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TTP的比赛时间是在第三天下午的三点。
会场里FM的队旗高高飘扬而起，比赛之前导播将画面切过去，专门给挥舞队旗的女生做了个特写。
解说在台上轻松说道：“哎，导播老师别这样，你不能看着人家好看就专门去给人家做特写吧。”
流程依旧是那个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流程，双方队员入座，中间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据说在早期的比赛中，各种规则和机制还不完善，双方队员相距很近，于是便常常有被打到崩心态的队员隔空喊话，或是赢的那一方隔空嘲讽，也有一些人会借着场地限制偷看大屏幕，比赛不公平，观众的观赛体验不佳，双方队员也矛盾不断。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联盟改了赛制和规则，对于比赛场地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场地布置越来越完善，越来越正规，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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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P的教练与FM的教练互相握过手之后便各自下场，叮嘱自家队员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片刻后比赛正式开始。
FM依旧是之前的阵容，季清站骑士位，谷一弦医疗兵全法专心辅助骑士打出优势，欧阳的牧师选用攻速流和猎人守在树林里，一个站视野一个打巨兽，顺势收割掉被边路骑士打没半管血逃逸至巨兽附近企图回家补状态的敌方猎人。
前期的FM很猛，主打的就是一个速推，四分钟之内医疗兵辅助骑士清掉路上随机生成的各种小怪和挡路的野兽，TTP的牧师被迫守在树林里找机会反蹲，被FM正在林子里疯狂攒经济的猎人撞上，直接带走。
FM-Hunter使用鸟枪击杀了TTP-Bobo
FM-Hunter购买抗伤护甲
FM-Serein击败紫色巨兽，全队移速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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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P这边吃了刚才反蹲不成被带走的亏，似乎是长了记性，现在他们全员复活后并没有选择打架也没有选择再进林子里抢经济，而是所有人都聚集在左右两侧树林的夹道中间，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视野，”解说上下唇碰得飞快，“欧阳！欧阳这时候一个人去夹道带线企图破掉TTP的第二道防线但是——兵线还没到，TTP的波波二技能眩晕紧跟着阿莱的控制把欧阳圈死在第二道防线内，TTP这边四个人都在而FM只有欧阳一个人！距离欧阳最近的是猎人李山但是李山正在林子里刷经济......李山来了李山来了，李山想救他，能不能救，能不能救？这一波能不能救？”
“哎呀！技能交早了！”
李山大招升级一闪切TTP后排但站位失误技能没拍上人直接空掉，这下成了待宰的羔羊，夹在TTP四个人中间啥也不是。
幸亏欧阳提前买好了抵挡之盾，在支援赶到之前还没被抓死，但血量也已经到了见底的状态，按理来说这时候交闪走人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欧阳没有交闪走人而是贴在李山身边想二打四。
这可能吗？
“波波大招！中了！但是李山和季清来了！李山进场交了一个大招，空了！李山空大了而波波的二技能就绪，一甩，又中了！FM的猎人和牧师被四个人包围，医疗兵进场企图给猎人和牧师加血但是装备还没升级，血量不够，小胖这波加血好像加了个寂寞......”
“三个人被TTP的波波消耗直接白给！季清没有去救！季清全程在观望！一技射人，没射中，季清打怪回血，怪被抢了，季清转身撤退，走了一圈又回林子里刷经济选择避战！TTP四人奋起直追想一波，季清大招就绪直接瞬移，哎哟，打不着吧，我会瞬移！幸好最后还是跑掉了。”
解说开玩笑道：“季清，溜了溜了，团战是什么，我只爱和野怪肩并肩。”
“这是啥意思？牧师带着两名队友一起祭天了？”
“呃，这个叫献祭流打法，雪中送经济，买一赠二，差点团灭。”
短短一分钟内FM的牧师、猎人和医疗兵全部祭天，场上只剩下林子里刷经济的骑士，转瞬之间TTP的经济直接反超FM568，而随着FM少人，TTP分散在林子的各个角落刷掉了自己区里的小怪和巨兽，顺便反了FM的小树林，经济直接超过FM两千多......
TTP-BObo使用红毛枪击杀FM-Hunter
TTP-BObo击败FM-Moon
TTP-BObo使用神之矛击杀FM-Pang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Killing spree！
TTP-BObo团战输出81%
“蓝方TTP的第二道防线在刚才的团战中已经岌岌可危，只要FM的兵线过去马上就能被推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TTP的经济越来越高，完全能够压制FM，尤其是输出位更是实力悬殊，接下来的时间里FM但凡出现一次失误都能给TTP制造出良好的发育机会和输出空间，TTP只要稳一点，这一局赢面也不是没有啊。”
FM直接从顺风变成逆风，打得相当吃力，每一次团战都在脱节，红蓝双方人头比达到了恐怖的38：12，林子附近保护重生石的所有防线都被瓦解，季清死了八次，重生之后落在重生石重返战场的一瞬间被TTP的骑士一个穿云弓加buff效果直接带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C位一死，FM的剩余三个也没坚持多久，不管季清在语音说什么，欧阳也不听，一个劲儿地不断开团不断送，气得人差点直接给坐在自己旁边的欧阳来一脚。
Ace！
五个人的屏幕都蒙上一层挂着倒计时的灰，透过灰色的薄纱能看见兵线还没进重生石，但TTP四个人一拥而上直接扛着重生石的伤害硬生生地推，重生石的生命值一点一点往下掉，TTP四个人的生命值也一点一点往下掉，看得人心里一揪。
Executed！
TTP的四个人中两人被重生石击杀，剩余两人还在不断地进攻重生石，此时重生石放出下一波兵线，TTP的兵线也慢悠悠进入重生石范围内，重生石的伤害大幅度降低。
欧阳复活，不清兵，不理会几个队友在语音里的指挥，上去就跟TTP的两个人打，分秒之间再次祭天。
重生石被推爆。
Defeat！
FM与TTP交手的第一局失利，TTP那边四个人激动地击掌，摘了耳机就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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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隔音房内。
“我说你没听是吧！一打二，对面是全肉猎人和保姆流医疗，经济差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的？守家都不会？清兵也不会？亏你还职业选手，早上的豆浆喝进脑子里了是不是。”季清拦住即将离开的欧阳。
欧阳眸光微微闪了闪：“我哪儿没听，我不上去他们过来怎么办，怪我？”
季清：“你他妈......”
“我怎么了，我妈又怎么了？招你惹你了？”欧阳突然一笑，“你说得对，我没妈。”
“......”季清不是不知道欧阳家里的那些事，只得沉默下去，看一眼陆续立场的对面队员，压低了声音，叹气，“走吧。”
欧阳紧紧咬着下唇，眼眶红起来，在季清推开玻璃隔音房房门的那一刻猛然拽住季清受伤的手腕：“季清！”
季清手腕冷不防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皱眉侧头看着欧阳：“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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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和欧阳在后台休息室的换衣间里，看一眼周围，慢慢关上后台的门。
“他们都在外面的房间休息，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季清淡然道。
欧阳坐在换衣间桌子的桌面上，没动弹。
他张嘴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季清一直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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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欧阳说，“有信息。”
季清点头：“你看吧。”
于是欧阳掏出手机，目光落在发光的手机屏幕上，好半天才把信息回了，而后眨眨眼，抬头：“FM的运营——”
他话还没说完，季清就打断他：“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季清眼神暗淡下去。
欧阳嗤笑一下：“你当然不用知道，毕竟你的职业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候退役想干什么都成，压根也不需要为自己的下一步考虑。但我跟你不一样，我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以后......”
“FM不会倒。”季清说。
“你就这么确定？”
季清双手撑在桌面上：“国内俱乐部那么多，你要想走，常规赛结束之后，下一个转会期自己跟管理层商量去。”
“我没说我想走，”欧阳道，“我喜欢这里。”
“好好打。”季清不再多说，拉开换衣间的门就离开。
欧阳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屏幕已经黑掉了，他又再次把手机打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那是一笔转账，直接打进自己的私人银行卡里，数额不小。
是何敬转过来的。
欧阳轻轻叹气，将手机关掉之后顺势躺在换衣间的桌子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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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也都在休息，唯独刚刚从会场进来的柏渊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他敲敲休息室的门：“欧阳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抬起头。
季清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换衣间休息，怎么？”
柏渊思索一会儿，目光落在换衣间虚掩着的门上，片刻后，摆摆手：“没事。”
“教练，对面TTP比以前猛啊，下一把怎么打，还用这个阵容？”窝在一旁贵妃榻上的谷一弦适时问道。
柏渊干脆坐下来，喝一口水，看向他：“你能走双抗吗，奶妈？”
奶妈小胖差点没给噎死：“我一直往保姆流发展的。”
“下一把双抗奶妈，换个套路，之前的套路太老了，都被别人摸出应对方法了。这样，你做点肉，双抗打保姆，我不信他们还能发育起来压制咱们，”柏渊跟喝了假酒似地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小胖哀嚎的时候，柏渊的目光又落在换衣间的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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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很快开始，双方都选出了与上次不一样的阵容。
红方是FM，蓝方是TTP，按照赛制规则，这一把TTP先选。
TTP那边就像提前知道FM会选出什么样的阵容似的，提前让医疗兵选刺客装压制FM的双抗。
谷一弦有点欲哭无泪。
下一秒欧阳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攻速流牧师，改选前期乏力后期爆发的进攻流。
季清玩的骑士前期也需要发育，对线或团战优势并不大，需要奶妈跟着贴身保护，拖到中后期才能打出优势压制对面。
简单来说，他们这次的阵容没有前期，打起来比较吃力，只能拖后期。
比赛很快开始，谷一弦早已把医疗兵的各种流派熟记于心，训练的时候也努力练过，但他之前一直都是保姆流，这会儿还有点懵，六分半钟的时候直接掉点，让骑士被对面下来的牧师和猎人抓，TTP借着林子里的巨兽开团，骑士被迫交了大招，此时谷一弦和欧阳没状态，李山没闪，全员毫无战斗力，只得逃进自己的林区。
TTP大摇大摆进了FM的林区刷经济，顺手带走没大的骑士和没状态的脆皮牧师。
游戏进行到一半基本就看出了胜负，FM三道防线全部被击溃，TTP乘胜追击把几个回家补状态的大残抓死在重生石的回血区域下。
十七分钟，游戏结束。
TTP与FM的人头比为23：8，现场粉丝见计分板上显示TTP比FM2：0，差点哭出声。
当然，也有直接开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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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渊在台下算了算，从常规赛开赛到现在已经打了很多场，照这个局势下去，FM再输一把基本可以告别强组了，如果TTP三比零赢了FM，隔壁RTG只要赢了济南BBD，则FM直接淘汰。
那如果TTP三比二赢了FM，从净胜分综合来看FM还能稳强组，如果RTG同时也赢了济南BBD，则RTG晋级强组，FM稳强组，TTP被踢出去打卡位赛。
输了呢？但凡是TTP对FM三杠零，FM一定会掉进强组和第二组的卡位赛。
也就是说FM和TTP两支队伍中一定有一支队伍要被踢出去，这是个概率问题。
柏渊脸色不太好看，起身，走向裁判席。
“我申请换人。”柏渊说。
裁判看着他：“要慎重决定，你们现在已经......”
“给我填表吧，我想试试。”柏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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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赛场上的轮换并不是说说就行，而是要填写表格。
表格一旦提交，就没有了再更换回来的可能，所以阵容轮换必须慎重，柏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休息的时候柏渊推开后台休息室的门，看一眼正在复盘的罗锐：“下一把你替欧阳上，牧师能玩吗？”
罗锐有点愣，表情淡淡的，也不多问发生了什么，只说：“能。”
柏渊拍一下他肩膀：“尽力就行，能赢最好。实在打不了咱们下去打卡位赛也认了。”
“嗯，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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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M轮换的消息一经发出，微博超话和贴吧论坛轰地炸了锅。
罗锐替欧阳打牧师的消息眨眼间冲上热搜，一时间各大平台的主播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专门直播FM的比赛，又是分析又是解说，罗锐的粉丝抓住机会开始宣传自家新人选手，平台系统差点瘫痪。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轮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战绩不好看，而是因为队伍里有人打假赛。
打假赛的是谁，各种猜测都有，但猜测最多的还是欧阳，毕竟他是被换下去的那个。
【我靠真的假的，欧阳假赛？联盟怎么说？】
【不是吧，不是吧阿sir！】
【打假赛真的很耻辱谢谢。】
【FM战队粉丝不请自来，早就看欧阳不顺眼了，打这么久水平跟路人似的，怎么还好意思呆在一队？】
【别的咱不管，反正这次FM凉透了，打卡位赛去吧，逆风翻盘？不存在的。】
【罗锐一个新人都能上场，足以说明FM已经烂到了什么程度，坐等FM倒闭。】
【楼上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新人？我们FM至少比你家STL著名网卡基地强多了！我家网速5G，你家呢，你家放PPT吧！去年夏季赛不知道是谁恶意暂停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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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休息室。
欧阳不在，柏渊问起的时候说是去上厕所了。
“TTP那边的首发跟我通了个气，”柏渊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假赛？”季清看一眼聊天记录，心里咂摸一会儿。
欧阳的转账记录清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柏渊解释道：“TTP是竞争对手，手段是脏了点儿，但好歹是兄弟战队，那几个首发的人品没问题，再怎么不想让咱们赢，也不至于在赛前搞人心态。他们打首发的那个骑士知道点内幕，刚才私下找过我，估计是不想赢没有意义的比赛，他说假赛性质的赢，是对他们战队的侮辱。”
这确实是TTP几个首发的作风，宁可输比赛也不想对面故意让自己赢。
所以TTP的经理和队员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经理注重商业利益，这几年TTP一直走下坡路，这回再不赢几次，钱就赚不到了，所以才瞒着自家的队员，找上欧阳，撺掇人家打假赛。
难怪TTP的首发队员知道之后那么生气，直接找到FM随队教练要求严惩。
季清双手交叉在桌前：“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次我还在，可以轮换，常规赛打完之后就不一定了，到时候我要是退役，你想找谁补上。”
“嘶，我说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柏渊扶额，“好吧，那咱就先看眼前，欧阳我是不放心再让他上场了。”
季清道：“我是问你打不打算把这件事情交给联盟处理。”
“比完赛吧，常规赛结束之后我去说。”柏渊颔首。
“那得提前准备一下解约合同。”季清提醒道。
柏渊微微叹气，看向他：“我知道。”
“柳哥那边......”
“我找机会说。”柏渊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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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小会刚开完，欧阳就从洗手间回来了，眉心全是疲惫。
柏渊经过他的时候闻见他身上浓烈的烟味，不由得皱眉：“抽烟了？”
欧阳一屁股坐下来：“一根而已，下场我又不打，不至于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吧。”
“随你。”柏渊也没什么好说的，看一眼时间比赛也快开始了，于是转身提醒罗锐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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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场上，罗锐第一次跟季清一起上台。
第一次跟季清一起检查设备，第一次坐在季清旁边打正赛。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侧头看见偌大的场馆内，观赛席上一片赤色的荧光棒亮得特别好看，看见很多写着选手名字的灯牌和横幅，看见那些灯牌里有季清的名字，特别闪，特别亮，特别耀眼。
“紧张？”季清笑笑。
“没有。”罗锐说。
季清只道：“尽力就好了。”
罗锐：“我明白。”
谁都不知道临到头会出欧阳的岔子，罗锐以为自己这辈子没可能跟季清同台了。
结果命运依旧把他们两个紧紧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