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一清感觉自己微冷的手袭来阵阵热意, 因为沈朝将他攥得很紧。

  沈朝的手是热的,手心更是滚烫,让岑一清想到了当初他发烧的那一次, 也是这么拉着自己。

  岑一清的心脏砰砰地用力跳着,没有那么快,但是在安静的客厅里变得很大声, 他听得见律动的声音,闷着声传来。

  岑一清动了动另一只手的手指, 不禁诧异沈朝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好像他被抛弃了一样。

  “...我不是要去找他,”岑一清干巴巴地解释,他又坐回沈朝的身边, 好声道,“我是觉得有点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答应我不见他的。”

  沈朝见他不是急着去见那个人,手上力道松了松,但依旧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岑一清对这话有印象,他当时的确说过不主动去见秦颂。

  “嗯,”岑一清轻轻地笑了下,带着点无奈, “那我怎么办?”

  他总要回家吧?

  如果秦颂一直等在楼下的话, 确实会见上面, 避不开的。

  可是岑一清不是为了见他才回去的。

  这不一样。

  灰灰还在家里等他呢。

  “外面在下雪,风很大。”沈朝把手机里的天气调出来给岑一清看,气温降得厉害,页面也飘着雪花, 提示今晚的确是下了雪。

  沈朝挽留道:“天气这么差,不要回去了。”

  这个天气对于岑一清来说倒不至于多恶劣, 他有车,回家不算麻烦,只是遇到秦颂会麻烦点。

  虽然岑一清也不想跟他遇到。

  但是不回去的话...

  岑一清表现出犹豫。

  他很少在别人家过夜,除了段璟和章秋这两位关系最好的朋友。

  以前过年过节走亲戚,再晚也是要回家睡觉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家里最自在。

  小狗见他一晚上不回家,会担心的。

  “你刚还说要补偿我,”沈朝垂下眼,语气放低,继续道,“那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岑一清才认出他,两人距离刚亲近点,就要走。

  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朝不肯。

  不知道是不是岑一清的错觉,从沈朝的话音里,他竟然听出一丝委屈。

  岑一清的心开始动摇。

  沈朝扯了扯他的毛衣袖子,低声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别走了。”

  在岑一清的印象里,除了发烧那次表现出来的脆弱,沈朝就没再说过这样的话。

  语气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一只委屈的小狗。

  在求他留下来。

  岑一清对于任何小狗的示好以及示弱都招架不住,心一下就软了。

  以至于没有多加思考,心就不自觉偏向了沈朝。

  他本来就觉得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会孤单,天气又那么冷,沈朝自己待着确实有些可怜。

  沈朝因为曾经的一点好而记了这么几年,岑一清应该也对他好一点。

  在这里住一晚上也没关系。

  于是岑一清想了想,“那我...睡沙发?”

  他是不想太麻烦对方。

  “你睡主卧。”

  岑一清没立刻答应,沈朝又开口道:“昨天有阿姨来打扫过,都换过新的,主卧最舒适,洗漱用品都有多的。”

  “...那你呢?”

  “在你的隔壁。”

  岑一清见他已经打算好了,便没多说什么。

  他的手心仍然残留着些许余温,脑海里闪过沈朝力气很大的念头。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管是第一次紧紧攥着他的手要他留下来,还是上回沈朝将喝醉的自己抱回房间睡觉,都让岑一清感受到沈朝的力量。

  明明看起来也是清瘦型的,还这么年轻,没想到力气比自己大多了。

  肌肉都藏哪儿了?

  岑一清便问他:“你是不是有在健身?”

  “偶尔,”沈朝回答,“在学校打球最多。”

  家里也有几个健身器材,但沈朝只是偶尔练练,没怎么坚持。

  “嗯?”岑一清拖长语调思索了下,“可是你力气挺大的。”

  沈朝低头去看他的手,“我弄疼你了?”

  岑一清摇摇头,“不是,上次喝完酒也是你抱我回房间的吧。”

  “你本来就不重,还瘦。”

  甚至有点太瘦了,不管是腕骨、脚踝,还是那截瘦窄的腰身,盈盈一握的样子。

  一个男生被评价不重,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但在岑一清听来是自己有点瘦弱的意思。

  不过他的确没那么喜欢运动,也不健身。平时吃得多也不怎么吸收,不太长肉。

  一直都来都这个体型。

  所以对于这个评价也该接受。

  但他莫名有点不服气,“我也有肌肉的。”

  沈朝挑了下眉:“哪里?”

  岑一清暂时还挑不出来自己身体那一块有足够的能鼓起来的那种肌肉,“以后再给你看。”

  等他有空让段璟带着练练。

  “那我先期待着。”

  沈朝也没戳穿他。

  岑一清聊完,身体往后靠了靠,拿着手机回了岑远发来的几条消息,忽然想到要不要给秦颂发个消息提醒一下,让他别等了。

  沈朝歪了下脑袋,“又在想什么?”

  岑一清轻笑,沈朝怎么总能抓到他发愣的时刻。

  “在想...要不要发个消息。”

  他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但沈朝知道他说的是秦颂。沈朝的眼神沉了一下,把岑一清的手机拿过来,扣在沙发上。

  “不许联系他,”他说,“让他等着,等不到的话自己会走的。”

  “好,不发。”

  不管了。

  岑一清想,这样的话,自己拒绝得已经很明显了,秦颂再装傻下去也没意思。

  他看身边这人一脸绝情,反应过来,“沈朝,我发现你好像很讨厌他?”

  “很讨厌。”

  “为什么?”

  “不需要理由。”

  岑一清摸不清现在年轻人的心思,还挂念着家里的小狗,便换了话题,“灰灰自己在家,”

  “嗯,”沈朝慢悠悠应了声,对它没多关心的样子,语气淡下来,“我看它挺喜欢自己待着的,不用担心。”

  我比较重要。

  沈朝暗想。

  “一晚上,应该没事吧。”岑一清它他留了很多吃的,应该够,只要它不在家里乱来就好。

  两人就这么说了会儿话,语调都慢慢的,很悠闲。岑一清觉得时间有些晚,洗个澡差不多该睡觉了。

  沈朝便领着他回主卧。

  主卧很大,有单独的浴室,配置齐全,与外面是一致的装修风格。

  干净的毛巾浴巾都在衣柜里面,叠在一起的,洗澡的拖鞋也有。

  沈朝简单给他讲了一下,讲完,默了两秒,“睡衣...没有新的,你只能穿我的了。”

  沈朝自己住,长假回来,也没有朋友在他家里过夜,自然是没有多备睡衣。

  岑一清以为是他怕自己嫌弃,但岑一清不介意这个,没有这方面的洁癖,暂住别人家有的穿就好,还挑什么。

  他笑道:“没事,你不也穿过我的吗,也算礼尚往来了。”

  到时候换下来洗干净就好,不用讲究那么多。

  沈朝也扬了下嘴角,点头。

  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两套睡衣,都是新洗过的,还有洗衣露的气息,让岑一清选。

  岑一清随手挑了个颜色深点的。

  看起来他的睡衣都往宽松的买,岑一清稍微比了比,看着挺大,袖子也长。

  沈朝又翻了件自己穿着有点小的衬衫出来,布料摸起来也舒服,都给他放在床上,让岑一清愿意穿哪件就穿哪件。

  反正都是他的衣服。

  岑一清看他这么周到,道谢。

  他进浴室洗澡。

  沈朝自己原地默默站了会儿,听到里面的水声,又在卧室的沙发前坐下。

  心里倒是愉快,像是才反应过来岑一清要穿他的衣服在他的房间里休息,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又暗自给压下去。

  他闲着,怎么都觉得不大自然,最后回自己房间收拾收拾。

  客房没整理过,只是铺着层薄被,沈朝简单给自己冲个凉,便往床上加被子,铺床。

  以前哪需要他自己做这事,沈朝收拾得很慢。

  岑一清洗完澡出来找他的时候,他也刚弄完。

  “需要帮忙吗?”岑一清问。

  “不用。”

  岑一清身上是墨色的睡衣套装,衬得皮肤瓷白,因为刚被浴室的水汽蒸过,面颊还透着点粉,眼睫看起来有点湿,盈着一汪春水般澄净。

  见不用自己帮忙,岑一清先扯了扯身上这长长的袖子,因为过于宽松,而显得有些不便。

  他洗了头,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微湿地垂下来。

  “有吹风机吗?我没找到。”

  沈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说:“有,放在别处的,我给你拿。”

  岑一清刚洗完澡身上清清爽爽的,心情也很好,他弯着眉眼,说:“谢谢小沈同学。”

  沈朝平时很少吹头发,吹风机一直被阿姨收在储物柜里。

  他去拿,岑一清便先回了自己房间。

  沈朝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去主卧,门关着的。

  他没多想,顺手便打开了门。

  岑一清正背对着他在换衣服。

  墨色的睡衣刚换下一半,半搭在臂弯,沈朝看到了他流畅漂亮的肩颈线,薄薄的背脊。以及微微凹陷下去的脊柱沟,一直往下延伸。

  冷色灯光下皮肤白得亮眼,刺激着他的眼球。

  沈朝大脑有些短路,心头一热,蔓延到他的后颈连同整个后背,连呼吸也热。

  他别开了目光。

  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似乎看哪儿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手在腿边无意识攥了攥。

  岑一清没想到沈朝这会儿正好回来,听到动静,也没慌乱,继续将衬衫套好。

  转过身来时手里还在扣着扣子,慢条斯理的样子很是好看。

  见沈朝站在那儿不看自己,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样子,他不禁好笑:“怎么了,换个衣服这么别扭?不都是男生?”

  沈朝耳廓很红,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心头鼓噪得厉害,“...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那件还是太大了,不习惯,”岑一清伸了伸手臂,袖子没那么长,还能扣起来,不会因为过于宽松乱跑,他满意道,“这衬衫居然正好。”

  “嗯。”

  沈朝又注意到岑一清衬衫领下半露的精致的锁骨。

  岑一清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因为距离近了,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瞧着有点不对劲。

  “你脸热红了啊,是不是暖气太足了?我把温度调低点吧。”

  沈朝退了退,“没事,刚刚铺床有点热。”

  岑一清“噢”了下,没多问,见他还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又说:“你拘谨什么,看到又没关系。”

  想到男生宿舍的情况,大家住在一起换衣服什么都是很自然的事,也没人在意这个。

  “男生住一起不是经常这样互相看到嘛。”

  沈朝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微沉,追问:“还有谁看过?”

  “舍友啊。”

  岑一清有点奇怪。

  难道他没在舍友面前换过衣服嘛。

  沈朝当然换过。

  但他有私心,很大的私心。

  他看着现在穿着自己衬衫的岑一清,漂亮得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他内心升起微妙的满足,又不够满足。

  “不要给别人看。”

  “现在当然不会了。”岑一清都自己住,哪来的别人。

  沈朝感觉头脑发热,心脏快要故障,没办法多思考,结束了话题:“嗯,你,那你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

  岑一清说完就在一旁自己吹起头发,没在意身后的人,吹风机发出低低地轰鸣,热风温和地吹着短发。

  沈朝的脚步声不大,加上吹头发时风筒传来的声音也不规律,时大时小的,所以岑一清听不太真切。

  只是记得有卧室门被带上的声音,是沈朝离开了。

  岑一清慢慢悠悠吹完头发,将吹风机收笼好放在一边,他再走回床边,准备将自己换下的睡衣也理好。

  却没见到那件睡衣的影子。

  岑一清想了想,应该是沈朝拿走了吧,出去顺手搁在洗衣机里什么的,直接就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