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风屿>第15章

  苏未屿险些没拿住手里的置物篮:“什么?”

  温淮骋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拿过他手里的置物篮,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桌前:“我说,我晚上能不能在你这待一晚,我帮你把明天半天的假也一起请了,这样我们明天可以直接在你家给你补习,英语书和作业本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苏未屿只觉得被握着的那一块皮肤被一块滚烫的铁烙着,耳边又是温淮骋暖而低沉的声音,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就被拉着坐下。

  温淮骋解开方才在外面时用手巾给苏未屿手掌上打的结,看着红肿的伤口,皱着眉从置物篮里翻出一瓶碘伏,他转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塑料夹子夹出一小块浸满碘伏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表面:“怎么了?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我没什么,但我可能没有新衣服给你换,而且,额,我家里只有一间能睡人的房间。”

  看着苏未屿这紧张的样子,温淮骋没忍住笑,拆开一瓶云南白药粉,边洒在伤口上,边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我自己带了,都在包里。”

  苏未屿被那轻吹到伤口上的气流晃了神,上一次被人这样温柔地处理伤口,还是苏朝逸还在世的时候。他别开眼:“怪不得你的包看着比平时重。”

  温淮骋把纱布贴在伤口上,替他固定好,又把面移到他面前:“好了,吃面吧,再放一会儿这面也得坨了。”

  于是两人便默契地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面上,安静地各自吃起来。

  苏未屿不时偷偷抬眼观察温淮骋,只觉得在这客厅逼仄昏暗的环境里,温淮骋的眉眼愈发惑人动魄了。

  吃完最后一口面,温淮骋抬起碗喝了口汤就放下了筷子,又看了眼苏未屿,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拿过书包,从包里拿出一小袋装着贴身衣物的包放在一边,又接着拿出两人的课本作业。

  等苏未屿也放下了筷子,温淮骋站起身收拾两人的碗筷包装,苏未屿想帮忙被温淮骋一个眼神阻止下来,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拿过自己的课本把今天没背完的英语单词背了。

  苏未屿原以为经过这一天的混乱,自己会静不下心来学习,却没想到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状态,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学习里。

  等温淮骋坐回桌前时,就看到一个垂着眼眸背词的苏未屿,长而密的睫毛像一片轻羽微微颤动着,在眼尾睫毛根处附近,还落着一颗小小的痣,小到若不是此刻灯光正打在他脸上,温淮骋都发现不了。

  温淮骋很少这样认真看过一个人的脸,而现在,看着那双低垂的眼睛,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除了深度手控还有点眼控的怪癖。他没来由地觉得喉咙有些干,于是错开眼轻轻地咳了几声,掩饰似的翻开自己作业本开始写起来。

  两人回来时已经十点,待苏未屿一轮单词背完,又做完各科作业,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来到了十二点。

  温淮骋合上书,抬手揉了揉眼周:“你先去洗澡吧。”

  “你先去吧,我给你去找一下干净的毛巾,拖鞋在鞋架上,你自己拿。”

  温淮骋没再推辞,过去换了拖鞋后就带着衣服进了浴室。苏未屿见他关了门,才起身回了卧室,把塞在枕头下的水果刀摸出来扔进抽屉里上好锁。

  等拔出钥匙后,苏未屿方才便紧着的心才松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被套枕套和床单换下原来的,又找出一块干净的浴巾出来。

  走到浴室门前,他抬手敲了敲,磨砂玻璃的推门后很快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口。

  门后温淮骋抹了抹脸上滑落的水珠,把额角的头发往后撩,露出了干净的额头,整张脸的五官明晰地显露出来,湿漉漉的眼睛眨落几颗小水珠,在暖黄色的灯光和萦绕的水汽下透出一股子欲感。

  “给你浴巾。”苏未屿没敢把视线往下挪,便只能直愣愣地盯着苏未屿的眼睛,但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一些春色,一时脸色涨红。

  温淮骋眼见着苏未屿的脸以秒速变红,有些好笑,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于是干脆把门拉得更开,露出大半个身子:“你害羞什么?都是男生,我有的你都有。”

  苏未屿在门拉开的那一瞬间,把手上的浴巾往温淮骋身上蒙头一盖,红着脸走开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但就是不受控制,只觉得那一眼让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耳鼓膜也被心跳声一阵阵轻击着。

  苏未屿走到厨房狠狠灌了两杯冷水,又拿杯子贴着脸降温,就那么站着发呆,直到温淮骋出来。

  温淮骋上身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穿了件灰色的居家型运动裤,发尾还在滴水,他抬手拨了拨刘海,走到苏未屿身边,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

  苏未屿好不容易降下温的脸又隐隐有升温的趋势,杏目微睁地看着温淮骋的嘴唇就这么贴在自己刚刚碰过的杯沿。

  “浴室里水汽有点多,你等散一会儿再进去,奥对了,记得别让手沾水了。”温淮骋一口气喝完水然后侧身在水槽里把杯子洗好放到一旁,才对着愣在一旁的苏未屿说。

  苏未屿眨了眨眼睛,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同手同脚地回卧室取衣服,温淮骋被他这个样子逗住了,单手撑着洗手台看着苏未屿的背影,低声笑着,等人进了房间,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今天笑得次数似乎格外多。

  苏未屿单手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温淮骋还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书,头发俨然还是湿的:

  “你没吹头发吗?抱歉,我忘了和你说吹风机在卧室里的椅子上。”

  温淮骋听见声音就放下了书:“没事,也不急这一会儿,你手没碰水吧。”

  苏未屿抬起受伤的左手给他看了眼,纱布还是干燥的,的确没有沾着水。

  “行,回房间吧,我先给你吹头。”

  “嗯?”苏未屿瞪圆了眼睛看向他,声音都微微变了调,“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可以,手伤了就别逞强,你这使劲不会痛啊?”

  苏未屿想说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看着温淮骋的脸,还是决定闭嘴。

  于是最后还是妥协,苏未屿认命地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任由温淮骋为自己吹头发。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头皮上不时停留的指尖的温度,每一次发根与指腹摩擦的瞬间,都像有一阵电流穿入他的大脑,让他有一种身在云端,目眩神迷之感。

  他几乎不受意志控制地想要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温暖。

  有什么东西似乎将要破土而出,他本能感受到了危险,不敢再想。

  直到两个人吹完头,关了灯,躺上床,苏未屿还有些回不来神。

  “其实我该和你说句抱歉。”

  “什么?”

  “就班主任那件事。”

  苏未屿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温淮骋侧躺着看向他,继续说:“但我不是抱歉他让我做的事情,我是想为我今天没有及时和你说清楚这件事而抱歉,不该让你带着疑惑过了大半天。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和你做朋友只是因为完成班主任的任务,我是认真想和你做朋友的。”

  苏未屿侧过身,仍然半掩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温淮骋:“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想和你做朋友?”

  苏未屿眨了下眼睛,发现温淮骋真的总是可以很快理解自己没头没尾的问话。

  “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的,我想,所以我做。”

  “你不怕失望吗?”

  “失望什么?”

  苏未屿彻底躲进了被子里:“失望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也许并不合适做朋友,也许,我会伤害到你。”

  “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会打架,不爱说话。”

  温淮骋撑起身子,俯向前轻轻拉下盖在苏未屿脸上的被子,只觉得他还真像一只小蜗牛,一紧张就躲进壳里:“我觉得你很好,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坏,而且,我看你其实也挺爱说话的,只是可能还没有遇到愿意听你说话的人。”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落在温淮骋的脸上,柔和而安宁。

  “我愿意做听你说话的人,苏未屿,胆子大一点,别怕和别人做朋友,交朋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温淮骋替他把被子掖好才躺回自己的位置:“很晚了,睡觉吧。晚安,苏未屿。”

  苏未屿看着温淮骋闭着眼睛的侧脸,轻声道:“晚安。”

  八岁以后再也没有和别人共睡一张床的苏未屿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望着温淮骋的侧脸清醒一晚上,然而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便已沉沉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