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回家
飞机落地庆源, 林亦书从机场通道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大力拥入怀抱,失而复得般把她抱很紧。
是妈妈周蔷。
林亦书本想安慰两句,一开口已是哽咽。
奶奶摁了摁湿润的眼角, 刚出院不久的爷爷还坐在轮椅上, 爸爸头发已经花白, 兄姐朋友, 大家都来了。
周蔷舍不得放开女儿,好半晌,在林正泰的劝慰下才终于收住点情绪。
她泪眼朦胧仔细查看女儿, 不停地在她身上摸索, 想知道她有没有受过什么伤, 林亦书按住她的手, “我没事的, 妈妈。”
早感觉出来了, 现在的林亦书比从前稳重很多。
周蔷倒宁愿她永远做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永远趴在她身上撒娇。
她又是伤心地哭起来, 让大家都有些情难自禁。
林老爷子道, “好了, 先回去吧。”
林家安排了晚宴为林亦书接风洗尘。
回到家中, 林亦书褪去旧衣服换上几年前常穿的晚礼服,镜子里的自己光彩照人, 不可方物,她却觉得有些陌生。
拉雅顿的三年她很少顾得上自己,更别提打扮, 有时候她都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现在再看, 才觉得恍如隔世。
“鸢鸢长大了。”林缃替她梳着头发,拿来一瓶香水,“要喷点吗?”
“喷点吧,免得身上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林缃勉强地笑笑,“没有的,你身上什么气味也没有。”
香水的气味散出来,林亦书一瞬间就想起一个人,这和沈呈身上总带的冷香很相似。
她看向香水,“这香水叫什么?”
“黎明森林。”
是有一股森林里冷松的气味,淡淡地,很像沈呈抱着她的时候。林亦书皱皱眉,她心里对他还有气,并不想想起他。
田沁进来问她们,“好了吗?”
林缃点点头,把林亦书牵起来,她身上这条裙子是极温婉的新中式,绣着桂花,衬得她温柔平静。
她们一起来到正厅,除林家人外,客人只有夏路和宁大海,今天只是一个家庭宴会,但每个人都盛装出席。
林亦书忽然眼眶一热,眼前就是她梦中的场景了,她所爱的亲人朋友都在,她也还活着。
这一晚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半点拉雅顿的事,也没有人问起沈呈。
后半夜长辈们都去睡觉了,只剩平辈的年轻人陪着半醉的林亦书。
她还一直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酒,大家也都没有拦着,这么多年的高压生活,谁不想一醉解千愁。
林亦书喝着酒,身边坐下一个人,杯子和她碰了碰,“鸢鸢,好久不见。”
林亦书努力睁开开睛,看着女生好一会儿,那人温柔地一笑,“我是夏路。”
林亦书一怔,慢慢清醒过来,“我怎么会忘记你们呢,这么久没见面,你们过得好吗?”
夏路破涕而笑,“好!很好!”
她现在和以前的女混混简直天差地别,戴着眼镜的模样就像个都市女白领。
还有宁大海,他还是憨憨厚厚的,眼神灼灼的盯着林亦书,期待着能被认出来。
直到林亦书轻抿唇角:“大海哥。”
他立刻激动极了,大声应:“哎!”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曾经的夏路和宁大海为离开小镇夜以继日的努力,来到庆源后也拼命学习,为的就是不给林亦书丢脸。
林亦书出国后还为他们安排好后路,让林徊和田沁继续照顾他们,现在的夏路在林缃律师事务所工作,宁大海则是自己开了个修车厂。
夏路把林亦书的手拿到自己腹部,有些不好意思对林亦书说,“我和大海领证了,婚礼还没办。前段时间不舒服,去医院查过才知道已经怀孕两个月,我们想让你做孩子的干妈,婚礼的时候你来做我们的证婚人,好吗?”
林亦书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简直是她五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她在拉雅顿见过太多的死亡,这是第一次迎来一条新生命。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遍遍温柔抚摸夏路肚子,轻轻道:“当然好,我很高兴。”
后来林亦书的手一直舍不得从夏路腹部拿开,回到和平之地,能见证一条新生命呱呱坠地,可拉雅顿的和平究竟什么时候到来呢……
沈呈又能平安回来吗?
快黎明的时候大家才结束今晚的交谈,林亦书拒绝大家要送她回去的好意。
她一个人拎着裙子回到卧室,踢掉高跟鞋趴进温暖柔软的床被,闻着熟悉馨香的被子,本应该高兴的,可她却泪如雨下,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天亮才睡着。
*
林亦书的回国让富豪圈里掀起一阵热潮,送到林家地邀请函一下子多起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勇闯拉雅顿的神奇女子,梁佑也来过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林亦书在家里休养几天后才想起沈呈提到的宁安医院,的确是庆源目光最好的医院。
天气好的一天,林亦书约医院院长见面,院长很惜才,也很钦佩她在拉雅顿创造的事迹,很是诚恳地邀请她到医院上班。
这次见面比想象的更要顺利,林亦书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敲定入职后,林亦书终于忍不住问起,“沈呈的耳朵……他是怎么入职宁安医院的?”
院长一笑,“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你可能不知道田沁也在我们医生上班,她是这个方面的专家,她带领的小组专攻听力这方面的难题,沈呈就是他们的研究对象。沈呈在我们医院既是病人又是医生,原本这样特殊的情况是不被允许的,可他太优秀了,肿瘤科需要这样的人才,病人需要一个能带给他们希望的医生。我也实在不想因为他听力不好而辞退一个好医生,幸好田沁的研究有了质的飞跃,沈呈现在的听力已经恢复七成,不影响日常工作和生活,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能完全恢复!”
林亦书终于露出一点笑容,“那就好。”
院长点点头,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突然说:“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林亦书。”
林亦书很诧异。
院长道:“你们大学迎新会选发言人那次,沈呈原本是很不感兴趣的,可一听你的名字就特别积极。他每天抱着稿子看,还总是添添改改,似乎想呈现最完美的状态,却在快上台之前找到我说上不了了,我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心如死灰到了极点。”
林亦书怔怔地,原来当年沈呈有重视那件事,不是她想象得那么不放在心上。
“您就是当年那个教授……”
院长点点头,“沈呈是我的爱徒,我比谁都清楚他的才华,假以时日一定能为我国的医学创造出不平凡,所以我力排众议录用他,但他却丢下国内的一切跑到拉雅顿去,说实话,真是把我气得不轻。”
林亦书有些惭愧,“抱歉。”
院长又摇摇头,“不过我也理解他,我当年追我老婆的时候也是费尽心思,推己及人,沈呈这样为你,我也是理解的。”
这种事被长辈拿出来说,怎么也是令人不好意思的,林亦书脸红了,“没有的事。”
“我想也是。”院长一脸恨铁不成钢,“沈呈这小子没有我当年死缠烂打的劲儿,就只会暗地里对人好,你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搭理他。”
林亦书沉默,不想听太多沈呈的事,她现在见不到他,他又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想太多只会扰乱心神。
看出她有意离开,院长和她一起走出咖啡厅,临走时交给她一样东西,是一把钥匙。
“沈呈孤家寡人一个,你不在国内,他能信任的只有我这个老头子,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你拿着。”
“是什么?”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林亦书心底,她却有些不敢想。
院长笑道:“他为你们准备的婚房。”