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才二更天,还没到两人平常入睡的时辰,更何况,这俩人最近又都柔情蜜意、夜夜忙碌……
但吵着架呢,忙碌是没得忙碌了。
方兰松一骨碌坐起来,绕过晏含章,从床尾出溜下去了。
晏含章很想问他“干嘛去”,但吵着架呢,他把这话咽下去了,脑袋都没转,靠坐在床头,在桌上拿了本书翻。
刚和好就跟我吵架,一点儿都不懂得珍惜。
这还不如以前呢,现在想花钱买他一晚上,都不能先张这个口。
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汪汪汪!
身上莫名有些燥热,书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
毕竟这几日都养成习惯了,日日都日,这个时辰,正是他挥汗如雨埋头苦干酣畅淋漓的时候,导致一到这时辰,就有点儿坐不住。
想做,也想赢。
做,和赢之间,孰轻孰重。
孰重?
方兰松这几日身上好像重了些,捏起来有肉了,手指陷在里……
晏小神医,拜托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象,把心思专注到手里的书本上。
于是,晏含章试着聚集精神,眯了眯眼,仍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现在看书上,都觉得彼此紧挨的两个字,像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也想做见不得人的事。
想做。
啧。
想赢。
珠帘被掀开了,用的力气还不小,珠子彼此碰撞,哗啦啦的响。
晏含章赶紧清清嗓子,往后躺舒服了,懒洋洋掀起眼皮,往方兰松那里看过去。
方兰松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汽回来,身上只穿了件月白的里衣,一直垂到膝盖,露出细白紧实的小腿和脚踝。
布料有些透,这是晏含章故意选的,目的是造福自己。
——而不是难为自己……
他喉咙滚了滚,移开目光,用力翻了一页书。
方兰松走过来,就站在床边擦头发,湿漉漉的发尾粘在里衣上,让里衣变得有些透明,连胸口的粉色小点儿都隐隐约约能看见。
这会儿他要是给我道歉的话,我就马上把他扑倒,然后……
没等晏含章幻想完,方兰松伸出手,指尖在他书上弹了一下。
沉不住气了呀。
晏含章脱口而出,语气保持地很好,不卑不亢:“干嘛?”
方兰松道:“你书拿倒了。”
“哦…哦,”晏含章手忙脚乱地把书正过来,胡乱翻了几页,又放回桌上了,“我也去沐浴。”
“嗯。”方兰松点点头,侧身闪开,倚靠在床头桌子上。
晏含章下床,在柜子里取了干净里衣,摘下头上的发簪,没再说话就出去了。
等再回来,床上变成了两个被窝儿,方兰松靠坐在里面,正懒懒地拿着柄檀木梳理着头发。
挺好,一人一个被窝儿,免得抢被子了。
晏含章磨磨后槽牙,蹬掉便鞋,坐进了自己的那个窝儿里。
有点凉,昨儿晚感觉还挺热呢,冬天真快来了,该点炭盆儿了。
手上这条布巾擦湿了,晏含章又在桌上换了条干的,表面专注地擦着半干的发尾,余光瞄着旁边的方兰松。
这种时候,晏含章才发现自己余光的强大,只要不是在自己正后面,他都能看见个大概。
瞥见方兰松往这边转头了,晏含章赶紧收回视线,把书翻了一页。
方兰松反身跪在他枕头上,上身往这边靠了过来,吓得晏含章心口一阵乱跳,险些从嘴里跳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突然亲昵,方兰松只是跪起来,抬手要够晏含章头顶的那格暗柜把手。
一阵方兰松身上独有的味道瞬间包裹过来。
深秋干燥,最近沐浴的时候,钟管家都给加了牛乳。
淡淡的奶味儿混合着身上原来的味道…
晏含章下意识曲起膝盖,以此遮掩身上明显变化的弧度。
个不靠谱的钟管家。
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拽着把手上栓的红绳打开柜子后,方兰松跪在枕头上,手臂使劲往上伸,里衣裹住后腰,朦胧透出身上的颜色和线条。
膝盖不经意再往前挪一点儿,腰塌出流畅的弧度,里衣牵扯着露出一截儿大腿,因用力而鼓出弹润的感觉……
晏含章烦躁地又翻了一页书,忍不住抬头问:“找什么呢这么半天?”
方兰松绷紧的脖颈猛不丁撞进视线里,里衣领口滑落下来,露出一点圆润的肩头。
晏含章眯了眯眼。
这什么鬼天气,以前秋天也没觉得这么渴啊?
方兰松垂眸看了他一眼,信手把滑落的里衣拉上去,又继续仰头找东西,“卯生让我给缝个布包,他要装书,我找找针线。”
晏含章的喉咙滚了滚,又轻轻吐出口气,懒洋洋地问:“你还会缝布包呢?”
“啊,会啊,”方兰松没看他,“还会绣花儿呢。”
晏含章一脸钦佩地点头,“嗯,厉害。”
方兰松从眼缝儿里瞄了他一眼,在柜子里拿出几块布来,扔到床里面,然后继续跪过来翻找,“以前你小时候,在我院儿里玩,不小心摔了个大劈叉,裤裆扯烂了,不就是我帮你缝的?”
晏含章差点儿叫口水呛死,满脸通红地抬头,“我小时候还会劈叉呢?”
方兰松笑着看他,“重点不应该是裤裆么?”
晏含章不说话了,感觉刚才被刺激起来的那股强烈欲望,已经随着他撕裂的裤裆冷静下来了。
方兰松又翻找了好久,中途弯了一次腰检查布料,里衣袖子在晏含章脸上蹭了三次,在胸口擦了一次,已经干了的头发,痒麻麻地在晏含章脖子上从前到后掠过一次。
这怎么跟上刑似的?
晏含章刚要发火,方兰松就闪开了,把一个满满的针线簸箩放在自己被子上,随手关好了柜门。
晏含章强大的余光又跟了过去。
方兰松坐回自己被窝儿里,捏出一根针,又选了团深色的棉线,找到线头,对着针孔很认真地往里穿。
晏含章一脸烦躁地把手里的书一合,转身在桌子上换了一本,随手随意万分随便地拿起根蜡烛,在原来的蜡烛上引燃,插在了另一个烛台上。
然后坐回来,把腰后面垫着的枕头往上挪了挪,“这蜡烛做得不好,总晃,看书看得我眼仁儿疼。”
方兰松很轻地“嗯”了一声,手里的线应声穿进针孔里,又抬头去拿放在腿上的布料。
晏含章瞬间把视线聚集在书上。
夫夫之道,在于三合,心合、身合、性合…
晏含章心虚地咳了一声,把书往外偏偏,又曲起了腿。
谁把这种破书放床头的,还心合、身合、性…
性你大爷…
晏含章以前就觉得,方兰松的手很好看,五指纤细,骨节细长,攥拳头的时候牵起的筋很…诱人。
不过跟现在相比,还是不一样的味道。
拇指中指捏着一根针,食指自然上翘了一点,其余指头虚虚地弯着,手指轻刺、翻转、上挑,拉扯着细细的线。
暖黄的烛光在他身上跃动,长发如瀑般垂下,眉头因为认真而微微蹙着,挺直的鼻梁也柔和起来,长睫懒懒地垂着,在脸上拉出一道影子,还在微微发颤。
瞧瞧,这是谁家郎君,哪哪儿都这么好看!
我家我家我家郎君!
但是吵架了。
只能看,不能摸,不能揉,不能吃,不能…
还得是很没面子的偷看。
晏含章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眼珠子都要斜不回来了。
在这边面色平静,实则心里有一百只小虫子在抓似的,认真研读了半晌的夫夫之道,晏含章实在是忍不太住,掀开被子下床,到外间坐着去了。
桌上有煮好的降火茶,都凉了,他仰头一连灌了三大杯,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静听墙根儿底下的虫鸣。
一刻钟之后,晏含章低头检查了一下胯间,确定小小晏已经老实下去之后,才起身回了床上。
进来的时候,老感觉方兰松的眼神在往他下半身飘,嘴角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渴了,喝茶去了。”晏含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哦,喝茶好。”方兰松对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缝手里的布包。
俩人各做各的事,又安静了小半个时辰,晏含章忍不住转头看。
刚才平平无奇的几块素色布料,已经变成个挺精巧的布包,方兰松正夹了绣绷,往上面绣着一只小兔子。
瞧瞧,谁家郎君这么厉害,啥啥都会!
吃不着啊吃不着。
晏含章还真没这种普通吵架的经验。
就俩人以前那德行,都是直接开骂的,互相损上几个回合之后,就开始往身上招呼,不在地上床上滚个痛快不算完。
方式不体面,却挺有用,毕竟打上一架,谁都没劲儿再生气了。
这种谁都不发火,但就是跟约定好了似的,等着对方先低头的架,晏含章是真不会吵。
又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方兰松的小兔子绣好了,旁边还有卯生的名字,绣工不错,尤其是身上的小绒毛,看着都能感觉出软软的手感。
他解了绣绷,把布包抻平整,放在针线簸箕里,又往这边趴了过来。
晏含章赶紧往后倚,趁机嗅了几口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方兰松伸着手,把簸箕放在床头桌子上,揉揉眼睛,缩进了被子里。
偏要晚上做针线活儿,眼睛都熬红了吧?
晏含章把书放回去,熄灭一根蜡烛,在抽屉里摸出个玉石滚轮来,扔给方兰松,“这东西凉,拿着敷敷眼睛吧。”
方兰松睁开眼睛,看见枕头上的玉轮,拿过去在眼皮上轻轻滚着,还很淡地对他说了句“多谢”。
多谢?
要多谢?
以身相谢?
方兰松面冷,在外面跟谁都习惯保持着距离,“多谢”这种半生不熟的话,在面对胡饼老板、馄饨摊老头儿、糖人儿师傅、乐青乐靛乐黛,甚至街上某个陌生的胖嬷嬷时,晏含章都听方兰松说过。
自己堂堂正正一个相公,现在已经被打入“多谢”的行列了?
晏含章气呼呼地把另一根蜡烛扇灭,房里只留一盏微弱的小油灯,这是他们睡觉时的习惯。
方兰松按了会儿眼睛,把玉轮塞到枕头下面,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面闭上了眼。
晏含章也出溜进自己被窝里,故意很响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方兰松。
长夜虽漫漫,但也不是太漫漫。
一个人的被窝儿很凉,暖一会儿也能热乎起来。
就当适时禁欲、恢复精力了。
晏小神医正专注地在脑子里琢磨养生之道,床里面突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开始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很小,像是在挠痒痒。
过了一会儿,里头被子开始轻轻地颤,方兰松的喘息在被窝里埋着,丝丝缕缕,带着克制,却一声不落地飘进了晏含章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