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历史军事>龙飞凤翔>第10章 舍生取义

长孙瑾被神丐等人设计救走后,安顿在刺史府荒弃的菜园里。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妖姬命令手下所有的杀手,以及叛军在洛阳的官员,查遍了整个洛阳城,均是无功而返。

妖姬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她不但没有说服长孙瑾加入叛军,反而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此刻她无地自容,更没脸面在首领面前邀功请赏。

妖姬整日在刺史府内大发雷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言行粗鲁不堪,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就连平常那凶神恶煞的杀手们,也尽量避她三尺,没事不敢招惹这只。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采花蜂”就是杀手中的另类,他不但没有远离妖姬,反而隔三差五地在她面前献殷勤。与其说“采花蜂”关心他的上峰妖姬,倒不如说他是色胆包天,他贪恋妖姬的美色多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得手。

如今机会似乎来了!“采花蜂”媚笑着给妖姬献计,保准长孙瑾主动上门投诚,而做为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妖姬得侍奉他风流快活。

妖姬正在闺房里漫不经心地梳妆打扮,她听到“采花蜂”的建议和条件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是个传说,长孙瑾虽然迂腐固执,可好歹是个相貌堂堂,翩翩儒雅之士,正是她所钟爱的那种男子。

而眼前这个龌龊、瘦弱的男人,无论是相貌、体格、才华,气度,连长孙瑾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她妖姬连正眼都懒得瞧他,更何况要与他同床共枕?

妖姬本身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找个人撒撒气,这“采花蜂”竟然主动上门,他实在是不怎么走运!

妖姬缓缓除去身上的薄纱,展示出她婀娜多姿的身体,“采花蜂“顿时血脉喷张,头脑迷离眩晕,身体不能自已。妖姬瞪着她那诱人多情的双眼,温柔妩媚地注视着“采花蜂”,轻启朱唇:“你若助我,我也必定如你所愿。”

妖姬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低着头柔声对“采花蜂”说道:“看着我,告诉我,你是多想得到我。”“

“采花蜂”一向自视甚高,他自吹比女人还了解女人,这么轻易地将妖姬哄骗得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采花蜂”拼命地吮吸妖姬身上的体香,妖姬的确是他见过最迷人的女人。

“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与她同床共枕、风流一宿,也不枉他白来人世一遭。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起明媚动人的妖姬,粗鲁地扔到床上。“采花蜂”如此粗鄙之行,妖姬心中极度火大,早已将他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采花蜂”正欲解开身上衣裳,妖姬起身与他贴身相拥,双手轻轻撕住他的双耳,温柔地在他鼻子边吹气,柔声问道:“你自吹比女人还了解女人,那你说说我蓝醉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采花蜂”正在兴头上,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是个勾人魂、要人命的女人!”

妖姬“咯咯”大笑,媚眼如丝地注视着“采花蜂”:“吆,这么说,你还真了解女人啊。”

妖姬的眼神迷离而又妩媚,仿佛有着一股勾魂摄魄的魔力,竟让久经情场的“采花蜂”无法自拔……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越来越恍惚,最终,“采花蜂”无力地跪倒在妖姬面前,两眼空洞无神。

妖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嘲笑道:“本姑娘轻轻松松地控制住你的意念,你这身体也太差劲了!就凭你这只野蜜蜂,也配在本姑娘身上采花?”

“采花蜂”无力地支吾一声,眼神无彩,声音低弱而又无力。

妖姬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妩媚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嘲笑地问:“矬子,你说说,什么法子能让长孙瑾自投罗网?”

“采花蜂”又是吱吱语语地说了半天,说话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妖姬耐着性子听完后,不由得展颜微笑,心花怒放,轻轻地点头:“嗯,真是条毒计,你虽然帮了我大忙,不过你这心狠手辣的野蜜蜂,本姑娘可留你不得。”

妖姬起身后大声招呼道:“来人!将这只野蜜蜂送到花雨坊,找几个老姑娘好好伺候他……三天后,将他丢到乱葬岗。”

叛军在洛阳城各地贴出告示,限令原洛阳刺史长孙瑾在三日内主动投诚,否则后果自负!

无影门又派出大量杀手,在大街小巷传散小道消息,如若长孙瑾不主动投诚,他们每日斩杀十个抵抗叛军的义士,一直杀到长孙瑾现身投诚。

消息传出后,洛阳城内人人自危,大家心知肚明,他们到哪儿抓抵抗叛军的义士,还不是拿老百姓滥竽充数?

龙清川等人得到消息后,瞒着长孙瑾偷偷地商量对策。吴大财直言叛军未必知道长孙瑾还在城内,很大可能是在恐吓威逼;神丐忧愁之极,他认为叛军和无影门那些杀手,并没有如此的深谋远虑,一定是在逼长孙瑾现身投诚,做他们的洛阳刺史,然后借助长孙瑾在洛阳的威望,收买失散的人心。

龙清川认为叛军的做法愚蠢之极顶,如若长孙瑾真的不现身投诚,他们每天斩杀十名平民百姓,定会加深百姓对叛军深恶痛绝,说不定还会遭到有规模的抵抗。

讨论到最后,三人一致认为叛军既然已经贴出告示,推测出叛军已经动了真格,也就是说长孙瑾一日不出现,洛阳城每天就要多丧失十条人命。

神丐骂道:“这也太歹毒了,比江湖中的江洋强盗还无耻。”

龙清川发问:“三天期限,瞬间即过。我们要怎么办?还有,长孙刺史即使现身,他会做叛军的洛阳刺史吗?”

神丐叹口气:“断然不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心中一旦认准的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说他。”

“那——叛军以平民百姓为要挟,他又能怎么办?”龙清川担心地问,“长孙刺史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神丐皱紧眉头,沉默无语。半晌后,神丐终于开口:“我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让长孙瑾自己做决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哎……”

龙清川思索片刻后,犹豫再三,虽然心有不忍,最终还是无奈地点头。他狠狠地骂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得到消息后的长孙瑾一脸安然,既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每天吃、喝、拉、撒照旧,抽空还能跟神丐等人闲聊。

每天下午黄昏日落之际,长孙瑾总是独自面对着西边的残阳,时而痴痴发呆,时而微笑满面,时而哭泣涕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对龙清川等人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一切随缘吧。

神丐微微摇头,龙清川暗暗叹气,他们明白长孙瑾所言之意。

三天后,洛阳刺史府大门口。

妖姬派出的杀手,随随便便从洛阳城抓了十个人,五花大绑地押到刺史府门口。数十个无影门的杀手,趾高气昂地分列两侧,妖姬则坐在一张宽大的虎皮胡椅上,静静地等着长孙瑾上门投诚。

妖姬脸上笑意盎然,“采花蜂”的毒计实在妙不可言,她认定长孙瑾必然会现身。只是这一次,她妖姬要用尽一切卑鄙、恶毒办法,让她心中的男人长孙瑾俯首称臣。

妖姬妙目四顾,她确信在某一刻,长孙瑾会拨开围观的人群,傲然正气地走到她面前,大声地呵斥她如何的卑鄙无耻……

时辰一点一点的流逝,正午已过,并没有出现妖姬所期待的场景。

她兀自发愣,难道长孙瑾没有收到消息,或者他已秘密逃出洛阳城?妖姬开始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刺史府大门口晃来荡去,如若长孙瑾以后永不出现,难道他们真的每天要杀十个人?

没见到长孙刺史的现身,被抓的十人早已战栗发抖,天知道他们哪一刻就要命丧黄泉?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只能不住地祈祷,祈祷他们的救星长孙瑾如约而至……

妖姬已失去耐心了,她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地呵骂,如若长孙瑾再不现身,她将下令杀掉抓来的十人。

她持续骂了一阵,终于骂不动了,嗓子骂哑了。她暗自思忖:怎么回事?长孙瑾真的消失了吗?

长孙瑾并没有消失,他抬头挺胸,双手抚在身后,正气傲然地站在妖姬身后,神态冷峻严肃。围观的群众见状,大声拍掌叫好,他们的长孙刺史果然没有抛弃他们。

妖姬回头瞥了一眼,“唰”地一下站起,上下来回打量长孙瑾,傻傻地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得,吓死本姑娘了!”

长孙瑾轻蔑地哼了一声:“吓死你——不至于吧。你是怕抓不到我,无法跟你的主人交差吧。”

妖姬四处张望,恍然大悟:“你……你是从刺史府内出来,你竟然躲在刺史府内?”

妖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嘘口气自嘲道:“难怪我们找不到你,你很聪明,不愧是我妖姬的真命天子。”妖姬说完,不顾府外围观的人群和无影门杀手,竟然要贴身拥抱长孙瑾。

长孙瑾愤怒地推开她:“你们是想收买我,何不当众直说?”

妖姬当众示爱被拒绝,虽然恼羞成怒,恨不得刮他几个耳光。不过她还是忍住,还是娇嗔说道:“你长孙瑾倒是个人物,我们至少有三个人欣赏你。”

长孙瑾转脸面向围观人群,故意大声问:“哪三人啊?”

妖姬说道:“一,是我们的安大将军,未来这天下的主人;二,是我们无所不能的主人,也是未来的宰相;这三吗,你应该心知肚明,就是倾慕你二十年的蓝醉香我喽。”

长孙瑾哈哈大笑,笑声放荡不羁,洒脱至极。妖姬不满地问:“笑什么?我纵有千万不是,对你长孙瑾可是一片痴情!”

长孙瑾叹一口气,怒道:“我本以为你所说三人,皆是天下英雄豪杰,谁知都是猪狗不如之辈。那安禄山肥头大耳,身材粗短,为人狠如蛇蝎,背信弃义,与那吃屎禽兽又有何异?”

不待妖姬辩驳,长孙瑾继续说道:“你口中所谓的主人,身如侏儒,貌丑形陋,他自觉没脸示人,只好藏头露尾,暗中出入,就跟那耗子一样,跟安禄山倒是绝配,哈哈……”

无影门的首领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长孙瑾也不例外。他这一顿瞎编胡造的痛骂,完全是骂给围观的百姓听得,好让糊涂的百姓知道,安禄山一伙人就是猪狗不如之辈。

长孙瑾的痛骂,果然引得围观百姓们拍手称赞。

无影门的杀手见他们的主人被骂为耗子,个个怒不可遏,纷纷拔出兵器,扬言要宰了这不识好歹的长孙瑾。长孙瑾毫无畏惧,傲然自立,横眉冷目,怒视着这帮杀手。

尽管妖姬也是怒火冲天,不过她还是劝住手下这帮杀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坏了主人的大事!”

转而,她对长孙瑾妩媚一笑,问道:“那我了,在你眼里又是何等货色?”

长孙瑾长叹一口气,说道:“至于你吗,太可惜了!你本佳人,奈何为贼?”

平心而论,妖姬蓝醉香对他长孙瑾百依百顺,痴情一片,如若不是她行为不端,倒也能成为他长孙瑾的红颜知己;此外他们两人立场对立,各事其主,于公于私,长孙瑾绝对不会接纳此等女子。

妖姬连续冷笑几声,反问长孙瑾:“你博学多才、知经懂史,你说说,什么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长孙瑾大义凛然:“得民心者为王,失民心者为寇,纵观史籍,无一例外。”

妖姬娇笑:“还嘴硬,但事实胜于雄辩。来来,你再说说,现在洛阳城谁是王,谁是寇?”

长孙瑾微微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那些眼光短浅之宵小,才以一时之胜败来评断王寇之道。”

妖姬辩不过长孙瑾,干脆开门见山说道:“讲道理,我说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当着洛阳百姓的面,你说说,你这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愿做我们的洛阳刺史?”

“当然不会!”长孙瑾毫无疑问地拒绝,“我长孙瑾此生光明磊落,忠心侍奉主上,上对得起天地圣人,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要我像你们一样卖身为狗,那是万万不能!”

妖姬得意地笑道:“好,好!你既不愿做我们的刺史,那我们每天杀十个百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们的任命,洛阳百姓就不会为你而遭殃。你说说,在这两者之间,你这个爱民如子的刺史,又会怎么选择?”

妖姬自以为很聪明,她以洛阳平民的性命相要挟,逼着长孙瑾效忠于叛军。如若他再拒绝,继续效忠于李唐朝廷,那么每天将会死上十个平民百姓,他同样失责于李唐朝廷。

长孙瑾轻蔑地瞥了妖姬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自己也说了,洛阳百姓因我长孙瑾而遭殃,如果长孙瑾从此消失了……”

夕阳西下,残日如虹。

长孙瑾轻声喃喃自语:“是时候了!”

他细心地整理好自己的官服,将自己头上的官帽摆正,然后转身面对西面长安城的方向,郑重地跪拜了三次。最后一次长拜不起,忍不住痛哭流涕:“陛下,长孙瑾无能,辜负了陛下的圣恩。生,不能保护一方百姓周全,死,当变为厉鬼,替陛下斩杀此等乱臣贼子!”

言罢,长孙瑾从囊袋里摸出一蓝色的陶瓷壶,很淡然地说道:“该来的终究要来,我长孙瑾避免不了,你们任何人也逃脱不了。”

妖姬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长孙瑾凝视着陶瓷壶,照旧淡然地说道:“鸩酒!在洛阳城被你们攻破之后,我就将它随身携带,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长孙瑾大笑几声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仰脖子,将壶里的鸩酒一饮而尽。

妖姬傻眼了!无影门的杀手们也傻了!围观的洛阳百姓也傻眼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长孙刺史是如此的刚烈不屈!

妖姬最先反应过来,继而歇斯底里地吼道:“快阻止他——快!”

可是一切都已晚了,鸩酒的毒性疾速地攻入五脏六腑,在一瞬间,长孙瑾便七窍流血,身体痛苦地抽搐几下后,惨死在洛阳刺史府的门口——这个他曾经倾尽热血、施政安民之地。

天色阴沉,雷声轰隆,转而下起了漫天大雨。刺史府围观的百姓自发地下跪,在磅礴大雨中哭泣着他们的长孙刺史,久久不愿离去……

妖姬欲哭无言,欲诉无声,心里俨如被人用刀来回地剜了几次,痛不欲生。尔后,她紧紧将长孙瑾抱入怀里,温柔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自语……突然,她像发了疯似的,嘶吼道:“将采花蜂从乱葬岗拖出,先给我鞭尸三天,千刀万剐后喂给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