阴气旺盛之人结契。
裴清墨虽符合要求,但终究不及殷明远心狠手辣,也不及他坏事做尽,不留余地。
更何况因果轮回,恶事做尽终有报。殷明远内里并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般无所畏惧。
殷明远的畏惧就犹如□□鸠酒,剧毒早已沿着他的经络血脉游走周身,深入骨髓,融入血脉。因此,他的肉身已然已经成为五元珠最合适的养料供给处。
容黎意识到,五元珠大概率是要同裴清墨断契另结。
不行!
在五元珠成功易主之前,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他要想办法,如何从裴清墨身上取回五元珠。
只不过容黎很清楚,待他取出五元珠时,裴清墨大概率会再次回归到之前孤魂野鬼的状态。
裴清墨全然不知容黎的小算盘正打的当当作响,而是起身从木板床下拖出了一副早就预备好的檀木棺材。
他推开棺盖,小心翼翼的将谢君逸的凡骨一块块的从木板床转移进了棺材里,然后他阖上棺木,将其又重新推回木板床下。
做完这一切,他轻启朱唇对容黎和冥焱道:“我虽不知你二人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殷明远手段毒辣远非常人,你们还是及时脱身不要再插手此事为好。”
裴清墨指了指地窖:“地道通往外界,你二人便从此处逃走吧。”
没拿回五元珠,容黎岂能甘心离开?他刚想出言拒绝,不成想一直闷声做背景板的冥焱此刻竟沉声道:“我们走不了了。”
“为何?”容黎不解。
“你自己来看看就明白了。”
容黎按照冥焱的意思,从打开的窗户缝隙向外看,却见殷明远一行人似乎并不急于找出裴清墨的藏身之地。
相反的,殷明远悠哉的歪坐在步辇上,满目嘲讽的望着破旧的小木屋。
容黎甚至觉得,殷明远的目光就锁定在他们的窗户上,就似乎木屋外并没有布下结界一般。
突然!容黎脑中豁然闪过一道白光!
有没有可能,他们都被骗了,五元珠其实已经易主到了殷明远身上。
可裴清墨明明就站在那里,他并未恢复成魂体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又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容黎嘟嘟囔囔:“到底在谁身上……”
“你说水元珠吗?”醉影突然插话,“就在殷明远身上呗。”
“你如何得知!”
“废话。感受到了呗。”
“卧槽!你能感觉到?那我寻珠这么久你怎都一声不吭!”
“切~我才苏醒不久,怎么告诉你啊。”
“笑话!你个破剑难不成还要冬眠?”
“说对了一半。”
“什么?”
“当初弑天将我和五元珠一道封印,若不是你找到五元珠打破了封印,我现在肯定还在休眠状态。”
“可惜了。”
“可惜啥?”
“可惜一把好剑变成好贱的一话痨。”
“……”
“奇怪。既然水元珠已经易主,那裴清墨为何全然不知?”
“就是不知道才好玩啊。”
“什么意思?”
“笨死了!你想想水元珠与他们结契的目的是什么?”
“吞噬煞气。”
“那不就得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两人元气大伤,煞气值达到顶峰之时,水元珠便能直接将他们二人的精魂吞噬殆尽。”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水元珠布下的局。”
“那当然。弑天用无数生灵煞气炼化成的魔珠,岂是你我可以小觑的。不过也好,待水元珠将其二人吞噬后,你正好可以捡个大便宜。”
容黎沉吟半晌,突然命令醉影:“你马上送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醉影纯纯惊讶道:“拜托你长点脑子好不好?你可是魔族之君,又不是仙界圣人,他裴清墨死活管你屁事?”
原本裴清墨是死是活,确实不关他容黎的事。
但在一梦华胥灭魂阵里,容黎亲眼目睹裴谢师徒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裴清墨为谢君逸所做过的许多事,他的师父也都曾为他做过。
这样的师徒之情就不该被歹人玷污。裴清墨这般谪仙的人物,更不该在死后继续受折磨。
容黎疾言厉色道:“我是你的主人!你只需遵照我的指令即可!当然!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醉影最想要的东西,莫过于容黎的鲜血:“我要一大碗!”
“成交!”
然而离开之前,仍然出了岔子。
裴清墨执拗的不想离开,他的视线不曾从棺木的位置移开半分,无论容黎冥焱如何劝说,他只守着谢君逸的凡骨,哪怕危机逼近也巴不得同谢君逸葬在一处。
嘴上功夫无效,容黎想用阴招,刚想趁其不备将他打晕,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冥焱闷声不响绕到裴清墨身后,一个手刀猛地砍在他的脖颈处。裴清墨眼前一黑,身体立马软了下去。
冥焱顺势扶住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容黎急声道:“趁现在,我们走!”
一道赤光,宛如穿云箭,载着容黎三人破窗而出,在殷明远众人始料不及的目光里逃出生天。
半空中,容黎憋不住笑意问冥焱:“哈哈忻言啊,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正人君子,怎得竟也学会背后使阴招了?”
冥焱轻咳一声:“对待非常人,非常事,有时便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
容黎又“嘿嘿”笑了两声:“看来你也不是古板的无药可救嘛。”
醉影载着三人最终落在一处山头。
巍峨云峰,寒山苍翠,落日余晖映彩霞,置身其中,景色甚美。
天色渐暮,容黎提议:“今夜我们就在此地凑合一宿吧。”
冥焱扶裴清墨靠树坐下:“也好。我们御剑飞行已有一炷香时间,应该已经逃离了殷明远的势力范围。”
夕阳西下,夜幕星河。
容黎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睡眼朦胧道:“我不行了,要困死了!我先眯一会儿哈。”
冥焱点了点头:“你先睡吧,我来值夜。”
“哦。辛苦你了……”
见容黎大剌剌趟草地上呼呼大睡,夜深露重草地渐湿,冥焱叹了口气,脱下外袍盖在了容黎身上。然后他看着容黎恬静的睡颜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诡异的木香味隐隐扑鼻。
冥焱警惕想要屏住呼吸,然而却已为时已晚。
头重眼沉,冥焱终是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